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就是哪怕过去有再多痛苦和磨难,只要太阳升起之后,所有人都要迎接新的一天。
倪景兮早上依旧坐着霍慎言的车到了公司,不过在下车之前,她问:“你晚上有应酬吗?”
霍慎言偏头看她了一眼,抬头问前面副驾驶的唐勉:“今晚有行程吗?”
唐勉在他身边做了这么久的助理,早养成了对他行程默背于心的程度,直接开口说:“跟启辉的韩总有个饭局。”
“推了吧。”
一旁的倪景兮听到这句话,立即说:“别。”
她都还没说什么事情,这人居然直接要推了已经约定好的行程。
霍慎言又转头看她,低沉又好听的声音说:“你不是有事?”
倪景兮朝他看了会儿,开口说:“你身上的过敏不要不当回事,今晚就搬回别墅住吧。”
霍慎言轻皱眉,刚开口说了两个字:“不用……”
“我跟你一起搬。”倪景兮脱口打断他。
霍慎言静着一张脸,许久才开口:“星星,我妈的话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昨天钟岚一通关于夫妻之间的包容,没叫霍慎言听进去,如今看来倒是让倪景兮上心了。
倪景兮态度倒是冷静,她说:“你妈妈的话并不是无理要求。她说的对,我们在一起不可能永远只让你包容我,为我退让。你这几天身体不舒服,我都不了解,本来就是我的错。”
霍慎言没想到她会说这么多,心头微动。
他抬手搭在倪景兮鬓边,手心微微摩挲着她细软的头发,还有雪白的耳朵。倪景兮的耳垂长得很漂亮,饱满雪白,摸在手指间也有滑腻的嘟嘟感。
霍慎言安静了片刻,沉声说:“你不用退让,因为我可以一直退。”
这男人身上总有种不恋红尘的疏离感,偏偏此时一开口,就说出叫人暖彻心股的话。况且倪景兮深知,他从来不只是说说。
那么骄矜的一个人陪着她住在那种老房子里,不曾有片刻皱眉的时候。
他从来都是用行动叫她心安。
倪景兮:“我爸离这么久,也不一定就凑巧在这几天回来。”
霍慎言什么都没说,伸手将她圈在怀里,在她后背轻抚了许久,这才低声说:“他会回来的。他的小星星还在这里。”
倪景兮脸颊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心底温软地一塌糊涂。
哪怕是外婆都曾直白地跟她说过,她爸爸不回再回来了,这么多年他都没回来,他去的又是那么危险的地方。
而从爸爸失踪之后,这样的话倪景兮听过无数遍。
哪怕知道他们是怀着希望她往前看的心思,可是她依旧会介怀。
这么久以来只有她相信她父亲会回来,直到霍慎言出现,从他知道这件事开始,他就一直告诉她,他会陪着她等待她父亲回来。
有太多的人告诉她应该放弃。
可是她独自坚持这么久,终于,有个人愿意陪着她一起等。
估计是因为周五的原因,今天迟到的人尤其多。特别是门口打卡的地方,都快排着队。眼看着要过了时间,后面的人急地直跺脚。
华筝背着包到桌上的时候还是气喘吁吁的模样。
倪景兮转头看她的时候,就见她深吸了几口气才哭丧着说:“十二层,我一口气怕了十二层。”
沪民报社所在的办公大楼有些年代,电梯一共那么几部。
每天早上的时候楼下都是排队上电梯,要是踩着点来上班,十有八九赶不上。
好在倪景兮一向习惯良好,总会提前二十分钟到公司。
华筝说话的时候,穿着一袭掐腰连衣裙的吴梦妮挽着一个香奈儿悠然地从一旁走过。她是跟另外一个同事一起来进来的。
同事大呼道:“梦妮姐,你这个香奈儿太漂亮了吧,颜色跟你衣服好搭。”
吴梦妮一副不在意的口吻说:“我就为了配这条衣服,特地背这个包的。”
待吴梦妮从这边走过时特地朝倪景兮瞥了一眼,脸上露出微笑,不过眼底却藏着不怀好意。
直到早上组里开会的时候,本来都是例行公事的事情,大家拿着电脑坐在会议桌旁不咸不淡地听着。
谁知要结束的时候,组长老张环视了一圈,老神在在说:“对了,广告部给的那个采访任务怎么还没完成。”
众人一滞。
如今纸媒行业实在是太过没落,以至于广告商不仅没以前多而且各个变成大爷。这些大爷只要提了要求,只要不过分广告部这边处处都会满足。
这次的采访任务就是这样,一个保健品公司的老板想要叫报社给他出一篇采访。
这不算什么刁难的事情,于是广告部那边一口应承下来。
采访任务是扔过来了,可是擅长做人物采访的温棠当然看不上这种土老冒,心底嫌恶地很,根本不想去。
事情自然耽搁下来。
反而是今天不知怎么的,张组长提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要说什么,说真的这种保健品十有九骗,当然要说人家是骗子吧,人还有国家颁布的正规保健品号。
可谁都知道这行当是怎么一回事。
有点儿追求的记者说真的,都不想干这脏活。
老张环视了好几圈正要开口,坐着的吴梦妮撩了下头发,笑着说:“组长,我提个意见可以吗?”
