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的樱花开得正好。
花瓣沉沉的,压得枝条下垂,若有谁在树下踏过一步,枝条便会因为那轻微的震动而折断。
夜晚,冰凉的大气中,透明的黑暗将樱花裹住。
在这黑暗之中,樱花迎着月光微微散发出光辉。一片片花瓣的色泽比萤火的颜色还浅,虽是虚幻的光辉,但因有几千、几万、几百万之多,却也好似佛界的光明,自遥远的西方净土一点一点抵达此处。
位于土御门大路的安倍晴明宅邸中,晴明与博雅坐在外廊上,正在饮酒。
灯台里燃着一点灯火。晴明背倚廊柱,单膝竖起,将盛着美酒的酒杯送往唇边。
博雅看着庭院中的樱花出了神,叹了口气,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喂,晴明啊。”博雅开口了。
“怎么,博雅?”晴明将送往唇边的酒杯停在半空中,看着博雅。
“就是那樱花啊……”
“嗯。”
“这样边饮酒边望过去,我看那花瓣一片一片,都如同佛一般。”
“哦?为何呢?”
“樱花不久便要落尽了。”
“嗯。”
“不过,这是为了来年能再开花才飘零的,对吗?”
博雅将手中端着的酒一饮而尽,望向樱花。
“花从枝头落下之后,归于自然,化为地气,而后消散融解。樱花从大地中吸取地气,再度在枝头绽开花朵。这样一看,不仅仅是樱花,所有的花、所有的树不都是这个道理吗?如此想来,人啊,牛马啊,虫鸟啊,不也是一样吗……”
“嗯。”
“我想,不仅是人、牛马、虫子和鸟类,掉落在那里的石块、泥土、沙砾、尘埃、垃圾,以及我们身上所穿的衣衫,陈设的用品,不也是如此吗……”
“是啊。”
“空海和尚不是有这样的教诲嘛,这世上所有根本之中,皆有大日如来,其他的佛也都是大日如来的显现。”
“是有这句教诲。”
“这不仅仅指佛,世上的万物,包括樱花树在内的树木、花朵、垃圾、禽鸟、牛马、沙石、泥土,以及衣衫和陈设用品,所有的一切都是佛,不是吗?”
“的确如此。”
“这样看来,一片一片樱花都可看作是佛。这也未必是我醉酒的缘故吧?我想说的就是这个,晴明。”
“可真美啊……”
晴明喃喃道,将酒杯举起来抵在红唇上,饮尽杯中酒。
“真美?”
“嗯。”
“什么真美?”
“就是你方才说的话语。”
“话语?”
“这话语中所含的一念一想可真美。看来,美的东西之中潜藏着真实。”
“你在说什么,我不太明白。但如果我听不明白的话……晴明啊,你不会是又要说咒的事情了吧?”
“是啊,就像这世上万物之中皆有佛存在,这世间万物之中也都有咒存在。”
“喂,别讲了。你每次一提咒的事,我的脑袋就一团浆糊,我在说什么,你又说了什么,我可都分不清了。”
“不,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
晴明正这么说的时候,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晴明大人——”
一看,是蜜虫站在外廊那边。
“藤原兼家大人来访。”蜜虫通传道。
“哦,来了啊。”晴明应道。
“那就请大人移步过来。”
晴明话音刚落,蜜虫便消失了。
“总算得救了,你要说起咒的事,我可吃不消。不过,兼家大人究竟为何而来呢?”博雅安心地舒了口气,说道。
“这个我也不清楚。”
“哦?”
