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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诺亚启程

泰勒诺夫空军基地门前,一名哨兵伸出步枪,拦住约翰那辆沾满斑驳泥点的蓝色大“炮弹”。附近有一些闲逛的空军士兵,缩在风雪大衣里抵御十二月寒冷的冻雨,都惊奇地瞪大了眼睛看这辆保时捷。认出司机旁边坐着的是该基地司令员的女儿时,哨兵降下锁链,汽车继续前行,两旁的人全都扬起眉毛,挤眉弄眼地咧嘴笑。

“天哪,约翰,你开车时就像个野蛮的印第安人一样。我们来得太早了!这里转弯,那就是爸爸的营房。呣!诺亚还没来,我没看见他的吉普。”

“诺亚?诺亚要来?你两个月前就跟我说他要去法国了啊。”

“嗯,那只是给他传达了命令。我当然要邀请他呀。你脑子进水了吗?我怎么会不请诺亚呢?不管怎样,你怎么就不能像他那样开车呢?哎,他才算个稳健的司机呢。”约翰没有理会达佛娜这一通忽左忽右的乱谈。每次他让她开车时,他都有度日如年的感觉,大部分以色列人开车都像她那个样子,甚至比她更差。诺亚·巴拉克开车是稳健,不过那也是可以理解的,他父亲就是个真诚老实的人,有其父必有其子嘛。“停在这儿。”她说,外面是一排已婚军官的营房,都是半独立式小型别墅。

“哦,这就是那个开保时捷的美国名人了。我们终于见到他了!他会说希伯来语吗?”达佛娜干瘦如皮革一般的母亲从厨房里往外瞅着说道。这位以前的莫夏夫农妇现在来空军基地里住了。

“妈妈,他在这儿都两年了。他在当兵。”

“真的?他可能做情报工作吧。”

“哦,他不是。约翰·巴寇,这是我母亲。”

“我会说希伯来语,阿姨,您邀请我来我很高兴。”约翰说。

“哎呀,他说得还非常好呢。”艾莉特对女儿说,也没提她并没有邀请他的事,事实上那全是达佛娜自己说的。

“嗯,既然是我的生日聚会,我想我应该穿件连衣裙。”达佛娜说,她穿着件脏兮兮的运动衫,下身的牛仔裤比运动衫还要脏。

“这是你哥哥多夫?”约翰凑近一个相框端详着说。相框里,一名飞行员站在一架飞机旁。

“是的。”

“他会在吗?”

“多夫这个星期要考飞‘天鹰’的资格,所以他脱不开身。”达佛娜的母亲说,用一丝很冷淡的口气。

“太不巧了。唉,我特别想见一见他。我就想做一名战斗机飞行员,而不是世界上其他什么职业,达佛娜。”

“那你干吗还要做一个小兵?现在你本可以是一名军官的。”

约翰没回答,耸耸肩,问:“你说我能在基地里四处转转吗,看看那些飞机?”

“谁会拦着你呀?你还穿着军服呢。只是要遵守那些标志规定,还有,要远离喷气式飞机的发动机,否则你会聋上一个星期的。”

达佛娜跑进自己原来的卧室,这间房间现在住着她的弟弟丹尼。衣柜里还有一半衣服是她的,因为她租住的那间小公寓里只有一个很小的硬纸板衣柜。她脱去运动衫和牛仔裤,只穿一套桃红色内衣站在大衣柜的穿衣镜前,凝视着自己的形象。不差,任何方面都不差。看看这对乳房!哎呀,她可以与那些美国黄色杂志上的Zonot(妓女)相媲美,飞行员们常传来传去看那类书。也许她应该试着去做模特吧。噢,可怜的约翰,他要付出些什么,还要承诺些什么,才能赐予他这一景象。他从来也没有逾越告别吻这样的尺度,也从来不会。诺亚是有很多缺点,军队中的保守派,固执僵化于他教条刻板的犹太复国主义,对常和她在一起的那群杰里科咖啡馆的左翼人士嗤之以鼻,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和那些人聚会。他是一个完美的爱人,性方面也是那样,一如既往地让人如痴如醉,同时也能做到温柔体贴。也许迟早他们会结婚的,达佛娜想象不出她在别的男人的臂膀中是个什么镜头,而且这么多年来她已经挡开无数臂膀了。可是话又说回来,着什么急呢?

