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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果尔达

噩耗传来

“萨姆,总理去世了。早晨八点十五分走了。”艾希科尔的主任秘书在电话中颤抖着泣声说道。

“不可能!”

“心脏病又发作了。他昨天还那么健康、那么忙的。他的家人要求见你,所以请来家里一趟吧。”

“我马上到。”帕斯特纳克刚刚到办公室,身上仍然穿着他那件旧军大衣,恶劣的天气从海上进入特拉维夫,又刮大风又下大雨。他看到台历上写着:

1969年2月26日

上午九点与耶尔在希尔顿喝咖啡。

他按铃叫来自己的勤务兵,跟他说:“给尼灿夫人打电话,就说我不能跟她见面了。有紧急事件,我随后会给她打电话的。”

“是,将军。”

他粗略地看完了几份紧急公文便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内部电话响了。“将军,尼灿夫人的电话没人应答。我要打电话到希尔顿呼叫她吗,长官?”

“天哪,我开车到那儿吧,这样还简单些。”

希尔顿附近的交通在清晨时分最拥堵,帕斯特纳克的司机开着车艰难地穿行其中。他则坐在副驾驶座上,满脑子都在想艾希科尔去世所带来的问题。这一天对以色列来说是个无比漆黑的日子,又一个昔日的伟人陨落了。要知道,本-古里安都比他这位继任者活得长,现在退休了,正在写回忆录呢。不引人注目的列维·艾希科尔从来都不是一个公众人物,却一直是帕斯特纳克心目中的英雄,他们在从事地下活动时就熟识了。在这个国家的基础设施建设和军队建设上,他比任何人都有耐心,却一直处在本-古里安的阴影下。现在他竟离去了!职位继任的争斗将会马上开始,这是很危险的,有可能会导致分裂。

耶尔这边也有费劲的事,看见帕斯特纳克时,她一边招手一边努力想要从大堂的沙发上站起来。现在起立对她来说很困难,她怀孕了,已经很长时间了,只是他并不知道。不过她穿的那件深灰色皮衣明显显示出,她即将要生了。他伸出手把她拉起来。

“谢谢,亲爱的,我现在很丑,我知道。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耶尔,艾希科尔今早刚刚去世了。”

“哦,天哪!太可怕了。”

“所以我要赶快去耶路撒冷。”

“当然,当然,去吧。”

“葬礼结束后我再给你打电话。也许到明天晚些时候。”

“那时候我不在这儿了。我今晚就要飞往洛杉矶。”

“什么?就你这个样子?”他上下打量着她,“你太拼命了,一直都是。”

“你太好了,还这么担心我。”她抚摸着他的脸颊,“只是个短途旅行,我回来后给你打电话。”

“去干什么,耶尔?”

“噢,舍瓦·李维斯的业务。”

她不能说太多。舍瓦·李维斯是一名来自伊拉克的以色列人,现在定居国外,主要经营东方进口商品,暗地里也做军火交易。他曾经把耶尔安排到比弗利山庄的一家店里,她在那里赚了不少钱,现在她在照看李维斯在以色列国内的生意。至于他们之间关系的密切程度,帕斯特纳克只能猜。

“对不起,宝贝,但我想你跟堂吉诃德在某种程度上是分开了。”他指着她隆起的腹部说。

“某种程度上,对。”她哂然一笑,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肚子,“我们还住在一间卧室,所以……”她用一种半责备半开玩笑的语气说,“你和鲁思不也这样过吗?两次吧,你大约那样说过。”

他心里想,即使她的怀孕让他刺痛,而且她现在还变得这么丑,但是她知道,只要她愿意,她就能让他着迷。这从她的眼睛里就能看出来。他们这种关系从来没有结束过,只是藏在了深处而已。“好了,看在上帝的分上照顾好你自己吧。我的司机可以把你送到什么地方吗?”

“谢谢,我开自己的车。”

“你开自己的车?你停哪儿了?”

“停在我自己的嘴里,还能在哪儿?”

他勉强笑了笑。他们走出来,她亲了一下他留有雨珠的脸颊,说道:“艾希科尔的事我真的很难过,萨姆。我知道,你们的关系很好。”

“是,关系很好。真的很难受,耶尔。一路平安。”

梅厄上台

总理还躺在他去世时的床上,头边和脚边都点燃了高高的蜡烛。心神错乱的总理妻子把帕斯特纳克带进来后就离开了,留下他独自面对这具尸身。房间里有一股药水的味道,还有一丝尸体腐烂的味道。楼下客厅传来人们低声争论的嗡嗡声。艾希科尔宽阔的脸仍然显得很有生气,仍然显得忧虑和疲惫,尽管他已经在这最后一睡中永远合上了眼。

“再见了,Layish(狮子)。”默默注视那具盖着床单的尸体良久后,帕斯特纳克轻轻喊出了这个艾希科尔在地下活动时用的代号,“你是个不张扬的人,是一名真正的战士,是你领导我们打赢了这场战争,但所有荣誉都落到了他人头上。现在你到了Olam Ha’emet(真实的世界),在那里,会有其他伟大的犹太战士欢迎你,有犹大,有约书亚,还有基甸。去往安静的地方吧。我爱过你。”

