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蔡世家第五

【题解】

《管蔡世家》主要记载蔡国与曹国的史事。管叔、蔡叔是周武王、周公旦的亲兄弟，一母所生，因此传记开篇就对周武王的十兄弟作了介绍，包括他们的长幼、分封情况，因此本文应作武王兄弟之合传看。

由于周初武庚之乱的缘故，管叔被诛，所封国灭，所以传记的后半部分都是叙述蔡国的始末，其中较为详细地介绍了蔡国三次得国、三次失国最终灭于楚的过程。同时，文末又附有曹国的历史。

【原文】

管叔鲜、蔡叔度者，周文王子而武王弟也。

武王同母兄弟十人。母曰太姒，文王正妃也。其长子曰伯邑考，次曰武王发，次曰管叔鲜，次曰周公旦，次曰蔡叔度，次曰曹叔振铎，次曰成叔武，次曰霍叔处，次曰康叔封，次曰冉季载。冉季载最少。同母昆弟 ① 十人，唯发、旦贤，左右辅文王，故文王舍伯邑考而以发为太子。及文王崩而发立，是为武王。伯邑考既已前卒矣。

武王已克殷纣，平天下，封功臣昆弟。于是封叔鲜于管，封叔度于蔡：二人相纣子武庚禄父，治殷遗民。封叔旦于鲁而相周，为周公。封叔振铎于曹，封叔武于成，封叔处于霍。康叔封、冉季载皆少，未得封。

武王既崩，成王少，周公旦专王室。管叔、蔡叔疑周公之为不利于成王，乃挟武庚以作乱。周公旦承成王命伐诛武庚，杀管叔，而放蔡叔，迁之，与车十乘，徒七十人从。而分殷余民为二：其一封微子启于宋，以续殷祀；其一封康叔为卫君，是为卫康叔。封季载于冉。冉季、康叔皆有驯行 ② ，于是周公举康叔为周司寇，冉季为周司空，以佐成王治，皆有令名于天下。

【注释】

①昆弟：兄和弟，比喻亲密友好。②驯行：善良的行为。

【译文】

管叔鲜和蔡叔度，是周文王的儿子，周武王的弟弟。

周武王的同母兄弟共有十人。母亲叫太姒，是周文王的正妻。她的长子叫伯邑考，第二个儿子是武王发，第三个儿子是管叔鲜，第四个儿子是周公旦，第五个儿子是蔡叔度，第六个儿子是曹叔振铎，第七个儿子是成叔武，第八个儿子是霍叔处，第九个儿子是康叔封，第十个儿子是冉季载。冉季载年龄最小。同母兄弟的十人中，只有武王发和周公旦贤能，一左一右辅佐文王，因此文王舍弃长子伯邑考而立次子发为太子。待到文王去世后，太子发继位，就是武王。伯邑考在此之前就已经去世了。

武王攻克商纣以后，平定天下，分封有功之臣和各位兄弟。于是便把叔鲜封在管地，把叔度封在蔡地：二人帮助商纣王的儿子武庚禄父，治理殷商的遗民。把叔旦封在鲁地，并任命他为周王朝的国相，就是周公。把叔振铎封在曹地，把叔武封在成地，把叔处封在霍地。康叔封和冉季载这时年纪都还小，没有得到封地。

武王去世以后，年幼的成王继位，周公旦在王室中独揽朝政。管叔、蔡叔怀疑周公对成王不利，就挟同武庚起来反叛。周公旦秉承成王旨意讨伐诛杀武庚，杀掉管叔，放逐了蔡叔，迁居时给蔡叔十乘车和随从七十人。将殷商遗民分为二部：其中一部分分封给宋国微子启，来承续殷商祭祀；其中另一部分分封给康叔建立卫国作卫国国君，就是卫康叔。把冉地封给季载。冉季、康叔都具有善良的品行，于是周公举荐康叔担任周朝的司寇，冉季担任周朝的司空，来辅佐成王治理国家，他们在天下都有好的名声。

