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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奔男

想起那俩被嫌弃的孩子,她下意识加快脚步,走到胡同尽头看到正在粘知了的孩子们。

那群孩子一个个黑溜溜的,有的赤条条,有的穿着背心裤头,大部分都赤着脚。其中两个份外显眼,六七岁的样子,皮肤白嫩,模样漂亮。

姜琳也不出声,站在不远处细细打量他们。别说和自己小时候的照片还有点像呢,这种感觉很神奇。

俩孩子模样很像,差别却也不小。个子高些的程大宝抿着小嘴一脸严肃,个子矮些的程小宝天真烂漫笑得开心。

程小宝看到她,立刻笑得更灿烂,“娘!”

程大宝则一脸戒备地盯着姜琳。

别看他小,精明着呢,因为家里成分不好处境微妙,嫲嫲平时没少教他眉眼高低,他比大孩子都懂事。

他和娘不亲,在他的感觉里她没把他们当自己孩子,对他们也不像别人娘那么疼孩子。从他知道事儿起就只记着她的嫌弃,所以他不喜欢靠近她。

他觉得弟弟傻乎乎的,每次看见她就笑得跟傻狍子一样。她对小宝上来一阵儿稀罕下,烦了就翻脸骂两句,要是心情不好还打两下。

小宝也就当时难过一会儿,转身就忘,下一次还往上凑,典型的记吃不记打。

分明才被骂过,他又忘了!

今早她说带他和小宝回城探望生病的外公外婆,他根本不想跟着,但是嫲嫲说没事,再三保证顶多一个月就回家,他才和小宝跟着她出门的。

他们半路搭拖拉机结果没进县城反而来这个村里,她打发他们在这里看人家粘知了,自己却钻进一户人家。

嫲嫲说外公外婆是在省城,肯定不是乡下这里。她要干嘛?从她进那户人家他就一直盯着呢,这会儿姜琳从胡同出来,他觉得不对劲。

她从不正眼看他们,这会儿为什么盯着自己看?眼神虽然不亲却也没有以往的嫌弃和不耐烦。

用嫲嫲的话说,事出反常必作怪。

程小宝前会儿因为要跟着去赵家被嫌弃拍一巴掌,哭了两声,这会儿已经忘记,一看见姜琳就欢喜地跑过去。

姜琳因为有人叫自己娘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差点转身逃跑,这会儿看着个粉团子朝自己跑过来,小短腿没那么利索,生怕他摔了忙伸手要接着他。

程小宝看她伸手却以为要打他,吓得立刻捂着自己眼睛,结果脚下一绊扑通摔在地上。

姜琳:“……”这哥俩看着差别有点大啊。

她赶紧把程小宝扶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磕着没?”

听着她温软关切的声音,程小宝眼睛都亮了,笑得又甜又美,“一点都不疼!我不哭,娘不嫌!”

姜琳心口一阵窒息,为他也为自己。

这么懂事的孩子,居然被人嫌弃,哎。不过想想也是,自己小时候也调皮捣蛋的,自从爸妈离婚以后一下子就懂事起来。

想着自己喜当娘,简直不要太恐怖,她苦笑:“不嫌弃。走吧,咱们回家。”她领着程小宝的小手,又去牵程大宝。

程大宝却躲开,一脸戒备地看着她,乌溜溜的大眼里写满惊诧:她居然这么温柔,不可能!

姜琳看着他,“怎么啦?”

“不去看外公外婆了吗?”

姜琳看着他,程小宝什么都不懂,他却是个小鬼精儿,真卖了保不齐也能跑家去。

她故意逗他,“卖了你俩才好去啊。”与其以后别人风言风语,不如她先开开玩笑。

程大宝脸色一变,立刻把程小宝抢回去,愤怒地瞪着她。

程小宝则哈哈笑,一副傻狍子样,估计被卖了还帮忙数钱呢。

姜琳笑了笑,“你太凶,人家不要,小宝太贵,人家买不起。所以,没办法咯,只能先回家。”她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哈哈,”程小宝扑过来抱她的腿,仰着白嫩的小脸笑,“娘,我多贵啊?”

