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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士风流

岁月悠悠,又怎管江山兴废,人事变迁。若逢盛世,自当感恩苍天厚待,若遇乱世,亦不必怨叹怀悲。自古王朝更迭,如花落花开,而我们所拥有的,仍是当下的现世人间。

大宋政坛,经过几番明争暗斗,到了这时节,可谓风雨飘摇,七零八落。而汴京城,依旧万千锦绣,来往的商客,秦楼的歌妓,以及多情的文人,用其微薄之力,支撑着盛世的太平。

王安石主张变法,和他一起的人为变法派,亦称“新党”。朝堂里那些反对变法之人,则为保守派,亦称“旧党”。

王安石、曾布等人,属于新党,欧阳修以及司马光、苏轼等人,则属于旧党。这场党派之争,从王安石变法开始,几番来回,旷日持久。

许多尘世争端,难说谁是谁非,亦无对错可言。唯权力的天平,在群臣的争斗中,起落不定。千百年来,朝堂的风,何曾有过止息。

经过宋神宗自比尧舜的激情,高皇后垂帘听政的苛刻,又到了宋哲宗无能为力的愚蠢。群臣之间,互相攻讦,或风或雨,或成或败,皆是一念之间。作为苏门学士之一,李格非也深陷其中,难以脱身。

那时的李清照,身在闺中,名扬汴京。她心上眉间,唯有诗词茶酒,花月草木,自不问人间悲欢,不理朝政之争。

她知道,汴京乃宝地,这里墨客云集,才子遍地。在那街巷间,秦楼楚馆里,不知留下多少风流故事。穿过柳巷石桥,或寻一株花草,或吟咏几番。普通一处院落,也不知醉过几回风雅。

李清照的名声,若人间四月,韶华胜极。亦因机缘结识了几位词客,其间,晁补之、张耒二人见证过她最美的时光。几位才子虽未亲身教学,然对李清照词风的形成,甚至她《词论》的主调,皆有影响。

晁补之是“苏门四学士”之一,能书会画,犹善填词。李格非是“苏门后四学士”之一。二人师出苏门,不仅文风相似,且关系密切,非同寻常。元祐间,李格非、晁补之曾共事于国子监,深有同僚之宜。

苏子高才雅量,人品胜仙,又工诗善词,文墨无匹,当时英彦,皆以文章拜谒,自称门生。故苏门之下,一时高才若林,群英荟萃。倘若可以,我亦愿梦回宋朝,与他比邻而居,分一窗秋月,一帘烟雨,足慰平生。

李清照未必见过苏子,然定知其名,深读其文。苏子未必知道清照,纵知,不过门生千金。她工词善墨,许多年后,数篇佳作,惊艳了宋朝。他之才名,旷古难寻;她之清韵,绝代无双。

人生机缘,玄妙莫测。纵同处一个时代,共一片天,哪怕走在一条街市上,也未必可以相识。也许,苏子和李清照,便有过那样一个美好的擦肩。在汴京某间酒肆,某座石桥,或某个雨巷。

苏子被贬儋州(今海南儋州市)时,清照才十四岁。苏子病亡,清照也才十八岁。那时李清照虽有慧心,词句之上,比起名家,不足胜之。但那时的她,已能让晁补之惊叹,并常于人前夸其文采,赞其慧心。

晁补之曾有篇《有竹堂记》,是在李格非任职太学,得了一处宅子后,为他所写。其间有:“率午归自太学,则坐堂中,扫地置笔研,呻吟策牍,为文章日数十篇不休。如茧抽绪,如山云蒸,如泉出地流,如春至草木发,须臾盈卷轴。”句中所赞,为李格非才思。

李格非公务之余,闲暇之时,于那幽雅小院,研墨提笔,才思泉涌,提笔百篇。情思动处,犹如白茧抽丝,连绵如缕;如山上云蒸,弥漫不歇。若泉流出地,汩汩不绝;如春风濡墨,淋漓成篇。春风过处,草木群发,成锦成绣。

