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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阿静又见到了父母,距离上次见面大约隔了一个月。外孙女智子逝去后,两位老人家每逢休假便从足利来到东京,和女儿相互寻求安慰。时至今日,阿静才知道这件事。她看到父母憔悴的面容中饱含着深沉的悲伤,不觉一阵心痛。两位老人原本有三个外孙辈——长女良美的女儿智子,次女纪子的儿子健一,以及浅川夫妇的女儿阳子。三个女儿各有一个小孩,并不算多,但智子是长外孙,所以每次见到智子,两位老人脸上总会绽放喜悦的笑容,对她也格外宠爱。然而父母现在的心情如此低沉,她都无法分清到底是姐姐与姐夫的悲伤更为深重,还是父母更为悲切。外孙女真的有那么可爱吗?

今年刚满三十岁的阿静,只好想象着自己的孩子死了会怎样,努力揣测姐姐的悲伤。但是不管怎样,女儿阳子才一岁半,根本无法与智子相比。阿静想象不出岁月的更迭沉积会如何加深亲人间的情感。

过了下午三点,家住足利的父母准备启程回家。

阿静觉得很不可思议。平时老公总是唠叨着忙啊忙的,这次为什么主动提出探望大姐呢?之前为了赶稿子,他连智子的葬礼都没有参加。平时不到吃晚饭的时候往往见不到他的人影。此外,老公只见过外甥女智子几次面,两人也应该没有亲密交谈过,按理说他不会如此怀念她、不忍她离去。

“老公,我们也该……”阿静轻敲浅川的膝盖,附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阳子这孩子好像困了,要不我们就让她在这里睡一下吧。”

浅川夫妇今天把女儿也带来了。平时,这会儿正是她午睡的时间。阳子的眼神确实已睡意朦胧。但是如果让她在这儿睡,他们就得多待两个小时。面对刚丧女的姐姐和姐夫,这两个小时里到底该说些什么呢?

“不能让她在电车上睡吗?”阿静压低声音说。

“上次这样,她就跟我们闹别扭了,弄得我们好惨。我可不想再这样了。”

每当阳子在喧闹的人群中有了睡意,就会变得特别难缠。她会双手双脚不停乱动,扯着嗓子大哭大闹,搞得父母很为难。一旦开口骂她,更如火上浇油。除了想方设法哄她睡着,没有别的法子能让她消停。每到这种时候,浅川就很在意周围的视线。人们露出厌烦的神情,认为是当家长的给他们带来了这样的烦扰。其他乘客以备受困扰的眼神默默指责时,浅川都会感到窒息,只好沉默不语。阿静也不愿看到丈夫脸上的肉神经质地颤抖。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就这么办,让她到二楼去睡一会儿吧。”

阳子的头枕在妈妈的膝盖上,双眼半睁半合。

“我去哄她睡。”浅川用手背轻抚着女儿的脸颊。他平常很少照顾孩子,这句话让阿静感到很稀奇。难不成他是感受到父母失去孩子的悲痛,懂得将心比心了?

“你今天是怎么啦,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没事,看样子很快就睡着了,交给我吧。”

阿静把女儿交给浅川。“那就拜托啦。你平时也这样帮我就好了。”

从母亲的胸口移到父亲的怀里,阳子微微皱了皱眉头,还没哭出来,又进入了梦乡。浅川抱着女儿上了楼。二楼有两间和室及一间智子先前住的西式房间。他轻轻把阳子放在朝南的和室的被窝里。女儿发出轻柔的鼻息声,已经沉沉地睡着了。看来没必要在旁边陪她了。

浅川蹑手蹑脚地走出和室,观察着楼下的动静,溜进智子的房间。对于这样侵犯死者隐私的行为,他感到有点理亏。但是为了一个伟大的目的、为了惩治一项恶行,只能这样做。他又感到悲哀:竟然要这样找出种种理由来,使自己的行为正当化。他辩解着:我不是为了写报道,只是为了找出你们四人共同待过的时间和场所,稍稍打扰你一下啊。