【原文】

蔡叔度既迁而死。其子曰胡，胡乃改行，率德 ① 驯善。周公闻之，而举胡以为鲁卿士，鲁国治。于是周公言于成王，复封胡于蔡，以奉蔡叔之祀，是为蔡仲。余五叔皆就国，无为天子吏者。

蔡仲卒，子蔡伯荒立。蔡伯荒卒，子宫侯立。宫侯卒，子厉侯立。厉侯卒，子武侯立。武侯之时，周厉王失国，奔彘，共和行政，诸侯多叛周。

武侯卒，子夷侯立。夷侯十一年，周宣王即位。二十八年，夷侯卒，子釐侯所事立。

釐侯三十九年，周幽王为犬戎所杀，周室卑而东徙。秦始得列为诸侯。

四十八年，釐侯卒，子共侯兴立。共侯二年卒，子戴侯立。戴侯十年卒，子宣侯措父立。

宣侯二十八年，鲁隐公初立。三十五年，宣侯卒，子桓侯封人立。桓侯三年，鲁弑其君隐公。二十年，桓侯卒，弟哀侯献舞立。

哀侯十一年，初，哀侯娶陈，息侯亦娶陈。息夫人将归，过蔡，蔡侯不敬。息侯怒，请楚文王：“来伐我，我求救于蔡，蔡必来，楚因击之，可以有功。”楚文王从之，虏蔡哀侯以归。哀侯留九岁，死于楚。凡立二十年卒。蔡人立其子肸，是为缪侯。

缪侯以其女弟为齐桓公夫人。十八年，齐桓公与蔡女戏船中，夫人荡舟，桓公止之，不止，公怒，归蔡女而不绝也。蔡侯怒，嫁其弟。齐桓公怒，伐蔡；蔡溃，遂虏缪侯，南至楚邵陵。已而诸侯为蔡谢齐，齐侯归蔡侯。二十九年，缪侯卒，子庄侯甲午立。

【注释】

①率德：遵循前人之德。

【译文】

蔡叔度在流放期间就已经去世了。他的儿子叫胡，胡改变了行为，遵循前人美德，顺从善良品性。周公听说后，举荐胡担任鲁国卿士，他把鲁国治理的很好。于是周公向成王进言，重新把胡封到蔡地，来奉行蔡叔的祭祀，这就是蔡仲。其余的五位兄弟都到自己的封国上任，没有做周天子的官吏。

蔡仲去世，儿子蔡伯荒继位。蔡伯荒去世，儿子宫侯继位。宫侯去世，儿子厉侯继位。厉侯去世，儿子武侯继位。武侯在位期间，周厉王丢掉王位，逃奔到彘地，由周公和召公共同执政，诸侯大多背叛了周王室。

武侯去世，儿子夷侯继位。夷侯十一年，周宣王即位。二十八年，夷侯去世，儿子釐侯所事继位。

釐侯三十九年，周幽王被犬戎杀害，周室衰微，向东迁徙。秦国开始列为诸侯。

四十八年，釐侯去世，儿子共侯兴继位。共侯在位二年去世，儿子戴侯继位。戴侯在位十年去世，儿子宣侯措父继位。

宣侯二十八年，鲁隐公刚刚继位。三十五年，宣侯去世，儿子桓侯封人继位。桓侯三年，鲁国人杀死他们的国君隐公。二十年，桓侯去世，弟弟哀侯献舞继位。

哀侯十一年，起初，哀侯娶陈侯的女儿为夫人，息侯也娶陈侯的女儿为夫人。息夫人要回陈国省亲，路过蔡国，蔡侯对他不尊重。息侯大怒，请求楚文王说：“你假意来攻伐我，我向蔡国求救，蔡兵一定会来救援，楚国就趁机袭击蔡国，可以有收获。”楚文王听了他的话，虏获蔡哀侯回到楚国。哀侯被扣压了九年，死在楚国。哀侯一共在位二十年去世。蔡国人立他的儿子肸，这就是缪侯。

