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之地,多有疑点,一说舜帝葬于苍梧之野,一说上古时期苍梧古国。
不过现在的苍梧郡和这些传说都不沾边,位于岭南的苍梧郡是汉元鼎六年置,治所在广信城,一郡范围大概是后世的广西东部和广东北部等大片接壤地区。
“苍梧共十一城,户十一万一千三百九十五,口四十六万六千九百七十五。”庞统随口而来,对于交州,他来之前是做足了功课的。
刘禅听了这个数据,不免疑惑道:“这个户籍统计是什么时期的?”
“永和五年。”
刘禅轻笑了两下,不做应答。
虽然中原战乱不曾波及交州,但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天下动乱数十年了,天下人口百不存一,如果苍梧郡还有这么多人口,刘禅自己把脑袋摘下来当球踢都可以。
广信城近在眼前,这是一座在森林当中的城市,漓水从原始森林中流过,而广信城则建立在比漓水旁的一座山腰处。
船只停靠在岸,赵云、陈到携带军队先行下船,吴巨携不少官吏已经在等待了。
刘禅站在甲板上向下望去,这些交州官吏与中原官吏穿着打扮并无一二,听着说话的口音虽然是撇脚的洛阳官话,但也与荆州那边的官吏差不了多少,纯正的洛阳官话,还是的在洛阳才听得到。
刘禅也知道说官话,学会说官话,就好比要再后世学会说普通话,一口方言是一样没法和人交流的。
吴巨穿着一身甲胄,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脯要为刘备征伐交州,哪怕以身冲锋陷阵都不惜。
这是当着赵云这个主将的面向刘备表忠心。
荆州兵锋顺着江水就能直抵这广信城下,面对着三千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吴巨根本就没有其他想法,只有臣服。
苍梧郡的兵力也才千余人,还是许多连甲胄都没有的乌合之众,吴巨心有抵抗,也没有这个能力。
待到确认安全后,刘禅才被一群白毦兵护送着下了船。
吴巨看到刘禅,赶忙参拜,刘禅笑道:“巨叔,你与我父亲是好友,我受不得你的一拜。”说着,刘禅朝着吴巨一拜。
这让吴巨感激涕零,慌忙要上前扶住刘禅,却被两个白毦兵挡住,吴巨丝毫不尴尬的缩回手:“贤侄快快请起,我今日效忠你父,今后起你父就是我的主公,贤侄你就是我的少主。我怎么敢让少主跪拜我。”
“巨叔你是我的长辈,理当如此。”
吴巨擦掉眼泪道:“主公有子如此,大汉之幸啊。”
“少主,赵将军、陈将军还有庞军师,随我入城吧,我在城中设宴招待各位,俱都是岭南的一些特产。”吴巨邀请道。
陈到抱拳道:“太守,军中事务还需要安顿,我就不便去了。”
赵云也道:“叔至便留在此处处理事务吧。”
“理当如此,理当如此。”吴巨笑着道。
三千士兵安营扎寨的位置,陈到不敢安排的太过于离江边太远,于是就选了背靠漓水,背靠着满载物资的船只,已经进入交州地界了,陈到不得不小心。
刘备的书信几日前就到了吴巨这里了,那封给士燮的书信也即将送达到他手中,不过按照消息的传递速度来看,士燮可能已经知道了刘备大军到来。
沿途而来,十余艘大船不可能藏得住的,士燮的眼线恐怕早已经发觉,想到此处,陈到更加警觉,又派出不少斥候暗哨,往以军营为中心的漓水两岸搜查,而广信城也马上被两百士兵接手了城防。
如果交州战事胶着,广信城将会作为荆州军队的前跳基地,这里的方方面面都不容有失。
吴巨口中的岭南特产,不过只是一些山珍海味,以及一些特产水果,都是刘禅上一世吃腻了东西,而且水果的味道实在是不及后世栽培出来的水果,刘禅吃起来索然无味,草草果腹之后便停了下来听吴巨介绍交州的情况。
“士燮本人是在交趾郡龙编城中,交趾郡十二县城几乎都集中在龙编附近,最远两座城相距不过百里,再加上士家数代经营,整个以龙编为中心的区域,早已经是铁桶一块了,不仅仅是众多汉人前往归附定居,那些蛮族也多定居在周边,臣服于士燮,以士家马首为瞻。最重要的是龙编所处位置,不同于郁水水系沟通三郡,船只可以畅通无阻的在三郡内行船。想要到达龙编,唯有翻山越岭,亦或者从合浦郡走海路前往。”