楼梯下,内阁阁员们、将军们、大拉比们、各机关的头头们、家人,以及亲朋好友都在忧闷地来回乱转。帕斯特纳克发现,人们在艾希科尔的葬礼安排上吵成一团,包括他葬到哪里等问题,但由谁来继任总理,反倒没有一个人说话,尽管这个问题绝对是压在每一个人心上。两个最主要的竞争对手现在都在这儿,摩西·达扬和伊加尔·阿隆都是由大将军转到政治上来的。阿隆现任副总理,但达扬作为国防部部长,掌握着这个国家最大的一份预算。帕斯特纳克知道,这两个人各自的集团实力大体相当。以色列难以捉摸的政治趋向现在开始打转了。阿隆一直都是个忠诚坚定的工党成员,而达扬曾经投靠到本-古里安组建的一个不成功的小派别——拉菲党。

工党前领导人果尔达·梅厄来了,刚进来时没人注意到她,但是当她拎着一个大提包缓慢沉重地走进屋里环视四周时,人们的脑袋和眼睛纷纷开始转过来,说话声平息下来。“有什么问题吗?”她问。

屋内短暂的寂静过后,几个人立刻开始说话。她举起手打断众人,问:“谁主持葬礼?”

艾希科尔的妻子抹了抹发红的眼睛,说:“果尔达,我请萨姆·帕斯特纳克主持。”

果尔达亲吻了下她,然后扫了一眼帕斯特纳克。帕斯特纳克简单解释了有关葬礼的争执。有的人说艾希科尔希望自己葬在经他资助而建立起来的达甘尼亚班特(Deganya Bet)基布兹,和他两个女儿的母亲,即他的前任妻子合葬在一起。但也有人说,他的休息地应该在耶路撒冷的赫茨尔山上,那里有为总理们预留的墓地。如果葬在上述那个地处约旦山谷的基布兹里,以后前往墓地哀悼的人可能就会有危险,因为那里是暴露在恐怖分子迫击炮和“喀秋莎”火箭炮的袭击之下的。

果尔达说:“我了解了。好了,我们当然要把他葬在耶路撒冷。葬在那里是对的,我们肯定不想让哀悼者遭到任何袭击,以后还会有大量民众前往哀悼的。”她的语气冷静镇定,容不得半点辩驳。周围的人互相看看,都点点头。“不过首先,我必须得去向他致哀。他在哪儿,楼上?”

“在楼上,果尔达。”艾希科尔的妻子说,抹了把眼泪,“我带你上去吧。”

“请,萨姆,完了后我有话跟你说。”果尔达对帕斯特纳克说。

当她费力爬上楼后,下面房间里又吵起来,现在转为一些具体的细节问题——什么时候向外界告知、如何应对群众、邀请哪些领导等。达扬和阿隆都参与了讨论,但两人谁都没表现出想要主宰的意思。

这里慢慢成为历史了,帕斯特纳克想。果尔达已经离开政府好几年了,她以前曾是工党里铁腕的政治领袖,现在可能只是个普通公民了。但她方才通过房间时的样子威严得像个女王一般,没有一个人敢对她的话表现出半点质疑。毫无疑问,在继任领袖的问题上不会有什么争斗了,下一任总理不会是军人英雄,而是一位七十岁高龄的祖母。

好消息

迈克尔·伯科威茨 :巴拉克的弟弟,笃信宗教,科学家。

莉娜·伯科威茨 :迈克尔的妻子,无宗教信仰。

“我犯了个错误,一个非常大的错误。”

兹夫·巴拉克大踏步地走在回自己办公室的五英里长的路上,像以往评价他自己的表现那样,回想着刚刚结束的五角大楼的会议场景。不管怎样,自省是他的习惯,也许同样是这个习惯阻碍了他实现自己的抱负。这些年来,他并不羡慕那些拥有强大自信、一路向前冲的竞争对手。一个人必须有自知之明。

现在已是三月了,吹面不寒杨柳风,波托马克河闪闪发亮,沿岸的水仙花开出一片片摇曳跳跃的金黄色花朵。走路这种运动可以让他的大脑和血液舒舒服服地透气,要是没有那个该死的错误,所有的一切近乎完美。新总统尼克松一点都不欠美国犹太人的情,新上任的国防部部长现在却召他前去,就这一点而言,这是个很好的信号。在这次选举中,美国犹太人全体一致地把票投给了他的对手休伯特·汉弗莱,由此,耶路撒冷有点害怕,认为以色列很可能会遭到华盛顿长期的冷遇。但是那位高大、秃顶的国防部部长梅尔文·莱尔德展现出很热诚的政治家风范,毫不犹豫地说,虽然他不可能代表总统讲话,但是他强烈感觉到,理查德·尼克松会履行约翰逊总统对以色列的承诺——卖给以色列F-4“鬼怪”战斗机。巴拉克还从部长嘴里套出了可能的交货日期,这是真正向前迈进了一大步,甚至那位从来不笑的拉宾将军(一年多前拉宾就已经代替亚伯拉罕·哈曼做了大使)知道了此事都有可能会高兴得笑出来。

让巴拉克兴奋的一席话过后,部长又说:“嗯,将军,从我做了部长以来,从军事层面上说,我对梅厄夫人做总理这件事很感兴趣。有人跟我说你是一位非常机敏而又能坦诚交谈的军官。拉宾将军现在是一名外交官,他必须得管住自己的舌头。那么,你来跟我说说这个做你们国家总理的女人吧。她的上任是否意味着要由摩西·达扬来发号施令了?”