“今日黄昏,兼家大人的侍者来访,说有事商量,今晚务必一见。我说今夜博雅大人也在,若不介意博雅大人一同旁听,就请大人来。似乎兼家大人并不介意……”
晴明解释时,蜜虫手持灯火从对面走来,身后跟的便是兼家,他满脸愁云地走着。
蜜虫把灯放下后,便消失了身影。
“晴明,救我——”兼家带着哭腔说道,“我太害怕了。”
据兼家说,昨夜他从自家宅邸坐牛车出门,只带了一名侍从随行,侍从名为俊次。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人跟随。
兼家这次出行是为了前往西京,与最近相识的名为理子的女子相见。
月色皎洁,路左侧是神泉苑,牛车通过啊哇哇十字路口 ,走过了朱雀大路。
再走片刻,向左手边拐去,继续前行,又往右拐,牛车便向西驶去了。前方似有灯火点点,应该是正法寺这座荒寺所在之地。
走近一看,果然是正法寺,坍塌的土墙内能见到几株樱花树。
正法寺寺院内有几棵樱花树,其中一棵是尤为出众的古树,从远处就能看见。
兼家揭开车帘,远远地看见树下似乎还有几点灯火,火光映着上方的樱花,形成隐约朦胧的光晕,而且还有一股像在煮东西,或是在烤东西的香味飘过来。
“去看看。”兼家说。
“是。”
俊次随即走进坍塌的土墙内,不久便回来了。
“好像是夜市。”
“夜市?”
“寺院内有集市,似乎在卖些什么东西。”
“哦,是集市啊。”兼家点点头,“去看看吧。”
这位爱凑热闹的殿上人兼家一边说着,一边从车中探出身子。
“那可不是兼家大人这样身份高贵的人值得一去的地方,而且那儿有些诡异,您不会喜欢的。”
“夜市本来就有些诡异。”
“可是……”
“但去无妨。走吧。”
兼家让俊次备好鞋子,利落地下了车。
“走了,俊次。”
兼家走在前面,从刚才俊次跨进的土墙缺口很快走了进去。
到里面一看,那儿果然有一处集市。
地上铺着粗草席,摊主坐在上面,有人在卖散发着腥气的东西,也有人卖桶、盆、竹篓等家什。
四处燃着点点灯火。有从樱树枝条上垂挂下来的灯火,也有立在草席边的灯台。
不知从何处而来的人摩肩接踵,有逛铺子的,有沉默地四处游荡的。女人和小儿都有。摊上卖的除了梳子、簪子等小物件,鱼干之类的东西,碗,米麦等食粮,还有西瓜和菜瓜等蔬果,罐子,乃至生锈的太刀,镜子,各种物件一应俱有。
有件事奇妙得很。在此处行走的人面容都朦胧不清,看不出近处的人究竟长什么模样。一眼看去,人们眼鼻口的位置都不固定,歪歪扭扭、模模糊糊的。
不仅仅是面容,就连那些人的身体也都如影子一般模糊,轮廓不清晰。想仔细瞧瞧,越是凝神看去,那轮廓的边界越不分明。大人、小儿、女子的区别还能分清,可再想细细分辨就无能为力了。
而且说到集市,不管如何都应该喧闹非凡,人声鼎沸,热热闹闹的,可这集市却是寂静一片。
人们在交谈,但都只是窃窃私语,难以听清谈话的内容。买卖双方的讨价还价也是低声轻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让人不寒而栗的是,明明应该是人,却还有四脚爬行的,以及像蛇一般腹部贴着地面爬的。
“兼家大人,这景象太诡异了。这不是人间的集市,还请立即回去为好。”俊次说道。
“无妨、无妨。”好奇心旺盛的兼家却快步走上前去。
“噢,就是这里了,就是这里了。”
说着,兼家停了下来,面前是一张齐腰高的桌子,上面摆放着许多器皿,好像是卖某种吃食的摊位。
头顶伸出的樱花树枝上吊着灯。桌子两边各有一个炉子,一边的炉子正烤着什么,另一边的炉子则在炖着什么。
刚开始兼家闻到的香气,似乎就是从这两个炉子上飘出来的。
“我突然想吃这个了。”
兼家说完,桌子对面的男人就问:“你要吃吗……”
男人身上穿的衣物不太好辨认,似乎是唐式衣装。
“请不要吃。那可能是把人的头啊、手脚啊砍下来做的。”俊次靠近兼家的耳朵边,轻声说道。
男人可能听到了,解释说:“这可不是人的脑袋,是面。”
“面?”
