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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异教徒职业

冲锋

在第二次停火之前进行的战斗,即“十日进攻”中,犹太人取得了骄人的战绩。北部的敌人大致上被肃清了,约旦前线也平息下来,犹太人占领了对以色列南北起连接作用的中部战线土地,从而使这个狭长的“拼图”国家的生存能力大大增强。另一方面,军队对拉特伦又进行了两次进攻,但均以失败告终,在南线,停火令使得大量埃及军队留在了以色列境内,依然据守在距离特拉维夫仅仅二十英里的地方。进入内盖夫的走廊是打通了,但也只是勉强打通。埃及军队根本不是真心想讨论停战协议,他们乐于守在停火线上,数月不变地僵持在那儿,共进行一些零星的交火,对小小的伊休夫来说,所带来的伤亡代价要远远超过人数众多的埃及。

但到了十二月末,指挥南线作战的伊加尔·阿隆上校率领部队向西深入西奈半岛,然后挥师向北,朝地中海方向进军,对一直据守在托管巴勒斯坦地区的埃及军队进行分割包围,要迫使他们接受停战。曾经被恐吓要被赶到海里的犹太人现在转败为胜,向着大海隆隆开进,被侵略者变成了侵略者!结果当然又是那样,通过美国驻特拉维夫大使转达,忙乱的联合国要求他们立刻从埃及领土上撤军,英国也恶狠狠地下了最后通牒。艾尔阿里什是西奈半岛的重要海滨城市,也是敌人撤退路线上的枢纽,当伊加尔·阿隆进攻到该地市郊的时候,埃及政府和军队——专家们如是说——彻底崩溃了,但同时,由于英国的警告,本-古里安也不再强硬,他命令阿隆撤出阵地。

阿隆上校飞回来面见总理,恳求他收回成命,但无果。为了保住他的胜利,他派兵攻占了位于巴勒斯坦和西奈边境线上的拉法市主要路口,进一步逼向海湾。他争辩说,联合国的撤军要求并不包括这块地区,通过分割,仍有可能包围这部分埃及军队并迫使他们投降。但出于伊加尔·阿隆对拉法的威胁,埃及军队突然软了下来,首次递交停战协议,本-古里安也即刻接受。

阿隆大为光火,绝望过后,他决定派个能游说的人去再次劝说本-古里安,希望能迅速进攻拉法,之后再结束战争,通过这样的方式来促成一份持久的和平。

“我告诉过他的!”阿隆说,在他的司令部帐篷里,他和巴拉克站在挂图前,外面的沙尘打在帆布上,啪啪地响,“我告诉他现在从艾尔阿里什撤军将是我们子孙后代为之哀悼的一场大灾难!可他不听。兹夫,请你务必让他相信,如果我们不攻占拉法,包围整个敌军,那我们和我们的后代就将被迫面对接下来二十多年的战争。但如果我们攻下拉法,那么埃及会坐下来和我们讨论真正的和平。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我尽力而为。”巴拉克说。尽管此前由于去美国而错过了战斗,但是去试图说服本-古里安改变想法,而且又是在装甲营饱受创伤的状况下,他是持严重怀疑态度的。从战略上来说,他同意阿隆的意见,但同时他也看到了问题,拴狗链正在猛力拉紧。

“我全靠你了,你是他最喜欢的人,跟我不一样,真的。唉,现在这个浑蛋已经糊涂了,把我的帕尔马赫都解散了!在停战协议之后,我们会通过讨论来解决一切事情,但是这期间我们要打赢一场仗。只要他不错失这次机会,兹夫,我们就一定能打赢!”