浅川打开书桌的抽屉。里面整齐地收放着女高中生常用的文具,还有三张照片、小置物盒、信件、备忘簿和针线。她死后,父母收拾过吧?不,不像。她原来好像挺爱整洁。能找到日记本之类的东西就省事了。×月×日,在哪儿,和辻遥子、能美武彦、岩田秀一四人……能找到这样的记述就好了。浅川从书架上拿起一本笔记本,快速浏览了一下,又从抽屉最里边找到一本很女性化的日记本,只有前面几页寥寥记着几笔,日期已经相当久远。

书桌旁的彩色箱子里并没有装书,而是放了一个红色花纹的小化妆盒。浅川拉开化妆盒的抽屉,里面摆着无数廉价的饰品。可能是经常丢失的缘故,大多数耳环都不成对。随身携带的梳子上面还缠绕着几根细细的头发。

浅川打开定做的衣柜,一股女高中生的气息扑鼻而来,里面挂满了色彩艳丽的连衣裙和短裙。看来姐姐和姐夫还没有想好怎样处理这些渗透着独生女气息的衣物。浅川侧耳倾听楼下的动静。如果这时候让姐姐和姐夫看到,不知他们俩会怎么想。

四周寂静无声。妻子和姐姐、姐夫似乎正在深入交谈着什么。浅川在每件衣服的口袋里摸索,手帕、半价的电影票、口香糖的纸包,西服小口袋里则放着餐巾纸和月票。他打开来看,是从山手到鹤见的月票,还有学生证和一张卡。卡上写着一个名字——野野山结贵。哎呀,这名字该怎么念啊,是YUKI还是YUUKI?是女的还是男的?从名字上看不出来。为什么这张写着别人名字的卡会在这里?这时,传来了上楼的脚步声。浅川把卡放进自己的口袋,再将月票放回原处,关上了衣柜。他走到走廊,正好良美也上了二楼。

“请问,二楼也有厕所吗?”浅川的神情显得有些慌张。

“就在那边的尽头。”良美似乎没有起疑心,“阳子乖乖地睡了吗?”

“嗯,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没有关系。”良美轻轻点点头,手贴着和服的衣带走进了和室。

在厕所里,浅川拿出了卡,这是太平洋休闲俱乐部的会员证。下面写着野野山结贵的名字和会员号码、有效期限。他把卡翻过来看,背面列着五条注意事项和公司名称与地址——太平洋休闲俱乐部有限公司、东京都千代田区曲町3-5号、TEL:(03)2614922。如果不是捡来或偷来的,这张卡恐怕是智子向野野山借来的。当然是为了利用太平洋休闲俱乐部的设施。这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不能在这儿打电话,于是浅川借口去买烟,向外面的公用电话亭跑去。他拨通电话。

“你好,这里是太平洋休闲俱乐部。”电话里传来一位年轻女子的声音。

“不好意思,我想知道凭贵公司的会员证可以利用什么设施?”

对方半天没有回答,或许是可利用的设施太多,三言两语无法说清吧。

“啊,我的意思是……从东京出发玩两天一夜的地方……”浅川补充道。如果四个人一起离家住两三天的话,很容易被家人发现。依据他目前的调查来看,家人并没有发现,因此四人至多是在近处的地方投宿了一晚。这样,随便说住在朋友家里,就可以瞒过父母。

“南箱根有太平洋乐园这样的综合设施。”年轻女子公事公办地回答道。

“具体说,我可以享受什么样的休闲活动呢?”

“嗯,我们有网球、高尔夫球、户外运动和游泳池等。”

“住宿方面呢?”

“我们有旅馆和出租的别墅小木屋。如果您方便,我们可以寄说明书给您参考。”

“好的,那就麻烦您了。”为了轻松地打听到相关信息,浅川佯装成俱乐部的客人,“请问一般客人也可以住旅馆和别墅小木屋吗?”

“是的,可以。不过收费以一般费用为标准。”

“这样啊,请告诉我一个那边的电话号码。我想找个时间过去看一看。”

“如果您想住宿,这边可以接受预约。”

“嗯……不用了,我这边有车,或许会一时兴起突然造访……你说吧,电话号码。”

“请您稍候。”

浅川拿出了便笺和圆珠笔。

“您准备好了吗?”电话里再次传来女子的声音。她告诉浅川两个十一位数的电话号码。外市的电话号码特别长。浅川迅速记下来。

“另外,我想再确认一下,贵公司在其他地方有类似的设施吗?”