姜琳捏捏他的鼻头:“一万块呢,人家买不起。”

一万块是多少他自然不懂,反正就是很贵。程小宝指指哥哥,“大宝呢?”

姜琳轻哼,瞥了程大宝一眼,“他那么凶,没人敢买的,再把人家锅打了。”

她这么一说,程小宝只以为她开玩笑呢。他们乡下大人逗孩子经常说把你送给谁家,或者你是谁家送来的,孩子们都不当真事。

程大宝看姜琳那样,居然松了口气,她要是真卖他们,才不会这样说呢。

其实姜琳倒是想悄悄开溜,只是户口在水槐村,没有长期介绍信,也没有足够的钱粮,她寸步难行。不能脱离这身份过日子,也不能不管俩孩子,还是先回家再说吧。

他们家是红旗公社旁边的水槐村,买主是大车店子——上唐县城郊公社下面的一个村。这会儿已经过晌儿,他们赶紧去县里,还能搭个便车回去。

当地经济条件比以前好了不少,很多公社都有拖拉机,县里也有卡车来往,社员们出门办事赶巧儿的话也能搭个顺风车。

她看程小宝个子比哥哥矮一块,就把他抱起来。

这下不只是程大宝,程小宝都惊呆了。

娘居然抱他!

好开心啊!

他一激动就得寸进尺张臂抱住姜琳的脖子,还在她颈窝里蹭了蹭。

姜琳:“……”真像只小二哈。

程大宝跟在姜琳后面,小心翼翼地观察她,她居然跟他们笑,还抱着小宝儿走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从前她不知道多嫌弃他俩呢。

她那个知青朋友总说他俩是污点,他不懂什么是污点,反正不是什么好词。

姜琳可不知道程大宝这么多心眼,她抱着程小宝走在前面,不时地回头看看大宝。程大宝个子比小宝高一块,走路很利索,只是闷声不响。

走出村子以后,姜琳抬头看了看,突然懵逼了。

她仰头看着天上的日头,脑子里一片迷糊,为什么太阳挂在北方?理智告诉她这时候村落都朝南,大白天日头肯定在南边,可她意识里就感觉那是北方,说不出的迷糊难受。

难道是穿越后遗症?

她出了名的路盲,晚上都不敢开车出门,曾经在雨夜走错小区,找不到自己家!被自己蠢哭也是没谁了。

根据身体的记忆,她知道县城要往西走,可她对着明晃晃的日头下意识地往东走。

程大宝看着她在路口傻子一样转来转去也有点懵,“你干嘛?”

姜琳:“去县城搭车啊。”

程大宝早上跟着搭车来的时候还听司机说过县城,他指了指另一边,“往那走!”

姜琳:……我还不如个你?然后她抬脚按程大宝指的方向走去。

大车店子离县城不远,路上搭了一辆进城买化肥的马车,省了脚程。

等到了供销社的时候,姜琳掉向的头晕恶心感已经消去大半,她带着孩子和人家道谢告辞,然后去找往红旗公社的车。这时候不少村、公社来买化肥,只要往那个方向去的就可以搭车捎一程。

问了一下,这会儿几辆马车都不是那个方向的,她决定等等。正好供销社旁边是国营饭店,没看到饭店还没什么,这一看到姜琳的肚子就咕噜起来。

她问程小宝:“饿不?”

程小宝啃着手指头,摇头:“不饿。”娘今天对他真好,只要娘对他好,他一点都不饿,虽然肚子咕噜咕噜的。

这时候乡下人几乎没有舍得下馆子的,姜琳却不想挨饿,她得给自己压压惊!

程大宝一脸抗拒,“不能下饭店!”他在村里听大人吹牛,有钱就去城里下馆子。他家又没钱,下什么馆子!败家!