巴拉克尽可能坦率地向梅尔文·莱尔德描述了果尔达其人:一个很难对付的人物,既能施展柔弱女性的魅力,又能冷酷无情地决断;相比于艾希科尔,她的妥协会更少一些。由于她在部队和战略方面知之甚少,所以会倾向于听达扬和其他人的,但到最后,她不会允许任何人发号施令,只能是她果尔达·梅厄来掌控。梅尔文·莱尔德听着不断点头,似乎听到这样的描述还稍稍有些开心。

接下来,他向巴拉克提出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关于纳赛尔最近宣称的消耗战。巴拉克指出,这仅仅是纳赛尔再次向他的人民所做的姿态罢了。从一九四八年到现在,埃及人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和以色列的战争;他们只有在战败时才会答应停火,随后又是不断地违反停火协议,直到严厉的报复把他们揍得消停一段时间为止。莱尔德不屑地摇摇手说:“你在跟我谈法律观点,将军。现在出现的是一些新的东西。这个人的话很清楚也很严肃:‘ 用武力夺去的必须要用武力夺回来。 ’我们驻开罗的大使说纳赛尔并不是随随便便说这句话的。他已经给了苏联人一个位于亚历山大港的海军基地。那是有相当大作用的,是我们第六舰队的一个大麻烦;作为回报,苏联人正在大力帮他发展壮大。你们怎么对抗这个?”

“用我们的陆军和空军,部长先生。上一次遇到挑战时,就是我们的陆军和空军击溃了所有的敌人。”

莱尔德又进一步询问,显示出他有准确的情报,知道以色列在苏伊士运河上的防御,知道以色列沿着整个运河东岸建起了一道巨大的沙质防御墙,也知道其上建有一系列据点。他评论说,尽管有那道所谓的“巴列夫防线” ,但埃及突击队员仍然可以越过运河对以色列部队实施偷袭。

“那都是袭扰。他们大部分都被打死了,我们就把他们埋在西奈沙漠里。”

“倚仗那条防线,你们能坚守西奈多长时间呢,将军?”

“直到埃及人对他们那徒劳无益的政治开始厌烦,最后坐下来和我们议和。如果我们不得不坚守,那么我们要坚守一百年。”

听到这句话莱尔德扬起眉毛,然后客客气气地结束了会见。

巴拉克一想到最后那一刻就畏缩起来。一百年!一百年!简直是糊涂透顶!自吹自擂,一点都不专业,报纸杂志式的吹牛!为什么就不能说“不确定”之类的话呢?一直到那之前他本来表现得好好的,可是部长的眉毛扬起来了!因为他自己也对运河的防御工事是否保险心存怀疑,所以,在莱尔德的刺激下,一急就说出了那样的话。算了,话说了,渐渐会被忘掉的。毕竟主要的事情还是“鬼怪”战斗机。不管埃及如何重整苏联式装备,有几支“鬼怪”战斗机中队应该是能镇得住纳赛尔的,能镇一段时间也好。

路过肯尼迪中心时,巴拉克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艾米莉·坎宁安,想到在歌剧中场休息时和她一起漫步于高悬在上的平台,于星空下喝着塑料杯里微温的香槟酒,一起谈论音乐或戏剧,欣赏倒映在黑色河面上的灿烂如花火的乔治城灯光。他明白,他是不会再听马勒的音乐了,除非是非常想念女王的时候。不过他们的关系现在也在渐渐凋零。尽管她为通信的事吵闹过一番,但时隔一年半了她只写过两次信,一次是蜜月期间从夏威夷寄来一张明信片,上面有几句玩笑话;另一次是在数月后,说她怀孕了,很幸福,正忙着安顿他们在弗吉尼亚州奥克顿市的新家。这一篇章算是翻过去了吧,也不用惋惜了,他在怅然若失的怀念中对自己说。

办公桌上堆着一堆政府公文,其中有一封他弟弟写来的信。他先拿起这封信读起来。

亲爱的兹夫:

……我得通过外交邮袋寄给你这封信,因为事关舰载“加百列”导弹,只能通过这样的渠道告诉你。“埃拉特”号驱逐舰沉没和“达喀尔”号潜艇失踪事件将海军置于一种极其恶劣的境地中,此后,他们在保密方面的观念便近乎偏执。不过,“加百列”项目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不断推进的,尽管它遇到过很多阻碍。现在这个项目已经到了不成功则失败的关键点上,也许不久会有一项重任推给你。你知道,我一直深处于这个项目当中。

船舶技术、武器设计与高能物理学相差十万八千里,但是如果我不能上战场,我至少还能以这样的方式来服役吧……

看到这里巴拉克眨眨眼睛。迈克尔这个先天残疾者,几乎从来不提他的残疾,但巴拉克认为,正是残疾造成了他几乎所有现状:他不可思议的宗教虔诚和极度缺乏自信,还有他的婚姻问题,尤其是在他们夫妻所生的孩子也有了同样严重的肌肉缺陷之后,这个问题就更为严重了。

