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书的书名可以有个副题:论说文作法。书中有几句话,侧面透露了当初写这本书的动机:
现在的学生不怕抒情文,最怕写论说文。年轻人情感丰富,伤春悲秋无论如何可以写几句,论说文要有见解,就难住了他们。升学考试偏偏爱出论说题!
这段话出于书中人物、某初级中学的教务主任之口,他在话中提到的“学生”,是指初级中学读书的年轻人,这本书预期的读者是中学生。那些年,我看见多少中学生时时在考试压力之下,升学恐惧之中,和艰难的论说文搏斗。我想用自己设计的一套方法帮助他们。
首先,我认为论说文和抒情文一样,都来自生活,都是作者心灵的自鸣。生活中有情有理,即使是从来没进过作文课堂的人,天天也在抒情说理,现在要做的练习是,如何把这种能力自觉地运用到作文上来。我特地从日常用语中选出“讲理”一词,做本书的书名。
再者,我觉得学写论说文和学习数学有某种相通之处,可以设下定理程式,一步一步推进,由简及繁,由浅入深。论说的理性大于感性,便于技术化,初学写作,从技术化得到的帮助快,从笼统欣赏中得到的帮助慢。技术化好比一杯即溶咖啡,及时解渴,也可以看做是艺术化之前的一个步骤。
少年时,我很喜欢叶圣陶和夏丏尊两位先生合著的《文心》,他把文章作法放在教师的教学生活里,放在教师和学生的互动里。这样写成的“文章作法”具体生动,容易领会。《讲理》仿照 《文心》的模式写成,它假设有一位杨老师,他在某个学年之内、拿论说文作法做“作文教学”的重点,师生之间教学相长,他们走过的脚印值得记述。全书叙述的部分用散文笔法,轻松生动,表现学生的生活,进一步预防“论说文作法”可能有的枯涩。
我根据上述的构想,设计出一套教作文的方法,到汐止中学兼做国文教员,化整为零,随机实验,结合成一系列文章,交自由青年半月刊连载。实验证明这一套设计可行,有效,出版成书以后,为各地的老师和家长发现,介绍给学生阅读,销路一直很好。我曾经有机会一再参加台湾各地举行的研讨会、讲习班、夏令营,多少国文教师说,他们照《讲理》演示的方法教学,师生如释重负。我曾经收到多少同学来信说, 《讲理》 打通了他的思路,使他加速进步。黄文范教授在他的文章里说,《讲理》模仿《文心》而“专精过之”,对于我,这是极大的称赏。
实不相瞒,作者在这本书里,不但付出作文心得,也付出对少年人的爱。可是,谁都知道,这样一本书,除非得到教师和家长支持,否则难以摆在学生的书桌上。多少年来,我每接到《讲理》的读者一封信,就仿佛看见站在他背后的人,我的知音。《讲理》至今有稳定的销路,使人遥想多少明智的家长、多少有爱心的教师!愿他们的子女学生都是能论能说的好手,我从他们的教育成果中分享光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