姜琳虽然也节俭,终究没这么苦过,毕竟现代物资丰富,肯干就有赚。再者赵婆子给几块钱,吃顿饭还是可以的,压压惊!

国营饭店门面不大,在姜琳看来真是巴掌大的地盘,装修……根本就没有装修,白灰墙、泥地,摆着几张油乎乎黑漆漆的桌凳。饭店门口挂着一块小黑板,上面写着几个菜单,供应汤面、馒头、包子。

姜琳领着俩孩子进去,里面有个穿着蓝色工作服,围着油乎乎白围裙的妇女。她正坐靠在墙根打盹,眼睛也不睁,不耐烦地道:“饭点儿过了,没饭。”

这时候能在国营单位上班的,不管是供销社的营业员还是饭店的,那都是香饽饽,可把自己瞧着高人一等呢。

姜琳接收了记忆之后,对这时候的状况有所了解,她把小宝往凳子上一放,让大宝也坐下,然后朝着妇女走过去,笑道:“大夏天的,我们不嫌饭冷,买两个馒头包子也行。你看俩孩子都饿坏了。”

不管什么时候,女人对这样粉团子一样的娃娃,总归是多一些耐心和同情的。

那妇女睁眼看她长得漂亮,皮肤白净细腻,上身穿着件白色的的确良短袖,下面是蓝色的裤子,脚上穿着崭新的布鞋,不像乡下婆娘,看着像城里人。

妇女立刻笑道:“我给你下碗汤面。”

姜琳:“那就再来……三个包子。”

她原想说两个,又寻思吃一次就吃饱吧。

这时候在饭店吃饭,不但要给粮票还得给钱,说白了就是高价饭。

三个大包子一共三两票、九分钱,一碗汤面要二两票、六分钱,另外还给他们一碟子咸菜。

程小宝一直傻乐呵,娘不嫌弃他,还抱他、给他买好吃的,简直做梦一样美。

程大宝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可惜他还小想不通,也没人商量,只能自己憋着。

青菜豆腐包子,里面拌的猪油,吃起来香喷喷的,面是发黄的面,但是比起乡下吃的麸面、玉米面自然好得很。

汤面里面放了一小把虾皮、几棵青菜,又鲜又清爽,解暑还管饱。

姜琳刚穿过来,这种饭菜对她没吸引力,不过饥肠辘辘也没什么好挑剔的,等俩孩子吃饱她就把那一大海碗面条连汤都吃光。

真香!

她看程大宝手里还拿着一个包子也不吃,就道:“你不吃给我吃。”

程大宝往后放了放,“拿回去给嫲嫲。”

姜琳:“……”看不出你小子挺孝顺呢。

突然,外面进来一个年轻男人,伸手来拉姜琳的手臂,语气焦急又不满:“琳琳,你怎么没去找我,这俩孩子怎么回事?” 9dkiKkjxSFdfa++vybg1rJWYBY4fEm4fVvTVtGroJS0DqRME4nw3Pm6oiKl1pLuY



塑料闺蜜

姜琳拿筷子狠狠敲他手,“你干嘛?”

来人是潜博,一直暗恋原主的那个男知青。他和原主约好在县城会合,等原主筹到钱两人一起坐车回城。他保证会在介绍信到期之前帮原主把关系跑下来,让她可以一直留在城里。

潜博也是她同学,中等个子,斯文相,小有才气,平时喜欢唱歌写诗,这些年没少给她写情诗情书什么的。她虽然不喜欢他,却也因为呆在穷乡僻壤远离省城,心里又总思念卞海涛,有时候难免会敷衍一二,从他身上寻找点过去的时光什么的。

不过两人并没有私情,只是正常交往而已,可潜博却觉得他们关系不一般。

她对他们的关系不好置喙,但是现在自己穿过来,自然要按她的规矩来,少特么动手动脚的。

潜博揉着手,瞅着姜琳清丽的面容就生不出气,只是原本约好一起走,她怎么却把俩儿子带上了?她不是最讨厌这俩孩子吗?

