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湘距离罗县不过百余里,此时夏季,湘水高涨,奔腾向北,气势恢宏,刘禅一行人沿着湘水堤岸的道路南下,一路所见,风景迤逦,只是人口稀少,大多地区都是处于荒无人烟的蛮荒之态。
“这个时代还是人与大自然争斗的时代,远远还没有到征服大自然的地步。”刘禅心中感叹道。
后世的湘水两岸,是庞大的粮仓,可谓是鱼米之乡。
道路艰难,走了一整天才到达临湘城外,
临湘城如其名,临湘水而建,三面城墙,一面临湘水,以江为屏障。
不过到了城门口,却见无数的城中居民携家带口,带着细软从城中匆匆走出。
“怎么回事?”刘禅好奇道。
陈到命人拦住一个奔走的百姓询问,原来是湘水暴涨,上游洪水到来,临湘城临水一面的低地已经被洪水浸泡,数百间房屋被洪水淹没,而且此时洪水还在上涨。
“虽然每年都有一两次洪水入城,临湘城中的百姓都已经习以为常,但是这次他们说洪水比以往都大,恐怕要淹没整个临湘城,所以大家都往城外跑,投奔城外的亲戚。”陈到对刘禅说道。
“城中很快就要被水淹了,少主,我们还要不要进城?”陈到问道。
“每年春夏雨季,临湘城都要经历一次或大或小的洪水,这也是为什么临湘城作为郡治,规模不及罗县的缘故,但是因为地理位置,临湘又不得不为郡治所在。”蒋琬在旁讲道。
临湘在湘水中段,东接豫章,是长沙郡东部门户,同时临湘又是荆州南接交州的岭南古道的起点。
这里是兵家必争之地,战略意义重大,故设为长沙郡郡治。
“进去看看吧,再派个人去城外高处的地方租一间院子,我们先住下来。”刘禅道。
“喏”陈到马上便安排人去寻访能容纳一行人的住所。
进入城中,街道上倒也不慌乱,许多商铺开始关门,搬运货物,而那些摆摊的小贩们也不慌不忙的收拾回家,准备离城。
显然是经历过许多回,城中百姓并没有慌乱。
“直接去城西看看水势。”
城西便是临水一面,此时水势已经漫至房屋窗户处,此处地形是从低至高,刘禅站在街道上,肉眼可见水势已经在缓慢上涨了。
“按照这个上涨速度,不出一个时辰,整个临湘城都要被水淹了。”蒋琬说道。
“大水之后便是瘟疫,那个时候张机不可能不出手的,少主,糜夫人的病情耽误不得,我们该怎么办?”陈到不免有点担心因为这场洪水,会把张机拖住。
刘禅注视着水流湍急的江面,浑浊泛黄的江水汹涌而下,而在江水中,居然有个人在水中踏水而行,此人露出一个头在江面,一会儿下潜,一会儿又出现在水面,湍急的江水似乎并不能冲刷动他。
陈到和蒋琬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二人目瞪口呆。
陈到更是呢喃道:“在洪水中踏水而行,此人莫不是神人?”
“神人倒是说不上,但是这样的人着实是人世间罕有的强大之人,到叔,等他上岸你去招揽一番,看看能不能招揽到我父亲麾下。”刘禅对陈到说道。
这样的人绝对不是无名之辈,说不定也是在史书上留名之人,招揽成功便是最好的,不成也能认识下这样的豪杰。
陈到疑惑问道:“少主为何不亲自去招揽?以少主的身份应该更容易招揽成功。”
刘禅轻笑道:“到叔,只有你和云叔才把两岁的我当成大人,其他人现在可不会正眼瞧我一下的。所以还是你出面比较好,免得我自取其辱。”
蒋琬笑道:“与禅公子交谈,我也不觉你是两岁稚童。”
“公琰,我可担不起公子这个称呼,你还是唤我小郎吧。”
“左将军也有爵位在身,为何唤不得你公子?小郎太过于疏远了。”蒋琬望着那江面的强人,嘴中说道。
刘禅也不再勉强,刘备身居荆州牧、左将军、宜城亭侯,外人唤自己一声公子确也不过分。
陈到盯着那个水中之人,不敢确定的说道:“此人有点面熟。只是隔得太远,看不太清,不敢确定。”
“等他上来便可知道了。”
水势缓缓上涨,江中的洪水也越来越湍急,那踏水之人估计也已经体力耗尽了,开始向岸上游来。
待他此人近前,陈到惊呼道:“原来是黄忠将军!”
刘禅看向那个赤身裸体一丝不挂的壮汉,此人身高九尺,身体壮硕,水珠从他隆起坚实的肌肉滑落。黄忠喘着粗气从水中走出,抬头看到陈到,黄忠惊道:“陈叔至,你怎在此处?”
