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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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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参(cén shēn)(约715年~770年),字号不详,原籍南阳,迁居江陵,是唐代最著名的边塞诗人之一。他于天宝三载(744年)登进士第,授右内率府兵曹参军,后充安西四镇节度使高仙芝幕府掌书记。天宝十载(751年)归长安,与杜甫、高适等游,天宝十三载(754年)又充安西北庭节度使封常清判官,再次出塞。安史乱起,岑参东归勤王,杜甫等推荐他任右补阙,由于“频上封章,指述权佞”而改任起居舍人,不满一月即贬为虢州长史。后又任太子中允,虞部、库部郎中,嘉州刺史等职,罢官后客死成都舍。
岑参早期诗歌多为写景、抒怀及赠答之作,山水诗风格清丽俊逸,且语奇体峻,意境颇新。后六年边塞生活,使他的作品境界空前开阔,雄奇瑰丽的浪漫色彩成为边塞诗作基调。晚年诗歌则感时伤乱,渐趋消沉,入蜀后,山水诗中更添奇壮特色,但也逐渐产生了隐逸思想。
塔势如涌出,孤高耸天宫。
登临出世界,磴道 [4] 盘虚空。
突兀压神州,峥嵘如鬼工。
四角碍白日,七层摩苍穹。
下窥指高鸟,俯听闻惊风。
连山若波涛,奔走似朝东。
青槐夹驰道 [5] ,宫观何玲珑。
秋色从西来,苍然满关中。
五陵北原 [6] 上,万古青蒙蒙。
净理了可悟,胜因 [7] 夙所宗 [8] 。
誓将挂冠去,觉道资无穷。
[1]高适:字达夫、仲武,唐代著名的边塞诗人,与岑参并称为“高岑”。[2]薛据:唐代著名诗人。[3]慈恩寺浮图:慈恩寺在长安城内,是高宗李治做太子时为其母长孙皇后所建。“浮图”又写作“浮屠”,是佛陀的另一种音译,后专用来指称佛塔。慈恩寺塔乃玄奘法师所建,共七层,高三百尺,今名大雁塔。[4]蹬(dèng)道:上塔的阶梯。[5]驰道:为古代国家修建的通衢大道。[6]五陵北原:五陵指汉代五位皇帝的陵墓,即高祖长陵、惠帝安陵、景帝阳陵、武帝茂陵和昭帝平陵,因为都在长安北面,故云“北原”。[7]胜因:佛教语,谓胜妙的善因。[8]宗:这里是信仰、皈依的意思。
此塔的形势,就如同从地底涌出一般,孤立高峻,直插天宫。登上高塔,仿佛离开了这个纷繁的世界,层层阶梯,仿佛盘绕于虚空之中。它如此突出、雄壮,如同镇压着整个中国,仪态峥嵘,像是鬼斧神工刻就。四个塔角遮蔽了白日的光芒,七层高塔如同触摸着苍穹。从塔上下瞰,可以指点高飞的禽鸟,侧耳倾听,能够听到迅猛的风声。远处重重山峦仿佛波涛一般,又像是集合在一起奔向东方去朝觐。青青的槐树从两面夹着大道,道旁的宫殿显得是那么小巧玲珑。秋天的景致从西而来啊,很快整个关中地区都变得苍茫一片。在那五陵所在的北面高坡上,千秋万古也一直这般树木耸天,青色朦胧。
在这里可以悟到清净的佛理,那胜妙的善根本是我向来所信仰的。我发誓要挂冠去归隐啊,因为觉悟了大道,从此以后受用无穷。
此诗作于天宝十一载(752年),岑参当时正在长安,与高适、杜甫、储光羲、薛据等同登大雁塔,各自赋诗以志,都留存后世,唯薛诗已佚。但此诗只题与高适、薛据同游,可见同游登塔非止一次,起码是有两回的,因此杜甫等人的作品均题“诸公”而不一一列名。登大雁塔诗,向来以杜诗为第一,而以此岑诗列名第二,但杜诗胜在立意,单论艺术水平则未必在岑诗之上,这大概是孙洙独选岑诗的缘由吧。
岑诗想象奇特,气势恢宏,旁人所不及也。开篇即以“涌出”二字突出塔势,卓然傲立,似有其神,而非一件无情之物,继而想象塔高直插天宫,登塔即似出离世界,游于天外。然后再写登高所见,飞鸟在下,惊风袭来,“连山若波涛,奔走似朝东”,竟能赋予静态的山峦以如此激烈的动感,旁人恐怕不但难以想及,更不敢用。
群山之后,再写驰道,写道旁宫观,景物历历,层次分明。再从宫观联想到“五陵北原”,转折得非常自然而不露痕迹。“五陵北原”之下,才是诗人咏此本意,但见古来帝王都化黄土,如今连陵墓上都已绿树成荫,正如古语所云“墓木拱矣”。帝王尚且如此,更何况平常人呢?再如何奋斗,再如何努力,到了不过一抔黄土罢了,俗尘烦扰,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诗人就此而生出世之心。出世有两端,一是道家,二是释家,虽然在绝大多数士人心中,这两者并无明显区别,岑参既登大雁塔有感,所咏出世之心自然偏向释家,乃有“净理了可悟,胜因夙所宗”之句。一方面是俗世纷扰,却似毫无意义,另一方面登上佛塔,恍若超越于世界之上,从而产生这种想法,真是再正常不过了。唯此处用“净理”、“胜因”等释家语,虽然不显突兀,却似有些矫揉,结句“觉道资无穷”亦有此病,反不如“誓将挂冠去”来得平白了当,与前面的雄浑风格浑然一体。就因为这结末几句,格调不说陡降,也并不见高,所以此诗要落于杜诗之后了。
唐·杜甫
高标跨苍天,烈风无时休。
自非旷士怀,登兹翻百忧。
方知象教力,足可追冥搜。
仰穿龙蛇窟,始出枝撑幽。
七星在北户,河汉声西流。
羲和鞭白日,少昊行清秋。
秦山忽破碎,泾渭不可求。
俯视但一气,焉能辨皇州。
回首叫虞舜,苍梧云正愁。
惜哉瑶池饮,日晏昆仑丘。
黄鹄去不息,哀鸣何所投。
君看随阳雁,各有稻粱谋。
杜甫此诗,其峻拔处只略逊岑诗半筹而已,但格调之高,堪称魁首。诗中绝无隐逸之意,只有盼望河清海晏的一片拳拳之心,结句“君看随阳雁,各有稻粱谋”,讽刺世人私心用事,更觉余音袅袅。杜甫为诗中之圣,观此诗而果有圣贤之心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