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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历经磨难的征途

哦,火山爆发,大地向天空射出一朵蘑菇状浓烟。刚才还是明亮的白昼,突然间变得一片漆黑。野骆驼们像其他大型食草类动物一样,在不可抗拒的天灾面前,聚集在一起,向南迁移。数以百计的野骆驼,顺着巴颜喀拉山脉狭长的山谷奔跑。领头的是一匹中年雄骆驼,身坯高大健壮,背上一双驼峰小山似的耸立,头顶那片驼毛蓬松弯曲,就像戴着一顶天然皇冠,姑且给它起名叫大皇冠。

为了躲开从天空落下来的炙热的火山灰,这群骆驼马不停蹄地连续行走一天一夜,累得四肢发软,饿得眼睛发绿。就在这时,山谷乱石滩后面出现一片野苜蓿,油绿的叶子在阳光下闪动,紫色的小花在微风中摇摆。苜蓿草是野骆驼最喜爱的一种食物,糯滑爽口,营养丰富。可惜,这片苜蓿草太小了,仅有两亩半大,根本不够几百匹骆驼饱餐一顿。身强力壮的公骆驼就像苍蝇见到了血一样,心急火燎朝野苜蓿地扑去,一面奔跑还一面呕呕吼叫,那是在警告其他骆驼:美味可口的苜蓿草非我莫属,谁也别来同我争抢,不然我就要动粗啦!显然,饥饿使得生命中自私黑暗这一面暴露无遗。公骆驼们进到野苜蓿地,立刻掉转头来,摆开打架的姿势,阻拦母骆驼和小骆驼进入。饥饿难忍的母骆驼和小骆驼不顾一切地冲进苜蓿地,一场争斗眼看就要发生了。

这时,大皇冠张大嘴发出一声气势磅礴的吼叫。它身体最魁梧,智慧最出众,打架最勇敢,是种群的领袖,其他公骆驼都怕它。随着它的吼叫,所有的骆驼都安静下来,混乱的局面得到有效控制。它缓步走到那些蛮横不讲理的公骆驼跟前,一甩脑袋,啪地将一匹长脖子公骆驼推开,又用额头抵住一匹红鼻子公骆驼的腰将其搡出老远,在公骆驼形成的封锁线上强行撞开一条通道。然后它跨着大步来到那些嗷嗷待哺的小骆驼身边,将它们领进野苜蓿地。公骆驼们慑于首领的威势,敢怒不敢言,只能伫立在一旁眼巴巴望着小骆驼们啃食鲜嫩的苜蓿草。

一匹眉心上长着一颗黑痣的小骆驼钻到长脖子公骆驼脖颈底下啃吃一丛苜蓿,长脖子公骆驼本来心里就窝着一团火,这下更是怒从心底起恶向胆边生,一口咬住黑痣小骆驼的前驼峰,黑痣小骆驼疼得哇哇直叫,斜刺一蹿,“刷”的一声,前驼峰上那撮驼毛被拔了下来。长脖子公骆驼满嘴都是驼毛,“噗”地吐了一口,金色的驼毛在空中飞扬。小骆驼们吓坏了,停止啃草,纷纷朝后躲让。大皇冠喷了个响鼻,迅速赶过来,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后肢踮立,前蹄高举,去踩踏长脖子公骆驼。长脖子公骆驼举起前肢蹦跶迎战,可它身坯明显比大皇冠要矮小一圈,力气不济,格斗经验也差,一交手,就被大皇冠踩了好几蹄子,才两三个回合,就败下阵去,转身欲逃。大皇冠大步流星追赶上来,一口咬住长脖子公骆驼的后驼峰,连皮带血啃下一嘴驼毛来。长脖子公骆驼呕呕怪叫了两声,逃出野苜蓿地。大皇冠仍不罢休,穷追猛撵,把长脖子公骆驼驱逐出了骆驼群。谁心里都明白,在如此险恶的环境里,离开群体,存活下去的希望是非常渺茫的。