上一次生日时耶尔姑姑送她的那件白色毛料裙就很不错,诺亚很喜欢它紧贴她身体的那种样子。她知道诺亚和她妈妈在联系,她妈妈很明显想要趁着这次聚会宣布订婚事宜。但是达佛娜不打算被强推进任何事情中,正好诺亚也要离开去法国了。她在随风飘荡,可以说,她的心思还没有完全定下来。这次带没有受到邀请的约翰来泰勒诺夫,就是她的一个防范措施。诺亚看到那辆保时捷肯定会大为生气的,不过这很好,不错。她脱光衣服开始冲澡,快乐地哼着一支美国流行的摇滚歌曲。

这期间约翰在飞机不断降隆隆作响的空军基地里闲逛。这还是他第一次从内部来看Heyl Ha’avir(空军)。军队与军队之间的反差好大啊,特别是与他所在的戈兰高地上的军械营相比:那里一排排打着补丁的帐篷了无生气,停在水坑里生锈的损毁坦克,履带脱落,炮塔移除,浑身泥泞的士兵们说着语速飞快、语音不清的带喉音的希伯来俚语,还夹杂着肮脏的阿拉伯下流话!当“六日战争”的消息响彻全世界时,他一时冲动,撇下在长岛刚刚开始的律师实习工作移民过来,那个时候他心中所想象的以色列就是这里这个样子,一切都井然有序,一切都干净整洁,一切都向外辐射出荣耀:盖满地面的机库里停着一架架纺锤形的“天鹰”和“幻影”战机,气势汹汹,就像是一只只巨型钢铁大黄蜂一般,技艺高超的机械师正在对它们进行检查或加油;还有老式的小飞机、直升机,以及巨大的运输机,全部都涂上伪装色,刷上犹太民族的星标,全部都是由和他一样年龄的犹太小伙子们来驾驶。这里才是以色列啊。

约翰这段时间在军中的日子比较难过。新兵们多数都是和善的,但同时也很粗鲁、很无知,他们好像都觉得他精神有问题。为什么他们的梦想都是去美国,而他却从美国来这里?如果他的理由是犹太复国主义,那么他就是疯了,而且疯得还不轻。犹太复国主义是政治人物口中的说辞,是那些已经进入掌权部门的大人物家的子女说的。起初他为大家所熟知是因为保时捷,最后他把那辆车藏到了海法的一家修车厂内,人们才不再关注他。渐渐地,对一些人来说他成了“约翰”,而对另外一些人来说他是“巴寇”。那些军士就像被激怒了的看门狗一样,总是叫他“巴寇”,也不理会他是美国人还是土生土长的以色列人,是富还是穷,精神是正常还是不正常了。他是被他们捏在掌心的。

本尼·卢里亚穿着飞行服走到家门口时,就听见那个过生日的姑娘在一边洗澡一边欢快地唱歌,进门后看见他妻子艾莉特在厨房里,丝毫不在组织聚会的状态中。她一边往一个白色蛋糕上用蓝色糖霜捏粗略的“20”字样,一边冲着他骂道:“我们那个死闺女,把诺亚那个美国的傻亲戚带回来了,还有他那辆傻保时捷。”

“我注意到那辆车了。这套新衣服很不错,艾莉特。耶尔商店买的?”

“你觉得好看吗?是的,我去拿送给达佛娜的礼物,然后我那亲爱的小姑子就让我买下了这件衣服,价格很低,基本上就是白给的。对了,我看见那个刚生的小娃娃了,在她办公室的摇篮里。”

“他们最终给那娃娃取了个什么名字?”