“在滨名湖和三重县滨岛町有同样的综合休闲乐园。”

太远了,高中生和补习生不可能有钱跑到那种地方去吧?

“它们名副其实地面向太平洋。”

之后,这位女子开始不厌其烦地解说,成为太平洋休闲俱乐部的会员后,可以享受到多么好的待遇。浅川听了几句,趁机打断对方:“我知道了。其他事项我会看贵公司的业务指南。我告诉你地址,麻烦给我寄份过来。”

浅川报上住址,便挂了电话。如果手头阔绰,倒是可以考虑成为他们的会员。听了那位女子的说明后,他真的有些动心。

阳子睡了一个小时就醒来了,阿静住在足利的父母也回去了。阿静站在厨房,正在帮时常发呆的姐姐清洗餐具。浅川则十分殷勤地将餐具从客厅拿到厨房。

“喂,你今天怎么回事啊,不对劲。”阿静一边洗餐具一边说,“又是哄阳子睡觉,又是到厨房来帮忙,是心境发生了变化吗?你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浅川正在想事情,不想被打扰。此刻他真希望阿静能像她的名字一样安静下来。而想让女人闭嘴,就只有对她置之不理。

“对了,老公,阳子睡觉前你帮她换尿布了没?把人家的床尿湿了可不好。”

浅川没有理会阿静,而是扫视着厨房的墙壁。智子就死在这里,据说当时玻璃碎片散落了一地,可乐也洒了一地。或许她是从冰箱里拿出可乐想喝的时候,被那种病毒侵袭。浅川试着模仿智子的动作,把冰箱打开,然后想象自己拿着一个玻璃杯,做出要喝的样子。

“老公,你在做什么?”阿静张大嘴巴盯着他看。浅川依然我行我素,一边摆出喝可乐的样子,一边回头往后看。一回头,他看到了把客厅和厨房隔开的玻璃门。水池上的荧光灯反射在门上。或许是因为外面天色还亮,客厅里也是灯火通明,玻璃门上只映出了荧光灯的亮光,没有将站在这边的人的表情也映照出来。如果玻璃门的对面漆黑一片,这边的光线却十分明亮,就跟那天晚上智子站在这里的情况一样了。这扇玻璃门应该会变成一面镜子,将厨房里的景物都映照出来,就连智子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也无所遁形。浅川暗自思忖,只有这块玻璃把发生的一切都记录下来,根据光亮与黑暗的变化,既可以变得透明,又可以变成镜子。浅川中邪似的将脸凑近玻璃。阿静想拍打他的脊背时,二楼传来了孩子的哭声。阳子醒了。

“啊,是阳子。她醒了。”阿静用毛巾擦干手。可是阳子这次睡醒后,哭声却极其剧烈。阿静慌忙跑上二楼。

这时良美走了进来。浅川拿出先前那张卡。

“这张卡掉到钢琴底下了。”浅川若无其事地说,等待着良美的反应。良美接过卡,翻过来看。

“奇怪,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她诧异地歪着脑袋。

“会不会是智子向朋友借的?”

“可是我没听过野野山结贵这个名字。这孩子的朋友里有叫这个名字的吗?”良美满脸困惑地看着浅川。“真是的,这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吧,只是那孩子已经……”良美的声音哽咽起来。一点琐事就会勾起她内心的悲痛。浅川犹豫着该不该问她。

“请问……智子在暑假有没有和朋友一起到这个休闲俱乐部去玩……”

良美摇了摇头。她非常信任女儿。女儿绝不是那种为了和朋友在外住宿而向父母撒谎的孩子,何况她还是个应届考生。浅川非常理解良美的心情,也不想深究智子的事。这位临考的女高中生如果说要和男性朋友到出租别墅去玩,铁定遭到父母拒绝。她一定撒谎说去朋友家中学习。父母对此一无所知。

“我去找这张卡的主人,把卡还给他。”

良美默默地低下头。这时,她听到丈夫在客厅叫她,便跑出了厨房。刚失去独生女的父亲此刻正坐在崭新的佛坛前,对着智子的遗照喃喃自语。声音听起来是如此凄惨,浅川不禁黯然神伤,他在内心深处仍无法正视这个事实。他只有暗自祈祷,希望这对夫妇尽快重新站起来。

浅川思考着,野野山把休闲俱乐部的会员证借给智子,他在得知智子的死讯后,应该立刻与智子的父母取得联系,要回会员证。但是,良美却对此事一无所知。野野山应该不会忘记会员证的事。尽管他是他父母的家族会员,但是既然付了那么昂贵的会费,会员证不见了,他们也不可能无动于衷。这如何解释?