对长脖子公骆驼实施惩罚后,大皇冠又瞪起血红的眼珠子,朝几匹平时桀骜不驯的公骆驼大吼数声,那是严厉的警告、最后的通牒,公骆驼们识相地退到两边去了。它们害怕惹恼首领,害怕受皮肉之苦,更害怕被驱逐出群体成为孤独的流浪者,没办法,只好被迫将生命中自私黑暗的那一面收藏起来。大皇冠自己也忍着饥饿,不吃苜蓿草。在大皇冠严密监护下,群体内二三十匹小骆驼放放心心地啃食起来。待小骆驼们吃得差不多了,大皇冠这才解除警戒状态,让其他骆驼进到野苜蓿地啃吃草料。本来就面积不大的野苜蓿地,被几十匹小骆驼放开肚皮大吃大嚼了一顿,差不多吃掉了三分之一,剩下的食料,当然不够几百匹成年骆驼食用,每匹成年骆驼仅吃了几口,那片野苜蓿地就被剃了光头。

很难解释大皇冠为何要在食物匮乏时不惜动用武力压服那些公骆驼坚持要让小骆驼们先进食,也许,大皇冠天生是匹富有爱心和责任感的好骆驼,特别有舔犊之情,眷恋那些活泼可爱的小骆驼,不愿意看到小骆驼们挨饿;也许,大皇冠是匹生活阅历丰富的骆驼,晓得小骆驼们筋骨稚嫩,生命力脆弱,更抗不住饥饿,也没有能力同成年骆驼争抢食物,属于弱势群体,假如不采取特别手段加以特殊保护,任其在生存竞争的旋涡中漂流,很容易就会被生活无情地淘汰掉,所以在食物资源有限的情况下,必须先满足小骆驼的需要;也许,大皇冠是匹智慧登峰造极的骆驼,能高瞻远瞩,晓得眼前这场草食动物大迁移艰苦卓绝凶吉难料,只有确保生命延续的链条不断裂,才有可能免遭种群灭绝的大灾难,而那些小骆驼,是初升的太阳,是生命延续的火种,是种群的未来和希望,保护它们,就是保护种群的未来。

不管怎么说,在食草类动物大迁移的初始阶段,大皇冠凭借至高无上的首领地位,凭借高大的身躯强健的体魄,压制了某些公骆驼自私贪婪的本性,在群体中造成这样一种价值观念:这二三十匹小骆驼是群体最宝贵的财富,照顾好它们,让它们平平安安活下去,是每一匹成年骆驼义不容辞的责任。

实践证明,这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值得称道的明智之举。

哦,骆驼群顺着巴颜喀拉山脉西侧一片浩瀚的沙漠向南跋涉。正值盛夏,阳光曝晒,沙漠热得就像一只大火炉。它们已经在沙漠连续行走十几天,没遇到一处水源。骆驼虽然有沙漠之舟的美称,是世界上最耐渴的动物,但连续十几天不喝一滴水,也渴得受不了了。好多骆驼已经两三天没解小便了,排泄系统干得排不出液体来,即便排尿,也浓得像盐汤,稠得像胶水,排的时候身体疼得像刀割。本来,骆驼鼻腔有一层特殊黏膜,可以在呼吸时吸收空气中的水分,以缓解体内的干渴。可这片绵延千里的大沙漠,年降雨量只有几毫米,空气干燥得不含一丝水分,所以骆驼们虽有用鼻腔吸收空气中水分的本领,也丝毫发挥不了作用。

一匹年老体迈的骆驼,渴得晕晕眩眩,大概发生了海市蜃楼的幻觉,把一块卵石滩看成是清波荡漾的水塘,紧走几步,弯曲后腿,趴开两条前肢,低下脑袋做出喝水状,它当然喝不到水,反而吸了一嘴巴干燥的黄沙,哼哧哼哧大口喘咳起来,嘴里没有唾液,喷吐出一团团掺了不少黄沙的血沫,越咳越厉害,最后吐出两口黑血,两眼一闭卧倒在地,再也没能爬得起来。其他骆驼经过这匹老骆驼身边时,都显得忧心忡忡,大家心里明白,骆驼耐渴是有极限的,现在的干渴程度差不多已到了极限,要是再找不到水,整个骆驼群就有被干死的危险。