有的人根本不相信他们两个是兄弟,他们的差别实在太大了。他们的童年时期在维也纳度过,两人都接受过一点犹太神学院的教育。他们的父亲是不信教的社会主义者,但他们的爷爷奶奶都是正统派犹太教徒,送他俩去犹太神学院也算是父亲对爷爷奶奶的妥协。后来,希特勒进军维也纳前夕他们离开了那里,迁居到了巴勒斯坦。对兹夫来说,那里的一切就结束了。他们的父亲在工党内升为高层人物,兹夫也走上了犹太复国主义者精英子女通常走的路,到世俗学校念书,然后当兵。而迈克尔却走上了另外一条路,加入了在二战前东欧那种犹太村社的所谓正统派犹太教,同时也早早显露出他后来成为数学家和物理学家的卓越才华。兹夫虽然一直搞不懂他弟弟的思想,但还是很钦佩他的。信里继续写道:

……恰好,我收到加州理工学院大物理学家理查德·费曼的一封信,他和我谈了我在《自然》杂志(就是你说你看不懂的那份杂志)上发表的一篇文章。他的信里对那些方程式有大量的争论,但最后他说我的论文给了我一条登上诺贝尔奖领奖台的腿。很好,不过我想他说的这个奖我是无缘得到了,因为首先我是一名以色列人,再者,我已在愚蠢的武器设计研制上花费了太多时间和脑力。不过也没什么遗憾,以色列的生存是要放在首位的。

不管怎样,经过多年的发展,现在一种小艇可以快且强大到足以挑战并击沉苏联导弹艇,甚至是他们的主力舰了,只要它们威胁到我们的存在。在瑟堡,有十二艘这样的小艇,由法国为我们建造(当然是没有安装武器的)。这是一种德国设计的舰艇,而后,我们的人又对其进行改进,我们安装了从全欧洲各地找来的装备,并对某些部件加以升级。有七艘已经交货,现在正停在海法港安装武器系统。

然而,戴高乐最近对剩余的五艘悍然实施了禁运,尽管我们已经给他们付了款。如果“加百列”最终测试成功,那么,那五艘舰艇对以色列的未来来说就变得至关重要。也许美国的压力会促使戴高乐释放那些舰艇,这是很值得一试的,不过戴高乐先生对美国的不满似乎和他对以色列的不满基本相同。海军那边还有一些合法的方案来拿回那些舰艇,可能会直接带给你……

桌上的蜂鸣器响了。“将军,一位自称哈利迪夫人的女人打来电话,要接吗?”

女王?“好的,接进来。”

“老狼?希望我没有打扰你的工作。”艾米莉的声音听起来虚弱、沙哑,但也很兴奋,“猜猜怎么着?朋友,我生了一对双胞胎姐妹。大约三个小时前生的,漂亮得像水仙花一样。看上去只是通红一片。”

“哎呀,上帝啊,你真是了不起啊,艾米莉。你还好吧?”

“我想还行吧,只是轮椅上有点颠。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人,因为巴德去日本出差了。如果是男孩的话,我应该先给爸爸打电话的,不过,巴德和我只能再来一次,看能否生男孩了。你怎么样,亲爱的?最近看《普鲁塔克》了吗?”

“女王,恭喜啊!上帝啊,我太为你高兴了,也为哈利迪将军,还有你父亲高兴。他会万分欣喜的,我确信。”

“嗯,我猜他只要看见这两个宝贝就不会太介意了。她们是那么漂亮!我等会儿就给他打电话,”艾米莉的声音弱下去,“在下一针麻药之前。你和孩子们,还有娜哈玛都好吧?”

“好,很好。”

“再见了,兹夫,你个无赖,某种程度上这是你所需要的,你知道的。别跟娜哈玛说,会按正常程序通知她的。”

“上帝保佑你,女王。”

“哦,他已经保佑了,已经保佑了,亲爱的。”

这通电话让他的心情好一阵翻腾,费了好大劲儿才定下神来继续看迈克尔的信。迈克尔用相当大的篇幅叙述了那五艘舰艇,最后他简短地说了下个人情况。

顺便提一句,谢谢你帮忙解决我的前任助理丢失护照的事情。夏娜是一位优秀的数学家,在以色列理工大学我的系里有个职位,等着她回来后上任。自从多年前,你们那个叫堂吉诃德的、来历不明的小子抛弃她以后,她就一直郁郁寡欢的(我那时认为这对她来说其实是幸运的)。一个纠缠在苦恼中的女士,帮她回家是一大善举。

莉娜和我一直都有问题,像我说的那样,不过现在还有希望。具体的我另外写信告诉你。

敬礼

迈克尔

最后几句话还是令人振奋的。迈克尔和一位基布兹无神论者结了婚,那女人性子太犟,而且一点也谈不上可爱,再考虑到迈克尔是残疾,巴拉克一直觉得他们的婚姻成功的希望好像极小。他们两人采用了很古怪的折中方法,比如各自分开做饭,两套碗碟和餐具,一套符合犹太教规定,一套不符合犹太教规定,迈克尔要在安息日点蜡烛,等等;这种解决办法再好也不是长久办法,但有那么几年,他们似乎还很恩爱,很幸福。然而到后来,迈克尔给他写的信里就谈到了分居。兹夫想,如果他们最终能在一起,那是最好不过了。无论莉娜有什么缺点,迈克尔都要跟她过下去。毕竟,一个离了婚又有残疾的教徒,哪怕在他的专业领域内再卓越,也没有多少好姑娘愿意嫁给他的。