“南海、郁林、合浦不足为虑,大军传檄可定。士燮若真心抵抗,非要大战一场不可。”吴巨说道。
赵云目光沉稳:“若是真要一战,他士燮也挡不住我三千精锐的步伐。最后引颈受戮的终究是他。”
吴巨望了一眼站在左右全着铁铠的十余名白毦兵,知道赵云这番话没有吹牛的成分,吴巨对赵云的道:“王师师出有名,士燮虽是交州土皇帝,宛若赵佗,但此人明事理,事情说不定会有转机。”
庞统说道:“我与士燮有旧,我亲自走一趟龙编吧,还请吴太守为我寻两位向导。”
吴巨惊讶道:“军师以身犯险,恐怕……”
“无妨,士燮虽未交州之主,但其为人却没有这般下作,我若能说服士燮归顺,避免战争,这对交州以及我军俱都是有利的。”庞统道。
庞统出使士燮,这些都是在公安城便已经商量好了的。
“师傅,等士燮的回信吧。他若是拒绝,你自然要走一遭,若是他选择了归附,那走着一遭也没有必要了。”刘禅说道。
“少主此言有理。”吴巨赞同道。
赵云和庞统对视一眼,赵云道:“军师再等数日吧。”
士燮在赵云大军到达广信城的三天后,他就收到了刘备的来信,并且早在五日前,他就已经知晓了刘备派出了大军南下。
龙编城虽然悬于中原千里之遥,但士家数代的教化已经引进汉人,这座城市与中原城市无二,只是那些归附的蛮族,终究还是保留了一些属于他们部族的一些特征,比如妆容与服饰,还是与汉人有所迥异,不过也只是少数,大多数蛮族都已追求汉人的华服为目标,摒弃了草裙兽衣。
当然几代人的努力教化的成果若是就单单是这样,那士家干脆集体抹脖子算了。
十余年前归附的蛮族,就已经宛若和汉人无异了,更别说在往上追溯几代人了的努力了。
这些还有着蛮族特征的百姓,都是近十年内归化的蛮族,他们要彻底洗去身上蛮族的特征,起码还需要十余年让下一代成长起来。
几代人累积下来的威望,到了士燮这一代,几乎是百族臣服,士燮是当之无愧的交州土皇帝,比之秦末赵佗犹过之。
士燮已经七旬,但是身体依旧硬朗,这或许是因为其学道的缘故。
儒,道两途,士燮都可以算得上是宗师大家。居住在龙编的儒家大师也不在少数,士燮接到来信之时,正在与许靖对弈。
许靖汝南平舆人,曾先后投奔孔伷、陈祎、许贡、王朗等人,于孙策攻王朗前与家属俱避难交州,受到交趾太守士燮礼待,于是数年来一直居住于龙编讲课授学。
士燮看完刘备的来信后,将用精美蜀锦写就的书信放在一旁。
许靖见状道:“能用如此精美蜀锦当做书写的信件,写信之人恐怕是这天下诸侯之一吧?我猜猜,不是孙权便是刘备了。”
士燮闻言抚着花白的胡须笑着道:“文休猜对了,是刘备给我的来信,他的三千军队已经在广信城了,他是劝我与他一同兴复汉室,共抗曹贼。”
许靖闻言道:“先礼后兵?”
“是这个意思,若是我不答应与他一起兴复汉室,他就要动兵戈了。交州啊,以后安生不得咯。”士燮叹息道。
二人虽说着话,手中的落子却从没有停下来,二人对弈下子的速度都极快,仿若不要思考一般。
若是有棋坛高手再此看二人对弈,定然会惊叹与二人的棋艺高超。
“前几日我收到了益州刘璋的来信,他唤我去益州为官,我还在思虑当中。”许靖对士燮道。
士燮落下白子,许靖的黑子被屠大龙,许靖坦然一笑:“再走下去也是输了,到此为止吧。”
“益州也安生不了多久,文休你信不信你最终会在刘备手下为官?”
许靖诧异道:“何出此言?难道他刘备还能攻入益州不成?”
“刘季玉与刘玄德相比,犹如猛虎比之山羊,刘玄德坐拥荆州,他一心兴复汉室,野心不小,进入益州这也的天府之地,是迟早的事情。”士燮道。
许靖不信士燮所言:“益州难攻,刘备拿不下益州。”
士燮将棋盘上的棋子分黑白收拢,对许靖道:“文休,我自认为我不是刘备的对手,他那三千军队里有一半的士兵着铁铠,这样的军队来征伐交州这蛮荒之地,刘备对交州是志在必地,所以我不打算与刘备发生战争,明日我就会让我儿士廞带上我的交趾太守印送往荆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