太阳偏西时,老天保佑,渴极了的骆驼群总算遇到一个水塘。水塘里积着薄薄一层清水,有几只青蛙在浮萍上跳跃。骆驼们都晓得,只有喝到这水,才有希望活着走出这无垠的沙漠。大家争先恐后往水塘边跑,骆驼饮水的本领也很大,能在十分钟之内一口气喝下九十五升水,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水塘,就这么一层薄薄的清水,根本就不够几百匹骆驼喝的。就在这时,大皇冠又仰天长吼了数声。霎时间,混乱的骆驼群安静下来,许多骆驼已经快跑到水塘边了,又面带羞赧的表情踅转回来。是的,这宝贵的水,理应先让小骆驼们喝。围在水塘边的成年骆驼们闪出一条道来,让二三十匹小骆驼先去到水塘边喝水。

那匹红鼻子公骆驼大概实在渴得受不了了,弯曲四膝压低身体,乔装成未成年小骆驼的模样,混在这群小骆驼中间,蹒跚往前走,企图享受未成年小骆驼的待遇,先喝到水。可它才走了几步,便被几匹眼尖的雌骆驼瞧出破绽,这几匹雌骆驼一拥而上,你一嘴我一嘴咬得红鼻子公骆驼狼狈不堪落荒而逃。

这一次又像在野苜蓿地那样,待二三十匹小骆驼饮完水后,其他骆驼才蜂拥而上到水塘里抢水喝。有许多成年骆驼仅喝到一两口水,只能算是润了润冒烟的喉咙罢了。有好几匹骆驼由于没能及时补充体内过度消耗的水分,第二天没能走出沙漠,倒在大迁移的途中。

这以后,爱护和照顾小骆驼,把生的希望留给小骆驼,变成了这群骆驼的行为规范,变成了绝大多数成年骆驼的自觉行动。

哦,这群野骆驼来到了风雪丫口。正是暴风雪猖獗的季节,鹅毛大雪漫天飞舞。彻骨寒冷加上高山缺氧,小骆驼们走到一半就精疲力竭,喝醉酒似的摇摇晃晃。成年骆驼围了上来,有的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肆虐的暴风雪,有的贴在小骆驼身边朝小家伙身上喷洒热气,有的在后面用热烘烘的嘴抵住小骆驼的屁股,推搡着小家伙往前走。成年骆驼组合成奇特的“挡风墙”,保护着小骆驼在白茫茫的风雪丫口上穿行。空旷的风雪丫口,疣猪、野驴、藏羚等动物的尸骸星罗棋布,被白雪覆盖,变成一个个尖锥形的小雪冢,风雪丫口看上去就像一块墓地。那些动物尸骸,绝大多数都是未成年的幼兽。幼兽细皮嫩肉,抵抗力弱,更抗不住暴风雪的侵袭。料峭寒风刮倒了一匹走在最外围的母骆驼,“挡风墙”被寒流撞开了缺口,立刻就有另一匹成年骆驼奔上来,补上了这块缺口。穿越风雪丫口,不少骆驼被暴风雪夺走了生命,但二三十匹小骆驼却都活着走出了风雪丫口。

哦,这群野骆驼踏进那片广袤的沼泽地。黑色的淤泥黑色的气泡是名副其实的黑色死亡陷阱。沼泽地里散布着一些草墩,踩在上面勉强可以通行。骆驼不是速度型的动物,骆驼的身体相对笨重,不如藏羚那般轻盈,纵身一跃就可以跳出数米远,骆驼虽然也能跳跃,但跳而不远,使出吃奶的力气最多也就能跳出一两步远的距离。沼泽边缘,草墩间距不大,成年骆驼一步就能跨过去,小骆驼使劲一跳也能跳得过去。进到沼泽腹地,草墩间距逐渐拉开,成年骆驼要使劲一跳才能跳得过去,小骆驼们踩着成年骆驼的足迹拼命往前蹿跳,大部分都勉强跳过去了。

有一匹灰毛小骆驼不知是因为腿力不济还是心里发慌,没能跳够距离,落到泥潭,身体渐渐沉了下去。灰毛小骆驼急得哇哇乱叫,污泥浊水淹到它脖子了。成年骆驼们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数百双眼睛望着大皇冠,等着首领出主意。大皇冠仰天吼了一声,扑通跳进泥潭去,黑色的泥浆漫过它的肚皮漫过它的前胸漫过它的脊背……就在所有的骆驼都紧张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大皇冠的身体停止下沉,这片淤泥不算太深,它的蹄子踩到了坚硬的地面。这片淤泥虽然只淹到大皇冠的脊背,却足以淹没灰毛小骆驼的头顶。好险哪,泥浆已淹到灰毛小骆驼的嘴吻,再迟一点的话,灰毛小骆驼就要被沼泽吞噬掉了。大皇冠在泥浆里站稳后,将脑袋闷进淤泥里,伸进灰毛小骆驼的肚皮底下,用力把小家伙顶出泥潭。灰毛小骆驼踩着大皇冠的脖子和头颅,爬出了泥淖。大皇冠慢慢移到草墩边,也顺斜坡跃出了险境。