机场相遇

肯尼迪机场里,当以色列航空公司大门口进来一位三十岁左右面容清秀的黑发女子时,耶尔·尼灿就像挨了一针肾上腺素注射液似的,一种热辣辣的感觉涌过她全身的神经。确实是夏娜无疑,她就是从这个女人那里偷走了堂吉诃德!耶尔和舍瓦·李维斯坐在那儿正等着飞回特拉维夫,登机时间只剩下五分钟了,偏偏来了夏娜·马特斯道夫。

当年,耶尔的介入导致了他们分手,其后很多年,这位笃信宗教又与疯狂的约西极不般配(最起码耶尔是这么认为的)的大学教师一直伤感地独身着;后来,“六日战争”结束不久,她到了多伦多,嫁给了一个信奉正统犹太教的地产开发商,以求能让她那颗破碎的心逐渐得以康复。这是耶尔最后一次听到她的消息。如果眼前这个女人是夏娜,那么她看起来显得老了些,穿戴也不像个有钱人的太太的模样,脸色看上去苍白而忧愁。

干吗不上去跟她打个招呼,然后打听一下她的近况呢?她们只是敷衍面子的关系,因为耶尔在加利福尼亚的那几年,堂吉诃德时不时会把阿里耶委托给夏娜照料,阿里耶也非常喜欢这位“夏娜阿姨”。丈夫和儿子,无论从哪方面讲,耶尔都有点嫉妒她。不过现在这个女人脸色苍白、了无生气地坐在几排远的地方,她自己的肚子里又有约西的第二个孩子在乱蹬乱踢,因此,耶尔对她已没有多少担忧了,但耶尔一直都把夏娜视为一个长期的威胁,哪怕这威胁只是微弱的一点点。耶尔和堂吉诃德都在凑和着过一天算一天,像极了鲁思和萨姆的情形,只要没有急迫的理由分开,那就继续维持一个好的状态吧。接下来的问题是:夏娜结婚了没?如果结了,那她为什么要一个人到以色列?如果没结,那为什么没结?

“你没事吧?你看起来就像看见了鬼一样。”舍瓦·李维斯说,眼睛盯着她。他刚刚在专心看一份《华尔街日报》。

她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说:“这个小无赖让我不舒服。”

李维斯飞快地扫了一眼其他乘客,目光在夏娜身上停住了,随后对耶尔古怪地微微一笑,两片薄嘴唇向上滑动成U形,表示嘲讽而非高兴。绝没有任何东西能逃得过这个小个子男人的法眼。看他衣着干净整齐,一头灰白头发剪得很短,和普通人并无二致,不过如果有人能辨认出来的话,会发现他身上穿的是在萨维尔街定做的西服。

当喇叭里呼叫该次航班时,耶尔在乘客排成的长队里走向那女人。她看见夏娜持着登机牌的左手手指上并没有戴戒指:“你好,夏娜。”

夏娜瞪圆明亮而忧郁的黑眼睛,惊讶地看着她:“咦?是耶尔吗?”

“一年半的时间,我就变化那么大吗?”

夏娜·马特斯道夫摇摇头,好像要甩掉头脑中的迷雾似的:“当然是你。对不起,只是……”

“哦,喂,我变得这么臃肿,照镜子时我自己都把自己吓一跳。回去探亲吗?”

“嗯,不完全是探亲,不是。阿里耶怎么样?我特别想见他。”

“有什么不可以的?随时去看都行。”

耶尔先舍瓦·李维斯一步走进几乎空无一人的头等舱。当他们坐进宽敞舒适的座椅中时,李维斯问:“你看上去真的慌里慌张的。”

“我很好,谢谢你。”

“你确定你没看见一只鬼?”

“舍瓦,让我一个人静会儿,我很累了。”

他脸上滑过一抹微笑,从空中小姐手里接过一份Ma’ariv(晚报),把《华尔街日报》放到一边。

在经济舱里,夏娜被“嵌进”了一个靠窗的狭窄座位上,她旁边是一个罩着头巾的犹太教哈希德派的肥胖妇女,膝上一个小婴孩不住地号啕大哭,她长着红胡子的丈夫坐在她的另一边。飞机起飞时,夏娜强迫自己:就忍受一个难熬的长夜吧。耶尔·卢里亚的出现,又让夏娜回忆起那些已经被埋葬的、几乎忘光了的痛苦往事。正在她乱七八糟地想事情时,那位妇女从膝上抱起小孩,大大咧咧地用意第绪语跟夏娜说她要去卫生间,请夏娜帮忙照看一下,夏娜也很高兴,这样能把自己的注意力从痛苦的往事上分散开来。那女人的丈夫在埋头看一本宗教书,女人用手肘顶开他腾出走道。小宝贝在夏娜怀里立马就不哭了,大红脸上一双眼角微蹙的小眼睛注视着她。这小孩远谈不上可爱,不过夏娜并不介意,她非常喜欢小孩子。鉴于耶尔在夏娜难以忘却的不幸中担当的角色,耶尔挺着大肚子出现,这样的场景似乎是某种必然。