于是浅川分析:野野山或许将这张卡借给了其他三个人——也就是岩田、辻和能美当中的某一个,但是由于某种原因,卡却落在了智子的手里,之后便一直留在她这儿。野野山与借用这张卡的人的父母联系,对方的父母也找遍了孩子的遗物,但肯定找不到。这么一来,如果和另外三名死者的家人取得联系,或许可以毫不费力地得到野野山的住址。今天晚上就拨个电话问问看。如果仍然找不到线索,这张卡就不大可能为四人提供过共同的时间和场所。无论如何都要和野野山见面谈谈。实在不行,只有从太平洋休闲俱乐部的会员号码去查找他的住址。没准直接向这家公司打听,也能轻而易举地把他的住址弄到手。内行知内幕。倘若利用报社的资源,一定什么都能弄到手。

这时好像有谁在叫他,是从远处传来的声音。“……老公……老公!”妻子的声音混杂在孩子的哭声中,听起来非常惊慌。

“喂,老公,你能不能过来一下?”

浅川顿时清醒过来,几乎想不起刚才在想些什么。不知为何,女儿今天哭得有些不正常。浅川越往楼上爬,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怎么回事?”他责问妻子。

“不对劲啊,这孩子好像中了邪,哭声和平常不一样。不是生病了吧?”

浅川把手放在阳子的额头上——没有发烧。可她的小手却抖个不停,带得整个身子都在抖动,时不时地,脊背也跟着微微颤抖。而且,她满脸通红,双眼紧闭。

“她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

“不会是醒来时四周没人的缘故吧?”

孩子醒来时,如果妈妈不在身旁,她多半会哭。但是只要妈妈跑过来抱着她,她马上就不哭了。婴儿通过哭来表达需求,而这需求到底是什么呢?这孩子一定是想说些什么,不像在撒娇。她用两只细胳膊挡住了脸……是害怕!没错,这个孩子是因为过度恐惧才哭的!

阳子别开脸,微微松开握紧的拳头,像是在用手指着对面。浅川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是柱子。他继续往上看,只见天花板下面三十厘米的地方悬挂着一个拳头大小的般若面具。这孩子是害怕鬼面具吗?

“喂,是那个。”浅川用下巴指了指那个面具。夫妻俩看了一眼般若面具,然后慢慢地转过头来望着彼此。

“难道你是说……这孩子怕鬼?”

浅川站了起来,摘下柱子上的般若面具,把它翻过来放在橱柜上。阳子看不到它,立即停止了哭泣。

“阳子乖,不怕鬼鬼了。”阿静弄清原因,顿时松了口气,她欣慰地把脸贴着女儿的脸颊。浅川却无法释然,不知为何,他再也不想待在这个屋里。

“喂,我们赶快回去吧。”他催促着妻子。

傍晚从大石家回来后,浅川依次给辻、能美还有岩田的家人打电话,主要是向他们求证,是否听孩子的朋友提过休闲俱乐部会员证的事。最后一个接听电话的是岩田的母亲。

“有一个自称我儿子高中学长的人打来电话,想要回他先前借给我儿子的休闲俱乐部的会员证……可是,我找遍了儿子房间的每个角落,还是没找到,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这位母亲喋喋不休地说。由此,浅川知道了野野山的电话号码,立刻打了过去。

野野山说,八月的最后一个星期日,他在涩谷和岩田见了面,把那张会员证借给了岩田。当时岩田好像说要和邂逅的一名女高中生去投宿。

“暑假就要结束了,再不趁这最后几天玩一玩,怎么能全力以赴地应付考试呢。”

野野山笑了。“笨蛋!补习生哪有什么暑假啊!”

