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雀跃来此地,今日处处八哥啼。
叽叽,喳喳,咕咕,啾啾。反反复复,没完没了。
这正是八哥的“歌声”——如果这也叫歌声的话。眼下就有两只土褐色、胖乎乎的八哥与我比邻而居:这对小家伙在我屋前的枫树洞里安了家。它们整天从洞口飞进飞出,叽叽喳喳。黄色的小喙不断地掏挖树木的五脏六腑,把碎屑丢到树下的人行道上。要是这些鸟儿能在下雪天把木屑撒到路上,让行人走得更稳当,我倒是要好好谢谢它们。但现在已是春天。鸟儿们越挖越深,只是为了自己。
就像数百万年前小行星突然撞向地球,很久以前的一天八哥侵入了我家领地。大约10年前,一棵枫树的树冠害了病,并最终被“截了肢”,枯死的树的顶端便成了鸟儿们挖洞、筑巢的好去处。那棵枫树就种在布朗克斯区,离我家的前门仅6米远。喳喳,喳喳。
话还得从头说起。16世纪90年代后期,莎士比亚(Shakespeare)在《亨利四世》( Henry IV )上篇中描写了八哥的模仿能力。国王亨利(Henry)不肯把霍茨普尔(Hotspur)的妻舅,被俘的莫蒂默(Mortimer)赎回,霍茨普尔就盘算着要养一只八哥,让它在国王亨利面前整日重复叫莫蒂默的名字,好把国王气疯。“哼,我要养一只八哥,让它只会说‘莫蒂默’三个字。”霍茨普尔不禁哀鸣道。(在戏剧和生活中,往往都是危难之际见“姻亲之情”。)咕咕,咕咕。
19世纪末,一个名叫“美国驯化协会”(American Acclimatization Society)的组织搞了个“前环境影响评介项目”,想把莎翁剧本中提到的每一种鸟都引入美国。显然,我们的大诗人对鸟宠爱有加——作品中一共提到了600多种鸟。八哥能来这里,还多亏了布朗克斯的一位制药商,尤金·席费林(Eugene Schieffelin,离我家不远的一条街道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如今,他喂养的八哥可算是在这里安居了。啾啾,啾啾。(除了八哥,该协会还带来了麻雀,这不,我的邻居——我指的是人类邻居——他家的通风孔上就住了一对。)
1890年和1891年,该驯化协会在纽约的中央公园放飞了几百只八哥。到1950年,北起哈得孙湾,南到墨西哥境内,八哥的身影已经随处可见。如今,北美洲的八哥数量已经超过两亿只。2007年,鸟类观察家杰弗里·罗桑(Jeffrey Rosen)在《纽约时报》( The New York Times )的一篇文章中写道:“它们对待一块新大陆的方法和人类如出一辙,这并不是它们的错。”喳喳,喳喳。
八哥为何不讨人喜欢呢?首先,它们长相平平:身体又短又粗,羽毛黑底白斑,就像一块放了几天的巧克力。还有它们讨厌的叫声,那也能叫“歌声”吗?八哥另一个遭人厌的原因,是它们与当地的鸟类争抢洞穴筑巢。有一种说法,纽约和密苏里两州的州鸟——美丽的蓝知更鸟数量减少,都是八哥造的孽。不过我对这种说法有个疑问,密苏里州的州鸟不是北美红雀吗?
但是,八哥或许没有那么糟。当阳光以适当的角度照射在它们的羽毛上,泛起彩色的光晕,那样子还真是迷人。它们的颌也很神奇。没错,就是颌。世界上大多数八哥的颌都是紧紧地闭着,但我们引入的八哥却迥然不同——它们的肌肉组织能让喙有力地张开。《鸟类观察者手册》( The Birder's Handbook )如是写道:“闭合的鸟喙先插入厚厚的草坪或其他遮蔽物中,然后猛地张开,隐藏的猎物便无处可藏。”这恰好展示了它们颌间强健的肌肉。啾啾,啾啾。
至于蓝知更鸟失踪事件,八哥似乎很无辜。美国康奈尔大学鸟类学实验室(The Cornell Laboratory of Ornithology)的鸟类爱好者在网站上声称:“2003年的一项研究显示,八哥对于27种美国本土物种的实际影响微乎其微。除吸汁啄木鸟以外,其余物种都没有因为八哥的‘入侵’而减少。”这样看来,鸣禽数量的减少,错或许不在八哥,而在我们自己。莎翁真是有先见之明。喳喳,喳喳。 (翻译 红猪)
[1]本文中的八哥指被引入美国的欧洲八哥(European starling),学名 Sturnus vulgaris ,也称紫翅椋鸟、欧洲椋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