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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官员与公车上书的实际政治作用

官员与公车的上奏上书波澜渐起,政治局势也随之渐起变化。两者之间的互动关系究竟如何?我在本章第二节中已经说明了每日上奏、代奏、电奏的情况,以下再逐日地说明三月二十二日以后政治中心的情况,及其与官员、公车上书的关联。

光绪二十一年三月二十二日(1895年4月16日)的《翁同龢日记》,透露了以下内容:

见起二刻,书房俄顷,再到直房,辰正三散,极早也。小憩。到督办处,见译署申君允,慷慨争和议,译署章京五十六连衔说帖,甚壮,惜太迟矣。徐小云来,邀至莱山处,见李电,言廿三日巳刻画押,限廿日在烟台换约,来请示。答以今日未及进呈,并明日请旨后再复,然巳刻不能到也。

这一段日记透露出,翁当日两次见到了光绪帝,但没有透露说了什么。在督办军务处,总理衙门的官员告诉他,总理衙门章京等56人准备联衔上书,再争和约,其评价是“甚壮,惜太迟”,也没有透露对该官员说了什么。

继而徐用仪请他到总理衙门,与孙毓汶共阅李鸿章二十一日发来、拟二十三日签约的请示电报,他却不同意将此立即上报光绪帝,而是压到第二天早朝时再向光绪帝请示。尽管他知道光绪帝一定会同意,但正式同意签约的电旨,在签约之前绝对到达不了李鸿章的手中。这一点小小的计谋,他后来果然实现。

三月二十三日(4月17日)的《翁同龢日记》,透露了以下内容:

见起一刻余,仍至书房,以陈炽《庸书》、汤震《危言》进呈御览。再到直房看电旨稿,巳初二刻散……晚饭后柳门来长谈,激于时议,颇有深谈,抵暮去。

这一天是同治帝的生日,光绪帝与军机大臣一大早到寿皇殿行礼。军机叫起的时间晚了许多。他在书房中与光绪帝单独会面,并进呈两书。军机处散值是上午9时半,与李鸿章原订的签约时间只差半小时。“柳门”即汪鸣銮,“时议”为何,并没有说明,汪鸣銮是总理衙门大臣,“时议”莫非是总署章京们的联衔上书?

三月二十四日(4月18日)的《翁同龢日记》,透露以下内容:

连日因台事与同官争论,入对时不免愤激。二刻下书房,一刻再至直房,无所补救。退,与高阳谈于方略馆,不觉涕泗横集也。

尽管光绪帝已经发出了两道电旨,尽管李鸿章也已签订条约,但翁仍不同意,为割台事与军机大臣们争论,甚至对光绪帝的用语也“不免愤激”。然而,他在书房、直房的补救工作都失败了。“高阳”,即李鸿藻,两人在方略馆相谈时,意见一致。由此可见,翁、李两人并没有因条约已由光绪帝同意、李鸿章签署,而放弃他们最后的努力。在这几天中,要求拒约的上奏与电奏渐起。

三月二十五日(4月19日)的《翁同龢日记》,透露以下内容:

见起二刻余,封奏二、电九,内一乃俄请暂缓批准和约也。书房一刻,极言批准之不可速,然无益也。

其中俄国请暂缓批准和约一事,即是清朝驻俄国公使兼驻德国、奥地利公使许景澄(此时正在俄国首都圣彼得堡)的电报。该电称:

顷俄外部称:昨奉俄主谕,如和约画押,请中国暂缓批准。俟筹定,即由喀使转告,已电喀使先复。叩以何时可定,则云:但候法、德准信,不过二三日等语。又德主前日见巴使,德报谓倭议内地商务,不便于德云。

清朝在马关条约谈判时,曾多次请求各国帮助。马关订约的内容,也向欧美各国透露。此次是俄国第一次正式表示将出面干涉。喀使即俄国驻华公使喀希尼(Count A.P.Cassini)。巴使即巴兰德(M.A.S.von Brandt),为德国前任驻华公使,亦曾任德国驻日本公使,在远东事务上,德国外交部经常征求其意见,不久后出任德国外交部代理副大臣。然而,许景澄这一“利好”的电报,并没有改变光绪帝的旨意;翁在书房单独会面时,也未能说服光绪帝暂缓批准《马关条约》。到了这样一个时候,翁等人最需要的就是来自言路方面的支持。从本章第二节中可见,也就在这一天,文廷式等人出奏。

三月二十六日(4月20日)的《翁同龢日记》,透露以下内容:

盛电谓巴兰德甚出力,令德纠约俄、法出论云云。同官或议为不足恃,余与兰孙力斥之,在上前亦切陈之,三刻退。书房复申言之,巳初散。

盛为天津海关道盛宣怀,盛电的内容是报告俄、德、法三国将出面干涉之事。 同官指当时的各位军机大臣,兰孙是李鸿藻。翁、李两人依旧坚持他们的态度,辩论的时间长达三刻钟,翁还在书房再次向光绪帝进言。这一天翁、李的劝说工作虽无成果,但由于三国将干涉《马关条约》的消息,使事态出现了转机。

