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红花被打得脑子懵了一下,半边脸都肿了。
上来劝架的几个男人看到,不由得抽了口冷气,他们可不知道向来娇滴滴干不了活儿的姜知青这么有力气。
姜琳前世一直劳动力气比普通人大不少,穿过来以后发现力气也不小,抱着程小宝走半天都没觉得累。她心里憋着火儿,这一巴掌带着迁怒可是运足力气的。
刘红花吃了亏一跺脚就开始干嚎,立刻舞舞旋旋地挠姜琳,想扯她的头发。
姜琳何曾怕过打架?
前世辍学以后自己打工,总要和一些辍学的小太妹过招,多厉害不敢说,女人打架她绝不犯怵。
不等男人们过来拉架,她一个绊子就把刘红花狠狠地摔地上,冷冷道:“刘红花,你们家欺人太甚。霸占我们的房子不说,我带孩子出去一趟,到你嘴里就是卖孩子了?你用心真歹毒,是不是还想借机给我抓起来好欺负婆婆?你特娘是个什么玩意儿?张嘴就小畜生,真是牲口嘴里说不出人话,呸!”
她可是受过下层劳动人民脏话熏陶的,骂架也绝不会犯怵!
刘红花被她摔得头晕眼花,一时间没回过神来,只会干嚎。欺软怕硬习惯了,遇到不如自己的就上去扯头发扇嘴巴,遇到厉害的就哭嚎示弱,博取同情。
“你瞎?你没看到他给我扬土?”
姜琳:“活该,先撩者贱!扬土是便宜你!”
你和你男人霸占人家房子,这会儿没有证据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人家卖儿子,你不是欺负人么?
刘红花可没想到自己居然打不过她,日常娇滴滴、怕疼怕累的姜琳居然这么有力气?可见以前都是偷懒耍滑不干活!就该批D这些走白专路线的滑头!
姜琳鄙夷地瞅着她,“刘红花,你回去和程如海说,要分家就分得明明白白的,不要鬼鬼祟祟不当个人!属于我们的家具、农具、粮食、房屋、自留地,一样都不能少,你回去给我计算清楚,回头我要去算账。”
她又转身对围观的人们道:“我们好好的走路,刘红花欺负人上瘾,大家有目共睹,到时候都给做个见证。”
周围的人虽然觉得姜知青傲气看不上人,但是刘红花也不是好东西,她男人当上生产队长她就越来越跋扈。
姜琳这样讲,就无形中拉近了她和社员们的关系,她道了谢就领着俩孩子回家。
那边程小宝两只黑亮的大眼里写满崇拜,恨不得给他娘敲锣打鼓地庆祝。
程大宝则一脸惊愕,不敢相信这是他娘。
她居然会护着他!
之前在城里面对潜博那一次他只顾得生气没什么感觉,这会儿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他娘护着他。
姜琳看程大宝没动,就伸手去摸他的头,“回家了。”
程大宝立刻躲开不给她摸,蹬蹬往家跑,他得找嫲嫲说道说道。
姜琳和俩孩子走到大队附近碰到程如山的娘闫润芝。
闫润芝听见动静跑出来看,看到姜琳和俩孩子也是惊讶得很,却立刻小心翼翼地问:“宝儿娘,不是回城探亲,咋这么快回来?”
姜琳随口笑道,“娃娃们没卖掉就回来了呗。”与其让刘红花那些破嘴在村里散布她卖孩子,不如自己自黑一把。
程小宝跟闫润芝笑:“哈哈,嫲嫲,我太贵,人家买不起,大宝太凶,人家不要。”
闫润芝就和程大宝一样惊得有些方,不敢置信地看着姜琳。
程大宝的小脸又黑下来,也不知道在生谁的气,拉着弟弟蹬蹬往家跑。
闫润芝赶紧回神,她和程小宝一样不会当真,她知道媳妇儿讨厌俩孩子,“丢了你俩”“扔出去”这种话是挂在嘴边的。
但是她和程大宝一样敏感地发现姜琳的变化:那么嫌弃俩孩子的姜琳,居然为了护着大宝和刘红花起冲突。从前大宝和别的孩子打架,她看见了也不管,要么骂他土匪习气要么上去才踹一脚。
再有一样,以前她和自己说话都极不耐烦,这会儿是开玩笑?闫润芝确定儿媳妇儿这会儿没对她翻白眼,说卖孩子的时候笑眯眯的,是跟自己开玩笑!