“你吃吃看、吃吃看。吃了就知道了。”
“那就来点尝尝吧。”兼家说。
男人用勺子般的东西舀起锅内的吃食,连汤汁一起盛在一个大木碗里,递给了兼家。
碗里冒着腾腾的热气。将脸凑近那热气,顿时被难以形容的香味包围了。
兼家用筷子插进汤汁中,捞出了细长的东西。
“好了,可以吃了。”
听男人一说,兼家便将那东西放进口中,吸食起来。那东西哧溜哧溜地进入口腔,味道极为鲜美。
兼家不断地吞咽着。不一会儿,木碗便空了。
“那是……”他又指向炉上烤着的东西。
“这是芋头。”
“是吗,那也给我来点。”
兼家握着摊主给的东西,啃了起来。
这芋头也同样美味至极,不一会儿,兼家便风卷残云般吃了个干净。
“吃完了,吃完了。”
说着,兼家往前走去。在大殿前,有个支着摊子做小买卖的人,面前的台子上放着许多小器物。
往那台子上一看,除了镜子、双六 、梳子、簪子,上面还摆着旧衣物,以及独钴杵等法器。
其中一样东西让兼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那是一把嵌着梅花图案的螺钿梳子。
“喂,这、这个是——”
那是四年前给相好的女子打造的梳子,兼家对梳子上的图案还有印象,只是已经遗失许久了。
当时,兼家以为是宅邸里一个叫忠安的侍者偷了梳子,于是抓了他,严加责罚。
“是你偷的吧,快快招来!”
但是忠安却一直说:“小人什么都不知情,并不是小人偷的。”
“把他赶出去!”
由于既没有证据,犯人也没有招供,兼家无法将此人送到检非违使 处,于是将他从宅子里赶了出去。
半个月后,有人发现忠安横尸于罗城门下。想来他是被责打时受了伤,被赶走后就这样倒毙街头了。
“兼家大人……”
台子对面的男子说话了,兼家朝他看去,只见那张刚才还朦胧不清的脸渐渐清晰起来。
“忠安?!”兼家大声叫道。
“好久不见。您可真下得了手杀我啊……”忠安将梳子拿在手上。
“你、你……这个梳子、这个梳子可是我的东西。”兼家不知是鼓起了仅剩的勇气,还是受到了惊吓,如此说道。
“如果被我偷走了,那就是我的东西了。”
“什、什么?”
“我打算把它送给相好的女人,可她也已经身故,就没法给了。”
“你、你,你已经……”
“您说对了,我是死人。”
忠安哼了一声,咧开嘴笑了,那口中只能看到两三颗牙齿,其余的在挨罚时被打断了。
在兼家身边,俊次忽然“哇”地大叫一声。
“这、这是,这是……”
俊次指着大殿台阶上摆放的东西,浑身颤抖。
坐在台阶上卖东西的人喃喃道:“是人头……”
确实,那里摆的是男人和女人的头颅,总共二十余颗。不论是哪一颗,都在月光下睁着可怖的双眼,瞪着空中。
兼家开始瑟瑟发抖。这里不是人该来的地方,是死人的集市。
“呀,闻到了人的气味啊……”
不知是谁的声音响起来。
“是啊,是活人的气味。”
“这样说来,我从刚才开始也闻到了人味儿呢。”
“什么?”
“什么?”