堂吉诃德开车送巴拉克去最近的一个简便机场,指挥车穿过昏黄的雾霾,沙尘在风挡玻璃和车顶上发出嘶嘶的响声。巴拉克情绪低落,最主要的是,他不想因为这次跟本-古里安见面而再次成为那种无所事事的参谋,去做那些政治工作。他热爱突击队轻装甲营,热爱西奈清新的空气,洁净的蓝天,以及那种原始的壮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甚至热爱那位冷峻且精力充沛的伊加尔·阿隆上校。他有时候想,在后面这段时间内,不论是沙漠中长久的无聊还是短暂的战斗,沃尔夫冈·伯科威茨终于发现他自己能作为兹夫·巴拉克来实现自我了。仓促忙碌的保养、巡逻、训练以及不时的军事行动都让他感觉很棒。

尤其是在西奈大进军前几天的一次经历,让他确定了这种不断增长的身份统一感和自身存在的目的。阿隆的作战计划要求突击队首先攻占西奈边界的一处埃军重要阵地,虽然有一条曲折的公路向南通往那里,不过沿路尽是敌军堡垒,巴拉克的轻型车辆也不可能绕走沙漠地带来避开这些堡垒,因此,这次作战可能完全是一场硬碰硬的血腥较量。

但考古学家出身的作战部长伊加尔·雅丁却发现了另一条路,一条隐藏在内盖夫地区流沙下面的罗马时代古路,如果那条路能通行的话,就可以让巴拉克从比尔谢巴(内盖夫首府)快速直达目的地。

按照阿隆的命令,巴拉克和几个工兵花了一整天时间勘查了那条古代遗留下来的路,结果出人意料,用厚木板把路面上最大的凹坑架平,尽管仍旧不平整,但他的营完全可以从这条早已被人遗忘的卵石古路上通过。实际上,这等于又是一条“滇缅公路”,只不过是由两千年前罗马时代的人建造的,也许其中有些人还是犹太人奴隶呢。

几天后,大漠清冷的拂晓时分,崎岖不平的古道上,轻装甲车队隆隆开出,巴拉克乘坐一辆美制指挥车,领头前行,发起冲锋,把埃军赶出了“圣地”。当星辰退去,白日从西奈悬崖后喷薄而出的刹那,一阵急流般莫名的兴奋涌上巴拉克的心间,那是一种随着滚滚历史潮流前行的感觉,唯有一个犹太人,而且是从这块神圣土地中冲出来的新犹太军战士才能体会到这样的感受。在装甲部队向艾尔阿里什进军的整个期间,这种兴奋感一直伴随着他。但就在胜利指日可待的时候,阿隆被迫停止进攻,赢得长久和平的机会——像阿隆断言,巴拉克坚信的那样——正在渐渐消失,此刻,巴拉克内心的困扰也彻底解开。

别了,加州理工大学!他现在是一名以色列国防军军官,他要把他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奉献给这个职业,他要努力成为将军,身披铠甲,保卫圣地。

本-古里安在自己办公室内亲切地接见了巴拉克,巴拉克进行了激情的论证,辅之以桌上摊开的一张西奈地图来极力辩驳,本-古里安静静地听他讲。“总理,我们随时都可以撤出拉法,但此刻我们要把它拿下来,守住它!这样您在和平谈判桌上讨价还价的余地将会大得多,长官。伊加尔绝对说得对。”巴拉克伸出双臂做出恳求状。

“是,是的,兹夫,他对艾尔阿里什也是这么说的。”总理刚刚生过一场大病,还没有完全痊愈,他弯下腰,苦着脸,两眼无神地盯住巴拉克,“他年轻,是一名好军人,但他还没有弄明白,他在军事上能做的事情也许我在政治上就做不了。”他缓慢摇了摇头,“在介入战争方面,英国人不是虚张声势,我明确告诉你。他们根本没想到我们会打赢,兹夫,他们原以为会是一场乱战,然后联合国再把他们派回巴勒斯坦。我们现在不能给他们一点点借口来介入战争。”他焦虑不安地看了巴拉克一眼,这种表情巴拉克以前还从没有在本-古里安脸上见到过,“这是一条死路,你明白吗?在最后一刻,我们都牺牲了,都死了,我们就会丢掉这个国家!”

“可是埃及军队并没有遵守停战协议,总理。我们观察到他们的军队还在调动,我们还在遭受炮火攻击……为什么我们就应该停火?”