缪侯把他的妹妹嫁给齐桓公做夫人。缪侯十八年，齐桓公与夫人蔡姬在船上玩，夫人摇晃船只，桓公让她停下来，她不停。桓公大怒，将蔡姬送回蔡国，但没有断绝婚姻关系。蔡侯十分恼怒，就将他的妹妹又嫁给了别人。齐桓公知道后非常生气，就攻伐蔡国；蔡国军队溃败，于是缪侯被虏，齐军向南一直打到楚国的邵陵。后来各诸侯国替蔡侯向齐桓公请罪，齐桓公才蔡侯放回去。二十九年，缪侯去世，儿子庄侯甲午继位。

【原文】

庄侯三年，齐桓公卒。十四年，晋文公败楚于城濮。二十年，楚太子商臣弑其父成王代立。二十五年，秦穆公卒。三十三年，楚庄王即位。三十四年，庄侯卒，子文侯申立。

文侯十四年，楚庄王伐陈，杀夏征舒。十五年，楚围郑，郑降楚，楚复 ① 之。二十年，文侯卒，子景侯固立。

景侯元年，楚庄王卒。四十九年，景侯为太子般娶妇于楚，而景侯通焉。太子弑景侯而自立，是为灵侯。

灵侯二年，楚公子围弑其王郏敖而自立，为灵王。九年，陈司徒招弑其君哀公。楚使公子弃疾灭陈而有之。十二年，楚灵王以灵侯弑其父，诱蔡灵侯于申，伏甲，饮之，醉而杀之，刑其士卒七十人。令公子弃疾围蔡。十一月，灭蔡，使弃疾为蔡公。

【注释】

① （shì）：通“释”，释放。

【译文】

庄侯三年，齐桓公去世。庄侯十四年，晋文公在城濮打败楚军。庄侯二十年，楚国太子商臣杀死自己的父亲成王取代他，自立为君。庄侯二十五年，秦穆公去世。庄侯三十三年，楚庄王即位。三十四年，庄侯去世，儿子文侯申继位。

文侯十四年，楚庄王攻伐陈国，杀掉夏征舒。文侯十五年，楚国围攻郑国，郑侯投降楚国，楚国又释放了他。二十年，文侯去世，儿子景侯固继位。

景侯元年，楚庄王去世。景侯四十九年，景侯为太子般娶从楚国娶妻，而景侯与他私通。太子杀死景侯，自立为君，这就是灵侯。

灵侯二年，楚国公子围杀死他的国君郏敖，自立为君，这就是灵王。灵侯九年，陈国司徒招杀死他的国君哀公。楚国派公子弃疾灭掉陈国并占有了它。灵侯十二年，楚灵王因为蔡灵侯弑杀自己父亲，将他引诱到申地，埋伏好武士后设宴款待灵侯，趁他酒醉时杀死了他，并且杀了他的随从士兵七十名。楚灵王又命公子弃疾围攻蔡国。同年十一月，消灭蔡国，让弃疾为蔡公。

【原文】

楚灭蔡三岁，楚公子弃疾弑其君灵王代立，为平王。平王乃求蔡景侯少子庐，立之，是为平侯。是年，楚亦复立陈。楚平王初立，欲亲诸侯，故复立陈、蔡后。

平侯九年卒，灵侯般之孙东国攻平侯子而自立，是为悼侯。悼侯父曰隐太子友。隐太子友者，灵侯之太子，平侯立而杀隐太子，故平侯卒而隐太子之子东国攻平侯子而代立，是为悼侯。悼侯三年卒，弟昭侯申立。

昭侯十年，朝楚昭王，持美裘 ① 二，献其一于昭王而自衣其一。楚相子常欲之，不与。子常谗蔡侯，留之楚三年。蔡侯知之，乃献其裘于子常；子常受之，乃言归蔡侯。蔡侯归而之晋，请与晋伐楚。

十三年春，与卫灵公会邵陵。蔡侯私于周苌弘以求长于卫；卫使史言康叔之功德，乃长卫。夏，为晋灭沈，楚怒，攻蔡。蔡昭侯使其子为质于吴，以共伐楚。冬，与吴王阖闾遂破楚入郢。蔡怨子常，子常恐，奔郑。十四年，吴去而楚昭王复国。十六年，楚令尹为其民泣以谋蔡，蔡昭侯惧。二十六年，孔子如蔡。楚昭王伐蔡，蔡恐，告急于吴。吴为蔡远，约迁以自近，易以相救；昭侯私许，不与大夫计。吴人来救蔡，因迁蔡于州来。二十八年，昭侯将朝于吴，大夫恐其复迁，乃令贼利杀昭侯；已而诛贼利以解过，而立昭侯子朔，是为成侯。

