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去干啥,嗯?”
本人是阿历克斯,还有我的三个哥们儿:彼特,乔奇,还有丁蛮,丁蛮的脑子的确有点慢。我们几个人当时坐在克洛瓦奶吧,要打定主意晚上去干点啥。这是个该死的大冬天晚上,又黑又冷,幸好没下雨。克洛瓦奶吧是个奶货铺,你呀,哥们儿,可能都忘记了这种铺子是什么模样。如今世道变得快,大家忘性大,报纸也没人读了。这种铺子里卖牛奶,也卖点杂货。他们没有卖烈酒的执照,但当时还没有立法禁止你炮制新鲜玩意。那时候咱们把这些玩意掺进牛奶里,你可以在牛奶里掺速胜,掺合成丸,掺什么漫色或一两种其他玩意,这能给你一刻钟的美妙安宁,喜看你的左边鞋里如何显示出上帝老儿和他那一大帮天使圣人,脑仁里则无数灵光乍现。要不你就来点“牛奶掺刀子”,这是我们那时候的说法,这东西会让你心眼活络,让你打算整出点“二十对一” [1] 的脏事。我这个故事发生的当夜,我们喝的正是这东西。
我们的兜里都是票子,由此看来,实在没必要为搞点零钱,就在胡同里把某个老东西推来搡去,眼瞅着他流血倒地,我们则当下数清,四人平分;我们也不用闯进人家店里,对那些哆哆嗦嗦的白发老太们张牙舞爪,卷走钱箱里的货色,咧嘴大笑着开路。俗话说得好,金钱不是万能的。
我们四个穿得十分时髦 [2] 。当时流行穿紧绷绷的黑色紧身裤,还在裤子裆部衬一块果冻模子,一来是为了保护裆部,二来也是专门设计的,只要光线合适,你就能看得清清楚楚。我的那块是蜘蛛形,彼特的是一个五指山(也就是巴掌),乔奇的是一朵很花哨的花,可怜的老丁蛮则是一个又下流又贱兮兮的小丑面盘(也就是脸)。丁蛮从来对事情和自己都没多少想法,哪怕你再疑心,也会认定他是我们四个中最笨的那个。当时我们穿着直领的束腰夹克,夹克里有老大两块垫肩(我们叫它假肩),成心是为了恶心那些天生宽肩膀的家伙。哥们儿,我们还围着白色的领带,看起来就像是搅出来的土豆泥或者说马铃薯泥,领带上的花纹活像是用叉子胡乱戳出来的;我们没留长头发,穿着一双专门踢人的靴子,很是带劲。
“接下来去干啥,嗯?”
柜台上总共坐着三个小妞,我们小伙子可有四个,通常我们会玩一对多,或多对一。小妞们也穿得很入时,脑门上戴着紫色、绿色和橘色的假发。我料想,买一顶假发少不了要花上她们三个或四个礼拜的薪水,还要化妆来配假发(她们眸子一圈画着彩虹,嘴唇描得很宽)。她们穿着很直挺的黑长衫,酥胸上还顶着小小的银牌,上面写着好些小伙子的大名——乔,麦克什么的。据说这些都是姑娘们还没满十四岁就睡过的小伙子们。她们总盯着我们看,我恨不得说(话都到了嘴边了),我们三个该走过去,好好搞一把,别管可怜的老丁蛮。只消给丁蛮买升生白葡萄酒就行,只不过这次得掺合成丸。但这就是破坏游戏规则了。丁蛮的确很丑,人如其名,可他打架下狠手绝不含糊,使靴子踹人也是把好手。
“接下来去干啥,嗯?”
有个家伙就歪在我边上,三面墙的墙根下都放了又长又大又时髦的椅子,这家伙的一对眸子昏沉沉的,早就醉得一塌糊涂了,还念叨着“亚里士多德希望水洗把戏打出仙客来花叉型花样”之类的酒话。他人在地球上,神魂早飞到太空了,我知道,因为我也曾跟他一样,像大伙一样,尝试过一点这玩意,可眼下我总觉得,这事实在太窝囊,哦哥们儿!来一点牛奶,你就得躺下,然后你会觉得你身边所有的玩意,都像是发生在过去。那些玩意你还是看得见的,一样不缺,清清楚楚——桌子啦,音响啦,灯光啦,小妞和小伙子啦——可这些都像是过去发生的,现如今已经啥都没了。你又被自己的靴子,鞋子,指甲,或者别的什么鬼玩意给催眠了,这当口,你就像是被提着脖子拎起来摇,好像你跟个猫似的。摇着摇着,就把什么都摇丢了。你的名字,你的身子,还有你自己,你一点都不担心。你等着,看着你的靴子或指甲变黄,黄上加黄,一直黄下去。灯光噼里啪啦,像是原子核反应,你的靴子,指甲,也有可能是裤子屁股上的一点土变成老大老大老大的一团,比整个世界都大。正当你快要见到上帝老儿,老天爷的时候,药性就过去了。你掉回地上,哇哇地哭,撇开了嘴哇呜呜地号丧。这是很爽,可是也很窝囊。你生到这地方来,不是为了去找上帝老儿的。这种事能把一个家伙的精气神和善心抽个干净。
“接下来去干啥,嗯?”
