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书》,又称《前汉书》,东汉史学家班固编撰,是我国第一部纪传体断代史,“二十四史”之一。《汉书》是继《史记》之后我国古代又一部重要史书,与《史记》、《后汉书》、《三国志》并称为“前四史”。《汉书》成书于汉和帝时期,前后历时近四十年方才编撰完成。历来,“史之良,首推迁、固”,后世以“史班”或“班马”并称之。两书各有所长,同为我国史学名著,为治文史者必读之史籍。
《汉书》成书始末——
班固(32~92),东汉历史学家班彪之子,班超之兄,字孟坚,扶风安陵人(今陕西咸阳)。生于东汉光武帝建武八年,卒于东汉和帝永元四年,享年61岁。班固世代为望族,家多藏书,父班彪为当世儒学大家,班固自幼聪敏,“九岁能属文,诵诗赋”,成年后博览群书,“九流百家之言,无不穷究”,为东汉时期著名的辞赋家之一,著有《两都赋》《答宾戏》《幽通赋》等。
由于《史记》只写到汉武帝的太初年间,因此,当时有不少人为其编写续篇。据《史通·正义》显示,为《史记》写过续篇的人就有刘向、刘歆、冯商、扬雄等十多人,书名仍称《史记》。班固的父亲班彪(3—54)对这些续篇感到很不满意,遂“采其旧事,旁贯异闻”为《史记》作《后传》六十五篇。班彪死后,年仅22岁的班固动手整理父亲的遗稿,决心继承父业,完成这部巨作。
不料,工作开始几年,有人上书汉明帝,告发班固“私作国史”。班固被捕入狱,书稿也被全部查抄。他的弟弟班超上书汉明帝,说明班固修《汉书》的目的是颂扬汉德,并无毁谤朝廷之意,班固遂无罪开释。汉明帝颇赏识班固的才能,召为兰台令史,秩俸为二千石,后转迁为郎。当时兰台令史傅毅是他的同事,二人皆以文闻名,班固与弟班超书曰:“武仲以能属文,为兰台令史,下笔不能自休。”此即“文人相轻”典故的来源。班固又奉诏完成其父所著书。
汉和帝永元元年(89),窦宪率兵伐匈奴,班固随其出征,任中护军,行中郎将事,大破匈奴后,勒石燕然山的铭文,即出自班固手笔。班固“不教学诸子,诸子多不遵法度”。洛阳令种竞被班固的家奴醉骂,怀恨在心。汉和帝永元四年窦宪失势自杀,班固受牵连而被免官职,种竞利用窦宪事败之机,逮捕班固,日加笞辱。班固死在狱中,年61岁。
此时其所整理的《汉书》,八“表”及“天文志”均未完成。汉和帝命其妹班昭就东观藏书阁所存资料,续写班固遗作,尚未完毕,班昭即病逝。同郡的马续是班昭的门生,博览古今,汉和帝召其补成七“表”及“天文志”。
《汉书》内容管窥——
《汉书》记述了上起西汉的汉高祖元年(前206),下至新朝的王莽地皇四年(23),共230年的史事。《汉书》包括纪十二篇,表八篇,志十篇,传七十篇,共一百篇,后人划分为一百二十卷,共约八十万字。
《汉书》继承发展《史记》的编纂形式,使纪传体成为一种更加完备的编纂体例。纪传体是以人物传记为中心,虽然各自独立成篇,但彼此间又互有联系,因此全书可以合成一整体。它既能扼要列举历史发展的大概,又可以详细记述有关的史事。既便于查看个别人物活动的情况,又能顾及典章制度的历史沿革,其优点极多,使纪传体能为后世史家所采用。
《汉书》把《史记》的“本纪”省称为“纪”。《汉书》中的“纪”共十二篇,是从汉高祖至汉平帝的编年大事记。又由于东汉不承认王莽建立的政权“新朝”,故将王莽置于“传”中,贬于传末。
《汉书》把《史记》的“列传”省称为“传”。《汉书》中的“列传”共七十篇,仍依《史记》之法,以公卿将相为列传,同时以时代顺序为主,先专传,次类传,再次为边疆各族传和外国传,最后以乱臣贼子《王莽传》居末,体统分明。
《汉书》中的“表”共八篇,多依《史记》旧表,而新增汉武帝以后的沿革。其中的《古今人物表》,作者把历史上的著名人物,以儒家思想为标准,分为四类九等,表列出来。《百官公卿表》则详细介绍了秦汉时期的官制。
《汉书》把《史记》的“书”改称为“志”,取消了“世家”,汉代勋臣世家一律编入传中。这些变化,被后来的一些史书沿袭下来。《汉书》新增加了《刑法志》《五行志》《地理志》《艺文志》。