三月二十七日(4月21日)的《翁同龢日记》,透露以下内容:

见起二刻,命以电询许景澄俄所要倭者何语。书房一刻,李鸿章六百里报,携至书斋示臣,明日始下。再至直庐,巳初一刻散……是日庆邸有起,在军机起前。

本日最为关键的一事,是李鸿章从马关回天津后,于三月二十六日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向光绪帝上报《马关条约》的谈判过程,并进呈条约原本。李鸿章在上奏中称:“敬候早日批准,早日派员互换,以便两国停战撤兵,共图休息。”光绪帝于二十七日收到后,未将该折片发下军机处,而是先压了下来,带到书房,与翁同龢商量办理方法。时间虽只有短短一刻,但说明光绪帝在决策前仍先征求翁的意见。光绪帝电旨许景澄,是探听俄国制约日本的具体方法。 庆亲王奕劻是御前大臣、总理衙门大臣,主要在慈禧太后身边,他的到来,很可能是报告俄国公使向清朝通报,俄国将对日本进行劝告之事。

三月二十八日(4月22日)的《翁同龢日记》,透露以下内容:

见起二刻,上促令总署往俄馆问回信,书房一刻,力陈批准宜缓。再到直房,散甚早。苟安一日,如是而已。

“往俄馆问回信”,是指到俄国驻华公使馆询问日本对于三国劝告的答复。光绪帝此时急于知道三国干涉的情况与日本的答复。查该日军机处《随手档》,李鸿章的奏折已经下发到军机处,其中关于李鸿章要求请假20日、请给予治疗其伤的日本医官勋章两片,皆于当日由光绪帝批下。但最核心的即请求批准条约的正折,光绪帝还没有做出决定。 从翁的口气来看,他已不再要求废除条约,而是要求缓批条约,故有“苟安一日”之语。光绪帝此时最关注的是俄国的态度。

三月二十九日(4月23日)是上奏、代奏的第一次高峰。当日《翁同龢日记》透露以下内容:

与庆王同见起,上以李鸿章复电言台湾事不能与伊藤说,甚怒。又诘问昨日徐用仪见喀使语如何……上遂命奕劻、孙毓汶、荣禄今日往见喀使,传感谢之意,并告以批不能过缓,即电俄要的音。又命发电旨询许景澄,亦以此节详告。论及台民死守,上曰:台割则天下人心皆去,朕何以为天下主!孙毓汶以前敌屡败对。上诘责以赏罚不严,故至于此。诸臣唯唯,引咎而已。伏睹皇上乾刚[纲]一振,气象聿新,窃喜又私自憾也,四刻退。至书房亦颇有论列,然事已难回矣。退而看电稿,尚切至,巳正二散……是日封奏九件,八件言款不可行,有请廷议者,有驳条款者,有劾枢臣者。内一件责吴大澂,又指余徇庇。

这是一个转折点,光绪帝公开表示了激烈的态度。许多研究者引用这一段日记,以说明光绪帝的主战态度。然事非如是,从翁的日记来看,这只是光绪帝在战争期间有数的几次振作之一,不然的话,翁也不会说“乾刚[纲]一振,气象聿新”了。从本章第二节可知,当日有翰林院等八件拒和的奏折,在此关键时刻发生了效用。当日军机处给慈禧太后的奏片中称:

本日翰林院代奏编修张鸿翊折片二件,又李桂林等折一件,陆润庠等折一件,张仁黻等折一件,丁立瀛等折一件,高燮曾折片各一件,刘心源折片各一件,裴维侒折一件。以上各折片,款目较繁,臣等日内详细阅看,再行呈览。

一下子收到如此之多要求拒和的上奏,军机处已来不及处理。当日军机处《随手档》记:“折片用封套存堂”,以备次日再看。然而,这一天局势发生变化的真正原因,并不是来自政治下层的奏章,而是来自圣彼得堡的电报。许景澄电告三国已决定干涉,并准备与日本“用力”:

俄外部言,俄、德、法已各电驻使,劝倭减让,言明尤重辽地。此节已电喀。并述英以倭索未为太过,不肯劝。谓:劝亦不从,然倭果坚拒,只好用力。又称:不能早定者,须俟全权画押,方有确据可说等语。

该电最让清廷感兴趣的是“只好用力”一语。当日光绪帝发电旨给许景澄:

奉旨:许景澄廿六电已悉。俄与德、法已电倭令让辽地,具见真心相助。著许景澄先向俄廷致谢。惟所称“倭果坚拒,只好用力”,是否立时可办?和约于二[三]月廿三画押,言明批准后四月十四在烟台互换。必须先期批准,以便送往互换,为日甚迫。三国既肯为力,须于五六日确定办法,且须由三国勒令展缓停战互换之期,方可从容办理。倭如催我如期换约,应以何辞答之?并著与外部熟筹电复。

由于与《马关条约》同时签订的中日《停战展期专条》规定,最后的停战时间为四月十四日(5月8日)夜十二点 ,清廷由此担心,如果不能及早批准和约,耽误互换之期,中日将再次进入战争状态,由此希望三国尽快“确定办法”,更希望三国出面勒令日本“展缓停战互换之期”。