八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天是二十六日,之后,如果他们想到哪儿投宿,很有可能在二十七日、二十八日、二十九日和三十日当中的一天。否则一到九月,不要说补习生,就连一般的高中生也要迎来新学期了。

或许是在陌生的环境里待久了疲乏的缘故,阳子很快就和身边的阿静一起睡着了。浅川把耳朵贴在卧室的门上,里面传来两人微弱的鼻息声。晚上九点,这于浅川而言是心情最为舒畅的时刻。只有妻子和女儿都睡着了,他才能在这套狭小的两居室公寓里安心工作。

浅川从冰箱拿出啤酒,倒入玻璃杯。由于发现了那张会员证,调查工作总算迈进了一大步。八月二十七日到三十日这四天当中的某一天,岩田秀一他们四人极有可能使用过太平洋休闲俱乐部的住宿设施。而在这些设施当中,位于南箱根太平洋乐园的别墅小木屋的可能性最大。就距离而言,他们不太可能到箱根以外的地方去,而且高中生没什么钱,也不可能去奢侈地住酒店。一般来说,他们会使用会员证去投宿廉价的出租别墅。使用会员证在那儿租一栋别墅需要五千日元,一个人只要一千多日元。

手里现在就有别墅小木屋的电话号码,浅川将纸条放在桌上。只要打电话到那儿的前台,就可以确认四人是否以野野山的名义去投宿过。不过前台也未必回答。休闲俱乐部内的管理员都经过特别的培训,把保护客人的隐私视为义务。就算出示大报社记者的身份,把调查目的明确告知管理员,对方在电话中也不会透露什么。如果先和当地的分社取得联系,请有门路的律师要求对方出示住宿登记会怎样?但管理员只有义务把住宿登记交给警察和律师看,假扮的话很容易被识破,给报社带来麻烦,得找一个安全稳当的方法才行。

这样一来,怎么也得花上三四天。浅川可没有这个耐性。他现在就想知道答案,根本等不及三天,他对解开这个事件的谜底有一股炽烈的热情。假如四人真的在八月底到南箱根太平洋乐园的别墅小木屋住了一晚,因此导致神秘死亡,在那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病毒吗?他心里很清楚,把那东西叫病毒其实是逞强,显示自己不会被神秘的事物压倒。面临超自然的力量时,我们会用科学来解释,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合情合理。对于自己不明白的事物,我们无法用听不懂的语言论述,必须置换成听得懂的语言来解释。

浅川突然想起阳子的哭声。今天下午阳子看到鬼面具后,为什么吓成那样?

在回家的电车上,浅川问阿静:“哎,你对阳子讲过鬼吗?”

“啊?”

“你有没有用画册或什么东西告诉过阳子,鬼很可怕?”

“怎么可能……”

夫妻俩的谈话到此为止。阿静并没有产生任何疑问,浅川却一直惦记着此事。除非是触动了人类的本能,否则女儿不会被吓成那样。这和被他人告知“这种东西很可怕”而产生的恐惧不一样。在类人猿时代,人类经常生活在恐惧中,要面对雷电、台风、野兽、火山爆发,还有黑暗……因此我们知道,孩子第一次听到打雷和看到闪电时,就会本能地感到害怕。然而雷电毕竟是现实生活中客观存在的事物。可是鬼呢?查字典,我们会发现对“鬼”的注解是“想象中的怪物”或“死者的灵魂”。如果阳子是因为鬼的面容可怖而害怕,她在见到同样面容可怖的哥斯拉怪兽模型时,也理应感到害怕才对。阳子曾经在百货公司的橱窗里见过一次,那个哥斯拉怪兽模型制作得相当精巧。当时她不但不觉得害怕,反而露出好奇的眼神,呆呆地看了很久,这又该如何解释呢?有一点可以明确,哥斯拉毕竟只是想象中的一种怪物,而鬼……难道只有日本才有鬼吗?不对,西方也有类似的东西,只不过叫它为恶魔……

和第一杯相比,浅川感到啤酒的口味没那么浓了。此外,阳子还有害怕的东西吗?对了,还有黑暗。这孩子极其怕黑。没有开灯的房间,她是绝不敢单独进去的。黑暗是光明的另一个极端,也是客观存在的事物。而此刻,在黑暗的房间里,阳子正依偎在妈妈的怀里甜甜地睡着。 Qf35da+wyRR6sWTdrn5KWJdr0wtLwmMYd8EufNFAJzRx+VlL4+bGyMF7xeSGJxf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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