他本来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姜琳终于看到他的真心,愿意和他在一起了呢。毕竟她和卞海涛再也不可能,她对程如山也没感情,结婚几天男人就被抓走,她等于守活寡的。

他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一定会被自己感动的。

“琳琳,你……这是怎么回事啊?我等你半天啦。”他给姜琳使眼色,示意她出去说话。

程大宝和程小宝俩看着他,一个戒备一个好奇。

姜琳想说不去,脑子里嗡的一下子又刺痛起来,我擦,来劲了是吧。

她蹭得站起来,吓了潜博一跳。

程大宝也紧张地拉着弟弟躲开他们,一离开家他就紧张不安。

姜琳回头看了俩孩子一眼,示意他们等一会儿,她和潜博出去说话。

离开饭店,潜博引她去角落僻静处,“琳琳你咋回事呢,咱们不是约好晌午在招待所见面吗?你怎么还带他俩?”

姜琳脑子里刺疼不已,索性不说话,且听他哔哔。

潜博伸手来拉姜琳的手,柔声道:“琳琳,你不是舍不得他们了?”

姜琳立刻躲开,“我警告你别动手动脚。”

他尴尬地把手拿回去,“我是关心你。那个……钱带了吧?”

姜琳:“……”我特么头疼得要命你问我要钱?我要命你给不!

“算了,你要是钱不够我来凑。你知道……”他放低了声音,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的。”

姜琳:我他妈要吐了,你快滚,别等我头不疼了打死你。

“那俩孩子……”潜博语气里有不满,“不能带回去的,走关系也落不下户口。你要是想要孩子,咱们……算了算了,托个人把他们送回村里好了。”他看姜琳没说话就又凑近一点,语气暧昧道:“琳琳,要不晚上咱们住招待所,明天再走吧。”

他难掩激动,说得脸都红了,心更砰砰直跳。

“你可拉倒吧。”姜琳怒从心头起,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脚,虽然头疼力气不足却也正中要害。

“啊——”潜博夹着腿捂着要紧处死命地蹦跶,“你、你……”

姜琳扬眉,半点都不愧疚,跟你开房,你怎么那么大脸呢。

她冷哼道:“以后不许叫琳琳,咱俩没那么熟。再跟我说不三不四的话,废了你!”

潜博愤怒又伤心地看着她,“姜琳,你、你这是为什么?我难道不是为你好?你堂堂有才有貌的知青,怎么就自甘堕落嫁给一个地主狗崽子?他回不来,你还想给他守寡挣个贞节牌坊不成?”

因为嫉妒愤怒,他口不择言起来。

姜琳抬脚又踹他,潜博慌忙躲闪。

“你才是狗崽子!”程大宝突然冲过来,对着潜博又踢又打。

姜琳是现代人冷不丁听到地主狗崽子这种称呼还没反应过来,可程大宝不一样,他最恨人家叫他地主狗崽子。地主狗崽子是这时候最恶毒的话。

潜博暗恋姜琳,对两个孩子尤其敌视,抬脚就朝着程大宝踹过去。

姜琳一把将程大宝拉开护在身后,“欺负个孩子,你还是男人吗?”

潜博恼羞成怒:“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耍弄我!你是不是真的和姓孙的好上了?看来他们说的是真的,你……”

“你闭嘴!”姜琳冷冷地盯着他,“咱们公安局里说清楚。”

看不上你就是和别人好上,你怎么那么恶心。

潜博看着她也有些愣神,眼前这个泼辣凶悍的女人,哪里还是那个活在象牙塔里对什么都不屑一顾的姜琳?

她为什么变得这样庸俗?难道她突然母性爆棚,舍不得这俩儿子了?

他突然觉得好幻灭,心里涌上一阵怒火,“你是真堕落了!等我回到城里,你会后悔的!”他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跑了。

潜博走后,姜琳松了口气,她看看大宝,“有没有被打着?”

