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篇所论,有脑病,有脊髓病,有末梢神经病,亦有运动器病,新陈代谢病,其证候为不遂,为疼痛,疼痛不遂之证,古人以为皆风之使然,故论列为一篇。
夫风之为病,当半身不遂;或但臂不遂者,此为痹。脉微而数,中风使然。
不遂,谓不能运用自如也。半身不遂者,病必在大脑。但臂不遂者,病或在脊髓,或在末梢神经。元坚云:凡形骸一节之气,闭而不仁者,皆谓之痹。今止云臂者,盖举一隅尔。尤氏云:风从虚入,故脉微。风发而成热,故脉数。曰中风使然者,谓痹病亦是风病,但以在阳者则为风,而在阴者则为痹耳。丹波氏云:脉微而数,可疑。今验风病,多脉浮大而滑,而或数或不数。
欲明风与痹之病理,须先究运动神经之径路。脑髓中之大脑,为意识记忆知识意志情绪之主宰,此等精神,皆寄于大脑之皮质。大脑分为左右两半球,犹四肢五官之各分左右也。运动神经之神经纤维,皆出于大脑两半球之皮质,由皮质之下向后,至延髓脊髓交界处,大部分左右交叉,出于大脑左半球之神经,交叉而下行于脊髓右侧,出于大脑右半球之神经,交叉而下行于脊髓左侧。此等纤维,下至脊髓之运动神经细胞核而终止,是名中枢性运动径路。脊髓亦分为左右两侧,由此再生新纤维,自脊髓出,分布于全身随意运动之器官,是名末梢性运动径路。上肢之末梢运动径路,出自颈髓胸髓,下肢之末梢运动径路,出自腰髓骶骨髓。因此之故,病在大脑半球,则对侧之半身不遂,病在颈髓胸髓之一侧,则本侧之上肢不遂,病在腰髓骶骨髓之一侧,则本侧之下肢不遂,是故半身不遂之风,病在大脑,臂不遂之痹,病在脊髓也。尤氏谓风彻于上下,故半身不遂。痹闭于一处,故但臂不遂,以此见风重而痹轻,风动而痹著。此言虽未得真际,然已触及真际矣。倘大脑之病灶甚小,仅侵及一小部分之运动中枢,则不遂之外证,亦局限于身体一小部分,不致波及半身。若是者,将与脊髓之病疑似。欲鉴别之,可先测其血压,若血压甚高,而又头中胀痛,则可知其脑血管破裂,是大脑之病。若不尔者当属脊髓之病,次察其不遂之肌肤,有无变性萎缩。有变性萎缩者,是脊髓之病,无者是大脑之病。盖肌肤之营养神经,出于脊髓,不出于大脑,脊髓有病,则其所辖之肢体,必见营养障碍故也。
中风之为病,因大脑卒然出血,故卒然不省人事,口眼僻,手足不收,痰涎涌盛。其幸而得苏者,则半身不遂。延年(亦有半年内痊愈者),大抵十年之内,病必再发,再发多不救。脑出血与脑充血不同,充血不过血管扩张而聚血多,尚未溢出管外,出血则血溢于管外矣。脑充血之重证,虽亦有不省人事者,然致命者少。苏醒后,可望平复如故。若脑出血,往往因心脏麻痹,呼吸麻痹而立毙,其不毙者,即成半身不遂之证。脑出血之病灶,大小不等,大者侵及半球之大部,小者乃如粟粒(此等小灶无卒中证候),通常大如榛栗如胡桃者最多。新出血之灶,状如糜粥而色红,此由碎裂之脑实质,及溢出之血液,混合而成。经时稍久,血液凝固,则红血球崩坏,血色素分解,遂被脑组织所吸收,仅留透明而黏腻之浆液。又经若干时日,则包含浆液之处,萎缩而成瘢痕焉。
寸口脉浮而紧,紧则为寒,浮则为虚,寒虚相搏,邪在皮肤。浮者血虚,络脉空虚,贼邪不泻,或左或右;邪气反缓,正气即急,正气引邪,僻不遂。邪在于络,肌肤不仁;邪在于经,即重不胜;邪入于腑,即不识人;邪入于脏,舌即难言,口吐涎。
口吐涎,《脉经》作口吐淤涎,则与上文皆四字为句,似是。
寒虚相搏,邪在皮肤者,古人不知神经系统之实质上起病变,而以风从外入为病原故也。络脉即血管,意谓。血管空虚,风入而为贼邪,留而不泻,或入于左,或入于右,健康人两侧之肌肤,本是端正如一,缓急平均,今风邪所入,肌肤为之宽缓。然无病之侧不宽缓,则牵引而僻也。络指浅层血管,经指深层血管,重不胜之病,深于不仁,故以不仁为络病,重不胜为经病。元坚云:痹论曰:皮肤不营,故为不仁。次注曰:不仁者,皮顽不知有无也。《诊要经终论次注》曰:不仁,谓不知善恶。尤氏云:神藏于脏而通于腑,腑病则神窒于内,故不识人。诸阴皆连舌本,脏气厥,不至舌下,则机息于上,故舌难言而涎自出也。