三月三十日(4月24日)上奏的级别陡然上升,从本章第二节可见,内廷行走的皇亲与谏台的言官均联衔出奏。当日《翁同龢日记》透露以下内容:

照常入,封奏二、电三,言者大率谓和约当毁。余虽懦,不敢赞成,而公论不可诬,人心不可失,则日夕在念,思所以维持之,卒不能得,则叹息抑郁,瘀伤成疾矣。见起二刻,天颜又霁,不似昨日威严矣,命将昨今论和款折十一件持与恭亲王面商。早散,巳正赴恭邸处,邸少愈而夜不眠,语多即汗。看折后(先令章京送去),一无断语,大略谓廷议徒扰,邦交宜联而已……归后文云阁来,谈至黑,此人毕竟多材。

由此可见,光绪帝的态度又稍有软化,而拒和的上奏和代奏适时起到了支撑的作用。当日军机处给慈禧太后的奏片称:

昨日封奏八件,并今日载濂等、余联沅等封奏二件,李秉衡折一件,臣等遵旨前往恭亲王处,将折件交看,并面商一切。谨奏。

光绪帝将此十一件上书交给生病请假的恭亲王,恰恰说明了这十一件封奏所产生的政治压力,也表示他已经有新的想法。尽管翁在日记中自称“不敢赞成”、“和约当毁”的奏章(这也合乎其因“克己”而心口相错的一贯性格),但更多的只是虚晃一枪,对上书的内容实际上是赞同的。恭亲王所言“廷议”,即当时许多上书者要求举行王、大臣廷议,讨论《马关条约》并决定准驳,对此他认为“徒扰”而决定不予采用;恭亲王所言“邦交”,即指与俄、德、法三国联系以拒日,对此他表示赞同。尽管翁称恭亲王“一无断语”,但清朝此后的方针侧重于外交,似为恭亲王对此做出了决定。文云阁即文廷式,所谈内容尚不可知,不知此次相会是否与文四月初三日弹劾都察院之片有关。此时,翁还需要更多的上书以做进一步的推动。

四月初一日(4月25日)上奏与代奏继续维持着势头。当日《翁同龢日记》透露以下内容:

封奏中五件言和约,内阁则一百五十六人,见起二刻,无书房。上命枢臣偕庆邸请见皇太后,面陈和战事,并将两日封事十五件一并呈递。顷内监传懿旨:今日偶感冒,不能见,一切请皇帝旨办理。到直房看电底,一予许使催回信,一饬刘、王查各军是否堪战。巳正散……有湖南举人一百二十人合词请改和约,呈三件,数千言,已递都察院。致书于余,责备甚至,来者十四人,文俊等,未见,答以惶恐而已。

拒和的上奏与代奏到了这一天真正发挥了作用,由于呈送恭亲王的拒和封奏已由恭亲王交回,光绪帝派庆亲王与军机大臣等将三天内收到的拒和封奏共十六件,亲呈慈禧太后,并当面请示和战大策。 慈禧太后此时不见军机,也不表示态度,是其惯常的做派。有意思的是,湖南举人14人将已经递到都察院然尚未代奏的三封联衔上书,送到翁的住宅,“文俊”即其中一上书的领衔人文俊铎之误。“惶恐”一词表示了翁的内心赞许之意。

尽管慈禧太后没有表态,将责任推给了光绪帝,但光绪帝于此时做出了新的决策。他发电给驻在榆关的辽沈方面前敌主帅钦差大臣刘坤一、驻在天津的津沽方面前敌主帅署直隶总督王文韶,让他们对敌情战势做出判断:

奉旨:新定和约条款,刘坤一、王文韶谅皆知悉。让地两处,赔款二万万,本皆万难允行之事。而倭人恃其屡胜,坚执非此不能罢兵,设竟决裂,则北犯辽沈,西犯京畿,皆在意中。连日廷臣章奏甚多,皆以和约为必不可准,持论颇正,而于沈阳、京师两地,重大所关,皆未计及。如果悔约,即将决战,如战不可恃,其患立见,更将不可收拾。刘坤一电奏有云,战而不胜,尚可设法撑持;王文韶亦有聂士成等军颇有把握,必可一战之语。惟目前事几至迫,和战两事利害攸关,即应立断。著刘坤一、王文韶体察现在大局安危所系,及各路军情,战事究竟是否可靠,各抒所见,据实直陈,不得以游移两可之词,敷衍塞责。钦此。

光绪帝在此电旨中第一次正面评价拒和的“章奏”,也说明了这些“章奏”与决策的关系;但问题的关键也在此时彰显出来,最后的决断将取决于军事上是否真有把握。电旨提到了刘坤一、王文韶先前的电报,皆有胜算之词 ,若刘、王两位主帅还坚持原来的说法,局势有可能大变。同日,光绪帝还发电许景澄:

奉旨:廿九日电谕许景澄向俄廷致谢,商由三国告倭展缓停战互换之期,并饬总署王、大臣赴三国使馆嘱将展期一节各电本国。该使皆允即日发电。不审日内俄廷已得日本复信否?殊深悬盼。俄称:倭果坚拒,只好用力。询之喀希呢,语涉含糊。究竟俄外部之言有无实际?此事至急,若有布置,此时必已定议。并著密探以闻。倘至限期迫近,尚无复音,可否由中国径达日本,直告以三国不允新约,嘱中国暂缓批准之处。著许景澄往见外部,与之预筹此节,先期电复。

到了此时,清朝准备自己出面直接与日本交涉,以三国不允新约为由,暂时不批准条约。

到了这一天,翁同龢、文廷式以及此时已出奏者创造了奇迹,历史出现了转机。可以说,如果没有俄国等国的表态,如果没有上奏与代奏的推动,光绪帝就不会走得这么远,很可能在三月二十八日,即下发李鸿章奏折的那天,就批准条约了。

到了这一天,关键已不在于更多的上奏或代奏,而在于刘、王两主帅的答复以及三国的决心与“用力”。

到了这一天,江西、广东、湖南等省公车的上书,虽已递到了都察院,但还没有呈到御前。

四月初二日(4月26日)上奏与代奏继续保持势头。当日《翁同龢日记》透露以下内容:

见起三刻。是日先召臣入养心殿,数语即退。军机见时传懿旨,谓和战重大,两者皆有弊,不以断,今枢臣妥商一策以闻。书房片刻,退至直房,散时晚。发三国二电,上意然也。三国无回信。而言者益多,劝成者益促。噫!难矣。

光绪帝在养心殿、书房两次单独与翁见面,交代为何?翁没有透露。慈禧太后的表态自与昨天收到十五件封奏有关,但其模棱两可的言辞又是其一贯的作风,即让臣下揣摩猜测她的意图。“言者”指拒约的言论,“劝成者”即主张批准条约的诸位军机大臣。此中可以看出拒和的言论使某些主和的军机大臣感到了压力,决定尽快促成光绪帝批准条约。翁由此感到了此事的难度。根据光绪帝的命令,清朝当日向俄、德、法三国发出“国电”:

现承大俄国大皇帝、大德国大皇帝、大法国大伯理玺天德厚意,以中国与日本新定和约画押后嘱暂缓批准,由贵国力劝日本再加减让,甚为可感,专此致谢。惟换约日期已迫,所商情形如何?能否展缓互换之期,务希在中历四月初七日之前示复,以免迟误,实深殷盼。

“国电”是代表国家发出的电报,是相当于“国书”的外交文件,外交使节可以持之要求见该国的元首。在这一封国电中,所强调的是日期,即“四月初七日(5月1日)之前”,关于这一日期的意义,后文还会提到。

四月初三日(4月27日)起,拒约的奏章已是进入第二次高潮,但局势却变得更加不明朗。《翁同龢日记》称:

照常入,封奏七、电四。邀庆邸至小屋,甫欲谈,上命至养心殿,数语出。见起五刻……书房一刻,再到直房,巳正先散……许使有电,俄不能用力,语转松懈。

光绪帝与翁在养心殿、书房两次单独见面,内容未透露。庆亲王的到来,很可能与送达许景澄的电报有关。许电称:

遵旨托筹各节。据外部罗拔诺夫称:因法廷办理稍迟,须今、明日告倭。此时但作三国自行情劝,不便勒展期限,然旬内外必有定办确信,不致逾限。如倭来催中国,宜不露他意,或以未查毕等词答之。又云:喀亦来询,已电复等语。计三四日后,倭复可到,再向探商续闻。澄。卅。

许景澄的电报在路上走了三天,俄国明确表示不会向日本提出展期换约的要求,也未就是否“用力”予以确认,只是希望清朝“不露他意”或以“未查毕”为词拖延。光绪帝心急如焚,为此再发电许景澄:

奉旨:许景澄三十电奏已悉。展期一节,既不能办,现距换约只余十日,批准发往为时更迫。日本复信,此间必须三四日内接到,方可赶上。著许景澄不时探问,立即电闻。三国情劝之信,既已交到日本,则公劝暂缓批准之语,亦可由我径告日本,较权词答复,似为直截,仍与外部商定速复。该大臣前电有倭果坚拒、只好用力之语,意颇切实。此时应问俄廷能否先以兵舰来泊辽东海面为我臂助?倘真用兵力,中国愿与俄立定密约,以酬其劳。此节宜诣外部,密与商订电复。

该电旨再一次强调了时间,“日本复信,此间必须三四日内接到,方可赶上”一语,是指日本答复的消息,须在三四日内到达北京,方能赶上决定是否批准的时间。也就是说,四月初八日是决定是否批准条约的最后时间。为了能让俄国真正“用力”,清朝此时也准备与俄国订立密约,许其兵费、土地等项酬劳。由于许电并无俄国“用力”的确认,军事对抗也迫在眉睫,光绪帝再次发电刘坤一、王文韶:

奉旨:初一日谕令刘坤一、王文韶将和战大局所系,战事是否可靠,据实直陈,著即迅速复奏。钦此。

由此可见,清朝政治决策中心此时的关注点,在于圣彼得堡的许景澄、榆关的刘坤一、天津的王文韶,而对京城内正在涌起的上奏代奏浪潮已不太看重了。

四月初四日(4月28日)的《翁同龢日记》,透露以下内容:

封奏十(二件别事)、电五。载泽封事请起,召对五刻,张荫桓三刻,军机不过二刻。上以和约事徘徊不能决,天颜憔悴。书斋所论大抵皆极为难,臣憾不能碎首以报。巳正散。是日许电语虽云可无误限期,其实皆延宕耳。午正访高阳于黄酒铺痛谈,相对唏嘘,归后未决,如在沸釜中。江西举人涂朝弼,宜黄人,来递条陈,未见。

拒和的封奏是越来越多,都察院也于该日代奏条陈,但作用已是越来越小。镇国公载泽,内廷行走,曾参加郡王衔贝勒载濂等王公7人的上奏,此日再次上奏要求拒约,并请面见光绪帝。觐见交谈的时刻超过了一小时。光绪帝的态度是“徘徊不能决,天颜憔悴”,在书房中向翁表示“为难”。翁又与李鸿藻两人中午“相对唏嘘”。而这一切的决定因素,很可能是李鸿章、许景澄的电报。李电称:

顷据伦敦路透电,报日本复俄、德、法三国公使云:日本百姓因屡战皆捷,现在无殊酒醉,如将中国拟让奉天之地,辞而不受,则必激成内乱。英国新报以英国国家不肯与闻此事,为甚是,德、法两国徒受俄国所指使。法国新报则以法国干预此事为非,是虽见好于中国,必得罪于日本,非计之得云。鸿。江午。

这封电报似乎说明日本已拒绝了三国的劝告。许电称:

遵晤罗拔诺夫密筹,据云:三国现称为大局出劝,非与中国约同,公事转易。缓批一层,请勿直告为妥。昨又电驻使,合商在批准期前定一日期,限倭确复允否,杜其延宕等语。先闻。澄。冬。

罗拔诺夫为俄国外交大臣。这一电报明确表明三国不希望中国直接出面,与日本交涉缓批条约之事,所称“批准期前定一日期”,也使清朝感到时间之迫急。为此光绪帝发电许景澄:

奉旨:许景澄初二日电奏悉。俄请勿直告,允以批准期前定一日限倭确复。所云批准期前,自指十四日之前,若于十二三日始接复信,则断来不及。计约本送到天津须三日,自津至烟台须一日。总须初八日以前复电到京方可。该大臣仍即日亲晤外部,询此确期,万勿延误。本日见路透电云:日本复三国公使云,百姓因屡战皆捷,无殊酒醉,如将中国拟让奉天之地辞而不受,必激成内乱等语。据此,则是日本已有复语,何以俄廷不以告我?著询明即日电复。初二日所发国电,已接到分递否?并复。

听到日本对于三国的强硬态度,光绪帝感到将再次与日本直接对抗,无法振作起来。他在电旨中明确了四月初八日是批准条约的决定日,以能不误四月十四日在烟台的条约互换。

四月初五日(4月29日)的《翁同龢日记》,透露以下内容:

封奏一、电四。见起二刻,书房数分而已。恭闻东朝犹执前说,而指有所归。许电杳然,刘、王之奏未至,极徘徊也。巳正散……麟芝庵、汪柳门先后来,丁生立钧、沈生曾植同来,谈至亥初去。

“东朝”,即西太后;“犹执前说”,即四月初二日懿旨,让军机大臣妥商一策向其报告;“指有所归”,即她已有倾向性意见,或大臣们已体会出她内心的意图。到了这一时刻,官员、公车的上奏上书已经不太起作用了,关键是军事主帅的电报,以及俄、德、法国的态度。而当日未能收到许景澄、刘坤一、王文韶的电报,是由于暴风雨及海啸刮断了天津四个方向的电报线。麟芝庵即麟书,时任大学士、吏部尚书、翰林院掌院学士,时徐桐已入闱,吏部、翰林院皆其一人掌理,为吏部、翰林院官员的代奏,起了不小的作用。丁立钧是翰林院编修,沈曾植是刑部员外郎、总理衙门章京,也是此次官员上书主力集团的成员。就在这一天,光绪帝发电旨给时在天津的李鸿章:

连日纷纷章奏,谓台不可弃,几于万口交腾。本日又据唐景崧电称,绅民呈递血书,内云:公法会通第二百八十六章有云“割地须商居民能顺从与否”,又云“民必乐从方得视为易主”等语。台民誓不从倭,百方呼吁,将来交接万难措手。著李鸿章再行熟察情形,能否于三国阻缓之时,与伊藤通此一信,或豫为交接地步。务须体朕苦衷,详筹挽回万一之法。

这一道电旨说明了众多官员、公车上书造成的政治压力,但透露出来的并不是光绪帝打算直接拒约或改约,“挽回万一之法”,是让李鸿章与伊藤商量出一个妥协的办法。

四月初六日(4月30日)的《翁同龢日记》,透露以下内容:

封奏七件,都察院代奏者一件中有七折,无电信,线断也。见起二刻,亦无所可否。命往恭亲王邸会商,令定和战之议,巳初退……同李公同诣恭王府,同人先后集,邸疾渐起。孙君以所拟宣示稿就正,邸以为是。宣示者,俟批准后告群臣之词也,大意已偏在和字。

这一天都察院代奏的七件条陈全是公车们的上书,其中也包括了梁启超等广东举人80人的上书;然到了此时,无论是光绪帝还是军机大臣,都没有心思来细读公车们上书的内容。翁同龢、李鸿藻等人再也不能利用上奏的舆论,来左右此期的政情。由于电报的不通,收不到最为关键的刘坤一、王文韶和许景澄的电报,光绪帝当日以“六百里”的速度寄旨刘、王:将和战之计“由六百里驰递来京”,并命王将许景澄的电报“原码由六百里递至总理衙门为要”。 “李公”,李鸿藻,“孙君”,孙毓汶,“同人”,军机大臣。在恭王府进行的决定和战大计的讨论中,孙毓汶、恭亲王已经考虑到批准条约后布告群臣的“宣示”。

由此可以看出一道非常明显的从上升到下降的曲线。从三月二十二日开始,曲线开始上升。拒约的上奏、代奏和电奏开始作用于政治,光绪帝的态度渐起变化。二十九日拒约的封奏达到了九件,再加上许景澄的电报,引出了光绪帝激烈的言辞。到了四月初一日,上升的曲线达到其顶点。光绪帝命军机大臣与庆亲王持拒和封奏十六件,面见慈禧太后,请示和、战大计;命前敌主帅刘坤一、王文韶对拒约再战明确表示态度,并命许景澄等开展更大的外交活动。然到这一天为止,递上的只是官员们的封奏,公车们的上书此时尚未递上。四月初二日曲线开始下滑,拒约的上奏、代奏和电奏的作用力开始变小。初三日督办军务处代奏左赞善贻谷领衔的上书,共有公车27人,初四日都察院代奏工部主事叶题雁领衔的上书,共有公车3人,这两件上书的作用已很难说得清。到了四月初六日,都察院代奏公车上书七件,共有举人、生员、教职等246人,但对朝廷的政治决策作用甚微。

也就在四月初六日,刘坤一、王文韶的电报到达北京。

刘坤一、王文韶奉到电旨后,深感此中责任重大。刘约王于四月初三日在榆关与天津的适中之地唐山会面,共同商谈如何电奏。初三日的会谈,参加者除刘、王两人外,还有聂士成、丁槐。初四日王文韶回到天津,适遇海啸,京津电报线中断。王文韶当即用六百里加急的速度飞递折片各一件。初六日,京津电报线抢修通,刘、王电报到达北京,然当日的早朝已结束,军机处亦散值,刘、王的电报没有在御前讨论。王文韶的电报称:

维此次议约,倭人要挟很[狠]鸷,实为中外臣民所共愤。不独言事者忠义愤发也。旨意以不和即战,计及沈阳、京师两地,重大所关,务筹万全之策,仰见圣虑深远。急其所急,臣在津言津,如提督聂士成、总兵吴宏洛、章高元、陈凤楼等军声气联络,必可一战,其榆关以迄辽沈各路军营,亦各有可用之将。究竟是否可靠,臣实不敢臆断。现在事可胜不可败,势成孤注,与未经议约以前情形,又自不同。传闻俄、德、法三国颇肯助我,外间未审确实。事关全局安危,就请饬下军机大臣、督办军务处、总理衙门通盘筹议,请旨定夺。再,臣与刘坤一昨在唐山晤商一切,意见大略相同。文韶谨奏。豪未。

王文韶的电报,词语相当委婉,但表达的意思却又是相当清楚的:军事上全无把握,且当前的局势是可胜不可败。他将责任交还给军机处、军务处、总理衙门,也是官场老手的做法。而老奸巨猾的刘坤一本来就是文字高手,他的电报又是当时文字游戏的杰作,很难让人一下子看清楚其意,然其电文虽长,对当时的决策却影响重大,故多节录其文如下:

坤于新定条约虽未尽悉,要之让地赔款多节,目前固难允行,后患更不堪设想,宜战不宜和,利害重轻,事理显然。此固天下所共知,亦在圣明洞鉴。惟一经决裂,倭必分拥猛攻,自以保京畿、固辽沈为第一要义。查辽沈等军依克唐阿、长顺、陈湜等皆与贼累战,甚为得力;唐仁廉亦系夙将,所部枪械已齐,当足以资抵御。更有宋庆、魏光焘、李久光诸军驻扎宁锦一带,该将领等忠勇过人,屡经大敌,相机战守,似辽沈后路可无他虑。倭如图犯京畿,则自关至津沿海要口,处处设防,又有各大枝游击之师,合计不下十余万人。倭寇岂易深入,纵或登岸,究属孤军,既有程文炳、董福祥两军堵御于前,而津关各军可以多面夹击,即不得手,自可再战三战,以期必胜。未必彼即长驱直入,我即一蹶不振。万一京畿吃紧,坤必抽调劲旅,迅速入卫,以保无虞。前电所陈“尚可设法撑持”者,此也。夫利钝本难逆睹,但倭奴远道来寇,主客之形,彼劳我逸。近得探报,倭新卒多以老弱充数,饷亦不继,在我只须坚忍苦战,否则高垒深沟,严为守御,倭奴悬师远斗,何能久留,力尽势穷,彼将自为转圜之计。况用兵两年,需饷不过数千万,较赔款尚不及半,而彼之所费愈多。持久二字,实为现在制倭要著。诸将一闻和约,义愤填胸,必欲一决死战。坤职在兵戎,宗社所关,惟有殚竭血诚,力任战事,此外非所敢知。昨于初三日驰抵津、关适中之唐山,与王文韶、聂士成、丁槐等面商,意见相同,谨据实直陈。请代奏。坤一。支酉。

