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2年一个“金灿灿的下午”,牛津大学腼腆的数学讲师查尔斯·勒特维奇·道奇森(Charles Lutwidge Dodgson)和学院院长的三个女儿泛舟野餐,同行的还有一位年轻讲师鲁滨孙·达克沃思(Robinson Duckworth)。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道奇森给三个小女孩讲了一个即兴编出来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叫爱丽丝,这正是三姐妹中老二的名字,当时她十岁(故事中的她更小些,才七岁)。道奇森有些口吃,说自己名字时会说成“Do-do-dgson”,所以他就成了故事中的渡渡鸟(Dodo),达克沃思自然就成了鸭子(Duck)。
这个奇妙的故事,让三个女孩听得入了迷。回家以后,爱丽丝还缠着他,要他把故事写下来。道奇森答应了她的要求。两年半过后,在1864年的圣诞节,道奇森拿出一本绿色皮面的笔记本,里面是他用工整的字体抄写的故事,他把这个笔记本作为礼物送给爱丽丝。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使这个手抄本受到了出版商的青睐。于是道奇森用刘易斯·卡罗尔的笔名写的这本《爱丽丝漫游奇境记》出版问世,并在时间的长河中历久弥新,成了儿童文学的经典之作。
这部经典最大的特点,也许就是它的好玩,或者说它的无厘头。这个特点带来了翻译的难度,要译出这种让人眼前一亮、忍俊不禁的趣味,确实并非易事。有一种译法是抠着字眼“忠实”译出,然后加脚注,说明这个词、这句话好玩在哪里。这种方法的缺点是读者被弄得很累,因而阅读也就变得不怎么好玩了。另一种译法,是当初赵元任先生提倡并身体力行的,那就是尽力用中文直接传达原文的好玩之处。举个例子,英文中tale是故事,tail是尾巴,但两个词发音相同,作者借此玩了个文字游戏:老鼠说自己的故事(tale)很长,爱丽丝却以为它是说尾巴(tail)很长。这段文字的一种译法是:老鼠说,“我的身世是个很长的故事,而且很悲惨。”爱丽丝听到老鼠说完以后,就看着他的尾巴说,“嗯,是很长啊,但悲惨在哪里呢?”然后加上脚注,对摸不着头脑的读者解释原文的妙处。赵元任先生的译本,却让老鼠说“我的身世又长又委屈”,用“委屈”和“尾曲”来模拟原文中的谐音。这样做,虽说还有些牵强,难以让读者体会原作中信手拈来、浑然天成的妙趣,但它毕竟为后来的译者开出了一条路。我愿意步赵先生的后尘,在这条艰难而有趣的路上努力前行。
这样的努力,有时会有一些自己觉得比较满意,甚至感到小小得意的结果。但不满意的地方往往更多(上面说的“故事”和“尾巴”,就是一例。我对自己的译法并不很满意,总感到似乎有个令人拍案叫绝的译法藏在哪个地方,但我寻寻觅觅就是找不到)。
译出好玩来,真是知易行难。但我相信以后会有年轻的译者,把这本好玩的书译得更好玩——这是必须的!
在那金灿灿的下午
我们去河上泛舟;
几双小手用力划桨,
船儿却没个准头,
几只小手东指西点,
小船还是晃晃悠悠。
哦,三个小家伙可真忍心!
梦幻般的时刻如此美妙,
她们还偏要听个轻松故事
轻啊,要轻到吹不动羽毛!
可怜我只有一张嘴,
怎能抵挡三个人一起鼓噪?
老大喜欢发号施令,
要求也直截了当:“开始!
老二声气很柔和,她想听
“有点无厘头的故事!”
话最多的是老三,
故事不完,她插嘴不止。
一会儿,忽然静了下来,
三个女孩听得出了神,
跟随梦中的女孩漫游
新鲜奇妙的荒野之境,
自如地跟鸟儿和野兽交谈——
仿佛这一切都能当真。
可是,想象终有枯竭的时候,
故事总会越讲越少,
疲倦的讲故事人弱弱地
想卖关子按下不表:
“留到下一次——”“现在就是下一次!
快活的声音嚷道。
奇境的故事讲了一段又一段。
她们听得津津有味。
离奇有趣的情节编了又编——
现在总算有了结尾,
大家开开心心向家里进发,
沐浴着夕阳的余晖。
爱丽丝!请用你柔软的小手
将这给孩子的故事把玩,
让它和记忆的神秘缎带
系住的童年之梦相伴,
有如远方漫游归来的旅客
带回的凋谢的花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