“你知道为什么。因为我们是犹太人。”本-古里安重重叹息了一声,继续缓慢沉重地说,“这也是我为什么不让收复耶路撒冷旧城的原因,尽管我现在相信我们有这个力量。我们已经狠狠地打击了他们,兹夫,北边、南边、东边,我们都已经把他们赶出去了。这场战争我们赢了,我们的国家建立了。我到任何地方都要面对那些失去了儿子、失去了兄弟、失去了丈夫的人,太悲惨了。在我们这个小小的伊休夫就有六千人战死!现在血流得够多了,牺牲得够多了。”

“总理,我私下跟您说。”巴拉克压低声音,“到了午夜时分,除非您告诉我包围拉法‘不行’,否则军队指挥官会‘由于误会’而进攻并占领那座重镇。而一旦我们攻占了那里,伊加尔·阿隆就会因为‘误解了命令而严厉训斥’那名指挥官,但同时我们也拿下了那块地方。”

本-古里安摘下眼镜,用力揉揉眼,瞪着天花板,宽阔的大嘴紧闭成一条线。巴拉克非常了解这种表情,这往往是他感兴趣的征兆!“那么,他要花多长时间?”

“到早晨他就可以攻下。”

“一小时后你会在哪里?”

“公园酒店。我已给娜哈玛打电话了,让她到那儿见我。”

本-古里安厚实的手掌朝他摆了摆,疲倦地说:“那去见娜哈玛吧。”

特拉维夫公园酒店安静的高级酒吧内,十几名士兵嗵嗵地走进来,他们头上戴着的帽子边缘卷起,怪模怪样的,大声唱着歌,挥舞着手里的啤酒瓶。他们蜂拥到柜台前索要科涅克白兰地,互相拍打后背,大笑、唱歌,还用手做出空战时俯冲的手势。一名士兵跳到一架小型立式钢琴前,粗鲁地砸出一堆音符,其他人一起和着琴音号叫:

让我飞黄腾达吧,

我翻滚,我躺倒,一次又一次!

“我们的空军。”巴拉克对娜哈玛说。他们在一个火车座上,他喝可口可乐,娜哈玛笑着看那群人粗鲁吵闹的滑稽表演。

“可他们在说英语,这是什么歌?”她问。

“不是很好,的确,说英语,不过没关系,他们大多是从海外来的志愿者。我们自己的飞行员也要在海外受训。”他朝一位留着牙刷式小胡子的高大军官挥挥手,“埃泽尔,你好!那是埃泽尔·魏茨曼,高个子那个。你应该听说过他,哈伊姆·魏茨曼的侄子。他是在英国皇家空军获得的飞行胸章。”

魏茨曼走过来,手里拿个喝白兰地的大号矮脚小口酒杯。

“兹夫!你在这儿?不在西奈?这位大美人是谁?”

“见过我的妻子娜哈玛,埃泽尔,大美人不关你的事啊。”

“你好,娜哈玛,你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他友好地朝娜哈玛咧嘴笑笑,娜哈玛也笑笑回应,“我能借走他一会儿吗?”

在酒吧一个幽暗角落里,魏茨曼喝了一大口酒,说:“现在,兹夫,听我说,仔细听好喽。今天我们中队和英国‘喷火’式战斗机干了一仗,我们打下来他们五架。”他眼里射出狂野的光芒,“五架英国皇家空军战机!我们看着他们坠毁的!全部确定!而我们全部返航,每个人都回来了。不信?绝对是真的!”他紧紧拉住巴拉克的胳膊,“有历史意义,是吧?这不算轰动性事件吗?”

“上帝啊,当然算了。在哪儿开战的?什么时候?”

“中午,在尼里姆(Nirim)上空。他们侵入了我们的领空,没有丝毫疑问,所以我们就把他们干了下来!”