音响开着,你感到唱歌的嗓门在奶吧里四下乱晃,一会蹿到天花板上,一会又一跟头翻下来,在墙上撞来撞去。唱歌的是贝尔蒂·拉斯基 [3] ,唱的歌也早就老掉了牙,叫作《你弄花了我的妆》。柜台上那三个小妞里面,头戴绿色假发的那个,随着他们中意的所谓“音乐”节奏把小肚皮一挺一收。我觉得牛奶里的刀子开始扎我了,现在我打算来点二十对一的把戏。我嚷起来,“走走走走!”,嚷得跟个狗崽子一样。我狠揍了那个坐在我身边、已经嗨大了的家伙,在他的耳朵眼或者说耳孔上砸了好大一拳头,可他浑然不知,还嘟囔着“电话机组当发发苦撸拉变成拉巴嘟嘟”。等他收了魂灵,醒了过来,他就该知道有多疼了。
“哪去?”乔奇说。
“哦,就是去遛遛弯,”我说,“看看外头什么情况,哥们儿。”
于是哥几个就在这大冬天的夜里出了门,在外头逛荡。从玛格哈妮塔林荫大道 [4] 一路走下去,又转到了布斯比大道 [5] ,终于没白费我们一番好找,来个小把戏,正好打发今天晚上。那是个摇摇晃晃、老态龙钟的家伙,活像个校长,挂着眼镜,大冷天的夜里,还张嘴喘气。他胳膊下头夹着书,还有一把烂糟糟的雨伞,刚从公共图书馆出来,转过街角,如今可没多少人会逛图书馆了。这年月,天一黑,你就看不到有几个老东西了,警力不足。我们好小伙子则四处找乐,整条街上就只有这个教授模样的家伙。我们朝他晃过去,煞有介事。我说:“不好意思,哥们儿。”
看到我们四个安安静静地走过来,有模有样,满脸是笑,他看起来有点吓住了。不过他说:“哦?有事吗?”提着教师一样的大嗓门,好像打算表明他一点都不怵我们。我说:
“我看您在胳膊底下夹着好几本书,哥们儿。如今还能碰到有人依然喜爱阅读,真让我欢欣鼓舞,哥们儿。”
“哦,是吗?”他说道,浑身发抖,“明白明白。”他把我们四个人看过来看过去,被我们笑容满面、彬彬有礼的小圈子围在中间。
“可不是,”我说,“如您不弃,可否让我们一览您胳膊下夹着的是哪些书,我对此抱有极大的兴趣。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一本干净的好书更让我着迷了,老兄啊。”
“干净,”他说,“干净,什么?”彼特从他那一把拽过了那三本书,忙不迭地递了过来。既然有三本,我们每个人都能拿一本,除了丁蛮。我的那本叫作《结晶学入门》。我打开书,念叨着:“好极了,真高端。”手里翻个不停。接着我就换了个吃惊的调门说:“这都是什么?这个脏词是什么?我一看到这个词就害臊。我把您看走眼了,您哪,我真看走眼了。”
“怎么,”他说,“咋回事,咋回事?”