成侯四年，宋灭曹。十年，齐田常弑其君简公。十三年，楚灭陈。十九年，成侯卒，子声侯产立。声侯十五年卒，子元侯立。元侯六年卒，子侯齐立。

侯齐四年，楚惠王灭蔡，蔡侯齐亡，蔡遂绝祀。后陈灭三十三年。

【注释】

①裘：皮衣。

【译文】

楚国灭亡蔡国三年后，楚国公子弃疾杀死他的国君灵王取代了王位，自立为君，就是平王。平王寻求蔡景侯的小儿子庐，立他为君，这就是平侯。这一年，楚国也重新恢复了陈国。楚平王刚刚继位，想要拉拢诸侯，因此重新立陈、蔡两国的后人。

平侯在位九年去世，灵侯般的孙子东国攻打平侯的儿子，自立为君，这就是悼侯。悼侯的父亲叫隐太子友。隐太子友是灵侯的太子，平侯继位后杀死了隐太子。因此平侯死后，隐太子的儿子东国便攻打平侯的儿子取代了王位，自立为君。悼侯在位三年去世，弟弟昭侯申继位。

昭侯十年，朝见楚昭王时，带了两件好皮衣，把其中一件献给了楚昭王，自己穿其中另一件。楚国令尹子常想要昭侯穿的那一件，昭侯不给。子常就在楚昭王面前说昭侯的坏话，使昭侯被扣留在楚国三年。蔡昭侯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后，就把自己的皮衣献给了子常；子常接受了皮衣，才向楚王进言放回昭侯。蔡侯回国后就去了晋国，请求与晋国一起攻伐楚国。

昭侯十三年春，与卫灵公在邵陵会盟。蔡侯私下结交周朝大夫苌弘，要求盟约上位次排在卫国前面；卫国派史讲述卫康叔的功业德行。最后还是让卫国排在了蔡国前面。这一年夏天，蔡国替晋国消灭了沈国，楚王大怒，攻伐蔡国。蔡昭侯让他的儿子到吴国做人质，请求吴国一起攻伐楚国。这一年冬天，蔡侯与吴王阖闾一起打败楚国，攻入都城郢。蔡侯怨恨子常，子常十分害怕，逃奔到郑国。昭侯十四年，吴军撤军回国，楚昭王复立楚国。昭侯十六年，楚国令尹因为国民遭受吴、蔡屠杀而向昭王哭泣谋求报复蔡国，在鼓动民众时痛哭流泣，蔡昭侯知道后恐惧。昭侯二十六年，孔子到蔡国。楚昭王攻伐蔡国，蔡侯害怕，向吴国求援。吴王认为蔡国都城距离吴国太远，约定蔡国迁都到靠近吴国地方，以便容易相救；蔡昭侯私下应允了，没有和大夫商量。吴国人来救援蔡国，于是把蔡国都城迁到了州来。昭侯二十八年，昭侯将要朝见吴王，蔡国大夫害怕他再次迁都，于是派贼寇利杀死昭侯；而后诛杀贼寇利来推卸罪责，并立昭侯的儿子朔为君，这就是成侯。

成侯四年，宋国消灭曹国。成侯十年，齐国田常杀死他的国君简公。成侯十三年，楚国消灭陈国。十九年，成侯去世，儿子声侯产继位。声侯在位十五年去世，儿子元侯继位。元侯在位六年去世，儿子侯齐继位。

侯齐四年，楚惠王消灭蔡国，蔡侯齐逃亡国外，蔡国于是断绝了祭祀。蔡国比陈国后灭亡三十三年。

【原文】

伯邑考，其后不知所封。武王发，其后为周，有本纪言 ① 。管叔鲜作乱诛死，无后。周公旦，其后为鲁，有世家言。蔡叔度，其后为蔡，有世家言。曹叔振铎，有后为曹，有世家言。成叔武，其后世无所见。霍叔处，其后晋献公时灭霍。康叔封，其后为卫，有世家言。冉季载，其后世无所见。