也许,他们的开始完全就是她自己的错误。一个小小的决定,不管是对还是错,都能够决定一个人一生的道路。那个小小的决定,在她这里,就是拒绝跟堂吉诃德去巴黎,那时她都十九岁了,即将完成大学学业,而且他们马上就要订婚了。远在那之前,耶路撒冷城被围的时候,她就认识了他,那时她还是个小姑娘,而他则是一个来自塞浦路斯的新到难民,一个豆芽菜般的士兵,疯狂又充满孩子气,再然后她就把他忘了个一干二净。但几年之后他们再次相遇时,一种原本不大可能的激情却在两人之间熊熊燃烧起来。

夏娜在耶路撒冷和希伯来大学的朋友圈绝对都是像她一样的正统犹太教教徒,他们全都不同意她和那位叫“堂吉诃德”的男朋友交往,不认同这位名声不好的老伞兵,就连她的父母也对他表示过怀疑。但她对这一切都置之不理,继续和他谈下去,直到“巴黎事件”把一切都搅了个颠倒。是约西那位富有的哥哥和百万富翁舍瓦·李维斯合伙干的,他从巴黎来以色列谈生意,送给约西一份生日礼物——带女朋友一起去巴黎旅行。这样一份邀请,一个以色列姑娘通常是会欣然接受的,很难想象她会对此犹豫。但夏娜的那些朋友就犹豫了,他们对这样的邀请表示震惊,她父母也不允许她去,她面临着要么违背他们所有人,要么让堂吉诃德不高兴,两者只能选其一的抉择。

实在是两难的选择,甚至她事后想起来,好像仍然难以选择!道德上的顾忌先放一边,就说其他方面,似乎也不允许她去:那个时候她还从来没有到过以色列之外的地方,她没有适合到巴黎去穿的衣服,长那么大也从没吃过不符合犹太教规定的食物。整件事情好像是往不知深浅的地方纵身一跳似的,让人感觉很恐怖,因此她退缩了、放弃了。如果没有耶尔,这件事作为恋人间的一个小争吵可能也就过去了,但是耶尔却自愿代替她,和堂吉诃德走;怀着对夏娜的恼火,他就带耶尔走了。几个月后他坦白,在巴黎他把耶尔肚子搞大了,并且因此他不得不娶耶尔,这一棒子彻底把夏娜打蒙了,使她几近崩溃。

那之后,长长的十年过去了,“六日战争”期间,夏娜经受了第二次致命打击。那个时候,耶尔在洛杉矶安身立业,和舍瓦·李维斯合作,大把大把地赚钱。打起仗来后,堂吉诃德把阿里耶交给夏娜照料,最后在那个收复了圣殿山的特别日子里,他一身是伤地回到她在耶路撒冷的寓所。那一天他向她表白,他对她的爱从未改变过;在那彩虹般的一两个小时内,夏娜还以为幸福可能就要降临到她的生命中呢。谁料想耶尔因为战争回了国,犹如一道晴天霹雳般到来,魅力迷人,如电影明星般昂然走进夏娜的寓所,然后带着冷漠的不容抗拒的自信,当场重新收回了她的儿子和丈夫。无望了,那道彩虹,无望了,夏娜·马特斯道夫的欢欣梦想,本来也许会实现,到头来却如昙花一现般短暂。

现在耶尔又出现在这里,在上面的头等舱里,还怀上了堂吉诃德的第二个孩子……

“谢谢你了,他还乖吧?”那名妇女一边问,一边挤过她丈夫,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然后抱回孩子。她摸了摸孩子屁股下面,说:“嗯,很好,干的。”

“他很可爱,我好羡慕你啊。”

那名妇女说:“我们在帕塞伊克还有五个孩子呢。这个太小了,不能留在那里。平时最大的女儿照料其他孩子,她七岁了。”

“你也可以把他留在家,马尔卡比你照料得好。”她丈夫说,头依旧埋在书里。

“也许吧,但是她喂不了奶。”

“等她能喂的时候,她会一加仑一加仑地喂。”她丈夫边翻书边说。

“马尔卡是他最喜欢的孩子,她能背下《诗篇》来。”妇女亲切地对夏娜说。

“我也能背下来。”夏娜说。

妇女的丈夫斜过眼睛看她,问:“你能背下来?背一下《诗篇》第九十四章。”

夏娜径直背了出来。

“你不是美国人啊。”

“我说过我是吗?”

背诵《诗篇》有助于她睡着吧。“ 不从恶人的计谋,不站罪人的道路,不坐亵慢人的座位……这人便为有福。 ”她开始背诵,嘴唇几乎不动,默默地背完一篇又一篇。她很少有背了好久才睡着的,哪怕是失眠的时候,但这架飞机太颠簸了,那个婴孩又在不停地哭喊,她就一路背到了《诗篇》第一百五十章的最后一句“ 凡有气息的,都要赞美耶和华。你们要赞美耶和华 ”,可大脑依旧非常清醒,背《诗篇》几乎没起到任何催眠作用。她暗自想,自己在经济舱里什么事情都不如意,而耶尔·卢里亚却在头等舱里生活,而且一辈子都是这样。《约伯记》就说明了一切,在上帝的世界里没有公平可言,没有人类心里所理解的那种公平。恶人得势就像青翠的月桂树那般繁茂。“ 不从恶人的计谋,不站罪人的道路,不坐亵慢人的座位……这人便为有福。 ”……嗐!

