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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惠公即位之后，晋国的收成连年不好。晋惠公五年，晋国又遭遇了饥荒，国库储备的粮食已经发放完了，百姓们饱受饥饿的痛苦。
晋惠公准备从其他的国家购买粮食，他首先想到了秦国，因为秦国和晋国联过婚，而且又紧挨着，运送粮食比较方便。但是之前晋惠公登上诸侯之位的时候，秦国出了不少力，晋惠公曾答应给秦国五座城池，但是后来没有兑现。所以，晋惠公不好意思向秦国开口买粮。大夫郤芮知道晋惠公的忧虑所在，就说：“我们并不是违背诺言不给他们城池，只不过是晚一些时候给而已。如果秦国因此而不卖给我们粮食，那就是秦国拒绝了我们，我们违被诺言也就有理由了。”晋惠公说：“你说得对。”于是，便派大夫庆郑带着珠宝财物去秦国买粮。
秦穆公召集朝中大臣商议这件事。蹇叔、百里奚异口同声地说：“哪个国家都可能遇到天灾，解救灾民，抚恤邻国，也是应该的。顺应天理，上天一定会赐福给秦国的。”秦穆公说：“我对晋国的帮助已经够多的了。”公孙枝说：“帮不帮助别人，是我们的事情；而回不回报是对方的事情，百姓心中自然能够明断是非。大王应该帮助晋国渡过这个难关。”秦穆公想了想，说：“辜负我的是晋国国君，饥饿的是晋国百姓。我不能因为晋国国君的缘故，就迁怒于晋国百姓。”于是，秦穆公就下令运送了数十万斗粮食去救济晋国。
第二年冬天，秦国遭遇了饥荒，而晋国的收成很好。秦穆公就对蹇叔、百里奚说：“我如今想想当初您二位说的话真对啊。假如当初我没有卖给晋国粮食，如今遇到饥荒，又怎么好意思去向晋国求救呢？”丕豹说：“晋国国君贪婪而又不讲诚信，即便是去求助，也不一定帮助我们。”秦穆公不信，就派冷至带着钱财去晋国买粮。
晋惠公准备将河西收获的粮食卖给秦国，以报答秦国的救助之恩，但大臣们却在给不给秦国粮食的问题上分成两派。以郤芮为代表的一方不同意给，以庆郑为代表的一方同意给。不同意的大臣们认为：“之前秦国曾帮助晋献公回国执政，晋国许诺给秦国土地而没有兑换。在去年饥荒的时候又给了晋国帮助，按理说这次秦国有难，晋国应该帮忙。但是当初秦国给晋国粮食，并不是因为喜欢晋国，而是想要获得晋国的土地。现在，不给他们粮食他们会不高兴，给了粮食而不给之前许诺的土地他们也还会不高兴。无论怎样都是不高兴，又何必非得给呢？”庆郑则说：“把别人遭受苦难当做高兴的事情是不仁，不报答别人的救助是不义。不仁不义，还怎么治理国家？而且去年我去秦国求助的时候，秦君毫不推辞。如今要是不给秦国粮食，秦国恐怕会怨恨晋国。”
虢射说：“去年晋国遭受饥荒，是上天给了秦国灭晋的机会，秦国没有乘机灭晋反而卖给晋国粮食，这是秦国的愚蠢。如今，上天又让秦国遭受饥荒，给了晋国灭秦的机会，难道晋国要违逆上天的意思吗？不如联合梁国，攻打秦国，分割土地，这才是上策。”于是，晋惠公听从了虢射的计策，派人对冷至说：“晋国连年遭遇饥荒，百姓们流离失所，今年收成刚刚好点，流亡在外的百姓又都回来了，收获的粮食只够自给，实在是没办法救济秦国。”冷至说：“去年秦王念秦晋两国有婚姻之谊，不给你们要土地，还给你们粮食。如今，你们却不回报秦王的恩德，我真是没办法回去复命。”郤芮大喝：“想要晋国的粮食，除非用兵来取！”听到这话，冷至愤怒地离开晋国。
回到秦国，冷至告诉秦穆公晋国不仅不帮忙，还纠集了梁国准备攻打秦国。秦穆公听了大怒，说：“我料想晋国就不会救助。好，既然要打，那我就先攻下梁国，然后再去攻打晋国。”百里奚劝秦穆公先去攻打晋国，秦穆公同意了。于是，让蹇叔留守，秦穆公率领着大军前去攻打晋国。
晋惠公听说秦国已经出兵，就召集群臣，商议说：“秦国，无故侵犯我们的边境，我们有什么办法抵挡？”庆郑上前一步，说：“秦兵侵犯，是因为大王‘背德’的缘故，怎么会是无故？如今看来，我们应该承认自己的错误，请求和解，割让五城，表现我们的诚信，这样就可以免动干戈。”晋惠公一听，勃然大怒，说：“以我堂堂的千乘之国，却去割地求和，那我还有什么面目作为一国之君？”说完就喝令左右，准备把庆郑推出去斩首，然后发兵迎敌。
虢射见晋惠公决心与秦军对战，连忙说：“还没有出兵，就先斩杀大将，对我军不利。不如暂且赦免他，让他将功赎罪。”晋惠公听了虢射的话，放了庆郑。
晋惠公检阅了车马，选了六百辆战车，命令郤步扬、家仆徒、庆郑、蛾析分别统领左右两军，自己和虢射统领中军，调度协调，指挥作战。屠岸夷为先锋，选择吉日，离开绛城，就开始往西面进发，迎战秦军。