【注释】

①言：记述，记载。

【译文】

伯邑考，他的后代不知分封到什么地方。武王发，他的后代是周王，有《本纪》记载。管叔鲜因叛乱被诛杀，没有后代。周公旦，他的后代是鲁国国君，有《世家》记载。蔡叔度，他的后代是蔡国国君，有《世家》记载。曹叔振铎，他的后代是曹国国君，有《世家》记载。成叔武，他的后代不见记载。霍叔处，他的后代封在霍地，被晋献公消灭。康叔封，他的后代是卫国国君，有《世家》记载。冉季载，他的后代不见记载。

【原文】

太史公曰：管蔡作乱，无足载者。然周武王崩，成王少，天下既疑，赖同母之弟成叔、冉季之属十人为辅拂 ① ，是以诸侯卒宗周，故附之世家言。

【注释】

①辅拂：辅助。

【译文】

太史公说：管叔、蔡叔叛乱，没有值得记载的。但周武王去世，成王年幼，引起天下人的疑惧，所幸依赖武王同母的弟弟成叔、冉季等众兄弟的辅助，才使诸侯最终以周室为宗主，因此把他们的事附带着在《世家》中记录。

【原文】

曹叔振铎者，周武王弟也。武王已克殷纣，封叔振铎于曹。

叔振铎卒，子太伯脾立。太伯卒，子仲君平立。仲君平卒，子宫伯侯立。宫伯侯卒，子孝伯云立。孝伯云卒，子夷伯喜立。

夷伯二十三年，周厉王奔于彘。

三十年卒，弟幽伯强立。幽伯九年，弟苏杀幽伯代立，是为戴伯。戴伯元年，周宣王已立三岁。三十年，戴伯卒，子惠伯兕立。

惠伯二十五年，周幽王为犬戎所杀，因东徙，益卑，诸侯畔之。秦始列为诸侯。

三十六，惠伯卒，子石甫立，其弟武杀之代立，是为缪公。缪公三年卒，子桓公终生立。

桓公三十五年，鲁隐公立。四十五年，鲁弑其君隐公。四十六年，宋华父督弑其君殇公，及孔父。五十五年，桓公卒，子庄公夕姑立。

庄公二十三年，齐桓公始霸。

三十一年，庄公卒，子釐公夷立。釐公九年卒，子昭公班立。昭公六年，齐桓公败蔡，遂至楚召陵。九年，昭公卒，子共公襄立。

共公十六年，初，晋公子重耳其亡过曹，曹君无礼，欲观其骈胁 ① 。釐负羁谏，不听，私善于重耳。二十一年，晋文公重耳伐曹，虏共公以归，令军毋入釐负羁之宗族闾 ② 。或说晋文公曰：“昔齐桓公会诸侯，复异姓；今君囚曹君，灭同姓，何以令于诸侯？”晋乃复归共公。