骆驼群又继续往前走,到了沼泽中央,行走越来越困难,可供踩脚的草墩越来越稀少,大皇冠带着骆驼群在迷宫似的芦苇丛里转来绕去,尽量避开那些需要冒险跳跃的草墩。可是,要完全绕开这些深不可测的泥潭是不可能的。七拐八弯,一块蛤蟆形的泥潭挡住了骆驼群的去路,五六米开外才有可供踩脚的草墩。弹跳力最强的几匹公骆驼纵身拼命蹿跳,勉勉强强跳过去了。明摆着的,除非发生奇迹,小骆驼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越过这块蛤蟆形泥潭的。四周皆是泱泱沼泽,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这时,一匹年纪较大的母骆驼跨了出来,毫不犹豫地朝前一跳,它当然跳不到对面的草墩,“扑通”,掉在蛤蟆形泥潭里;另一匹老骆驼也学母骆驼的样,跳到沼泽里。这一母一公两匹骆驼迅速往下沉,又黏又稠的黑色泥浆漫过它们的肚皮,漫过它们的脊背,漫过它们的脖子,黑色的水面只露出两张痛苦的驼脸和四只尖尖的驼峰,就像浮着几片枯黄的荷叶,驼嘴翕动着,朝小骆驼们发出嘶哑的叫声。好比搭起了一座浮桥,好比设置了一块跳板,二三十匹小骆驼两级跳远,踩着被沼泽淹没的两匹成年骆驼的身体,跳越到蛤蟆形泥潭的对面去了。在小骆驼的踩踏下,这自愿当浮桥当跳板的两匹骆驼越陷越深,被泥浆淹没了头顶,淹没了驼峰,再也没能从沼泽地里爬出来。这以后,凡是遇到跨度太大的泥潭,便会有成年骆驼自告奋勇投身到稀泥浆里给小骆驼们当垫脚石。走出这片广袤无垠的沼泽地,成年骆驼死亡不少,二三十匹小骆驼却都活了下来。

哦,骆驼群拐进山箐,突然,草丛中蹿出五只老虎来。为首的是只雌老虎,毛色浓艳,身躯高大,身后跟着四只半大不小的老虎,显然,这是一家子老虎。骆驼们见虎色变,吓得呕呕直叫。要是遇到其他食肉兽,野骆驼也许还有办法对付,可以用嘴咬,可以用身体撞,可以用蹄子踢,可碰到老虎,骆驼毫无反抗能力。老虎太厉害了,一个扑蹿可以跃出十来米,轻而易举就能追上奔逃的骆驼,匕首似的虎爪一把就可以撕裂骆驼皮,血盆大口一下就可以将骆驼的颈椎拧断,毫不夸张地说,骆驼在老虎面前,是一堆待宰割的肉。雌老虎带着四只虎儿虎女蹿进骆驼群,对近在咫尺的成年骆驼看也不看,直奔驼队中央那些扎堆挤在一起的小骆驼。很明显,雌老虎的攻击目标选定为这些小骆驼。虽然害怕得要命,但所有的成年骆驼都跟着大皇冠,里三层外三层将小骆驼们团团包裹起来,缓慢地朝前移动。雌老虎扑到一匹黑驼峰公骆驼身上,虎爪一扫,黑驼峰公骆驼皮开肉绽,驼峰上血流如注,黑驼峰变成了红驼峰。