有父如此,安无其女?自识字以来,李清照便喜读诗书,来京后,又识得晁补之,得其文中精髓。

李格非颇善文章,于词一事,却并不擅长。而晁补之乃宋词大家,后人称“其词神姿高秀,与苏轼可以肩随”。他的词,不弱苏子。

故李清照每有词,皆付晁补之评点。晁补之既善此道,自不吝赐教,亦知清照之才,非凡辈可及。后来,二人互慕词笔,惺惺相惜,成了忘年之交。

北宋时期,词作虽多,词论稀少。李清照《词论》一出,方有词“别是一家”之说。在此之前,晁补之有一篇评词作品,对李清照《词论》形成颇有启发意义,即《评本朝乐章》。

李清照《词论》评遍诸家,述尽其短,不留情面。唯有晁补之,不曾评点,非其词采不足,难入评语,更多的,怕是一份尊重。

人生在世,山长水远,又到底匆匆,短如烟云。或为名花,惊艳时光,或为凡草,默默无声,但都有其存在的使命,端正庄严,不可侵犯。你是风流词客也好,是市井小民也罢,都在同一光阴里,身处一样的红尘,尝一般的烟火,没有分别。

“苏门四学士”之一的张耒,和李格非亦有很深的渊源。相比晁补之,张耒并不善词,而更工于其他文体。正如他在诗序中写道:“予自童时即好作文字,每于他文,虽不能工,然犹能措词。至于倚声制曲,力欲为之,不能出一语。”

他善作文,吟诗,不善填词,可见词之一类,别于其他文字。此观点,即是清照《词论》之核心语,词乃“别是一家”。

那日,李清照读了张耒著名的《读中兴颂碑》,甚是喜欢。一时间,心中感慨良多,对历史河山,对政治纷纭,对大唐兴衰,仿佛有了更深刻的认知。

她当即提笔,写了《浯溪中兴颂诗和张文潜》两首和诗。笔势纵横,磊落不凡,托古讽今,寓意深远,令人拍案叫绝。

其一

五十年功如电扫,

华清宫柳咸阳草。

五坊供奉斗鸡儿,

酒肉堆中不知老。

胡兵忽自天上来,

逆胡亦是奸雄才。

勤政楼前走胡马,

珠翠踏尽香尘埃。

何为出战辄披靡,

传置荔枝多马死。

尧功舜德本如天,

安用区区纪文字。

著碑铭德真陋哉,

乃令神鬼磨山崖。

子仪光弼不自猜,

天心悔祸人心开。

夏商有鉴当深戒,

简册汗青今俱在。

君不见当时张说最多机,

虽生已被姚崇卖。

其二

君不见惊人废兴传天宝,

中兴碑上今生草。

不知负国有奸雄,

但说成功尊国老。

谁令妃子天上来,

虢秦韩国皆天才。

花桑羯鼓玉方响,

春风不敢生尘埃。

姓名谁复知安史,

健儿猛将安眠死。

去天尺五抱瓮峰,

峰头凿出开元字。

时移势去真可哀,

奸人心丑深如崖。

西蜀万里尚能反,

南内一闭何时开?

可怜孝德如天大,

反使将军称好在。

呜呼,奴婢乃不能道辅国用事张后尊,

乃能念春荠长安作斤卖。

此诗分析了大唐安史之乱,唐王朝军队一败涂地之因。这是历史的教训,山河的言语,不需要叩问,也无须解答。她借嘲讽唐明皇,告诫宋朝统治者“夏商有鉴当深戒,简册汗青今俱在”。

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素日里吟风弄月,折梅采莲,又怎知她有如此襟怀?她单薄之躯,却生出对朝政深切的忧虑,世间多少男儿,亦无此气度,纵有,也未必有这铿锵之音。

世人心中的李清照,当是文辞清丽的婉约佳人。这时的她,还不曾经历聚散离合,也没有悲喜得失,就连一场美丽的爱恋,都未邂逅。又何来的缠绵悱恻,更莫说兴废沧桑。但她不染世事,却深晓天下,此为才女之性灵,凡人不懂。

她淡妆天然,手执荷花,于轻烟般的垂柳下,别有风情。她本人,便是一阕婉转的宋词,红尘经世,只待有缘人解读。

又或许,对世间的富贵名利,恩怨情爱,她皆有心。像她这样的女子,内心深处所装的,又岂是个人的喜怒哀乐。况其父寄身朝堂,朝夕相处耳濡目染,怎能波澜不惊。

王者兴,则花事灿烂;王者衰,则百花凋谢。她虽心有所忧,却不多愁烦,仍于汴京城的街巷饮酒自娱,赌博消遣;或坐书房抄隋朝的经,读大唐的诗,写当代的词。

晚风庭院落梅初。淡云来往月疏疏。 kTX7bEY5b/7E924LhnYLickF3ZBPqX8T4b25d/aF+q7eriF7MvcCLH68wqRbiCE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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