“一定是埃及人吧。”

“英国皇家空军,我可以肯定地说!我们当中有四人在二战时就和他们一起服役,你以为我们不认识那标志……哈哈,兹夫,看看那个疯狂的家伙!加油,斯格蒂!”魏茨曼和着音乐拍掌,“那是斯格蒂·哈巴德,生在格拉斯哥,后来搬到了罗得西亚(津巴布韦的旧称)。这家伙厉害,天生的飞行员料子,他干掉了一架‘喷火’式战机!”

此刻那名皮肤黝黑的小个子飞行员正在大跳活泼欢快的苏格兰高地舞,应和着钢琴猛力弹奏出来的苏格兰风情曲调。突然,娜哈玛起身跑过去,和那小伙子对舞起来,尽管她的外套飞扬散乱,但并没有影响她摆动迷人的四肢,跳出优美的吉格舞。他的摩洛哥妻子竟然会跳苏格兰高地舞,这让巴拉克大为惊讶。飞行员们把这一对跳舞的男女围在中间,高声欢笑、鼓掌。魏茨曼抱住巴拉克,说:“来吧,兹夫,我们要彻夜狂欢!娜哈玛真是迷人!管他呢,我们有太多东西要庆祝了!停火协议已经开始了,让我们共度美好时光吧!”

酒吧间一个男招待走过来,说:“巴拉克少校,有电话找你。”

电话是总理的军事秘书打来的,他说本-古里安已经回家了,感觉病得厉害,再没说其他的。

沉默就意味着批准,“理解有误的”拉法进攻开始了。

和平

无星之夜,堂吉诃德驾驶一辆吉普,走在一条狭窄的刚刚完工的柏油马路上,飞速向耶路撒冷驶去。巴拉克无法及时赶回西奈去指挥拉法作战,等他回去战斗也应该结束了。他良久地注视着娜哈玛,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盯着她看,他现在很想和她独处一个晚上,也急切地想见到儿子。巴拉克抓紧妻子的手,说:“哎,娜哈玛,这就是那条新修的‘英雄路’吗?什么时候完工的?”

“有一段时间了吧,ahoovi(亲爱的),不过今天我还是第一次走这条路。”

“那条‘滇缅公路’还在用?”

“骡子还在跑吧,也许。无论如何,它是有价值的,不是吗,兹夫?它拯救了耶路撒冷。”

“报纸上是那么说,亲爱的。”

“报纸上那么说?为什么?”

“嗯,那条路是了不起,但扭转战局的是我们战场上的士兵,不是修路的人。那段时间我们和阿拉伯人苦战,哪怕是一条战线溃败,阿拉伯人也会嘁里咔喳地蜂拥进来消灭了我们,所谓的‘滇缅公路’也起不了多大作用。”

“长官,你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你没有在齐膝深的骡马粪便里蹚过,没有扛着五十磅的面粉走六公里,一晚上还要走两三趟。正是因为拯救了耶路撒冷,才拯救了以色列。”堂吉诃德回头大声说。

“没人问你,开好你的车。”巴拉克说。

他们开进昏暗的耶路撒冷城区,堂吉诃德向巴拉克请假到塞缪尔先生那里去,因此到了之后巴拉克让堂吉诃德下车,自己开车回家。当他停到自己公寓前时,发现一名士兵正在门口等他。

“是巴拉克少校吗?”

“是。”

“达扬将军让你去耶路撒冷司令部报到,十万火急。”

“L’Azazel(天哪)!老是这样。你还没看一眼诺亚呢。”娜哈玛叫道。

“我会的,motek(宝贝),无论如何,我保证。”

尽管天气寒冷,但耶路撒冷大街上还是车来人往,很是热闹,也许是由于停战谈判的原因吧。他把车停在达扬的司令部外时,埃泽尔·魏茨曼从里面走出来,显得满面羞惭,这回帽子也戴端正了。“你,也在这儿?”魏茨曼问他,丝毫没有了刚才那种欢快的神态,“他半个小时前召我过来,我就飞过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

“你最好还是问达扬吧。”

“你就说吧,埃泽尔!”