程大宝黑着小脸气鼓鼓地不说话。

程小宝跑过来,抱着姜琳的腿,泪汪汪的,“娘,你别走,别和他走。”

他虽然没有哥哥那么懂事,也能听出来潜知青想让娘丢下他们跟他走。

姜琳揉揉他的头,“咱们回家,走哪里啊?那个潜知青想借娘的钱走后门,娘不借给他。”

小孩子总归是好糊弄的,只要听她说不丢下他们就好,无所谓什么理由。

程大宝抿着小嘴一言不发,心里却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姜琳回去把布兜背上,领着程小宝,对程大宝道:“咱们赶紧回家吧。”

从县城到红旗公社有三四十里路呢。不过他们水槐村离公社很近,搭车比其他村方便一些。

他们运气不错,正好有公社到县里来拉化肥的轻型货车。

小段司机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相貌憨厚,听说姜琳搭车去水槐村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他帮忙把俩孩子都抱上去放在车斗里,“颠簸得很,扶住了啊。”

姜琳上车之前递给他两毛钱,“师傅你拿着买包烟抽。”

段司机哎呀一声,“姜知青真讲究,不用不用。”

姜琳硬塞给他,“大热天的,应该的。”她攀着车斗,踩着下面的插销就爬上去。

段司机心道这知青看着漂亮娇气,没想到那么利索。

车开起来,姜琳就有一种还不如走路的感觉,这时候乡下没柏油路,下了雨泥泞不堪,不下雨就尘土飞扬。她从布兜里拿出手巾给大宝小宝把脸兜住,免得呛着他们。

程小宝对她甜甜地笑:“娘真好。”

程大宝依然因为地主狗崽子以及潜博和她拉拉扯扯的事儿生气,手巾也不肯搭,抱着胳膊扭在一边气鼓鼓。

姜琳瞅了他一眼,有心不搭理他,又不忍一个小孩子生闷气,也不知道这么点的孩子哪里那么多气好生的。为转移他注意力,她对程小宝笑道:“小宝,我给你讲个故事听啊。”

程小宝高兴地直拍手,“我最喜欢听故事。”

姜琳随口扯了个小兔子和大狮子的故事,狮子凶猛,小兔子可爱,狮子抓小兔子的套路,最后她惊呼,“啊!大狮子就要追上小兔子啦!前面一条大河,小兔子跑不掉,怎么办?”

程小宝急得小手捏着手巾,黑亮的眼睛盯着姜琳,紧张得问:“娘,怎么办?”

姜琳:“我悄悄告诉你。”她附耳跟程小宝嘀咕。

程小宝听了哈哈大笑,“好玩儿。”

一旁的程大宝虽然气鼓鼓,却也竖着耳朵听呢,只可惜什么都听不见,见弟弟大笑不止他好奇却不肯问。

姜琳对程大宝坏笑:“你要不要听一听啊?”

程大宝一扭头:“哼!”我才不听。不过小脑瓜里却被大狮子、小兔子、大河给填满,想着要如何如何也没空生气了。

程小宝靠在姜琳怀里打了个哈欠,“娘,我困。”

姜琳:“太颠,回家再睡。”

程小宝从来没想到娘会这么温柔,恨不得挂在她身上不停地撒娇。他可想像别的小孩子那样在娘怀里睡觉呢。每天试探她对他的容忍度,也是他的习惯,只要她不赶他,他就会想办法腻在她身边,直到她厌烦把他赶开为止。今日实在太意外,让他乐成傻狍子,一次次得寸进尺。

