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时代的郑国不算大国,大概由于地理位置的关系吧,它总被卷到大国的争斗里。我们应该记得,秦晋殽之战的起因,便是秦军伐郑。
小国夹在大国中间,事事难办。可是郑子产当了郑国的执政,却搞得有声有色。
有一回,子产陪郑伯到晋国参加会盟,还带去不少礼品。可晋国宾馆的院门很窄,郑国的车子进不去。子产果断命令手下把院墙拆了,让车马停进院子里。
晋人派人来问罪,子产却振振有词,说郑国是小国,大国一招呼,就赶紧搜罗金银财帛来进贡。可是贵国执政官总没空接见。这些礼物按说已是晋国财产,放在那里日晒雨淋,安全没保证,一旦出事,岂不加重我们的罪过?
话头一转,子产又提起晋国的先君晋文公,说他老人家主盟时,自己住在狭小的宫室里,却把招待诸侯的宾馆修得富丽堂皇,让各国使者宾至如归。可是看看眼下,晋侯的宫殿绵延好几里,却让各国来宾住在奴仆的房子里;贵国治安又不好,我也只好这么干了。
晋侯自知理亏,赶快接见郑国客人,还举行了盛大宴会,赠送丰厚的礼品,礼送郑国君臣回国,接着又大兴土木,重建宾馆。这事传遍天下,人们都夸子产会说话、有胆量!
更令人称赞的是子产的见识。郑国各地建有“乡校”,那里既是学习场所,又成了城乡“俱乐部”,人们没事时到那里休闲聊天,难免对时政评头论足。当官的听了很不高兴,于是建议:干脆把乡校拆掉算了!子产却表示反对,说:人们早晚没事到乡校里放松一下,顺带谈谈执政的好坏,不是挺好吗?百姓认为好的呢,咱们就坚持做;他们讨厌的呢,咱们就改正。他们就是咱们的老师啊,为什么要拆掉乡校呢?
子产又说:我只知道努力行善可以减少怨恨,还没听说加强威压可以防止怨恨的呢。加强威压固然可以一时封住人们的嘴巴,可就像筑堤防洪一样,一旦大浪决堤,伤人一定很多,我们想救也救不了!不如让水从小口子流出,再加以引导,这就如同保留乡校,让我们把批评当作良药一样。
子产并没有滔滔不绝地讲一番大道理,只是拿“防川”来打比方,把一条千古不易的真理讲论得明白透彻。孔子听到这话说:由这件事上看,如果有人说子产不仁,我是不信的。
《左传》是中国第一部叙事详赡的完整历史著作,它不但是后世编年史的楷模,对文学的影响也不能低估。后世许多散文名家,都从《左传》中汲取过营养。
《左传》还为我们留下一大串成语,如一鼓作气、唇亡齿寒、鞭长莫及、退避三舍、铤而走险、除恶务尽、大义灭亲、吉人天相、马首是瞻、好整以暇、名列前茅、尔虞我诈、数典忘祖、外强中干、困兽犹斗、多难兴邦、上下其手、风马牛不相及……说《左传》又是一部“成语词典”,它是当之无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