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拿撒勒人约书亚

拿撒勒人约书亚，即希腊人口中的耶稣。

公元62年的秋天，也就是罗马建成后的第815年，罗马外科医生埃斯库拉庇俄司·卡尔蒂拉斯给在叙利亚步兵团服役的外甥写了一封信，信的全部内容是这样的：

我亲爱的外甥：

前几天，我被人请过去，给一位叫作保罗的病人出诊。他似乎是一个犹太裔的罗马公民，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十分有教养，举止优雅。我听说他来到这里，是为了处理一起诉讼案，这个案件的具体情况我不太了解，只知道可能是由撒利亚或者地中海以东地区的某个法庭起诉的。我曾经听到有人说起过他，说他是一个野蛮、凶狠的人，他到处发表演讲，公开反对人民和罗马法律。但是，我发现这个人却是一个聪慧过人、诚实守信的人。

我有一位曾在小亚细亚的兵营中服役的朋友，他也对我说过一些关于保罗的事情，说他在传播一个新的教义，那是一个让人完全陌生的神祇。于是，我就问我的病人，是不是有这个事情，还问他是否号召过其他人反对我们可敬的皇帝陛下。保罗说他所宣传的那个国度并不存在于现实的世界中，而且他还说了很多特别古怪的言论，我一点都不理解。当时，我心里想，他可能是因为在发高烧，所以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胡话吧！

可是，不管怎么样，他的高尚品德和优雅举止已经给我留下了一个很深的印象。但是听到他几天前在奥斯提亚大道上被人杀害的消息，让我非常难过。因此，我写了这封信，如果你下次路过耶路撒冷，最好可以帮助舅舅打听一下关于这个朋友保罗的一些事情，以及他所宣传的那个犹太先知的情况，这个先知似乎是他的导师。我们的奴隶们听到这个宣讲中的弥赛亚（救世主）后，每个人都激动不已，其中竟还有人公开谈论这个“新的国度”（暂且不管它的意思），结果被钉上了十字架。我很想搞清楚这些谣言的真相。

你忠诚的舅舅
埃斯库拉庇俄司·卡尔蒂拉斯

六周后，这个罗马外科医生的外甥，即高卢第七步兵团上尉格拉丢斯·恩萨回执如下：

我亲爱的舅舅：

接到您的来信后，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情况大致了解了一下。

我所在的部队两周前曾接到前往耶路撒冷的任务。在上个世纪，这个城市曾经历过数次变革，战争让老城区的建筑基本都毁掉了。我们来到这里已经将近一个月了，据说，佩德拉地区有一些阿拉伯部落在不断活动，村庄都遭到了掠夺，所以明天我们就要赶赴该地区。今天晚上刚好我可以抽出时间来回您的信件，但是，关于您的问题，恐怕我不能给出过于详细的回答，请您不要抱有太大希望。

在这座城市里，我和大部分老人都交流过，但是，却没有人能够将非常确切的信息告诉我。几天前，军营附近来了一个商贩，我在他那里买了一些橄榄，顺便就和他聊了一会儿。我问他知不知道那个年纪轻轻就被杀死的著名弥赛亚。他回答说曾亲眼所见，他的父亲曾经将他带到各各他（耶路撒冷城外的小山）去观看了死刑的执行，并告诫他不要违反法律，如果成为犹太人的公敌就会遭到如此下场。他还给了我一个地址，让我去找弥赛亚曾经的好朋友，一个叫作约瑟夫的人。他还特别嘱咐我说，如果想要知道更多相关的东西，就一定要去找这个人。

今天上午，我去找了约瑟夫。他现在已经到了风烛残年的年纪，但是他的思维依旧清晰，记忆力也不错，从前是在淡水湖边以打鱼为生。他告诉了我很多在我出生以前，在那个动荡岁月所发生的事情真相。