魏茨曼看看四周街道上没有人,才压低声音说:“好吧。本-古里安现在很紧张。英国人恐吓得更厉害了,一份该死的严厉照会直接交到了他的病床上,是关于那些‘喷火’式战斗机的。他们声明他们没有武装,只是在埃及上空进行拍照任务。”

“是真的吗?”

“真个屁!他们和我们就在尼里姆上空激战,从空中朝我们猛烈射击。他们的坠毁地是在我们领土上,我们可以证明呀,这还要怎么说?有残骸为证的!到早上美国大使可以亲自去看!但英国要求赔偿,并再次威胁要开战。”

“你估计会怎样?”巴拉克尽量保持自己声音的平稳,他很紧张,“英帝国让犹太人击落了五架战机,他们不会有反应吗?”

“他们去死吧!我不信美国会让他们介入战争。就算他们开战,我们也会打下更多他们的飞机!边界上我们也要狠狠揍他们,让阿隆去揍他们吧!”他在巴拉克胸膛上打了一拳,“你要帮助阿隆狠狠揍他们!”飞行员说完后跳上吉普,猛踩油门开走了。

在达扬挂满地图的办公室内,萨姆·帕斯特纳克正在用英语对电话喊着什么。

“啊,你来了,兹夫。”达扬说,“飞机正等着,你去拉法。我已经和阿隆通过话了。按照总理的命令,你要亲自去终止一切战斗准备,指挥所有部队立即从阵地上全面撤出,随后向他直接报告命令遵守情况。”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慌张?”巴拉克劝道,“埃泽尔跟我说了英国照会的事,可还有……”

“他们正在亚喀巴集结军队,这不是威胁,是事实。军队情报人员刚刚发出战争警告。”

沉默片刻,巴拉克说:“嗯,摩西,就算是事实也有可能是假象。”

帕斯特纳克挂上电话:“你好兹夫。我刚刚联系上克里斯汀·坎宁安。他正好在家。我把魏茨曼关于空战的描述告诉了他。他记下来并跟我复述了一遍。他说他保证会立刻呈交给美国国务院和白宫。”

“这个中央情报局官员有那么大的能量?”达扬不相信地问,“坎宁安?我还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

帕斯特纳克摇摇头说:“你不会听说过他的。他认识所有上层幕僚。那是华盛顿如何运作的事了。”

“这么说他是一个朋友了。”达扬说。

“我们会看到的。”帕斯特纳克表情活泛起来,他笑着对巴拉克说,“我刚才跟他通电话时,他其实正在和他女儿一起喝茶。那边现在是下午四点。他女儿还问‘闪电狼’收到她的诗没有?”

“什么诗?我从没有收到过诗。”

“她给你寄了一首关于什么萤火虫的诗。”

达扬眼神亮了下,狡黠地一笑,说:“闪电狼?萤火虫?他女儿多大了,兹夫?”

“别瞎说了。也许十岁,十二岁吧。”

“她们长大了。”帕斯特纳克说。

“兹夫,上飞机,到了那里后向本-古里安汇报命令遵守情况。晚上任何时间都可以,尽管打他电话。明白了吗?”

“是,长官。”

达扬走出去了。帕斯特纳克表情严肃地说:“事态严重,刚提到的英国照会。”

“但他们不会真的插手吧?会吗,萨姆?在这个节骨眼上!很难相信。”巴拉克仍然寄希望于通过“错误理解命令”而攻取拉法要塞,就像古德里安在1940年时那样,通过“错误理解命令”而突进到英吉利海峡,在敦刻尔克地区迫使法军投降,把英军赶过了海峡。

“有什么难以相信的?他们的部队就在我们的边境上,大规模的。”帕斯特纳克表情严峻地反驳道。

“哎,只想想看!英国民众绝对不会再容忍在巴勒斯坦徒增伤亡了。这就是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放弃巴勒斯坦托管权的原因!艾德礼政府会下台的。”

“你说的那是常识问题。艾德礼的外交部部长就是头疯了的公牛,那个贝文,因为我们挺了过来并且赢了这场战争,他就对我们大动肝火而做些蠢到家的事情,艾德礼控制不了他。这就是本-古里安内心担忧的,兹夫,本-古里安是对的。”