二十五年，晋文公卒。三十五年，共公卒，子文公寿立。文公二十三年卒，子宣公强立。宣公十七年卒，弟成公负刍立。

成公三年，晋厉公伐曹，虏成公以归，已 ③ 复释之。五年，晋栾书、中行偃使程滑弑其君厉公。二十三年，成公卒，子武公胜立。

武公二十六年，楚公子弃疾弑其君灵王代立。二十七年，武公卒，子平公须立。平公四年卒，子悼公午立。是岁，宋、卫、陈、郑皆火。

【注释】

①骈胁：肋骨紧密连接为一，是一种生理上的畸形。②闾：里中大门。③已：已而，不久。

【译文】

曹叔振铎，是周武王的弟弟。武王攻克商殷纣以后，把叔振分封在曹地。

叔振铎去世，儿子太伯脾继位。太伯去世，儿子仲君平继位。仲君平去世，儿子宫伯侯继位。宫伯侯去世，儿子孝伯云继位。孝伯云去世，儿子夷伯喜继位。

夷伯二十三年，周厉王逃奔到彘地。

夷伯在位三十年去世，弟弟幽伯强继位。幽伯九年，弟弟苏杀死幽伯取代王位，自立为君，这就是戴伯。戴伯元年，周宣王已经继位三年。三十年，戴伯去世，儿子惠伯兕继位。

惠伯二十五年，周幽王被犬戎杀害，周朝于是向东迁移，王室力量更加衰微，诸侯纷纷背叛它。秦国开始列为诸侯。

三十六年，惠伯去世，儿子石甫继位。他的弟弟武杀死他取代王位，自立为君，这就是缪公。缪公在位三年去世，儿子桓公终生继位。

桓公三十五年，鲁隐公继位。桓公四十五年，鲁国人杀死他们的国君隐公。桓公四十六年，宋国华父督杀死他的国君宋殇公和大夫孔父。五十五年，楚桓公去世，儿子庄公夕姑继位。

庄公二十三年，齐桓公开始称霸。

三十一年，庄公去世，儿子釐公夷继位。釐公在位九年去世，儿子昭公班继位。昭公六年，齐桓公打败蔡国，一直进军到楚国的邵陵。九年，昭公去世，儿子共公襄继位。

共公十六年，起初，晋国公子重耳逃亡时经过曹国，曹国国君对他很不礼貌，想要看看重耳身上连在一起的肋骨。曹国大夫釐负羁劝谏，共公不听，于是釐负羁私下对重耳很友好。公共二十一年，晋文公重耳攻伐曹国，将曹共公虏获回国，命令军队不得进入釐负羁的宗族里门。有人劝晋文公说：“昔日齐桓公与诸侯会盟，恢复异姓的国家；如今您却囚禁曹国国君，灭亡同姓诸侯。怎么向诸侯发号施令？”晋文公才又把曹共公放回国去。

共公二十五年，晋文公去世。三十五年，曹共公去世，儿子文公寿继位。文公在位二十三年去世，儿子宣公强继位。宣公在位十七年去世，弟弟成公负刍继位。

成公三年，晋厉公攻伐曹国，将成公虏获回到晋国，不久又释放他。成公五年，晋国大夫栾书、中行偃唆使程滑杀死他们的国君厉公。二十三年，成公去世，儿子武公胜继位。

武公二十六年，楚国公子弃疾杀死他的国君楚灵王取代王位，自立为君。二十七年，武公去世，儿子平公须继位。平公在位四年去世，儿子悼公午继位。这一年，宋国、卫国、陈国、郑国都有发生火灾。

【原文】

悼公八年，宋景公立。九年，悼公朝于宋，宋囚之；曹立其弟野，是为声公。悼公死于宋，归葬。

声公五年，平公弟通弑声公代立，是为隐公。隐公四年，声公弟露弑隐公代立，是为靖公。靖公四年卒，子伯阳立。

伯阳三年，国人有梦众君子立于社宫，谋欲亡曹；曹叔振铎止之，请待公孙强，许之。旦，求之曹，无此人。梦者戒其子曰：“我亡，尔闻公孙强为政，必去曹，无离 ① 曹祸。”及伯阳即位，好田弋 ② 之事。

六年，曹野人 ③ 公孙强亦好田弋，获白雁而献之，且言田弋之说，因访政事。伯阳大说之，有宠，使为司城以听政。梦者之子乃亡去。

公孙强言霸说于曹伯。十四年，曹伯从之，乃背晋干宋。宋景公伐之，晋人不救。十五年，宋灭曹，执曹伯阳及公孙强以归而杀之。曹遂绝其祀。

【注释】

①离：通“罹”，陷入，遭受。②田弋（yì）：打猎。弋，射获禽类。③野人：这里指田野之民，农人。

【译文】

悼公八年，宋景公继位。悼公九年，曹悼公朝会宋国，宋国囚禁了他；曹国大臣拥立他的弟弟野为君，这就是声公。悼公死在宋国，尸体运回曹国安葬。

声公五年，平公的弟弟通杀死声公取代王位自立，这就是隐公。隐公四年，声公的弟弟露杀死隐公取代王位自立，这就是靖公。靖公在位四年去世，儿子伯阳继位。

伯阳三年，曹国有个人梦见很多君子站在曹国祭祀土地神的社宫边，商议将要灭亡曹国；曹叔振铎阻止了他们，请他们等到公孙强出现，众人同意了他的要求。第二天早晨，做梦的人在曹国四处寻找，没有找到这个叫公孙强的人。做梦的人告诫他的儿子：“我死后，你要是听说公孙强当政，一定要离开曹国，以免遭受曹国灭亡的祸患。”待到伯阳继位，喜好射猎。