无数黑影从四下里聚集而来。
而后,忠安大声喊了起来:“这个人叫藤原兼家,是杀了我的人。站在边上的是他的下人,叫俊次。”
一道道黑影向兼家和俊次逼近,将他们包围起来。
“给钱——”
说话的是刚才卖面的男子。
“还没有,我还没有收到面钱……”
给钱……
给钱……
黑影纷纷伸过手来。
“哇……”“啊……”
兼家和俊次再也无法忍受下去,高喊着落荒而逃。重重叠叠的影子紧随其后。
两个人从墙壁破口的地方连滚带爬地逃到了外面。兼家立刻跳上牛车,俊次牵着牛拼命地逃走了,连回头往后看一眼的时间也没有。
他们没去女人的住所,径直逃回了自己的宅邸。
两人叫醒了宅院中的人。“快关门!”“别让任何人进来!”兼家大叫着,突然感到一阵恶心,不禁开始呕吐。
他蜷起背,将胃里涌上来的东西哇地吐在了院中的地上,那是无数活生生的蚯蚓和蛤蟆,用两只手都捧不过来。
这时,有人敲响了紧闭的大门。
“就算您逃走了,我也知道大人的宅邸在哪儿。”
忠安的声音从门那边传过来。
“钱,请付钱啊……”
这不是卖面男子的声音吗?
敲门声和叫唤声一声接着一声,一直持续到天明都不曾停歇,直到清晨的阳光普照大地之前,才听见对方说了句“下个夜晚还会来的”,“请付钱啊”,之后才安静下来。
“那是鬼市。”听了兼家的话,晴明说道。
“鬼市?”兼家反问。
“是死人和非此世间之物聚集的集市。您是误入其中了。”
“啊……”
“那里卖的都是怪异之物、丢失后不可复得之物、旧物、被盗之物……”晴明说。
“可是,晴明啊,为何兼家大人能去得了那样的集市?”
“是因为啊哇哇十字路口吧。”
“啊哇哇十字路口?”
“没错。”
啊哇哇十字路口也称作啊哈哈十字路口,是二条大路与东大宫大路相交形成的十字街口。
此处的西北方向是大内,西南方向是神泉苑,自古以来便是一处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十字路口。
“昨夜恰好是天一神通过路口,自北向南移动的时候,兼家大人也从那里横穿而过,所以才有了遇到阴态之物的缘分。”
“会、会怎么样?晴明,那些东西今晚还会来吗?”兼家问道。
“恐怕会的……”
“会一直到什么时候?”
“在那些东西与兼家大人的缘分消失前,它们会一直来的。”
“就没什么办法吗,晴明——”兼家像要哭出来一般,用恳求的眼神看着晴明。
“自然,办法是有的……”
“什么,有什么办法?”
“用什么办法才能镇住那些东西,我还没有头绪。”
“既然会有办法,那用什么手段都无妨吧?”
“不,这事可不能不择手段。”
“什么?!”
“如果用蛮力强行镇住它们,可能会招致新的怪异之事。”
“新的怪异之事……”
“正是。”
“那可麻烦了。”
“最好的办法是得到对方认可,不过……”
“不过什么……”
“兼家大人。”
“怎么了?”
“我想问您一件事,卖面人说要您付钱,这可以理解。可另一个人,那个忠安为什么要追着您呢?”
“这我怎么知道。你要是想知道,问忠安不就行了吗?”兼家说。
“原来如此。”
晴明极为少见地像是心悦诚服一般,拍了一下自己的膝盖。
“您说得没错。询问他本人确实是可行的。”
“等、等等。”
兼家慌张地抬起屁股。
“虽然可以问,要是他本人不在这里……”
话音未落,只听墙壁那边传来了声音。
“兼家大人……”
“兼家大人……”
兼家顿时蜷起了身子。
“来、来了吗?!”
“果然还是来了啊。”
“你说果然,是早就知道他们会来吗?”
“与您谈话时,感到院外有什么气息在靠近,所以……”
“什么……”
兼家还没合上嘴,墙外便传来了异样的声音。
“兼家大人,还钱——”
“还我钱来——”
“兼家大人,忠安的声音是哪一个?”晴明问。
“第、第一个声音是忠安。”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么?”
“刚才我问您的事情。”
“问我的事情?”兼家吃惊不小,视线在墙壁与晴明的脸上来回游走。
“就是为何忠安要追着兼家大人。现在,这件事已经很清楚了。”
“什么?!”
“兼家大人,昨夜在鬼市您没有买什么吗?”
“这——”
“您先是吃了面,而且还没付钱吧?”
