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年纪小,胡闹的甜头一旦吃到了第一次,就想吃第二次。
刘禅的心态现在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一个小孩子了。
只有在思考一些重要事情的时候,刘禅才会恢复属于两世为人的正常心态。
刘禅很喜欢现在这个状态,尤其是身边的人已经习惯了自己异于年龄的早慧。
偶尔胡闹一下,也不会受到责怪,反而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句话真的没错。
从出征后两个时辰,就到了罗县境内,没有在罗县停留,大军继续往南而去。
由于是逆流,船只行动缓慢,一艘船两侧百余只桨同时划动,再加上甲板上还有用竹篙撑船,也难以让船只速度变快。
不过若是水流而下,从临湘入云梦泽,只需要一个时辰就足够了。
“从罗县水域一直往南至泉陵,这段水域深可行大船,而且河中礁石甚少,不用担心船只触礁,可以顺利到达,只是如今春季,雨水众多,河中水势有点湍急会影响船只速度,其他到无大碍。过了泉陵再往上游七十里东安一带,湘水河道便窄,河中礁石密布,需要请特别熟悉那段河道的渔民当向导,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水势急迫,需要纤夫在两岸拉扯。”刘禅被接到了和赵云所在的同一船只上,庞统和陈到都在,三人商议事情,并没有避开着刘禅。
“这点我已经让泉陵县令征召今年的徭役了。倒是无需担心。”赵云说道。
庞统沉吟道:“如今春忙之时,这些徭役征发可能会影响耕种。”
“免除他们来年的徭役或者给钱补偿不就行了。”刘禅插嘴说道。
庞统看了一眼刘禅:“大善。”
“那就只能如此了。”赵云道。
“军民应该一家亲,我们不能因为我们行军过境,就对当地的老百姓造成影响一年耕种的事情来。”刘禅义正言辞,一张脸满是肃然。
庞统看刘禅愈发充满欣赏了:“此言大善!”
“泉陵县去岁缴粮七万九千三十五石,绢丝等其他税收不计,府库余粮两千三百五十四石,其他不计,就让泉陵县令拨发府库粮食用以给服徭役的百姓吧,这样一来,百姓不至于因为服徭役影响耕作,从而缺少今年口粮。”
这下三人都看着刘禅,刘禅被看得莫名其妙。
“少主你这都记得住?”赵云不禁问道。
“泉陵县是大县,去岁秋粮的赋税造册是我亲自造的,自然记得清楚。”刘禅说道。
赵云很赞同的道:“那就按照少主说的办吧。我们刚刚占据荆南不久,民心未附,不能做出有损民心之事,若是能以几千石粮食让泉陵百姓民心归附,那何乐而不为。”
刘禅乐呵呵的坐在位置上,不是因为自己为那些可怜的数百名纤夫争取到了权限,而是自己抛出来的军民一家亲这个理念没有受到阻碍,那么以后用这套理念来践行的话,阻碍也不会大,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一只能被百姓拥护的军队,将会拥有多么强大的战斗力,这一点上,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刘禅更懂的了。
左将军府邸,孙尚香一副乖乖女的形象与甘夫人和糜夫人坐在后院的亭子当中。
三女说说笑笑,孙尚香全然没有之前在城外码头跋扈的形象。
甘夫人对孙尚香倒是没有不满意的地方,拉着孙尚香的手,甘夫人道:“倒是委屈你了。”
孙尚香笑了笑不说话,糜夫人倒是会意孙尚香所想,朝甘夫人打了个眼色,甘夫人轻松的避过尴尬话题对孙尚香道:“我给你讲讲阿斗的一些事情吧,或许能让你对她有点了解。”
听甘夫人絮絮叨叨讲了许久,孙尚香倒是对刘禅有点点了解了。
“那制冰的法子真的是他想出来的?”孙尚香惊喜的问道。
去岁夏季,荆州有大量售卖各种冰制饮品的店铺出现,孙尚香在江东都有耳闻,人人都在猜测夏季到底是怎么弄出如此多的冰,这点猜测众说纷纭,慢慢的越传越神了,孙尚香的地位自然是知道荆州有人掌握了制冰之法,现在听到是刘禅捣鼓出来的方法,有着不小的惊讶。
甘夫人充满笑意的点头道:“他自小就聪慧,言谈举止不像是稚儿,反倒与大人无异,此等神异,也无从解释。”
“神童吗?”孙尚香好奇问道。
糜夫人道:“倒也算的上神童,只是书读的少,比不得那有名的周不疑。”
甘夫人和糜夫人讲述的这些事情,孙尚香心底也只是认为是对刘禅的夸赞:“我想去他书房看看。”
“他的书房一般不让人进入,就算是我和糜氏也不行。”甘夫人说道。