她在儿媳妇儿面前一直陪着小心,说做小伏低也不为过,而姜琳从头到脚都瞧不上她,几乎没正经说过话,更不用说开玩笑。
事出反常必作怪啊,闫润芝不但没惊喜,反而忐忑不安更加小心翼翼的。
闫润芝在心里衡量她,姜琳也打量闫润芝。
闫润芝是程如山他爹的继室,两人在劳改农场结婚,情况缓和以后,他们就是可改造好的子女,闫润芝便带着孩子们回村劳动。
她长得很美,性子却也软,长期的批D让她习惯把自己放低到尘埃里。
原主觉得自己是工人阶级,被现实压迫不得不嫁给地主狗崽子程如山,简直天大的委屈。她非常瞧不上婆婆,对闫润芝从不正眼看,说话也不肯正面对,总是哎、喂这种语气。
闫润芝受惯了冷眼和批斗,并不觉得儿媳妇儿的冷眼有什么难忍受的,甚至觉得儿子常年不在家、成分不好,有人乐意嫁给他就是烧高香。
程如海放出消息说儿子再也不会回来,闫润芝就更加感激儿媳妇给生了俩孙子,所以尽管儿媳妇万般瞧不上她,她依然好生伺候着。
“宝儿娘,你渴了吧,桌上有凉白开。我这就做饭给你们吃。”闫润芝说着就去忙活。
闫润芝没有多问,姜琳也松了口气。
她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屋子,越看越恼火。他们被程如海从程家赶出来以后住在大队院墙外的窝棚里,这草棚子低矮逼仄,她得低头才能进去。窝棚是木头搭起来的架子,上面覆盖着玉米秸、茅草,漏雨漏风,夏天秋天还能对付,等冬天岂不是要冻死?
窝棚里自然没有炕,巴掌大的地方,放了一张窄小的木床,那是给她睡的。其他地方铺着厚厚的干草,闫润芝领着俩孩子睡地铺。两个拔缝的破手箱和断腿的桌子放在另外一个只有顶的草棚子底下。
没有正儿八经的锅灶,只有几块石头和泥糊起来的小灶坑,上面放着个双耳小铁锅,另外碗瓢盆汤罐儿几样,多半都破旧得很。
我擦了,这样恶劣的环境能住人?
她深吸一口气,气道:“必须把房子要回来!”
闫润芝小心翼翼道:“宝儿娘,没那么容易。这会儿他搭上公社的关系当了生产队长,大队书记和大队长都得给他面子。”
姜琳:“不怕,咱们有政府撑腰,要相信党和政府,有些人一时风光,并不能一世嚣张。”
姜琳翻出一个笔记本,还发现两个日记本,她也没兴趣看就锁回手箱里。她从本子上撕下两页纸,又拿支铅笔过来,“……来,嫲嫲你把咱家公有的财产说一下我记下来,咱们跟程如海正儿八经地分一次家。”
她实在叫不出娘来,就和程小宝叫她娘她也不习惯一样。
闫润芝却根本不在乎这个,儿媳妇肯正经和她说话,已经让她意外得不知道怎么好。
她告诉姜琳,现在大队部那一大片屋子原本都是程家的,47年打土豪的时候被收归集体,那些就不用想的。
她带着三个孩子回来是住的牛棚,等程如山14岁跟着运输队出去跑长途运输,用两百块钱跟大队赎回一处青砖黛瓦的小四合院。这处院子他们住了将近十年,如今被程如海霸占着,还生生把他们赶出来。另外还有家里的一些农具、家具、炊具等,她也记得很清楚。虽然财产都被收缴,赎回来的只是普通的衣柜、衣橱、锅碗瓢盆等,但是比起普通人家也好得很。
闫润芝记性还好,一样样记得丝毫不差。
姜琳统统记下来。
闫润芝不知道姜琳怎么突然转了性子要给家里讨公道,这搁以前根本不可能的。可不管儿媳妇出于什么目的,她都不想其吃亏。
“宝儿娘,你别冲动,我先做饭咱们吃,吃了再想招儿。”
那边程大宝听见,就把他带回来的那个豆腐包子拿过来,“嫲嫲,这是给你留的。”
他还看了姜琳一眼,那意思是姜琳给嫲嫲留的。
闫润芝眼眶一下子湿了,她就说儿媳妇根子上是个好人,天长日久再冷的心也能焐热。不像有些人,过去受了程家多少恩惠,要不是程家接济,他们早都饿死,可运动来了,他们反而是打程家打得最凶的。
她吸了吸鼻子,“嫲嫲不吃,你和弟弟吃。”
姜琳:“我们都吃了,这是给你的。”
她去看看墙根盖着个破盖垫的缸,里面根本没有正经粮食。他们被程如海赶出来的时候,本身就没分多少粮食,原主又把小麦、玉米都拿去换了粮票,这会儿里面只剩下些晒干的生地瓜干。那些地瓜干是去年秋天晒的,这会儿已经生了霉斑。
闫润芝怕她嫌弃,“我去跟你大娘家借瓢二合面给你和孩子吃。”
姜琳一把拉住她,嘴唇抿了抿,“不,粮票我带回来了,我去大队换。”
姜琳正想找个干净的瓦盆拿着去换粮食,就看刘红花带着俩半大小子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一边叫嚣着:“臭女人,有种你别跑!”
闫润芝吓得面色大变,立刻推姜琳,“宝儿娘,你快带着俩宝儿躲躲,我挡着他们。”
姜琳对大宝道:“带弟弟去大队部。”她又把闫润芝一拉,“走吧,今儿好好和他们算算账,把该拿的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