巴拉克快速返回家里,意外地发现娜哈玛心情竟然很好,她刚刚把诺亚从邻居那儿领回来并抱上床。巴拉克悄悄看了下里面熟睡的孩子,告诉娜哈玛自己要离开,回西奈。娜哈玛耸耸肩,笑着抚摸他的脸,说:“看你现在又黑又瘦的。唉,好啦,我猜和平会到来的,不至于到我们老得都完不成圣训的那一天。”这是犹太人对夫妻之间性爱的一种传统委婉说法,圣训即上帝要亚当和夏娃“多生多产”。

“现在和平已经来了,娜哈玛,无论如何是停战了。本-古里安累了,就这样,他已经赢了一场伟大的胜利,他要不惜任何代价不顾一切地抓牢它。对不起你了,宝贝。”

“嗯,正如你所说,拴狗链再次拉紧。不过他这么器重你啊!有朝一日你会升为参谋长的,记住我说的话。”

“娜哈玛,你什么时候学会跳苏格兰高地舞的,是怎么学会的?”

她现出一副狡黠的表情:“为什么要问这个,亲爱的?”

“嗯,感觉挺意外的。”

“是吗?你以为你跟萨姆是到爸爸那儿吃饭的第一拨士兵?英国士兵也很喜欢我们的饭菜啊。”

“有点意思!你必须要跟我说说整个故事了。”

娜哈玛带着恶作剧的快感说:“你只能知道到这个程度。至于苏格兰高地舞,你要是喜欢,我可以教你。你要吃点东西吗?还有时间吗?”

“我得走了。必须得去接我那个傻司机。”

饭桌上方挂着一架枝形吊灯,里面的裸露灯泡散发出强光,巴拉克看见他的弟弟迈克尔正在帮夏娜补习功课,尽管现在时间已经是接近午夜了。夏娜正在解一道方程式,黑发垂下来遮住脸,非常专心,他进来都没抬头看他一眼。堂吉诃德蜷缩在一张莫里斯椅子里,睡得正香甜。

“沃尔夫冈!战争真的停止了?”他弟弟叫道。

“目前算是,迈克尔。”

他弟弟整理了下戴在浓密头发上的无边便帽,开始做祈祷,希望上帝保佑。

“阿门。”巴拉克最后跟着说,夏娜也边做作业边随声附和。

迈克尔·伯科威茨与他这个在沙漠里晒成古铜色的军人大哥没有丝毫相似的地方,人们甚至有时很难把他们看成是兄弟两个。迈克尔纤弱,脸色苍白,戴着厚厚的眼镜,有种学究式的驼背,常常穿一条褪色的牛仔裤和一套旧毛衣。他的两条拐杖总是斜靠在椅子上,因为他是先天残疾。他比兹夫小,是伯科威茨家族中唯一一个笃信宗教的人,按照他们开玩笑的说法,在这个强悍的社会党家庭中,他属于一只“白绵羊”。在他十二岁那年,因为他一个朋友举行了犹太男孩成年礼,老师那时也在慢慢教化他,教他热爱《塔木德经》和宗教仪式,于是,在他的要求下也对他自己举行了成年礼。十六岁时,作为数学和物理学方面的天才学子,他被招录到以色列工程技术学院。他有时候要来耶路撒冷参加一些高级研讨会和讲座,因此巴拉克就告诉他可以顺道来拜访下塞缪尔先生,迈克尔便时不时地来这里,在老裁缝的指导下学习《塔木德经》。

巴拉克对他弟弟说:“我不打扰你们了,她的功课很重要。我是来这里接这个睡觉的司机的。”

“我做完了。”夏娜跳起来说道,“我答应给这个睡觉的傻瓜做晚饭的。”说完便跑到厨房去了。堂吉诃德仍在昏睡,什么也不知道。

“你帮她补习什么?”

“微积分。”

“啊?这小女孩这么聪明?”