伯阳六年，曹国的一个农人名叫公孙强的也很喜好射猎，捕获到一只白雁献给了伯阳，并且畅谈射猎之道，借此机会询问到政事。伯阳十分高兴，宠信公孙强，任命他做司城来参与国政。做梦的人的儿子听说后就逃离了曹国。

公孙强向曹伯讲论称霸诸侯的主张。伯阳十四年，曹伯听从了公孙强的建议，于是背叛晋国，侵犯宋国。宋景公攻伐曹国，晋国人不来救援。伯阳十五年，宋国灭亡曹国，俘虏了曹伯阳和公孙强回到宋国，并且杀掉了他们。曹国于是断绝了他们的祭祀。

【原文】

太史公曰：余寻曹共公之不用僖负羁，乃乘轩 ① 者三百人，知唯德之不建。及振铎之梦，岂不欲引曹之祀者哉？如公孙强不修厥政 ② ，叔铎之祀忽诸。

【注释】

①乘轩：乘坐大夫的车子。②厥：其他的，那个的。

【译文】

太史公说：我探寻曹共公不任用贤人釐负羁，而有乘坐大夫车子的就三百人，知道曹共公不修行德政。等到发生关于曹叔振铎的梦，难道不是想要延长曹国的祭祀吗？如果公孙强不推行他的政令，曹叔振铎的祭祀会这么快断绝么。

【解读】

西周建立初期，实行以血缘关系维系统治的宗法制度，即把王室宗族分封为诸侯国，作为辅弼周王室统治的政治力量。周初的大分封是国家形制的一次大变革，周朝统治者希望通过分封同姓兄弟达到共同辅佐周王室的目的，然而武王死后，成王即位时还年幼，周公旦的摄政，引起了管叔、蔡叔的猜忌和不满。于是他们利用自己封地内殷族余民的力量叛周，后被武力平息。文章中，司马迁既从维护统一的立场出发，批评了管叔、蔡叔的分裂行为，又委婉辩证地指出了二人叛国的真实思想根源：“疑周公之为不利于成王。”司马迁并没有像那些极端的卫道者一样，把管蔡之乱完全归咎于管蔡个人品质的顽劣，表现出他尊重史实、不虚美不隐恶的实录精神，同时也流露出他对于兄弟不仅没能同心同德，共同强盛，反而各自衰落，最终造成姬姓王国整体衰落的些许遗憾。

两个国家在春秋时期已经沦为三等小国，地位低下，只能依靠大国，而且，稍有不慎就会遭到侵伐。按理说他们应该发奋图强，然而事实却恰恰相反，他们内部充满了荒淫和动乱。司马迁通过本篇揭示了弱国之所以弱，虽有一定的客观原因，但主要在于自己不能内修德政，不能奋发图强。篇末的“太史公曰”虽是针对曹国，又何尝不是针对春秋所有弱国。司马迁通过对曹、蔡两国几度兴亡的简单叙述，生动地再现了两个小国在激烈兼并形势下的窘迫处境，以及两国统治阶级内部的尖锐斗争。从一个特定的侧面反映了春秋战国时代的剧烈动荡和破国亡家相继的残酷现实，再次凸显了他倡导的要团结、不要纷争的主题。

另外，本文在结构安排上独具匠心。通篇不拘成法，体圆用神，笔有繁简，表明了司马迁对历史编纂体例的灵活运用。起笔先叙武王十兄弟，接着叙说管蔡之乱，管叔死而国除，便专叙蔡事，蔡亡，又以十兄弟结，然后专叙曹事，以劝修德政结束全篇。全篇脉络清晰，详略有致，井然有序，成为叙世系作品的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