“伊娃。”她没好气地说,同时尖刻地瞅了他一眼。

本尼没有说话。他那位情人伊娃·桑夏恩好像不跟他在一块了,或者至少他的妻子假装对这个女人一无所知,尽管这个女人曾经是以色列小姐第二名。但一旦逮住机会,他妻子还是免不了要揶揄他一番。过了一会儿后,她说:“怎么?你打算就穿着这身飞行服参加聚会,是不是?”

“我今天下午还有任务。”

听到丈夫这样说,艾莉特带着怒容扔下了手里捏糖霜的铲子。

本尼又说:“刚好又需要高空摄影,亲爱的。”

“本尼,这个基地应该休息一下了。”

经年累月的战斗行动,几百次的任务,好几次战争,艾莉特·卢里亚都忍耐下来了,到现在她仍然很坚强,这一点,她的丈夫本尼很清楚。一定有其他什么事让她心烦,应该不会是那个伊娃的事,那是老早之前的乱七八糟的事了。那次丹尼在教堂里举行成人仪式的时候,他就下定一半决心终结那种关系了。随着一个儿子获得飞“天鹰”的资格,另一个明摆着也要效仿他,本尼·卢里亚知道,为此他理所应当遵循道德规范,洁身自好,和犹太老上帝把关系搞得更融洽,不要让自己的报应落到儿子头上。但谈分手这种事需要时间。

“你怎么了?诺亚来了,是不是他?”

“肯定是他,不过全完了,全完了。我和他在电话上说过这次聚会,我还以为今天可以宣布订婚呢,现在不行了。达佛娜真是个十足的大傻瓜!她任何时候都比诺亚·巴拉克正确吗?她是打算嫁给那辆保时捷吗?”这话把本尼逗笑了,不过他的笑只会让她更加愤怒。

“艾莉特,她还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跟她一屋那个胖家伙,那个唐娜,两个人都在一起干些什么?也许跳芭蕾,也许画画,也许雕刻,也许……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那一切她都是在哪儿学到的?对她,我们的失误是什么?这个可能就是诺亚。”外面的汽车发动机熄了火。艾莉特说:“你去跟他说吧。”说完她大步离开,到卧室去了。

巴拉克少校穿着一件颜色鲜艳的运动衣和圆高领毛衣,还是像以往那么帅,但是样子显得沮丧,显然他看到了那辆保时捷。本尼高兴地和他打招呼:“那么,下一步就要去法国了,能跟我说说吗?”

“嗯,先生,新巡逻艇在试运行期间必须进行测试和保养,就是这样。”

本尼·卢里亚哪怕稍微能读懂一点这位年轻军官的脸部表情和话语,他就知道不仅仅是这样。“我知道了。祝你好运吧。”

诺亚从一只水果碗里拿起一只橘子,利落地剥了皮,又指指放在桌子上的《国土报》,问:“你看那篇社论了吗?”

“哪一篇?”

“就是关于‘飞行大炮’政策的那一篇。”

“没有,是支持还是反对?”

“嗯,反对。你怎么看那个政策,先生?”

“怎么看?我现在正在执行它。”

“你执行的是命令。空军的任务是清理以色列的天空,对吧?”

“没错。”

“先生,那么这种双重任务算是好的军事指导思想吗?”

卢里亚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比较复杂,这种说法在空军司令部里也到处散播。“En brera(别无选择)。”他说。

“为什么?巴列夫防线真的起决定性作用吗?”诺亚反驳道,把橘子皮拉下来,“关闭那些破烂哨所,然后把我们的军队撤出大炮射程之外怎么样?”

“嗯,那样埃及人马上就会带着他们的大炮跨过运河,占领我们让出的土地,然后把战壕挖得离西奈通道更近,甚至也会挖得离去特拉维夫的路更近。那时怎么办?”