陈到行礼道:“黄将军,我护送少主来临湘。”
黄忠这才看到小小的刘禅,朝着刘禅行了一礼,转而继续对陈到问道:“少主来临湘所为何事?”
陈到说道:“糜夫人病重,少主过来请张机前往公安为糜夫人治病。”
刘禅翻了个白眼,黄忠直接无视了自己,果然年纪小容易被人忽视。
“原来是为此事啊。不过现在城中即将淹没,还请少主速速出城,我在城外有间庄园,少主和叔至你们就住在我那里如何?”黄忠说道。
“那最好不过了。”陈到笑道。
黄忠的亲卫带着衣裳过来,黄忠穿上衣裳后,看着刚刚上岸还只是淹没到脚背的洪水,现在已经没至膝盖了,叹了一口气道:“这次洪水来的太过于凶猛了,城中怕是要被洪水淹没数天了。”
刘禅不由问道:“临湘县令哪去了?城中怎么不见任何疏散百姓的官府人员?”
“昨夜大雨,临湘县令就带着人疏散城中百姓至城外,现在正在城外高处安置百姓。”黄忠答道。
“那将军的士卒了?”刘禅继续问道。
“士卒自在城外驻扎!”黄忠理所当然的说道。
刘禅听着这理所当然的语气,当即就明白,让军队抢险救灾起码在这个时代是没有这个规矩,军队就是用来打仗的,这是所有人都觉得当然的事情。
刘禅不再多言,让军队救助百姓,显然是不显示。
“少主的意思是让军中士卒救助城中百姓?”黄忠倒是明白了刘禅的意思。
刘禅点了点头道:“洪水来临,很多百姓都来不及逃离,这就需要士卒们的帮助了。而且在洪水来临之前,也可以动员军中士卒帮助做出防范措施。”
黄忠无声笑了笑,陈到赶忙向刘禅解释道:“帮助百姓逃离灾难至安全地方,这帮士兵很大可能会抢掠百姓的财物,而让士兵们去对抗天灾,士兵们会不愿意的。”
陈到的意思刘禅也明白了,让军中士兵去抢险救灾,在这个时代的理念来理解的话,这是苦役该做的事情,苦役中大部分都是刑徒、赘婿、贾人,这些人都是地位底下之人,做这些事情士兵们自然是不会乐意,而且有丢命的危险还没有军功。
“还是思想的问题。”刘禅心中道。
“此地不可久待了,速出城至高处,临湘城很快就要被淹没了。”黄忠见水势已经至大腿处,赶忙催促道。
一行人赶忙出城,蒋琬跟在刘禅身后,对黄忠时不时打量一眼,黄忠也发觉了蒋琬经常看着自己,不由问道:“你这个后生一直望着我作甚?”
蒋琬躬身行礼:“晚辈好奇将军为什么会在江中与洪水对抗。这很危险,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丧命。”
黄忠闻言大笑:“在水中最是锤炼身体,我自幼便在水中,时常与激流搏斗,于是有了一副强大的体魄,在战场上先登厮杀,才有今日之成就。”
这种几乎玩命的锻炼方式,也就黄忠这样的猛人能做出来,而且他运气不错,居然一直活了下来。
黄忠的武艺自不必多说,他从军二十余年,从一个小卒到今日镇守长沙防备江东与蛮族的将领,战争经历丰富,逢战必冲锋在前,勇猛不可挡。
蒋琬不由叹道:“常人面对洪水下水都已经恐惧至极,而将军却敢下水与洪水搏杀,这份勇气,实乃让晚辈心生崇拜。”
黄忠大笑不止,对蒋琬的的马屁很是受用,看蒋琬的眼神都亲切了许多。
出城五里,一座高岗处就是黄忠的庄园所在。
“临湘城位于低处,几乎每年春夏,湘水暴涨,碰到年份不好的时候,整个城都要被淹没,所以一些富庶人家都在城外有套房子。”黄忠说道。
这样经常被水淹的城市,是不宜居住的,但是奈何临湘城位置绝佳,南来北往的贸易活动,不管是走水路还是陆路,都要经过临湘,这也是为什么经常被淹的临湘城还一直存在。
庄子不大,跟随黄忠走入,不少家丁正在打扫着久无人住的房子,院子里一个大肚子少年看到黄忠,赶忙蹒跚着走了过来。
“这是犬子黄叙,有病在身才导致如此模样。”黄总黯然介绍道。
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身体瘦弱,面有病态,但是瘦骨嶙峋的他肚子却如同六月孕妇一般。
黄叙朝着众人行了一礼,蒋琬好奇道:“张神医就在这临湘,将军难道没有去寻张机医治令郎吗?还是张机不愿意出手?”
“那倒不是,张机一直都在为我儿的病操心,但是一直早不到彻底救治的方法,只能用药物让我儿续命而已。”黄忠引着众人进入会客厅,一行人分主次席地跪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