刘坤一此电,著名一时,引者多有误解。他是按照传统的“武死战、不知和”的思路来写的,其中提到的依克唐阿、宋庆等部皆有败仗,在他的笔下成了有作战经验或有忠勇之气的名将;在京畿地区的作战上,大谈取胜的可能性,大谈日军的不足,但始终回避有无胜利把握的关键词语。从基调上来说,他与王文韶完全相反,但在最后又称其与王文韶“意见相同”,正说明他以更加委婉的言辞表示其对战争前景并无信心。对于刘坤一的用心,天津海关道盛宣怀未读其电文即已识破其意。四月初二日,在王文韶临行前,他致信王:“此政府欲将一个难题目架在师与岘帅身上。惟岘帅廿二日电奏,有‘各军枪械略齐,兵勇锐气可用’等语。此次颇难自圆其说。”初四日,当王文韶回到天津之后,他再次致信王:“唐山会议一节,关系非轻。想岘帅措词较难。”

四月初七日(5月1日),军机处在御前讨论王、刘电报。《翁同龢日记》对王文韶的电报一字未提,对刘坤一的电报记录为:“刘虽电复可战,而同列颇摘其一二活字,谓非真有把握也。”翁亦为文字高手,并非不知刘,他也看出刘意,对此在军机处也未再作争辩。这一天的御前会议开得很沉闷,前敌主帅的电报已基本决定了不开战的方针,至于拒约或展期换约只能看俄、德、法三国的态度了。翁同龢此日收到了盛宣怀一信,在日记中写道:“得盛杏孙函,言三国不足恃,游说欤,抑实情欤?”然盛宣怀信中还大谈军事不足恃,翁日记中却闭口不言,似也可证明翁对此论的认可。 由于天津电报接通,当日进呈的许景澄电报共有四件,皆未有确信。其中一电称:

昨复商罗拔,如限期迫近,非权答可宕,拟但以三国出论,碍难批准告之。彼云:“本部总不愿中国牵说三国之事,必不得已,可言现听闻三国与日本商改新约,是否仍可批准,专作商词,然能不说尤妙。”“用力”一说,系副大臣基斯敬因代为密述,不作公谈。并云:“ 在华俄舰数十艘 已足当倭 法十余艘 德六艘 新拨二艘在途 。此似已有布置。”但指坚拒而言,其意仍主持重。俟再续探,请代奏。巴暂署外部副大臣。澄。江。

“江”是初二日,罗拔即罗拔诺夫,下画点处为光绪帝朱点,另用朱笔圈点以断句。 虽是“用力”一说“不作公谈”,但光绪帝感兴趣的是俄、法、德三国的军舰,当日寄给许景澄电旨,再次透露出光绪帝的急迫心情:“国电既递,有无复信?商办密约能否就绪?此两节再电速复。” 由于许景澄电报中有俄国外交大臣罗拔诺夫所言,“必不得已”时可对日本“专作商词”,当日经光绪帝批准,总理衙门通过美国驻华公使田贝(Charles Denby)转电日本政府:

中国政府请贵大臣转电日本政府:现闻俄、德、法三国与日本商改中日新约,须候定议。十四日换约之期太促,拟展缓十数日,再行互换,即转商,候复。

这一要求后来被日本政府所拒。

也就是这一天,拒约主战的上奏、代奏及电奏第三次进入高潮,其中包括山东巡抚李秉衡等高官,而吏部、都察院共代奏了八件条陈,签名的官员和举人分别达到了100人和723人。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的意见在御前的决策会议中是根本不用讨论的。

四月初八日(5月2日),也就是清廷决定是否批准和约的最后日子,恰在这一天,王文韶的电报递到御前:

昨将风雨海溢情形,除电奏外,由驿六百里驰陈声明。远处各营节节阻水,俟查确再报。现查宏字、定武等十营,军装子弹多被淹失。该两军弁勇各淹毙数十百人。余皆凫水避至新河附近各村,并有由火车逃至天津者,人数尚未查清。其新河以上津沽周鼎臣三营、芦台聂士成十营、新河以下章高元八营、上古林曹克忠三十营,均被水患,大约情形与宏字、定武各营相同。此次大风雨三昼夜,继以海啸,沿海洋河口、秦王岛及祁口、呈子口等处因电线中断,尚未据禀报,恐遭水情形,亦所不免。目下各军收集勇丁,先须抚恤,并重整军装,沿海防务非一两月不能成军。正当和战未定之际,不敢不据实直陈。再,由津至沪电线,现在已通。请代奏。文韶。阳午。