姜琳是只要小孩子不哭闹作妖儿,她并不会反感,更何况这么好看的小孩子,比起有些熊孩子这俩娃娃简直就是小天使。

到了村口,姜琳和孩子下车,跟段司机告辞。

六月底白天很长,虽然日头西去天光依然大亮,社员们有的在地里锄地有的已经下工回家。

她刚要领着俩孩子回村,就看到一个扎着两条短麻花辫的女知青跑过来,她认得是孟依依。

“琳琳,你怎么回来了?”孟依依惊愕地看着他们,跟不认识一样。

她虽然没有姜琳漂亮,但是相貌清秀,一双眼睛笑弯弯的,声音温柔甜美,让人倍感亲切不设防。

孟依依是姜琳省城娘家的邻居,父亲一起在汽配厂工作,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自幼儿园就在一起,感情比亲姐妹还深厚。尤其姜琳耍脾气和家里断绝关系以后,更把孟依依当娘家人。

孟依依的口头语也是“我家琳琳”“我为你好”“你是我亲妹妹”等等,原主也很听她的话。

当年和卞海涛好上,有孟依依推波助澜,嫁给程如山改善环境,是孟依依帮忙拿主意,这一次也是孟依依带回卞海涛的消息,买孩子的消息也是孟依依无意中听来的,和潜博一起回城也得到她的鼓励……

哎哟喂,哪里都有你啊,大姐!

“好巧啊,”姜琳看着她,笑了笑,“依依,我急需200块,你能不能借我?” rTgBgHkpHQVrjjw4bdSa2RnHVOLsgQF4lL0dnlT12VjvwIjaLK2f4rEquOnfekTZ



黑心大嫂

既然你是知心姐姐,那帮妹妹排忧解难也应该嘛。

听见姜琳这么说,孟依依眉头都皱起来,姜琳筹钱跑关系回城,她一清二楚,还是她暗示可以卖孩子筹钱呢。

今儿本来姜琳去卖孩子之后带着钱直接和潜博回城,办妥关系以后都不再回来。到底是哪里出的问题,居然让姜琳的行为出现了偏差?

这会儿她居然把孩子带回来,没舍得?不可能吧。没谈拢价钱?有可能。到底是为什么没谈拢?肯定是姜琳又耍大小姐脾气。她心里很是瞧不上,也不看看场合就发脾气,真当自己是公主呢?她不是不知道自己没钱,怎么好意思开口管自己借?

她嗔道:“琳琳,我有多少钱你还能不知道?十块八块的,你说我就给,多了我怎么可能有?”

姜琳就知道两百块钱可以堵上塑料姐妹的嘴,原主和孟依依交往的时候,完全是孟依依掌握主动,姜琳却不想这样。

自己和原主个性差别太大,她学不来原主的腔调言行差别当然会很明显,肯定会引起孟依依的怀疑。即便如此,她也做不来对孟依依亲热有加,演戏也不行。因为接收信息的时候,她下意识对孟依依不爽,并没有原主那种好姐妹的感觉。

自从爸爸出轨妈妈再嫁,她被后奶奶后爸挤兑一气之下辍学离家自己打拼以后,她发誓再也不勉强不委屈自己。过日子就是让自己舒舒服服的,否则还有什么劲?

一个孟依依算哪根葱?

姜琳不想再理睬她,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做呢。

孟依依眼睛很尖,一眼就看到姜琳左边头发那里露出块乌青,她惊呼一声,“琳琳,你头怎么回事?”她关心地上前查看,在姜琳左边太阳穴上面发现一个鼓包,“哎呀,怎么磕的,还疼不疼?快去让赤脚大夫看看。”

程小宝一听她磕了头,捧着她的脸就呼呼,然后下地自己走。

程大宝也盯着她看,虽然小脸紧绷绷的,眼神却流露出紧张之意。

姜琳被她一提醒,顺水推舟道:“疼死啦!磕在赵家桌角上昏迷半天呢。醒来后脑子直迷糊,想了好半天才想明白我是谁,家在哪里。”她随即对孟依依笑起来,“不过你放心,我一下子就想起你来呢,一点都没忘。”磕了脑袋肯定没那么容易失忆转变性情,但是先甩锅再说。

孟依依感动又担心的样子,“琳琳,咱俩在这里相依为命,你受了伤是我没照顾好你,我……”

姜琳:……你这么会演戏,我不如成全你。

她立刻道:“对了依依,我要和程如海开战,你来给我当军师。”

孟依依脸色大变,“琳琳,你可不能蛮干啊。程如海不是个好东西,你哪里是他的对手?”