无尽绝望中,夏娜终于打起了瞌睡。

在厚玻璃屏障隔出来的行李领取处后面,堂吉诃德站在一众招手叫喊的人中等他的妻子。她坐的肯定是头等舱,可怎么没有走在旅客人流的前面?这个犟女人,已经怀着八个月的身孕了,还要为那些愚蠢的电影业务飞到国外去,而且她还想把他也拉进这种业务中……

“爸爸,夏娜阿姨!看,是她!”阿里耶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爸爸的军服,另一只手指着说,“妈妈也来了,旁边有个小个子、灰白头发的男人。”的确,耶尔和舍瓦·李维斯来了。这一刻,所有在吕大机场的人都是平等的,所以这位大富豪也推着一辆行李车。耶尔就像一只鹅一样挪着步,而不是在走路,不过其他方面看上去都还挺好。真的是夏娜!她一个人来以色列做什么?他这位老情人看上去神思恍惚又筋疲力尽,然而没问题,就是她。在舍瓦和耶尔还在寻找他们的行李时,夏娜已经取回手提箱,开始往外走了。

“来,阿里耶,我们去跟夏娜阿姨打个招呼。”这个十二岁的小男孩很老成,已经不再蹦蹦跳跳了,但此刻他却急切地拉起父亲,往航站大楼出口跑去。到了外面,他们看见夏娜钻进一辆灰尘满身的蓝色保时捷车里。车迅速开走,阿里耶不满地嘟哝了一声。

“Haval(真可惜),行了,我保证在她还没走时让你见到她。”堂吉诃德说。

李维斯和耶尔很快出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位满载行李的搬运工。阿里耶跑到母亲身旁抱住她。堂吉诃德慢悠悠地走上前,吻了耶尔一下。耶尔说:“哇,这小子这个星期又长了。”

“你也一样。还好吧?”

“很好,谢谢。”

李维斯四处瞅瞅,说:“格林格拉斯先生应该会派车和司机来接我们的。”

约西对耶尔说:“格林格拉斯昨天晚上给我打电话了,所以我知道你们今天乘的哪趟航班。”

“他是要你做什么吗?”李维斯问。

“是这样,果尔达当上了总理,对你们那部电影的所有赞助好像已经暂时搁置了。他想确定一下我的坦克部队是不是还可以用。”

约西的哥哥李·布鲁姆劝说李维斯投资拍摄一部有关“六日战争”的电影,如果这个计划成功的话,约西将在一场坦克战中协助参演。

“他们可以吗?”李维斯问。

“这要看情况。我本人可能马上要被调离。”

“我希望这件事情不要泡汤。”耶尔对李维斯说。

“哦?不会我的第一笔业务就这样吧?”

一辆黑色的奔驰车停到路边。“是李维斯先生吗?尼灿夫人?格林格拉斯先生让我跟你们说抱歉,并给你们这封信。”奔驰车里的司机递给李维斯一个信封,李维斯粗略看了一遍,耸了耸肩。

“又怎么了?”耶尔问。

“他正在见你的朋友帕斯特纳克,所以不能来接我们。这辆车供我们使用。”

堂吉诃德干巴巴地对李维斯说:“嗯,如果有谁有可能帮你们得到政府参与的话,那这个人就是萨姆·帕斯特纳克。”

“我带阿里耶回家吧。”耶尔说着抓起小孩的手。

堂吉诃德说:“我必须得回北边。”

“那再见了。来,阿里耶。”

小男孩边跟着耶尔上车边说:“记住啊,爸爸,你答应过要带我去见夏娜阿姨的。”

司机关门的那一瞬,夫妻俩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

唯一的政策

总理居所的客厅里乱七八糟地堆着打开的包装盒子。无处不在的香烟味表明了新主人是谁,哪里的烟雾最浓烈,萨姆·帕斯特纳克就在哪里,现在他又跟着果尔达走进厨房。果尔达在开襟羊毛衫和裙子外面系了一条粉红色围裙,然后把大块的肉和切好的蔬菜一齐倒进一口黑铁锅里,灰白头发的居所厨师和那名也门籍用人在一旁看着。

“我马上就好,萨姆。今天有八个人来吃饭,全是家人,这是第一次。他们很喜欢我做的汤,这汤会让他们稍微多些家的感觉。”她在一堆调味品中指手画脚,对心有不满却又低眉顺眼的厨师吩咐一番,然后解下了围裙。“从国防预算里那些荒唐的海军项目中,你有什么发现没有?我们去办公室吧。”

屋子里面四周都是书,一面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本地区地图,两边分别是赫茨尔和本-古里安的半身照片,果尔达坐到一张光秃秃的特大号桌子旁边,指着四周说:“够豪华的吧,嗯?我还不得不再挂上一张破艾希科尔的像。说吧,萨姆。”