孙尚香不由一愣,随即笑道:“那好吧。伯母,我有点累了,我想去休息一会。”
“我已经命人给你安排好了房间。我带你去吧。”
入夜,孙尚香推开刘禅书房的门,点燃蜡烛看着房间里怪异的陈设。再看看那张放置着满是竹简的书桌,上面放着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张,书桌的几个柜子孙尚香想要打开,却全都上了锁了。
拿起那张未写完的纸张,孙尚香冷笑了一下,看着歪歪扭扭算不得好看的字,轻轻的读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是什么诗?倒是从没见过这种文体的诗词。不过遣词造句倒是极为惊艳。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孙尚香喃喃念叨。
想了下,将纸张收入怀中,又看了一下桌子上,发现一侧还有一沓写完的纸张,上面全都是类似的词句。
这些都是刘禅闲暇之时回忆起自己记得唐诗宋词,用来练字所写的东西。
孙尚香越看越心惊,虽然唐诗宋词有别于汉诗,但百变不离其宗,其中的意境、意蕴、格调却都是能从文字中体会的,孙尚香不是没有读过书的白丁,相反她自小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对于这种怪异押韵有着字数限定的诗词还是能看得懂了。
“他是怎么做出这么多诗的!” 孙尚香愤怒的将那沓纸砸在桌子上,然后气咻咻的离开了。
回到房间中,孙尚香百思不得其解,一个几岁的孩子怎么会写出这么多的诗词?
“一定是别人教他的!”
刘禅打了个喷嚏,紧了紧身上的被子,船只停泊在河面上,摇摇晃晃,一夜能被摇醒几次,今日好不容易上岸休息了,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大军将会在泉陵修整两日,正好此时碰上了梅雨季节,两日都在下雨,刘禅想要出去走走的愿望也落空了,只能待在驿馆中休息了两日。
军队在第三日清晨冒雨登船,泉陵县令冒雨相送数千士兵缓缓登船。
征召的一千名纤夫也都已经上了船只,到达东安乡后,他们会开始负责拉动船只。对于这些百姓的待遇,泉陵县令并没有吝啬,他们每日每人可以领一斗粮食,一天还能吃县署安排的三顿吃食,只要将这些船只拉入灵渠,所有人都还能领一石粮食,这让这些应征徭役而来的百姓们都极为兴奋,再加上刘禅可以让泉陵县令宣传是荆州牧刘备的大军过境,才有这样的待遇,虽然这些百姓并不知道荆州牧刘备是什么人,但是不妨碍他们感激刘备。
刘禅待在船舱中,透过小小的窗户看着因为大雨而朦胧的窗外,雨点打在江面上,一片朦胧白色,雨点盖过了船桨划动的声音,却没有盖住两岸那齐声高昂,其中又透着一些兴奋的纤夫们的号子声。
顺着拉扯着船只的绳索望去,只能看到一节麻绳笔直的伸入大雨中,却看不到岸边拉扯着绳索的青壮纤夫们。
“少主是觉得这些百姓苦?”庞统问道。
“难道不苦吗?”刘禅反问道。
“相比于那些易子相食的百姓来说,他们却是过的极为幸福的,但是相比于那些世族豪强,他们又是过的苦的,苦也要相对与谁比。”
刘禅哑口无言。
“能吃饱就是幸福之事。”许久后,庞统开口说道。
刘禅点了点头,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能吃饱确实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了。
“但是天下还有很多人吃不饱,还有很多人易子相食,问题的根源在哪里?”
“乱世。”
“乱世的根源在哪里?”
“在上位者。”
“上位者是谁?是皇帝?皇帝一个人能霍乱天下到这个地步?”
这次轮到庞统哑口无言了。
“师傅,根源在所有的统治阶级,什么是统治阶级?就是那些世家豪强,他们侵占土地,让百姓流离失所,无地耕种最终成为流民,造成了黄巾之乱。他们蓄养家奴,动辄家中数万仆从,导致官府赋税减少,国库空虚,无钱粮养兵,从而国家孱弱。”
“天下大乱的根源从不在一个人,所有的上位者都难逃其咎。想要让那些苦难的百姓重新过上能吃饱饭的日子,非得破开这个腐朽充满恶臭的体系,创造出一个新的阶层。”
庞统已经汗如雨下。
这一刻,他看到了自己这个弟子心中那庞大的野心,那千百年来,谁也不及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