那时，罗马在位的皇帝是杰出而荣耀的提庇留，在犹太与撒马利亚地区担任总督的人名叫彼拉多。关于彼拉多这个人，约瑟夫知道的并不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那是一个比较忠诚、正直的人，因为他在任期间得到了大家一致的好评，是一位名声不错的官员。具体的时间约瑟夫也记不大清楚了，应该在783年或784年，彼拉多奉命前往耶路撒冷平定异常骚乱。听说，有一位年轻人（拿撒勒木匠的儿子）准备密谋叛乱，目的是要推翻罗马政府的统治。但是，那些通常消息十分灵通的情报官员，此时却对其没有任何的察觉。官员将这个事件调查过后，得出的结论是此人是一位遵纪守法的公民，没有必要对其进行任何控告。但约瑟夫说，这一调查结论让犹太教的老派领袖们大为光火。这些平素高人一等的祭司们深深嫉妒着这位年轻人，皆因这位年轻人在希伯莱贫穷大众间的声誉威胁到了他们的地位。这些祭司们对彼拉多揭发说，这个“拿撒勒人”曾经在公开场合说过这样的言论：不管是希腊人、罗马人，还是腓利士人，只要他想过上高尚、体面的生活，就能和那些终日研习摩西律法的犹太人一样，具有着优秀的品质。彼拉多最开始并没有对此过多在意，直到在庙宇集会的人们叫嚣着要对耶稣处以私刑，并杀害其所有追随者，彼拉多才将耶稣拘留起来，以保护他的安全。

对于这场斗争，彼拉多并不了解其中的深刻根源。他问犹太祭司们为何对此人如此不满，祭司们立刻情绪激动地大声喊道：“异端！叛徒！”约瑟夫说，最后，彼拉多派人将约书亚（拿撒勒人的名字，在此地区的希腊人称其为耶稣）带了过来，当面质问他。他们单独交谈了几个小时，彼拉多也问及了那些耶稣在加利海边传教时所宣讲的思想，也就是祭司们口中的“危险教义”。耶稣面对问题，十分沉着地回答说他从来不干涉政治，他只在乎人的灵魂，而不是肉体。他所希望的是人们之间的相处能够和兄弟姐们一般，大家共同敬奉一切生灵的父亲，即独一无二的上帝。

对于斯多葛学派和其他希腊哲学家的学说，彼拉多有过很深的研究，但是耶稣所说的言论让他找不出哪里有叛逆或者煽动性的倾向。约瑟夫说，彼拉多为了挽救仁慈先知的生命，再次动用了自己的力量，他拖延时间而不给耶稣判刑。这时，在祭司们不断地煽动下，犹太人变得异常激动，甚至有点疯狂。耶路撒冷是一个经常发生骚动的地方，但是其周围驻扎的士兵却很少。因此，人们直接向该撒亚的罗马当局递呈了报告，并在报告中指责彼拉多总督“已经陷入了拿撒勒人的危险教义中，他已经被异端同化了”。同时，城市中的游行请愿活动不断，他们要求撤换掉已站在帝国皇帝对立面的彼拉多。要知道，每一个罗马驻外总督都必须遵守一个原则，就是不能和当地居民有任何冲突，彼拉多也不会例外。事实上如果他坚持下去，很可能会引发战争和暴动。于是，约书亚的牺牲就成为了必然，而他也坦然接受了这个惩罚，并且宽恕了那些对他恨之入骨的人。他在耶路撒冷暴民的癫狂嗤笑与讥讽谩骂中，被钉死在了十字架上。

约瑟夫给我讲的就这么多。他在给我讲述的时候，一直泪流不止，看着他伤心的模样，实在让人不忍。在离开的时候，我送给他一枚金币，但是他没有收下，而是请求我将金币送给比他更穷的人。我也向他打听了关于您的朋友保罗的事情，但是他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他从前以制作帐篷谋生，后来他为一心宣扬仁爱、宽容的上帝而放弃了自己的职业。上帝和我们从前所知道的耶和华在性情上有着极大的差别。保罗到过小亚细亚和希腊的许多地方，他告诉那里的奴隶们，他们和其他人一样都是仁慈天父的孩子，不论贫富，只要能诚实、善良地生活，一生尽力做善事，帮助那些境地悲惨的人，就都能拥有幸福的未来。

这就是我所了解到的全部情况，希望这些能够让您满意。从这个故事中，我看不出任何可能威胁到帝国安全的地方。但是您清楚，对于生活在这一地区的人民，我们罗马人是不可能真正了解他们的。对于您的朋友保罗的死，我也深表惋惜，真希望此刻的我能够在家中忏悔曾经的过失。

您忠诚的外甥
格拉丢斯·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