“得了吧,”乔奇说,“这书就是纯垃圾,这里有个词以f打头,还有个词以c打头。”他的那本书名叫《雪花的奇迹》。
“哦,”可怜的老丁蛮从彼特肩膀上探头过来,他总是把握不好分寸,“书上写,他把她给弄了,这还有张图不是?好啊,”他说,“你就是个满嘴屁话、一脑子坏水的老东西。”
“都到了这把年纪了,您啊。”我说,开撕手里的书,其他人也依样照搬,丁蛮和彼特还为那本《棱面晶体系统》的书抢了起来。那个老书虫喊上了:“可这不是我的书,这是公有财产,你们这是胡作非为,有辱斯文。”诸如此类的废话。他还打算从我们手上把书给抢回去,真可怜。
“你真欠收拾,”我说,“你自找的。”我手里那本结晶学的书装订得很结实,很难撕碎。这书很老,它出版的那个时代,东西都经久耐用。可我最后还是将书页撕开了,一把把地砸到那个尖叫的老东西身上,就像雪花,但是更大。其他人也照办,老丁蛮上蹿下跳,就是个小丑。“给你,”彼特说,“吃你的鲭鱼玉米片,你这个读黄书、读脏书的下流胚。”
“你这个淘气的老东西。”我说,我们开始捉弄他。彼特抓住他的手,乔奇想办法用钩子把他的嘴巴扯得很开,丁蛮扯出了他的假牙,包括上牙和下牙。他把假牙丢在地上,我照样用靴子猛踹,但假牙结实得要命,好像是用某种新的高级塑料材料做的。老东西咯吱咕噜地唤着——唔哇嗷——乔奇松开了手,不再上下扯着他的两片嘴唇,而是狠狠在没牙的嘴上来了一记,手上还戴着戒指。老东西狠命哀号,然后血就出来了,哥们儿啊,美极了。在这之后,我们不过是把他的外套给扒了,把老东西脱得只剩背心和长裤衩(衣服都是老古董了;丁蛮几乎把嘴都笑歪了),彼特又给他肚皮上过瘾地踢了一脚,就让他滚了。他跌跌撞撞地走了,其实这一顿揍算不得太厉害,他“哦哦哦”地唤着,搞不清方向,也不知道原委,我们在后面偷笑,然后把他的兜翻了个遍,丁蛮拿着他那把破伞跳来跳去,但兜里实在没什么货色。有几封老掉牙的信,有些都是1960年写的,满是“我最最亲爱的”之类的废话,一个钥匙圈,一支漏水的老钢笔。老丁蛮不再跳伞舞了,他照例得大声朗读一封信,好向这空荡荡的街道表明他识文断字。“我亲爱的,”他念道,嗓门高得出奇,“当你出门在外,我会常加想念,望你夜间出门时珍重冷暖。”他高声“嚯嚯嚯”大笑,假装用信纸去擦屁眼。“得了吧,我们走,哥们儿哪。”我说。老东西的旧长裤里只有少得可怜的毛票子(就是钱)——不超过三个大子——我们把那一堆乱糟糟的小硬币空撒了,和我们兜里的票子比,这简直是九牛一毛 [6] 。我们砸了伞,把他的衣服给扯碎,抛向风中,哥们儿,我们和这个教师模样的老东西就算完事了。我们几乎啥也没做,我知道,但夜晚不过刚刚开始,这用不着对老少爷们放软话。加料牛奶里面的刀子正闹得开心,此刻正好。
接下来要做点善事 [7] ,一来是为了烧掉一点票子,好让我们更有干劲去入店打劫,二来也能预先打点关系,好为我们洗脱罪名。我们就去了艾米斯大道 [8] 上的“纽约公爵”,果然在雅座里有三四个老太太,用政救(政府救济金)喝黑啤和淡啤 [9] 。可眼下我们是好孩子,笑着给每个人道晚上好,不过这些满脸皱纹的老太婆们看起来吓得不轻,青筋毕露的手哆哆嗦嗦,酒杯里的啤酒都洒到了桌子上。“行行好吧,孩子,”有一个老太说,她的脸像是千年化石,“我们只不过是没钱的老人家。”但我们无所谓地磨磨牙,喳喳喳,坐下来,打铃,等着服务生过来。他来了,胆战心惊,在脏兮兮的围裙上蹭着手。我们要了四份“老兵”“老兵”——就是朗姆配樱桃白兰地,当时刚开始流行,有人喜欢在里面放一片柠檬,这是加拿大人的喝法。我对服务生说:
“给那边几个可怜的老太太加点餐。每人一大杯苏格兰威士忌,再来点东西让她们打包带走。”我把兜里的钞票都倒在桌子上,其他三个人也照办了,哦哥们儿哪,双份的“火焰黄金” [10] 酒就摆在了战战兢兢的老太太们面前,她们不知道该做什么,说什么。其中一个老太太终于憋出来一句:谢谢,小伙子。不过看样子,她们以为就要大祸临头了。总之,给她们每人一瓶“扬基将军” [11] ,也就是科涅克白兰地带走,第二天早上还会给每个老太太送去一打黑啤酒和淡啤酒,也是我掏的腰包。她们只需要把自己臭狗窝的地址留给柜台就行。剩下的钞票,我们可买了不少,哥们儿,这家店里所有的肉馅饼、椒盐卷饼、奶酪小吃、炸土豆片和巧克力棒都被买空了,这也是给老姑娘们吃的。然后,我们说:“我们马上就回来。”老姑娘们还在念叨,“多谢了,小伙子”,“上帝保佑,孩子们”。我们出门时,兜里一个大子也没了。