“只要他们一跨过运河,我们想在哪里消灭他们,就在哪里消灭他们,不行吗?”诺亚以那些军事记者的标准论据发问,“用我们的装甲部队反击并打垮他们,然后恢复停火——”

达佛娜穿着那件白裙子,脸上笑靥如花,摇摆着走进来。“你好,motek。”她柔声说道,和诺亚亲吻拥抱。

“生日快乐。”他说。她父亲起身离开了,以便让他们单独在一起,走时他注意到诺亚那阴郁的面容仍然没有缓和。

这次聚会很小。达佛娜的父母亲,她的弟弟丹尼(现在长得又瘦又高,红头发,穿一身网球服,刚刚举行过成人仪式),还有几个同属空军家庭的一起玩大的朋友,再就是满脸愠怒的诺亚和他那让人头疼的亲戚约翰了。他们围坐在一起,就着茶或汽水吃生日蛋糕和冰激凌。这位开保时捷的美国人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或者至少说是因为好奇心吧。本尼·卢里亚问他:“约翰,既然你的家人都不信教,也不是犹太复国主义者,那是什么促使你来这里的?”

达佛娜咧着嘴笑道:“嗯,问得好。你那个时候还不认识我呢,你不是跟我说是因为‘六日战争’来的吗?”她对她这个美国奴隶没有多少好奇心,只有喜爱。这个世界就应该给她这么一个仆从,还有保时捷什么的,这是理所应当的。

“也不全是。我在念中学时结交过一些以色列朋友,就是你们联合国代表团的子女。”约翰转向诺亚,“他们知道我和你的父亲是亲戚后,都很欣赏、尊敬我,那让我感觉非常好。另外,诺亚,我之前没跟你说过,其实我来这里,你父亲占很大的原因。”

“我父亲?怎么会?在你来这里之前,他从来也没提起过你呀。”

“噢,他可能也忘了。我们犹太会堂的孩子有一次去华盛顿旅行,他那时在那儿处理一些事务,有两个孩子是我的朋友,他们的父亲跟你父亲认识,然后在大使馆里,我那两个朋友跟你父亲用希伯来语交谈。他有点让人怕怕的,你父亲,你知道吗?令人敬畏,差不多是。我当时感觉自己很渺小,又感觉很不自在。我没有告诉他我们是亲戚,我只是一直闭着嘴巴。从那以后我就开始学习希伯来语了。”

丹尼用手掌弹打着网球拍问他:“约翰,你刚到这里时干吗不申请空军?空军是最好的兵种了。”

“视力问题。我视力还可以,但要当飞行员就不够了。”约翰说。

“哦,那你可以做领航员呀。”

“我不想做那个。我在大学期间游过泳,所以我最开始想参加海军突击队,非常想。后来我没通过突击队的游泳考试,我想算了吧,就这样吧,当个小兵吧,然后我就去了军械营。我喜欢机械。”

“为什么不做伞兵呢?”达佛娜问。

“那就是穿红靴子的步兵而已。”

诺亚瓮声瓮气地说:“不要这样说伞兵。”

“我不会了,不过没什么兵能像海军突击队那样。上校,绿岛事件你怎么看?”

“那是我们历史上最勇敢的壮举。”卢里亚说。

“我在霍隆(Holon)的表姐有个男朋友,就是在绿岛事件中阵亡的。”一个矮胖的女孩说,她的父亲是一位空军中队长。

死亡在泰勒诺夫基地并不稀奇,但是每次提起来,总是让人不好受。过了一会儿,约翰问:“是海军突击队,还是蛙人?”

“都不是。是特种部队的。”

“勇敢肯定是勇敢。但是它值得吗?”诺亚问卢里亚上校。

本尼一字一句地说:“绝对值得。埃及人被袭击时才弄清楚,原来他们被击败那么容易。敲掉那个雷达,就等于在他们的飞机预警系统上撕开一个相当大的口子——”

“生日快乐,达佛娜!我还赶得及吃蛋糕和冰激凌吗?”随着门砰的一声打开,相片里那位飞行员大踏步走进客厅,上身穿着风雪大衣,下身穿一条宽松长裤。

“多夫!多夫!你来了!”他母亲跳起来抱住他,接着是一连串的拥抱、亲吻和握手,吵吵嚷嚷,热闹非凡。

他父亲大声问:“多夫,这么说你已经通过飞‘天鹰’的考试了?”