姜琳:“那怎的,还没有王法了?我不怕他,他把我们赶出来就理亏,我要讨回公道!”

孟依依狐疑地看着姜琳,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她柔声道:“琳琳,你别冲动,难道你忘了……”她瞥了俩孩子一眼,侧了侧身子背着他们低声道:“回城要紧啊。”

回城、卞海涛,这是姜琳的死穴,孟依依笃定一定会奏效。

谁知道姜琳眉头一蹙,“事有轻重缓急,当务之急就是拿回房子、家什儿、粮食,绝对不跟程如海那个恶势力妥协!依依,你一定要来帮我,咱们可是好姐妹。”

孟依依差点被噎死,赶紧岔开话题,“对了,潜博……没和你一起啊?”

姜琳一早前脚走,潜博后脚就走了,孟依依自然知道怎么回事。

姜琳:“啊?不记得了啊,潜博……我和他约好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程大宝拿眼直瞅她。

孟依依一脸狐疑,“你俩不是……”

姜琳朝程大宝眨了一下眼睛,也岔开话题,“哎呀,我不和你聊了,我得赶紧回去准备。”

程大宝先领着弟弟往村里去,姜琳走了两步回头朝着孟依依笑,“依依,患难见真情,你可一定要来帮忙啊。”说完她追着大宝小宝进村了。

孟依依跟被人扇了一巴掌又拿一堆碎头发把头脸颈盖住一样刺挠难受。

她很清楚地感觉姜琳变了。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无话不谈,她对姜琳熟悉至极,甚至比姜琳自己还了解自己。姜琳一个眼神、表情,嘴角弯的弧度不对,孟依依都能感觉出来。

她又想姜琳说要和程如海开战,摆明吃亏的事情也只有姜琳这样的傻子才会干。她要如何找个借口避开?

姜琳到底怎么回事,居然没卖儿子、没私奔回城,甚至还把儿子带回来,跟俩儿子亲亲热热的?

她越发笃定:姜琳性情大变!判若两人!

难道磕了头真的会让人性情改变吗?她得去找赤脚大夫问问看,绝对不能让姜琳破坏自己的计划。

且说姜琳领着俩孩子回村。

水槐村得名于村中的一口古井和一棵数百年的古槐。古井水质清冽甘甜,再干旱的年月它都有水,从老人们记事儿起就没干涸过。古槐据说种植于明末,距今有四百来年,树高二十米,树干两人合抱粗,依然枝繁叶茂冠盖亭亭,浓荫蔽日,是村民们纳凉闲聊的好去处。

古槐、古井、石磨,不管晌午还是晚上,这里总聚拢着一大群人说说笑笑。

路上姜琳看小宝太累就抱着他,程大宝则冷着一张小脸走在前面。

大槐树旁边是村里大碾盘,一个三十来岁的敦实女人正赶着毛驴推磨,她看到姜琳回来,立刻扬声道:“哟,大知识分子从城里回来啦?早上才走这会儿就回来?怎么这么麻溜?”语气又酸又讪。

那是程如海的老婆刘红花,如今成了生产三队队长老婆,可把自己当盘菜呢。

程如海是程如山的同父异母大哥,不说他之前干的那些事儿,就说一得到弟弟不好的消息,他立刻把继母和弟媳家孩子赶出去,就足够姜琳憎恨他的。不过这会儿她要回去休息一下理理思路怎么对付程如海,懒得节外生枝理睬刘红花。

看姜琳不理睬她,刘红花却不肯放过,扯着嗓门大喊道:“怎么,儿子没卖掉啊?狗……这样的小崽子没人要吧?”