照理说,老虎闻到血腥味,犹如酒鬼闻到酒香,会兴奋得忘乎所以,刺激起猎杀的冲动,一次又一次扑蹿上去,直到把受伤的猎物扑倒为止。可这一次,雌老虎却对黑驼峰公骆驼不屑一顾,仍带着四只虎儿虎女往骆驼群中央闯去。一匹蓝尾母骆驼企图把老虎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来,斜刺跳过去,用蹄子去踩踏一只半大不小的老虎。骆驼面对面与老虎格杀,好比飞蛾扑火,含有英雄就义的味道。笨拙的骆驼蹄子踩了七八下,都踩空了,一蹄子踩在石板的青苔上,一脚踩滑,用力过猛,左前腿崴伤了,一瘸一拐,在原地滴溜溜打转。蓝尾母骆驼就在几只老虎中间,脚又崴伤了,对老虎来讲,完全可以像吃豆腐一样轻轻松松把蓝尾母骆驼扑倒吃掉。从心理学角度讲,一匹欲逃不能呕呕哀叫的骆驼,那挣扎的姿态惊厥的眼神凄凉的音调,对嗜杀成性的老虎具有一种不可抗拒的诱惑力。四只半大不小的老虎已把蓝尾母骆驼围了起来,跃跃欲扑。雌老虎黑黄相间长长的尾巴在空中抡了一个圆圈,仿佛发出了某种不可违抗的指令,四只半大不小的老虎收敛了扑咬的姿势,从蓝尾母骆驼身边退了出来,专心致志地跟着雌老虎往驼队中央冲。看来,雌老虎今天已下决心非扑翻几匹小骆驼不肯罢休了。

雌老虎只对小骆驼感兴趣,是有原因的。小骆驼细皮嫩肉,吃在嘴里口感好,就像人类喜欢吃烤乳猪一样,挑精拣肥是动物的本性;更重要的考虑是,雌老虎膝下的四个儿女,已经长大了,按照虎的习性,正处在狩猎实习阶段,跟着母老虎学习觅食这一最重要的课程,学完这一课,虎儿虎女们就要离开母虎独立生活;母虎在儿女生命历程的关键阶段,除了教会它们如何设伏如何突袭如何撕扯如何咬颈外,只要条件允许,会捕捉一两只活的幼兽,就像买玩具枪让儿童玩打仗的游戏一样,让虎儿虎女一次又一次扑倒还在奔逃还在喘息的幼兽,实践如何厮杀,自己则在一旁观看,随时纠正虎儿虎女的动作。游戏是生活的预演,不仅人类的童年要做游戏,许多动物的童年也是在游戏中度过的。

所有的成年骆驼都紧紧贴在小骆驼身边,整个骆驼群就像庞大的线团,把二三十匹小骆驼裹在核心,裹得水泄不通,坚决不让老虎接近小骆驼。雌老虎发出让骆驼心惊胆寒的虎啸,血盆大口里喷出一团团让骆驼恶心窒息的血腥气流,一扑二掀三剪,大耍虎的威风,要在密匝匝的成年骆驼中杀开一条血路,直取圆圈中央的小骆驼。一匹成年骆驼的嘴巴给虎掌掴裂了,发出痛苦的呻吟;另一匹成年骆驼的眼珠被虎爪剜出来了,发出惨烈的叫声;再一匹成年骆驼的脖子被虎牙拧断了,跪在地上连叫都叫不出声音来……野蛮的屠杀,疯狂的暴行,成年骆驼一匹又一匹负伤,一匹接一匹倒地,然而,没有一匹往后退缩,也没有一匹离开群体顾自己逃命。当一匹成年骆驼被雌老虎扑翻或搡开后,保护圈出现了缺口,不等雌老虎钻进去,另一匹成年骆驼立刻急奔而至,义无反顾地用自己的身体堵住缺口,不让雌老虎有机可乘。成年骆驼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筑成一座无法攻克的坚强堡垒,保护着那些小骆驼,走出山凹,逃进荒漠。终于,雌老虎扑累了咬累了,悻悻吼了两声,放弃了徒劳的追杀。山凹里,遗留下几十匹奄奄一息垂死挣扎的成年骆驼……

这些情节虽然是我杜撰的,但我想,与三百多年前所真实发生的情景相去不会太远,唯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在大迁移途中,其他大型草食动物都被淘汰出局,而野骆驼却一枝独秀,经过若干年的艰难跋涉,胜利到达目的地——云南日曲卡雪山。 0kiW288A0toZXQct9mary+2na23DKe6j8rPZ2fMxP+172E8UO0SclYRVhDT9yKN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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