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有为《我史》最初刊行于1953年。中国史学会编辑、神州国光社出版《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戊戌变法》,以《康南海自编年谱》为题,第一次发表了《我史》。(以下简称《戊戌变法》本)在该书的《书目解题》中称:
“《康有为自编年谱》,一册,康有为撰,钞本,赵丰田藏。”
又在该年谱前加编者按:
“此年谱系根据赵丰田所藏钞本录下,后经与康同璧所藏抄本对校。原文至光绪二十四年为止。”
也就是说,《康南海自编年谱》是根据两个抄本互校发表的,其一是赵丰田所藏抄本,其二是康同璧所藏抄本。前已叙明,赵丰田所藏抄本即丁文江抄本,康同璧所藏抄本即顾颉刚抄本。赵丰田、康同璧似都未意识到《我史》手稿本的存在。
1966年,台北文海出版社编《中国近代史料丛刊》,第11卷辑入张伯桢《南海康先生传》、《康南海自订年谱》。 我对之进行了核对,《康南海自订年谱》的文字系录于《戊戌变法》本。1972年,文海出版社出《康南海自订年谱·康南海先生年谱续编》合订本一册,次年重印。其中《康南海自订年谱》为1966年版之影印。1976年,蒋贵麟主编《康南海先生遗著汇刊》(台北:宏业书局),其第22册中收录《康南海自编年谱》,仍系影印1966年文海版。1992年楼宇烈编:《康南海先生年谱(外二种)》(中华书局),1996年朱维铮编《中国现代学术经典·康有为卷》(河北教育出版社),1999年罗岗等编《我史》(江苏人民出版社),皆据《戊戌变法》本。可以说,现在刊行的版本,皆出自1953年神州国光社的《戊戌变法》本。
由此,我现在可以看到的,一共有五个版本,其一是中国国家博物馆所藏手稿本,其二是《戊戌变法》本,其三是顾抄本,其四是何凤儒抄本,其五是康同璧油印本,后两个版本又是以顾抄本为母本。各版本之间除了文字转抄中略有异误外,基本上是一致的。也就是说,现行的刊本、抄本与手稿本并无原则性的差别,只是看不到康有为亲笔修改之处。
至少在1929年丁文江抄录时,书名已用“康南海自编年谱”。 顾颉刚抄本、何凤翰抄本皆用此名。1953年神州国光社刊行时,以《康南海自编年谱》为书名,也是很自然的。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个书名是由后人名之而非康有为本人自题,康不可能自称为“康南海”。
然从手稿本来看,封面及内页并无题名。由于用的是年谱体,又是其亲写,中国革命博物馆将该件藏品命名为“康有为自写年谱手稿”。由此又可以解释,丁文江等抄本为何以此名之。
1958年,康有为女儿康同璧在任启圣的帮助下完成《南海康先生年谱续编》,其《序》起首便称:
“先君《自编年谱》,原名《我史》,止于戊戌,凡四十一年,后未续作。”
此语中道出,该书康有为最初命名为《我史》。 而更早提到该书书名的,是康有为弟子张伯桢。1932年,他刻其著《南海康先生传》,称言:民国初年,康有为住在上海,“时伯桢拟刻丛书,先生知之,将平生诸稿编定见授”,其中提到:“《我史》,即年谱。” 张的这一说法,称该书有两个书名。康虽然没有直接将《我史》之题名写在手稿本上,但康同璧、张伯桢必然听见康本人说过。
前引“更甡七十记”之眉批称:“此谱为光绪二十一年乙未前作,故叙事止于是岁。门人罗孝高不知从何得之……” 此中的“谱”字,当作为“年谱”解。康以“此谱”称此书,也有可能将之题名为《自编年谱》。这与张伯桢的说法是一致的。
1996年,朱维铮编《中国现代学术经典·康有为卷》,将《康南海自编年谱》复名为《我史》,称言:
“《我史》在成稿后半个世纪才刊布,书题被刊布时编者改为《康南海自编年谱》,自有某种不得已的考虑,但也大失原著论旨,由原著结语可明。因此我将他作为康有为以‘我’为核心的思想政见的自我总结收录本卷,并依据康同璧的佐证,恢复其原名。”
朱维铮关于《康南海自编年谱》名称的由来,稍有小误,但其中强调的主旨,我是很赞成的,《我史》这一名称是康有为的原意,也特别符合光绪二十四年岁暮康有为写作时的心情。
据此,本书亦恢复康有为原意中的题名《我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