《刑法志》第一次系统地叙述了法律制度的沿革和一些具体的律令规定。《地理志》记录了当时的郡国行政区划、历史沿革和户口数字,有关各地物产、经济发展状况、民情风俗的记载更加引人注目。《艺文志》考证了各种学术别派的源流,记录了存世的书籍,它是我国现存最早的图书目录。《食货志》是由《平准书》演变来的,但内容更加丰富了。它有上下两卷,上卷谈“食”,即农业经济状况;下卷论“货”,即商业和货币的情况,是当时的经济专篇。
从思想内容来看,《汉书》不如《史记》。班固生活的时代,封建神学思想已发展成为当时的统治思想,而班氏父子又是“唯圣人之道然后尽心焉”的史学家,他们自然以维护封建神学思想为己任,将“圣人之道”作为自己著作的指导思想。这样,作者一面承袭《史记》的内容,一面又指责它的“是非颇谬于圣人”。所谓“圣人”,就是孔子。司马迁不完全以孔子思想作为判断是非的标准,正是值得肯定的,而班固的见识却不及司马迁。
《汉书》神化西汉皇权、拥汉为正统的思想,其目的是为论证东汉王朝的正统性和神化东汉皇权服务的。因此,以阴阳五行学说为理论根据的“五德终始说”和王权神授的封建神学说教,便成为《汉书》的主导思想。为了宣扬“天人感应”、灾异祥瑞的封建神学思想,《汉书》首创《五行志》,专门记述五行灾异的神秘学说,还创立《睦两夏侯京翼李传》,专门记载五行家的事迹。
《汉书》的独特价值——
《汉书》的史料十分丰富翔实,书中所记载的时代与《史记》有交叉,汉武帝中期以前的西汉历史,两书都有记述。《汉书》的这一部分,多用《史记》旧文,但由于作者思想的差异,材料取舍标准不尽相同,移用时也有增删改动。
汉武帝以后的史事,除吸收了当时十几家读《史记》书的资料外,还采用了大量的诏令、奏议、诗赋、类似起居注的《汉著记》、天文历法书以及班氏父子的“耳闻”。不少原始史料,班固都是全文录入书中, “整齐一代之书,文赡事详,要非后世史官所能及”。 因此比《史记》显得更有史料价值。史学家章学诚曾在《文史通义》中说过:“迁史不可为定法,固因迁之体,而为一成之义例,遂为后世不祧之宗焉。”
《汉书》开创了我国断代纪传表志体史书,奠定了修正史的编例。《史记》贯通古今,不以朝代为限,所以叫通史。《汉书》纪传所记的仅为西汉一代的史实,所以叫断代史。断代为史始于班固,以后列朝的所谓“正史”都沿袭《汉书》的体裁,正如刘知几所说“自尔迄今,无改斯道”了。
自秦汉以来,历代政权均为君主体制,本朝人往往不敢直接评论本朝政治,忌讳甚多,而为前朝作断代史可以规避这些问题,因为前朝已灭亡,评述前朝政事,危疑较少,较易发挥。故《汉书》一出,此后历朝官修“正史”均以断代为史。
班固之所以断代为史,并不是偶然的,其目的是为当时统治阶级的政治服务。班固认为,《史记》的通史体例,将西汉一代“编于百王之末,侧于秦项之列”,既不利于宣扬“汉德”,又难以突出汉朝的历史地位。于是,断限起自西汉建立,终于新朝的灭亡,为了突出刘邦,就将《高帝纪》置于首篇。
《史记》虽然立了《吕后本纪》,但却用惠帝纪年,《汉书》补立《惠帝纪》,解决《史记》在体例上的混乱;对于年月的记载也比《史记》详细和明确。对于传记的编排,《汉书》基本上按时间先后为序,体例上也比《史记》整齐划一。《汉书》继承了纪传体优点,此后正史均沿用纪传体的体例。
《汉书》新创立的四种志,对于西汉的政治经济制度和社会文化的记载,比《史记》更加完备,从而提高了《汉书》的史料价值。书志体始创于《史记》,《汉书》加以发展,后代正史的志,大抵以《汉书》十“志”为依归。书志体也成为后世典章制度史的编著所模仿,如唐朝杜佑所著的《通典》。
《汉书》十“志”中,《食货志》为经济制度和社会生产状况提供了丰富的史料;《沟洫志》系统地叙述了秦汉水利建设;《地理志》是中国第一部以疆域政区为主体的地理著作,开创了后代正史地理志及地理学史的研究;《礼乐志》《郊祀志》《刑法志》分别记载政治、军事、法律和有关的典章制度;《五行志》《天文志》和《律历志》,都是研究古代自然科学的宝贵资料。《艺文志》论述古代学术思想的源流派别及是非得失,是一部极珍贵的古代文化史资料。