萨姆回答说,绝密的导弹计划迫使海军多年来一直用模糊的冗词赘句来掩盖其成本,各级预算主管也对这项费解的预算装作不知情,不过摩西·达扬没有。在他当上国防部部长的时候就调查并指出,军队总参谋长对这项海军导弹项目没有信心。下个月要对该项武器进行一次测试,该测试可能会决定这个项目是继续发展还是彻底下马。

听到这儿,果尔达皱了皱她的大鼻子,说:“我要派你参加这次测试。如果测试失败,那么在报告中就得没完没了地道歉,我说都说不完。你要告诉我两句话:第一,成功了;第二,失败了。明白了没有?如果失败,这项计划就结束了。已经够了,我们的国防资金已经低得让我很震惊了,对我们来说,海军属于低优先级。”

“请允许我说不同意,总理。”

她用冷冷的眼神盯住他:“说下去。”

“假如导弹测试成功,那些舰艇将改变整个地中海的平衡态势。”

他描述了舰艇设计,详述了它们的威力和速度。她显示出一点兴趣:“萨姆,我们在这儿谈的是什么呢,一种小型战舰之类的东西吗?德国人在上一次战争中就有这种舰船了,小型战舰,我们怎么支付得起它们呢?还有,如何操作它们呢?”

帕斯特纳克没有因她这种彻头彻尾的无知(也许是真的,也许是假装的,果尔达有时会故意问一些极端愚蠢的问题)而灰心丧气,他解释道:“这只是加强到极致的巡逻艇。鉴于那些苏联海军当下还驻扎在亚历山大港,总理,有一支由这样的‘海上蝎子’组成的舰队存在,影响会非常大的,我可以肯定地向您说。”

“我明白了。你刚才说那叫什么,一支舰队?”

“十二艘已经建造好了。不过,有个问题。”他说了那五艘艇被扣押在瑟堡的事。

“我们的好朋友戴高乐又一次这样,”她说,摇摇头续上一支香烟,“扣住我们已经付款的‘幻影’还不够吗?”

“嗯,他目前不再受欢迎了,在即将到来的选举中他有可能会落选。如果他没有落选,”帕斯特纳克顿了一下,眼睑下垂,眼睛只留下一条缝,耸耸肩说,“也许那几艘艇会发生些什么事情。”

“萨姆!”她警告性地抬起手指着他,语含讥讽,“别再让我们和法国陷入更大的困境啊。”

“但愿不会,总理。”

果尔达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手指在桌子上的一沓材料上弹了弹,说:“这是我当上总理后第一次议会的演讲稿。纳赛尔先生的消耗战我留意还是不留意?运河上怎么样?有什么新情况吗?”

“实际上没有。这几天他们加强了对巴列夫防线的炮击,但那自从停战后就一直是做个样子而已。他们会零零星星地违反停火协议,直到我们和他们对着干,以更猛烈的打击来让他们住手。暂时就是这样。”

“我估计也是这样。”果尔达点点头,“我不会再理会他的宣告了,只是政治吵闹。现在,我应该去视察那道巴列夫防线吗?那道防线是什么样子,有点像‘犹太马奇诺防线’吗?我们都知道马奇诺防线发生了什么事。”

这次果尔达假装得更无知了,他想。“不是特别像马奇诺防线。如果您到了那儿,您会看见有很高的沙墙沿着运河两岸延伸,因为他们为了与我们抗衡,也增高了防御墙,爬进一个据点里也看不出什么来。每座加强型碉堡里大约有十五个小伙子。这条防线本质上是不同的,有预警系统,还有有效的巡逻和电子连接线,所以……”

“什么不同?小伙子们正在那里被打死,我必须要向议会承认这一事实的存在。”她拍拍演讲稿,“既然这样,为什么还没有阻止住埃及人?”

“已经阻止住了,总理。”帕斯特纳克换成一种显得极其机密的口吻,“我们很容易得到他们的战争计划和训导。‘挑衅期、积极防御期、消耗期、突袭期’等这些计划,全是苏式军事规划,很专业的。他们很想把巴列夫防线当成一种具有威慑力的障碍,真的,也把它作为仗打起来后一个主要的障碍。不过他们并没有制订战争计划。现在没有,也不会马上有。他们知道自己还达不到要求。”

“嗯,那不错。”果尔达走到地图前,僵硬的手指顺着新边界画了一道,把整个西奈半岛包括了进去,“达扬很欣赏这些防线,我也很欣赏。埃及是在242号决议上签了字的,既然他们不遵守这份决议,那我们也就待在西奈。就让他们不断地违反停火协议吧,让超级大国们不断讨论这强加于人的解决方案吧,也让阿丹将军继续修建我们在西奈的基础设施吧,公路、坦克兵站、地下指挥所、沼泽地和泄湖上的桥梁。”她突然显得一点也不无知了,而且自信坚决了许多,“无论何时,只要他们进攻我们,我们就回击他们,而且要更狠地回击。这不是个解决办法,但要一直持续到他们准备好议和为止,这是一项政策。”她圆胖的手指在地图上的西奈区域画了个圈,“这期间,我们可能已经拥有一个相当于整个以色列面积两倍的缓冲地带了吧?”

“这是唯一的政策,总理。” QGHuIq0v00jzo8vvTBmcB/qvri+bYjHLcV7g6ZwWD/HkosabQSsdVg0knBCxSz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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