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前方两个角落各有一个壁挂音响,平时都是用来课间广播和下达通知,早读课结束之后广播里有一段漫长的轻音乐,一直以来都充当着我课间的催眠曲,但今天的音乐声播放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在一阵电流杂音之后,响起的是方主任的声音。
他言辞狠厉地批评了今早一众迟到的同学,又对其他走读学生加以警告。我睡眼蒙眬地撑着下巴听以下长长的迟到名单,当教导主任念到张世伟的时候,我诧异地把视线投射在他身上。
“你不是一大早就在教室了吗?”
张世伟习以为常地往身旁的空座位一指:“早上程哥出去了。”
“他一直都这样吗,写你的名字?”
“那倒不是。”他认真地想了想,“他之前写的是三年(2)班周杰伦。”
林安安这会儿和简霓从小卖部回来,她从袋子里拿出牛奶递给我,视线往我身后一扫又从里面取出同样的牛奶递给张世伟,连带丘程的桌面上也放了一瓶。
张世伟拆着牛奶吸管冲她道谢,她笑了笑往后一退坐回座位。
简霓吸溜着牛奶坐下,把手中的橘子汽水推到我面前:“别说我不仗义,喏,给陆朝浥送过去。”
我啼笑皆非地看着她:“姐姐,你让我一大早给人家送汽水啊?安安都知道要送牛奶。”
简霓煞有介事地放下牛奶,拉着我出教室:“这才特别啊,别人送牛奶豆浆的,你送一瓶橘子汽水,他一看就知道是你。”
我避开走廊上嬉闹的同学,悄无声息地看向她,我这会被认为脑回路不正常吧?
“哪怕我送汽水,他也不见得会收啊。”
简霓大手一挥搭在我肩膀上:“语文必修一,《我很重要》你学哪儿去了?人要有点自信,那谁还写《北大是我美丽而羞涩的梦》呢,你也可以把陆朝浥当成你美丽而羞涩的梦。”
简霓风风火火地把我推到(17)班的教室门前,我稍一趔趄才站稳脚跟,抬头就看见(17)班一众视线齐刷刷地望过来。
“呵呵呵,我找陆朝浥。”我干巴巴地搓手,感觉手上冒着冷气的汽水都快被我焐热了。
陆朝浥坐在教室后面,听见声响望过来的时候正好和我四目相对。他脸色有点苍白,眼睑上有显而易见的青黑。
“你找我?”
“啊。”我这会儿才觉得词穷,我总不能说我就是来给他送汽水的吧,这也太明显了。
“我就是刚去了小卖部,不小心多买了一瓶汽水,刚好路过这里……所以送给你。”
我心里有点忐忑,特别是教室里众人十万伏特的目光围剿让我恨不得掘土遁逃。
“谢谢。”他接过汽水很浅地笑了一下,插进口袋的手微微一顿,“我不知道你会过来,身上没带糖。”
我瞬间笑出声:“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回教室了。”
“等一下。”陆朝浥从窗户边探进身子抽出一张纸巾塞入我手里,“你的手湿了。”
我踩着上课铃回教室,简霓一路啧啧称奇地在我身边感叹,见到安安时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装模作样地演绎无实物表演。
“你的手湿了……安安,我跟你说,陆朝浥简直就是贴心的暖宝宝啊。”
安安在一旁哭笑不得,我冲她翻了个白眼坐回位置上就看见桌面纸杯里的现磨豆浆。
丘程拿课本撞了撞我后背:“你刚去哪儿了?”
我答非所问:“豆浆你买的?”
“嗯,你昨天不还抱怨整天喝牛奶吗?”
张世伟在一旁造作地看着丘程垂眉抹泪:“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滚!”丘程笑骂一声,侧头重复问我,“你刚去哪儿了?”
我突然有点难以启齿,倒是简霓毫不掩饰地实话实说:“她去给陆朝浥送汽水了。”
丘程“啊”了一声,眼神意味不明地看向我:“挺好的。”
“什么挺好的?”
“你不是很欣赏他吗,所以挺好的。”
我顿时哑然,局促不安地趴在对方桌面上小声道:“我下次给你买。”
“你想什么呢?”他笑了笑,“我又不是没喝过汽水。”
我心里依旧发慌,正一筹莫展地等着他说话,他却已经收回视线,安静地低头做作业。
教室里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忙着找课本上课,头顶老旧的风扇摆头时会发出轻微“嘎吱”的声响。
这节课是数学课,我用水杯盖住左上角的名字贴纸,以防老师一时兴起提问时瞥见我的名字,视线却瞥见角落里丘程送给我的那杯豆浆。
我顿了顿把它往身边移了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