“你说。”老张一向把民主挂在嘴上,有人提意见他自然乐得。
吴梦妮忸怩地笑了一声:“我是觉得吧,这种采访应该交给组里的年轻人,一来可以锻炼锻炼她们,二来也让新人帮前辈们分担点儿吧。免得有些新人到了组里这么久,还只是干点儿拿拿东西,跑跑腿的杂活。”
本来倪景兮一直坐在角落里,安静听着他们讨论。
只是吴梦妮说完这番话之后,坐着的其他同事纷纷朝她这边看来,眼神里有同情,也有幸灾乐祸。
倪景兮得罪温棠的事情大家都知道,虽然不知道怎么得罪的,可最近温棠都在给她派各种跑腿的活儿。
没想到不仅在工作上为难她,这开会呢,还要拿跑腿儿的事儿恶心她。
要说跟倪景兮是A大这样的名校毕业,能力更是在同期进报社的人里头,除了她挑不出第二个,连跟她比肩的人都没有。
吴梦妮嘴上故意恶心她,实际业务能力真的被人家刚进社一年的姑娘完爆。
不过大家知道吴梦妮就是个马前卒子,真正想整倪景兮的还是温棠。
最后华筝实在没憋住开口说:“景兮的能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之前连总编都夸赞过她写的一手好稿子。”
到底还是年轻小姑娘,沉不住气。
吴梦妮斜了她一眼笑道:“我说小倪了吗?你可别冤枉我。”
华筝气鼓鼓地看着她,论恶心人的手段她们这种在社里的老人,确实碾压自己。
倪景兮握着手里的钢笔在指尖转了一圈,面上平静,依旧一言不发。
吴梦妮自觉占据上风,一心想给倪景兮下马威,继续说道:“我觉得咱们社里的年轻人如今都有些浮躁,想当初咱们谁不是一点点熬过来的。我觉得新人就该有新人的样子,虚心学习,多听多看别总是想着走什么旁门左道。”
大家都没说话,整个会议室简直成了吴梦妮一个人的专场。
直到‘啪’地一声清脆响声,所有人几乎是一瞬间把视线转到发出动静的位置。
倪景兮把握在手里的钢笔按在了会议桌上。
她缓缓抬头看着吴梦妮,微眯着眼睛:“在拿出什么狗屁前辈范的时候,最起码先学会做个人吧。”
……
整个会议室沉浸入一片死亡般的寂静,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敢置信的惊讶。
连吴梦妮本人居然都没第一时间暴跳起来。
不怪大家没见过市面,实在是这姑娘太不走寻常路。职场上这种仗着自己早进公司几年,摆出一副过来人姿态教训新人的事情不要太多。
很多新人都是默默忍了过去,最后大家还假装一团和气。
以至于当倪景兮脸上眼睛里‘你就是个屁’的姿态摆出来时,大家都懵了,彻底懵逼。
况且她不管是口吻还是眼神实在太到位,真的给人一种千万别惹她的感觉。
华筝回过神转头倪景兮的时候,觉得自己之前都白认识这位小姐姐。
她本来觉得倪景兮是有点儿酷的性格,现在看来这他妈哪里是有点儿酷,这就是女王大人呐。
终于吴梦妮也回过神,她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因为起来的太急,椅子上的滑轮往后滑,哐当一声撞在墙壁。
她气急败坏说:“你说谁呢?谁给你这个资格说我的,有你这么嚣张的,你以为你是什么……”
吴梦妮是真的被气疯了,说话都开始语无伦次。她确实是报社里的老人,只可惜能力一般,温棠是社里的红人,她只能沦落到偶尔给新人上上眼药。
谁知今天居然有种阴沟里翻船的感觉,以为任由她宰割的人,在人前哐当给她扇了一个打嘴巴子。
倪景兮压根不在意她的态度,在吴梦妮一口气没上来话音停住时,她望着对方:“如果我工作上有失误,可以直接指出来。但是有些小把戏不用再玩,因为谁都清楚是怎么回事。也别真觉得自己是什么手段厉害,那是因为大家都在看你们耍猴戏。”
扑哧,一声实在憋不住的笑声响起。
此刻温棠脸上露出恼火之意,因为倪景兮说的是你们,而不是你。
她在背后指使吴梦妮折腾倪景兮的事情,组里的人都看得出来。
吴梦妮还想说话,可是一直没出声的组长老张此刻轻咳了两声,打哈哈道:“好了,好了,咱们这是会议可不是让你们来吵架。不管你们有什么意见,我觉得最重要的是工作,工作必须是摆在第一位的,别成天被搞那些有的没的。”
一时间众人脸色精彩纷呈。
老张这话看似主持公道,实则是在拉偏架。倪景兮说有人玩小把戏,他这边也说别成天搞有的没的,这不就是在暗指温棠她们搞事儿。
虽然温棠是报社里的红人,可她是老张这个组的,平时行事嚣张在组里更有说一不二的架势,时间长了老张这个组长再是泥塑的,也有几分脾气吧。
这次正好,他趁机敲打敲打温棠。
况且比起整日搬弄是非业务能力又一般的吴梦妮,倪景兮这样长得漂亮有能力还话不多的小姑娘,实在是招人喜欢。
老张有时候觉得要是自家闺女这样就好了。
不过偶尔看着倪景兮又觉得这姑娘气势太足,特别是刚才那个劲儿,算了,他家姑娘可不行。
散会之后,众人离开会议室。
华筝内心简直有十万字想要倾吐,虽然她平时咋咋呼呼的,有什么事情看似冲在前头反击,可是她觉得自己就是纸老虎,纯纸的。
一回到桌位旁,华筝立即凑过去,忍不住问道:“景兮,你好厉害啊。你怎么敢那么骂她的?”
倪景兮用鼠标点击了几下,打印了几份稿子。
待她松开鼠标准备起身去拿稿子的时候,神色还挺轻松,淡淡回了一句:“我骂她,社里会开除我吗?”
华筝眨了眨眼睛,当然不会。
倪景兮:“那我干嘛要忍她。”
华筝:“……”
哇,说得好有道理,好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