“我昨天单独飞行的,爸爸。”

又是一阵更吵嚷的恭喜声。他弟弟两眼闪亮,热切地问:“是怎样过的,多夫,怎样过的?”

“噢,我着陆的时候重重地弹了一下,那名中队长跟我说,带我的屁股回家休息一天,让它平静下来。”人们一阵大笑,“喂,有电影明星来访问基地吗?我看见外面停着辆保时捷。”

达佛娜说:“这位是约翰·巴寇,多夫,那辆保时捷车是他的。”

“噢,你就是她的那个美国伙计啊。你好。”他冷冷地直视着约翰,伸出满是老茧的手。他光滑的脸很白,嘴部线条硬朗,微笑时显得孤高冷漠,长相上特别像他的父亲,但给约翰的感觉是他发育得很迟缓,而且很美国化。当多夫转向诺亚·巴拉克时,他的表情活泛起来,说:“这是什么人啊,海军总司令?我听说你要离开以色列去泡所有的法国时尚姑娘了。这么好运啊。”

“L’Azazel,多夫。”诺亚说,他看了一眼手表,此时他一直紧绷的脸才松懈下来,友好地咧嘴笑着说,“我本来要十五分钟前就走的,不过幸好没有。不管怎样我见到你了,向你的独飞致敬。等我回来后,我们再见面好好聊吧。”

“一定。你来哈则瑞姆(Hatzerim)空军基地。我们会用最丰盛的空军午餐来招待你。”

诺亚笑笑,简单地和众人道了个别。达佛娜送他出来。一架“幻影”正从附近一条跑道上怒吼着起飞。“你真的要在这时候走吗?”她叫道。

当他们走过那辆保时捷时,他喊道:“是的。你最终会甩掉我的吧,反过来也一样。”

“别傻了好吧!你知道我很讨厌这种想法。我会想你的,写信吧,你听见没有?给我写信!你要走多长时间?老实说。”一整个小队的“幻影”在一架接一架地起飞,呼啸声震耳欲聋。一名飞行员和一位女军士从他们身边漫步经过,从他们的嘴唇和胳膊不断动弹的样子来看,他们在埋头谈话。

诺亚把嘴凑在她耳边大喊:“我爱你,可是又有什么用呢?我们两人没有任何前景。我去多久有什么关系呢?你随意,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结束了。”

“你怎么敢?”她用胳膊肘猛推着他转过身来,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正对着他的脸大喊,“诺亚·巴拉克,你怎么敢这样说?我没有表示过我爱你吗?我还能怎么做?你还想怎么样?”

“你知道!我想要订婚。”

“我不想,现在不想。天知道你去法国是为了什么,还有你什么时候回来。你不会告诉我,我也不问。但是这并不意味着——”

诺亚大吼道:“达佛娜,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没听见。他妈的,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干脆彻底地订婚呢?我们现在就回去跟你父母说。”

“什么?”

“我们去跟你父母说。”诺亚在飞机的呼啸声中声嘶力竭地大喊。

“跟他们说什么?说我们的事?你神经不正常吗?我父亲会打死我的,还有你。”

“你父亲会打死你?我听说过你父亲的意见了,不过不用在意。听我说,我们订婚吧。我在海法买了这个。”他掏出一只紫色的小盒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枚镶着小蓝宝石的戒指。

达佛娜本来就大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她左右看看,然后动情地抱住他亲吻。“好啦,够了。这样也不行。先把这枚戒指留下吧。等你回来后我们再说,也许到那时——不过这期间,你要远离那些法国姑娘!那些来自‘阿尔芒蒂耶尔的姑娘’ !你完全属于我,听见了没?”

达佛娜的吻把他的情欲煽动了起来,他一把把她拉近,说:“你真是不可理喻。”他热烈地吻了她一通后跳上吉普车。“没问题,我会写信的。但是关于法国姑娘嘛——难!”说完这句话,在尖厉的换挡声中,他扬长而去。 EnOll4ObqPlUDtTRh7SdYPfi/CpqRdPsaCp6Cu979i2uOJE3R7MLAiy4mQS6wbr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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