“数学非常棒!思维也很开阔,还有刨根问底的精神。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记住去旧城的那条路的。不过,这小女孩说话也很尖刻。”

“是啊。”约西插进来说道,但眼睛没睁开。

“堂吉诃德,我们要马上乘飞机走。”

堂吉诃德没回答。

迈克尔说:“妈妈寄来一封信。说爸爸身体很好,但是遵照医嘱,在二月份之前他还不回联合国。”他详细复述了那封信的内容,随后俩人谈论起他们父母的麻烦事。在联合国,麦耶·伯科威茨因为与沙特代表愤怒争吵而中了风。迈克尔说:“他们暂时在曼哈顿租了一处公寓,妈妈写信说,她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几乎就像在维也纳一样雅致。”

“嗯,妈妈就是这样的。她也许永远也不回来了。”

“这次停火的实际情况是怎样的,兹夫?会通向和平吗?”

“不会,起码现在不会。仅仅是再次把他们打出去而已,只是一段没有炮火的对峙,这是我的观点。别人认为我是个悲观主义者。”

“一点和平的希望都没有吗?”

“呃,有是有的。两个希望,迈克尔。从长远来说,阿拉伯人打累了,不想再无谓地牺牲,于是决定不再骚扰我们。从短期来说,我们用武力结束一场战争,只需一次,让他们信服:我们要留在这里。”

夏娜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土豆饼,用肘推推堂吉诃德,说:“醒醒,傻瓜,你要真想吃东西就起来。”

堂吉诃德欢快地坐起来,说道:“Shiga’on(太好了)!”

巴拉克说:“我们得走了,约西。”

“没有时间吃土豆饼吗,长官?她特意为我做的。”

夏娜说:“我声明我没有啊。伯科威茨先生和我都饿了,正好让你赶上了。”

堂吉诃德向迈克尔申辩道:“不是我请她做这些饼的吗?因为在光明节上这饼太好吃了。”

迈克尔莞尔一笑,没说话。

夏娜说:“再说我也有土豆,它们快要坏了,正在生芽呢。把食物扔掉可是罪过。”

“哎呀,这土豆饼闻起来真的很香啊。”巴拉克说着拉过来把椅子坐下。

“请想一想,在夜空中飞往上帝才知道的地方!”夏娜边分发土豆饼边大声说,“太疯狂了!现在和平了,堂吉诃德,你要想办法找些事情做,或许在耶路撒冷收垃圾……等一等!吃土豆饼之前要做祷告。”堂吉诃德一手拍在头发上,夏娜在他肩膀上打了一拳,“那样不行,戴上帽子!”

他很顺从地戴上自己的贝雷帽,祈祷完了开始吃饼。

“嗯,味道真不错。和平了对我没有影响。我是一名军人。”他说。

“你的意思是这就是你要做的?做一名军人?一名职业军人?”

“对,职业军人,咦,你们干吗那副模样?”

女孩的脸扭曲起来,像一只滴水嘴怪兽那样。

“A goyishe parnosseh(异教徒职业)!”扔下这句话,她鼻孔朝天走出去了,留下他们几个你看我我看你。

“兹夫,听见她说的了吧,最好还是回去念你的化学。”迈克尔说。

“我不会了,迈克尔,那已经结束了。异教徒职业对我来说挺好。”

“你说真的?Kol ha’kavod(了不起啊)。”迈克尔说。

关于那次空战,魏茨曼的说法站住了脚。杜鲁门总统对英国发出严厉照会,批评他们的战机随便进入战区,同时也对以色列打下英国的飞机进行了责备。艾德礼政府遭受到英国国会下议院激烈的抨击,因而不再对以色列进行威胁。至此,独立战争结束,尽管撤离谈判又进行了数月,但枪炮声在1949年1月初就已停止。以色列生存了下来,所有的阿拉伯国家一个接一个地签订了停战协议,协议对象是那个他们曾经坚决声称不能在那里的国家。 ApSiO1MeHZc0QMi7PavSW9cH/MfAh7hXT5Pfr3iou0JAqt9bdVO3Uj5mWi3qGl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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