这么一喊,旁边大槐树下纳凉扯闲篇的男人们都惊讶地看过来。今天姜琳带着孩子前脚走,后脚村里就有人在嘀咕姜知青去卖儿子筹钱跑关系要回城的,消息源头从哪里来的不知道,反正就是这么说的。

蹬蹬走在前面的程大宝立刻站定,回头愤怒地瞪着刘红花。他娘可以说卖了他们,不许别人说!

姜琳立刻催他,“回家了。”

程小宝在她怀里奶声奶气道:“娘,她瞎说,咱不听!”

他用小手给姜琳擦汗,动作轻柔留恋。

对上他乌溜溜的大眼,姜琳心里涌上一阵奇异的感觉,被关心总是让人欢喜的。

那边刘红花还在说风凉话。

程大宝却没那么好说话,他扭头冲着刘红花跑过去,抓起一块土坷垃就往碾盘上扔,骂道:“臭老婆,嚼舌头,讨人嫌!”

“唉哟!我X你娘的小坏种儿,你个缺德玩意儿!”刘红花顾不得说闲话嚼舌头,慌得赶紧去护粮食。

幸亏土坷垃硬,丢在里面也没什么,捡出去就好,不过终归是土,有碎渣缠在碾碎的苞米面里。

刘红花气得破口大骂:“你这个小杂碎,有娘生没娘教的玩应儿,要不你爹死在外头……X你娘,你还扬!”

因为她骂得难听,程大宝这会儿不丢土坷垃,他直接抓了土往碾盘上扬。他黑着一张小脸,抿着嘴也不吭声,动作却麻溜得很。

刘红花一边捡土坷垃,一边气得拿了笤帚去打他。

程大宝虽然年纪小,可他身体好力气大腿脚快,扬完土就围着碾盘跑,刘红花又要顾粮食又要打他,一时间居然没追上他。

旁边纳凉的男人看着,有人就喊:“她嫂子,你追个孩子干嘛?”

也有人骂道:“这臭小子欠揍,和他爹似的欠打。”然后就开始翻旧账,“冬生那臭小子当年回村时候多大?十一二岁吧,跟个狼崽子似的,谁要是说他家句不好,他就和人家往死里打。”

冬生是程如山的小名。程如山在劳改农场的时候,那里鱼龙混杂,不但关着好些地主富农坏分子,还有几个G民党的旧军官。

其中一个是少林寺俗家弟子,程如山从小跟着他学功夫。十一二岁的时候,那小子已经很能打,据说一个年轻力壮的优秀民兵不是他的对手,更别说村里那些正调皮的半大孩子。

凡是骂他爹娘地主坏分子、骂他地主狗崽子的,不管大人还是孩子每一个都被他打过。哪怕事后被挂木牌子游街、开会批d也不改,而且再遇到打得更凶。他打别人凶,别人打他却不告饶,他又敢和人拼命,一来二去村里人就不敢惹他。加上大队支书护着他,渐渐地他家就是特殊的“可教育好的子女”,没人再敢叫他什么地主狗崽子之类的。

等他十四岁跟着公家运输队山南海北的跑运输,能独当一面养家,自然更没人敢小瞧他。

哪怕他不在家,余威也在。

可这会儿程如海说他再也回不来,有旧怨的社员难免就要落井下石,尤其那些觊觎他娘和媳妇儿美色的。

姜琳看刘红花追打大宝,就把小宝放在一边,跑过去阻止。

而刘红花又气又急,最后火了,索性不管粮食只管追程大宝,扬言要打死他。

程大宝终归是孩子,没一会儿被她一把扯着胳膊。刘红花一手扯着程大宝的胳膊,一手扬起来朝着他的小脸扇过去,“打死你个小坏种儿!”

不等她的巴掌落在程大宝脸上,姜琳已经冲上前,一手抓着刘红花的手腕,一巴掌扇在刘红花脸上,“你特娘的嘴巴放干净点!” rTgBgHkpHQVrjjw4bdSa2RnHVOLsgQF4lL0dnlT12VjvwIjaLK2f4rEquOnfek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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