在《艺文志》中,作者采用了刘歆《七略》的分法,将古代的学术著作区分为六大类三十八小类,加以论述,使人们对各学术流派的演变与发展,有更清楚的了解。同时它又保留了《七略》的大概面貌,成为人们研究上古至西汉末年旳学术发展演变的重要著作,是我国现存最早的一部图书目录及学术文化史。
《汉书》现存约80万字,卷帙比《史记》更为繁富。它增载不少重要的诏令,主要集中在帝纪部分。在许多人物传记中,《汉书》又收入大量有关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方面的奏疏、对策、著述和书信。在《汉书》的十志中,也有类似的重要历史文献的收载,如《食货志》收入晁错的《论贵粟疏》等。
《汉书》还增补了各民族史的资料。例如,在《史记·匈奴列传》的基础上,《汉书》大量增补汉武帝以后的史实,比较完整地记述了自远古至西汉末年匈奴民族的历史。《汉书》又合并《史记》的南越、东越、朝鲜、西南夷诸传,在补充大量的史实基础上,以合传形式写成较为详细的《西南夷两粤朝鲜传》。同时,《汉书》改《史记·大宛列传》为《西域传》,记述今新疆境内我国各民族历史,以及中亚和西南亚诸国史。这些记载,均是研究亚洲有关各国历史的珍贵资料。
此外,《汉书》在我国文学史上的地位也很突出。它写社会各阶层人物都以“实录”精神,平实中见生动,堪称后世传记文学的典范,例如《霍光传》《苏武传》《外戚传》《朱买臣传》等。
原书体例及精粹说明——
与《史记》相比,《汉书》多用古字古义,文字艰深难懂,以至于班固同时代的人,竟必须为《汉书》作音义的注解方可读懂。据《隋书·经籍志》记载,自东汉至南北朝期间,为《汉书》作注的大约就有近20家,而其中以注释音义居多。
关于《汉书》的注本,唐朝以前诸家所注都已失传。清朝的王先谦仿经疏体例注释旧史的代表作《汉书补注》,该书旁采诸家之说,经多年穷究,使疑难不解之处得以通晓,因而至今仍受国内外史学界推崇。这些注释,对于《汉书》中的字音、字义和史实等均有详细考证,为我们阅读《汉书》提供了便利,成为今天使用《汉书》的重要工具。另外,近人杨树达的《汉书管窥》及《汉书补注补正》,都可以参考阅读。
另外,《汉书》出现有大量的通假字,由于篇幅所限,我们不一一作注,而是在原文中以括号附注的形式直接标出。例如,“亡”通“无”,“乡”通“向”,“戏”通“麾”,我们标注为“亡(无)”,“乡(向)”,“戏(麾)”。
那么,《汉书》为什么会产生本有其字而不用的通假现象呢?这其中的原因很多。从根本上说,汉字虽然是以象形、会意为基础发展起来的表意文字体系,但是由于种种原因,它并不能实现形与义的完全统一,因而在造字之初便有了假借。这说明汉字作为记录汉语的符号,本来就是允许和存在着借音表义的。
用字的通假和造字的假借虽有不同,但在借音表义这一点上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只要在使用过程中能做到约定俗成、得到社会的公认就不会造成交际的障碍。因此,某些通假现象在某个时代通行,当时的人们习以为常,并不以之为怪。也许正因为《汉书》的作者刻意追求文意古奥,所以原文中出现了大量的通假字。这是我们在阅读时需要注意的。
由于《汉书》原典卷帙浩繁,作为一般读者,通读全译全注本不仅精力不允,而且也无必要,因此,我们慎重遴选了其中最有代表性的篇章加以注译,让读者在了解西汉一朝的基本史实的同时,同时对《汉书》的行文风格,作者的著史观念和立场有个大略的印象。至于未选入的篇章,如《食货志》、《五行志》等,因为内容专业而枯燥,文字艰深难懂,则有待有需要的专家学者去关注、发掘。
同时,由于《汉书》原典中大量引用了诏书、典章和诗文,其篇幅往往盖过了叙事骨干,出于篇幅考虑,我们做了适当的删节,仅在原文中用“……”表示,而不一一注明。由于水平有限,书中多有不足之处,望读者朋友批评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