“感觉真来劲,没说的。”彼特说,可怜的、蛮脑筋的老丁蛮看起来根本摸不着头脑,可他闭口不言,担心人家叫他蠢货,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我们转过街角,到了艾德礼大街 [12] ,那里有个卖糖果和烟的店依然开着门。我们有差不多三个月没光顾了,所以整个地区总体上很太平,武装警察、雷子巡逻队 [13] 很少来这里,如今他们都在河北岸扎堆出没。我们戴上面具——这些都是新玩意,很给力,做得棒极了,真的;面具用的是历史人物的脸(你买的时候老板会告诉你面具的名字),我戴着迪斯雷利,彼特的面具是猫王埃尔维斯·普雷斯利 [14] ,乔奇的面具是亨利八世,可怜的老丁蛮的面具说是个诗人,叫老P·老B·雪莱;戴起来真是惟妙惟肖,头发啥的全都不缺,材料是什么特殊的塑料,完事之后可以卷起来塞进靴子里去——我们三个进去了,彼特在外头望风,其实外头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我们一闯进店里,就扑向掌柜斯洛士,这家伙肥得活像一大坨红酒冻,他马上就明白我们要干什么,一头冲向里屋,那里有电话,也许还有那支油光锃亮的手枪,里面六发子弹已经上膛。丁蛮已经绕过了柜台,快得像只鸟,撞得香烟横飞,还撞掉了一大张海报。海报上一个美妞在向顾客兜售新牌子的香烟,只见她笑得露出满嘴大牙,咪咪都快要蹦出来了。只见一个大肉球向帘子后面的店铺里间滚去,那是老丁蛮和斯洛士打得你死我活,你听见他们喘着粗气,鼻子哼哼,在帘子后面互相踢打,东西掉了满地,两人大骂出口,玻璃也碎了,稀里哗啦咔嚓。斯洛士大娘,也就是老板娘,在柜台后面吓呆住了。我们觉得,她一旦回过神,就会高声大叫杀人了,于是我飞快地绕过柜台,抓住了她。她也是个死大块头,满身香水味,两颗大咪咪甩来甩去,波涛汹涌。我捂住她的嘴巴,好让她不会尖叫杀人了,砸店了,弄得天王老子都知道了。但这条母狗反而狠狠咬了我一大口,结果尖叫的是我,然后她松开牙齿,张口大叫武装警察。所以,不得不拿个秤砣敲打敲打她,再用开箱子的铁撬棍给了她轻轻一家伙,结果红瓤子就出来了,真是老一套。我们把她放倒在地上,扯开她的衣服来玩,轻轻用靴子踢了几脚,她就不喊疼了。那会儿,看她躺着,咪咪露在外头,我就想要不要玩一会儿,不过那是深夜的节目。我们把钱箱倒空,那天晚上我们大丰收了,顺便每人还拿了几包顶级的香烟,然后我们就走人了,哥们儿。
“他可真是个混球死胖子”,丁蛮一直念叨着。我不喜欢丁蛮这副样子;他脏兮兮的,衣衫不整,好像刚打过架的样子。当然了,他的确刚打过架,可即便如此,你也绝不能让人看出来。他的领带好像被人踩过,面具被扯掉了,脸上还沾满了灰。我们把他弄进小巷里,稍微给他收拾了一下,往自个儿的手绢上吐唾沫,给他擦灰。我们一向这么照顾老丁蛮。我们很快又回到了“纽约公爵”,我估摸最多走了十分钟。老掉牙的婆婆们还坐在那喝黑啤和淡啤,还有我们买单的苏格兰威士忌。我们开口道:“您好哪,姑娘们,感觉咋样?”她们也是老一套“没说的,小伙子们,上帝保佑你们,孩子”。我们按了铃,这次来了另一个服务生,我们点了啤酒加朗姆酒,因为嗓子眼直冒火 [15] ,哥们儿,老太太们想要的也一块儿点上。然后我对老太太们说:“我们刚才可没出门,是不是?我们一直都坐在这儿,对不?”她们马上就明白了,开口道:“可不是,小伙子。我一直都看着呢,你们没离开半步。上帝保佑你们,孩子。”接着喝酒。
其实,这也没什么关系,真的。半个小时过后,武装警察才有了点动静,进来两个很嫩的条子,大警盔下面小脸红扑扑的。一个开口道:“你们之中有人知道今天夜里在斯洛士店里的事吗?”
“你说我们?”我说道,一脸无辜,“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盗窃和斗殴,两个送医院了。你们晚上去哪儿了?”
“你这副腔调,我可不爱听,”我说,“你话里有刺,我无意计较,只此一事,足见你生性多疑,小哥们儿。”
“他们整晚都在这里,小伙子,”老姑娘开始诈唬,“上帝保佑他们,这群孩子又好心,又大方,没说的。一直都在这儿呢,要说他们出去过,咱可没见到。”
“我们不过是问问,”另一个警察说,“大家都有工作,我们也一样。”他们出去了,临了还丢给我们一个该死的威胁眼神。我们也弹嘴巴奏乐 [16] ,扑扑哧哧地送他们滚蛋。不过,在内心里,我还是禁不住对如今的世道有一点失望,没什么可以跟我作对。事情都跟亲我的蛋蛋一样轻松。不过,这夜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