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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文”的名称,到了最近,因了几种重要的首尾完备的“变文”写本的发现,方才确定。在前几年,对于“变文”一类的东西,是往往由编目者或叙述者任意给它以一个名目的。或称之为“俗文”,或称之为“唱文”,或称之为“佛曲”,或称之为“演义”,其实都不是原名。又或加《明妃变文》以《明妃传》之名,《伍子胥变文》为《伍子胥》,或《列国传》,也皆是出于悬度,无当原义。我在商务版的《中国文学史》中世卷第三篇第三章《敦煌的俗文学》里,也以为这种韵、散合体的叙述文字,可分为“俗文”和“变文”。现在才觉察出其错误来。原来在“变文”外,这种新文体,实在并无其他名称,正如“变相”之没有第二种名称一样。

这种新文体的“变文”,其组织和一部分以韵、散二体合组起来的翻译的佛经完全相同;不过在韵文一部分变化较多而已。翻译的佛经,其“偈言”(韵文的部分)都是五言的;而变文的歌唱的一部分,则采用了唐代的流行的歌体或和尚们流行的唱文,而有了五言、六言、三三言、七言,或三七言合成的十言等的不同。在一种变文里,也往往使用好几种不同体的韵文。像《维摩诘经变文》第二十卷:

我见世尊宣敕命,

令问维摩居士病。

初闻道着我名时,

心里不妨怀喜庆。

金口言,堪可敬,

无漏梵音本清净,

依言便合入毗耶,

不合推辞阻大圣。

愿世尊,慈悲故,

听我今朝恳词诉。

这是以七言为主,而夹入“三三言”的。像《大目乾连冥间救母变文》:

或有劈腹开心,

或有面皮生剥。

目连虽是圣人,

急得魂惊胆落。

目连啼哭念慈亲,

神通急速若风云。

这是以七言、六言相夹杂的。但大体总是以七言为主体。这种可唱的韵文,后来便成了“定体”。在宝卷和弹词一方面,其唱文差不多都是如此布置着的。鼓词的唱文,也不过略加变化而已。

说到“变文”的散文一部分,则更有极可注意之点在着。我在上文说到唐代传奇文及古文运动时,皆曾提起过,唐代的通俗文乃是骈俪文,而古文却是他们的“文学的散文”。这话似乎颇骇俗,但事实是如此。以骈俪体的散文来写通俗小说,武后时代的张 在《游仙窟》里已尝试过。今日所见的敦煌的变文,其散文的一部分,几没有不是以骈俪文插入应用的,更可证明了这一句话的真实性。自六朝以至唐末好几百年的风尚,已使民间熟习了骈偶的文体。故一使用到散文,便无不以对仗为宗。尽管不通、不对,但还是要一排一排地对下去。这是时代的风气,无可避免的。只有豪杰之士,才开始知道用“古文”。古文之由“文学的散文”解放而成为民间的通用的文字,那是很后来的事呢。像中晚唐时代,所用的散文,殆无不是如下列一样的:

阿修罗,执日月以引前;紧 罗,握刀枪而从后。于时,风师使风,雨师下雨,湿却嚣尘,平治道路。神王把棒,金刚执杵。简择骁雄,排比队伍。然后吹法螺,击法鼓,弄刀枪,振威怒。动似雷奔,行如云布。

——《降魔变文》 yGmBa4gboXGcrrHs1xjC8ftMTOJndWgJQONpwRTItE29bOZc11mR1wICeU6j2F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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