津沽一带为京师门户,也是清廷此时重兵重装防御的重点地区。此处一有闪失,清朝将无战具。翁同龢在日记中提及此事称:“晨入,见北洋报……此时值此奇变,岂非天哉?”荣禄也在一电报中称“莫非天意”? 也恰在这一天,许景澄的电报递到御前:

国电已送外部接递,并切陈期限迫促情形。据罗拔诺夫称:“日本仍未复到,现无可复商缓换约,俄国委难照办。现查知新约期限,专指换约。若批准发下,仍候三国办理准行,以定应换与否,操纵较便。请中国自酌。”叩以约既批准,恐于三国商改有碍。彼云“ 批而不换 约仍无用 即使已换 亦不能阻三国所商 ”等语。查俄廷前劝缓批,今又拟候信定换。亦少确见。察商倭口气并未松动。请代奏。澄。歌。

“歌”系初五日,下画点处为光绪帝朱点,另用朱笔圈点以断句。俄国此时明确表态:让清朝先批准条约,以后再决定是否互换。即“候信定换”。王、许两电已使光绪帝别无选择。该日《翁同龢日记》中称:

封奏六件,都代奏一,封十五件,电五。见起三刻,上意幡然有批准之谕。臣对以三国若有电来何以处之。上曰:“须加数语于批后,为将来地步。”于是战栗哽咽,承旨而退。书斋入侍,君臣相顾挥涕,此何景象耶?退拟批,与孙力争,午初散。

当日发下对李鸿章请求批准《马关条约》奏折的朱批:“依议。单、图并发。该衙门知道。惟闻俄、德、法三国现与日本商改中日新约,将来如有与此约情形不同之处,仍须随时修改。钦此。”

也就在这一天,公车上书达于峰端,都察院代奏官员、举人等条陈达十五件,上面共有官员75人、举人等336人的签名。然而对于这些,御前讨论时谁也没有提到。当日军机处给慈禧太后的奏片中称:

本日都察院代奏候选道李光汉等条陈折,附原呈十五件,准良折两件、片一件,陈兆文折一件,洪良品折一件、片二件,以上各折件款目较繁,臣等日内详细阅看,再行呈览……

这些话虽然说得中规中矩,也符合以往的格式,一如三月二十九日军机处的奏片;但在不同背景下,又似可以听出军机大臣们已无意于此的心声。

四月初九日(5月3日),官员与公车上书再跃高峰,而军机处致慈禧太后的奏片又一次平静地写道:

本日督办军务处代奏主事朱梁济等条陈折,原呈一件,户部代奏主事刘寅浚、邓福初条陈各一折,原呈两件,都察院代奏道员易顺鼎等条陈折,原呈十件,国子监代奏助教朱寯瀛等条陈折,内阁学士祥霖折一件,祭酒萨廉折一件,司业瑞洵折一件。以上折呈,款目较繁,臣等日内详细阅看,再行呈览。

由于许景澄的电报依旧没有确信,光绪帝为此发电许:“现在换约期迫,三国尚无准信,只好先行派员赍约赴烟,候旨遵行。日内仍著该大臣催询确信,立时电奏。” 这一天,光绪帝另有谕旨:“著添派三品衔升用道联芳与伍廷芳同往烟台换约。” 添派联芳,是翁的主意。该日《翁同龢日记》称:“见起二刻,请旨添派联芳偕伍廷芳送约,盖喀谓伍习于倭而特举联以请也。此未奏明。”“喀”为喀希尼,以联芳监视伍廷芳,翁的手法一如其旧。这一天,李鸿章电告伊藤博文,中国皇帝已批准条约。

决策由此而做出,以后也只是稍有变动。翁同龢等人虽然还有动作,但主要是依赖于俄、德、法三国干涉。接续而来的上奏、代奏、电奏虽一直未断,但在政治中枢已经是无人喝彩,甚至有可能是无人理睬。 也就是说,当康有为等人在松筠庵连日大集,苦心结撰上书时,已注定是不可能起政治作用的。在当时的政治条件下,朝廷的重大决策决不可能依据公车们的激烈言辞、宏大计划以及激情热血为转移。此次御前的和、战决定,是基于前敌主帅的胜负判断、三国干涉的确认与否、津沽海啸三大因素。康有为自以为通过上书即能获帝心而变国途,既说明了其政治幼稚,也证明了其远离政治中心。康有为后来虽进入了政治中心,但政治经验并未得以增长,他与此时的文廷式一样,从来也没有进入过权力与决策中心。

上奏、代奏和电奏,政治高层只是需要用之改变三月二十日的电旨,拒绝或推迟批准条约,以获得机会再议和款战守之策;而局势逼迫着清廷走向批准并互换条约,这些奏折、电报和上书也就没有什么用处了。 tAFK3VQNuvkoA8yfxRqr+Wrj6PwzpRZOy0OXhJNa06MLLZiSesiGmH4okC/XNUw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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