晋惠公乘坐的马车由郑国进献的名叫小驷的马拉载。这种马身材小巧，毛发光亮，步行缓慢，深得晋惠公的喜爱。所以，这次出征，晋惠公就将它们用作自己的战马。庆郑劝谏说：“自古以来，出征打仗，一定都要用本国的马匹。因为本国的马匹生长在本土，能理解本国人的心意，听从本国人的号令，熟悉本国的道路，遇到战事时能随心驾驶。现在，您面临大敌，却乘别国的战马，恐怕不吉利。”晋惠公大声呵斥：“这些马我都乘坐惯了，好得很，你不要说废话！”
秦军在秦穆公的率领下，已经渡过黄河，进入了晋地。和晋军交锋，屡战屡胜，晋军守将纷纷奔逃，秦军长驱直入，一直攻打到韩原。晋惠公听说秦军已经攻到韩原，皱起眉头，担忧地说：“敌人已经深入到我们的腹地，该怎么办呢？”庆郑说：“这是您自己惹起的祸端，又何必问别人？”晋惠公听了，火冒三丈，说：“庆郑说话真是太无礼，你赶紧退下去，我不想看到你！”
晋惠公下令在离韩原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并派韩简前去秦军大营刺探军情。韩简回来说：“秦军的数量虽然比我们少，但是秦国的君臣集聚了满腔怨恨，三军的士气是我们的十倍。”晋惠公听了生气地说：“你怎么和庆郑一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一定要和秦军决一死战。”于是就派韩简到秦军大营下战书。
秦穆公见到战书，笑着说：“这小子真是太狂妄了！”随即让公孙枝到晋军营帐中对晋惠公说：“我们大王说了：‘当初你想要回国，我接纳你还扶持你登上君侯之位；你遭遇饥荒，我把粮食卖给你。现在，你又要大战，难道我会怕你吗？’”于是，两军准备作战。晋惠公让郭偃占卜谁适合领兵作战。郭偃占卜后认为只有庆郑领兵合适。晋惠公听了，说：“庆郑内心偏向秦国，我怎能用他啊！”于是，就让家仆徒领兵，郤步扬驾驶战车，向韩原进军。
百里奚登高远望，看到晋军人多势众，就对秦穆公说：“晋国是想把我们置于死地。您还是不要和他们决战吧！”穆公用手指着天，愤愤地说：“晋国辜负我那么多，假如没有天道就算了。假如上天有知，我就一定能战胜他们。”于是，在龙门山下列阵以待。
不一会儿，晋军也摆好了阵势。两军对战，各自鸣鼓进兵。晋军这边派出屠岸夷，秦将白乙丙不甘示弱，冲出去和屠岸夷扭打在一起，两个人拳打脚踢，一直打到阵后去了。晋惠公突然看不见屠岸夷，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以为屠岸夷被围困，赶忙派韩简等人率兵进攻秦军的右路，自己带兵进攻左路，并约定到秦军的中路会合。秦穆公见晋军兵分两路冲来，也分两路迎战。
晋惠公正率军冲入秦军左路，忽然公孙枝杀了出来。晋惠公连忙派家仆徒接战。公孙枝有万夫不当之勇，家仆徒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渐渐地有些招架不住，眼看就要败下阵来。晋惠公一见，急忙对郤步扬说：“你只要抓好缰绳就行，我亲自去和他交战。”公孙枝见晋惠公乘车前来，大叫一声：“能打的就一起来吧！”只是这一声，就像是晴天霹雳，震得山摇地动，把虢射吓得钻到战车里，大气都不敢出。那小驷从来没有见过这阵势，也被惊吓得向前乱跑，不听使唤，一下子就陷入了泥潭，动弹不得。正在这危急的时刻，恰好庆郑的车从前面经过，晋惠公连忙喊道：“庆郑快来救我！”庆郑一边向前进，一边问：“虢射在什么地方？为什么喊我呢？”晋惠公又喊：“庆郑快点用你的车来载我！”庆郑继续前行，说：“您乘好您的小驷战车，我立即叫其他的人来救您！”说完，赶着战车离开了。
再说韩简带领着军队本来是准备进攻秦军的右路，却遇到了秦穆公的中军。交战三十回合，不分胜负。这时，蛾析也领着晋军赶到，帮韩简解了围。两人带兵直奔秦穆公乘坐的战车，想要擒拿秦穆公。
秦穆公看见晋军蜂拥朝自己围来，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仰天长叹：“我今天反而成了晋国的俘虏，天道何在？”正在秦穆公绝望的时候，忽然西面出现一队勇士，三百多人，向这边杀奔过来。一边杀奔，一边高喊：“不要伤害我的恩人！”秦穆公看看这些人，一个个蓬散着头发，袒露着肩膀，健步如飞，手里挥舞大刀，腰间悬挂着弓箭，对晋兵一阵乱砍，把秦穆公救了出来。原来，这些勇士曾经受过秦穆公恩惠，听说秦穆公攻打晋国，特地赶来助阵。
韩简被这突如其来的勇士打了个措手不及，急忙转身迎敌。这时，庆郑一个人驾着战车从北面飞驰过来，高声喊：“大王被秦兵困在龙门山的泥潭里，赶快去救他！”韩简一听，扔下秦穆公及这帮人，直奔龙门山去救晋惠公。
等赶到的时候，晋惠公早已经被俘虏了。韩简后悔不已，说：“早知道，就把秦王抓了，还可以两下相抵，都是庆郑耽误了大事。”晋军大势已去，韩简等人也就只好投降了秦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