“对,对。”
“然后呢?”
“然、然后?!”
“吃了面之后,您是不是去了忠安那里?”
“是、是的。就是这样。”
“您在那儿做了什么?”
晴明发问时,外面又传来了“给钱——”“给钱——”的声音。
“晴、晴明……”
博雅不由得一脸不安地看向晴明。
“请放心,不必担忧。我在自家宅邸周围布下的结界可不会轻易被破坏。”
晴明安抚博雅之后,重新转向兼家,问道:
“您没有悄悄地从忠安的铺子里拿走什么吧?”
“难道是这、这个?”
兼家将手伸进自己的怀中,又缓缓地拿出来。他手中握着的,正是从摊位上拿的那把梳子。
“正是如此。”
“……”
“忠安所说的付钱,应该指的就是这把梳子的钱。”
“什么?!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为什么还要——”
“这道理在那边可行不通。就像熊把从人那儿夺来的食物埋在森林里。即使熊离开后,人刨出食物,带走了,熊也会认为自己的东西被人偷走了,因而发怒发狂,与起初这东西是谁的并没有关系。”
“唔、唔……”
兼家嘟囔的工夫,晴明命令蜜虫准备好墨、砚台和笔。
外面还是一声接一声地传来呼唤声。
“您逃走也没用,兼家大人。您去了哪里,我们可是一清二楚。”忠安说道。
“我们是被看不见的东西挡住了,才进不去,但您可没法一辈子都待在里面吧?”
这是卖面人的声音。
“兼家大人……”
“兼家大人……”
“付钱……”
“付钱……”
这时,晴明握着笔,在从怀中取出的纸片上连连写着什么。
“你在做什么啊,晴明?”博雅问道。
“做纸钱。”
晴明边挥笔边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晴明对博雅说话的口气与平常并无二致了。
“纸钱?”
“也叫冥币,是那个世界使用的钱。”
说话之间,晴明已经画完了两三张纸钱。
画完几张以后,晴明说:“兼家大人——”
“什、什么?”
“现在用这个给外面两位付钱,请您对那两位说,快快收下。”
“明、明白了……”
兼家朝外面看去,说:“你们等等,现在就给你们付钱,你们待在那里就好。”
应和着他的话语,晴明拿起刚才画好的纸钱,一张一张地伸向灯火上方。
灯火片刻之间点燃了纸钱。
一张,两张,三张……
火烧到纸钱边缘时,晴明便将它丢在庭院里,再点燃下一张。
纸钱燃烧的烟雾升上天空,越过墙壁飘向院外。
而后,只听见“啊”的一声,从墙壁那边传来了忠安的声音。
“呀。”接着,又听到了卖面人的声音。
“是钱。”
“是钱啊。”
“啊。”
“啊。”
二人的叫声中显然充满喜悦。
不久后,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我收到了钱,就原谅你了,兼家。”
“既然付了钱,我也没有怨言了。”又听到了这样一句话。
“那么……”
“嗯。”
“走吧。”
“走吧。”
对话结束后,周围安静下来,风微微地拂过,除了樱花花瓣细微的摩挲声,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他、他们走了吗?”兼家问道。
“看来是的。”晴明唇边含着笑意,说道。
庭院的黑暗中,樱花沐浴着月光,透出微微的青光。樱花花瓣簌簌落下,似乎正在与微风细语。
晴明、博雅与兼家在外廊上坐着饮酒。
就算听不到卖面人和忠安的声音,兼家仍然不敢出门,便决定在晴明的宅邸一直待到天亮。
三人悠悠然地饮酒。
“吹一曲吧……”
晴明说罢,博雅从怀中取出叶二吹奏起来。那乐音在月光中飘散开去,仿佛闪烁着银辉。
银色的笛音抚过一片片花瓣,樱花开始飘散。
佛如同花瓣一般,也飘散着消失于天际。
花瓣便是佛,佛便是天地。无数的佛翩翩飞舞在墨蓝色的虚空之中。
博雅依然在闭着眼睛吹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