以今日之病理学说言,则脑出血由于血管中压力增高,血压之高由于动脉硬化,及大脑动脉之粟粒形动脉瘤。所以致动脉病变之原因甚多,如衰老、嗜酒、多食、梅毒、铅中毒、痛风、慢性肾炎、心脏肥大、心内膜炎等,皆是。至于引起脑出血之诱因,则为大喜大怒,饱食温浴等。发作时不识人者,因大脑皮质受出血灶之压迫,故知识昏蒙也。及出血歇止,病灶收缩,崩坏物渐被吸收,大脑皮质之被压轻减,则病人自醒。然病灶不消灭,则僻不遂之半身,终不能恢复。肌肤不仁者,知觉神经麻痹也,知觉神经之纤维,常与运动神经之纤维混合一处,其中枢亦在大脑,故不遂之半身常不仁,舌难言,口吐涎者,舌下神经及颜面神经麻痹也。
自宋以后,言卒中之原因者,河间主火,东垣主虚,丹溪主痰,之三说者,后人多祖述之。其实皆非主因也,当卒中之际,或面色缘缘而赤,脉洪大而滑,鼻息深长,得大剂甘凉药而病减,此河间说之由来也。或痰涎涌盛,得大剂除痰药而病减,此丹溪说之由来也。偏枯瘫痪,得大剂补益药而病减,此东垣说之由来也。然卒中之人,多体格佳良,肥胖多血者,则不得为虚。未中之前,本无痰证火证,则不得为痰为火。然则火也虚也痰也,皆既中以后之证候治法,非卒中之原因也。
侯氏黑散:治大风,四肢烦重,心中恶寒不足者。 (外台治风癫)
菊花 四十分 白术 十分 细辛 三分 茯苓 三分 牡蛎 三分
桔梗 八分 防风 十分 人参 三分 矾石 三分 黄芩 五分
当归 三分 干姜 三分 芎 三分 桂枝 三分
上十四味,杵为散,酒服方寸匕,日一服,初服二十日,温酒调服,禁一切鱼肉大蒜,常宜冷食,六十日止,即药积在腹中不下也,热食即下矣,冷食自能助药力。
六十日止即药积七字,赵刻本作自能助药力五字,今据徐镕本、俞桥本改。丹波氏云:此方主疗文法,与前后诸条异。先揭方名,而后治云云者,全似后世经方之例,故程氏、尤氏、《金鉴》,并云宋人所附。然《巢源·寒食散发候》云:仲景经有侯氏黑散,《外台·风癫》门载本方,引《古今录验》,无桔梗,有钟乳矾石。方后云:张仲景此方更有桔梗八分,无钟乳帆石。乃知此方,隋唐之人以为仲景方,则非宋人所附较然矣。徐氏云:大风,概指涎淛卒倒之后也。沈氏云:直侵肌肉脏腑,故为大风。
渊雷案:此方重用白术之吸收,桔梗之排脓(桔梗之治效,日华本草及吉益氏说是也,今人以为诸药之舟楫乃误信洁古之说),而引之以上行之菊花,以治脑中出血灶。佐以祛风养血消痰降逆之品,而行之以温酒,以治不遂之神经。似是中风正治之方,然唐宋以来医书,未见此方之治验,知黑散之不用久矣。岂以其不能取效欤?又案《素问·长刺节论》云:病大风,骨节重,须眉堕,名曰大风,此即今之麻风。或疑本方治大风,即是麻风,沈注直侵肌肉脏腑,亦与麻风病理暗合,然麻风为难治之病,本方殆无效也。
寸口脉迟而缓,迟则为寒,缓则为虚。营缓则为亡血,卫缓则为中风。邪气中经,则身痒而瘾疹,心气不足,邪气入中,则胸满而短气。
丹波氏云:迟者数之反,缓者紧之反,《金鉴》改迟作浮。云,迟缓二脉不能并见,必是传写之讹。此却非也。元坚云:营缓卫缓二句,是双关文法,上句是客词,下句是主词,对举以为营虚卫虚之辨。缓字承上文,犹言虚,营缓,言尺中缓者营必虚,卫缓,言寸口缓者卫必虚,卫虚故中风也。营缓一句,本不干中风,而注家牵合为说,未免错误。
渊雷案:此亦《脉经》家言。其证候,但身痒瘾疹,胸满短气,而无不识人之大脑病证,似即今所谓脊髓空洞症。其原因为先天性脊髓发育不全,有家族遗传关系,而以外伤传染病感冒精神发扬等为诱因,多发于少壮男子,其病灶在脊髓中央,因神经胶质增殖而成肿瘤,致灰白质萎缩,终则肿瘤溶解而成空洞。亦有因脊髓中央管之发育不全而成者,其证候以进行性肌肉萎缩为特征,发于拇指球小指球及骨节间,渐及于两臂外侧,患处肌肉,瘦削而挛缩。又因局部知觉麻痹,多亡失痛觉温觉,故手指常被烟卷灼伤而不自知。又因营养神经节细胞崩坏,致指节破坏,爪甲不痛自脱。皮肤生水泡匐行疹天疱疮,或生穿孔性溃疡,或现红斑。若所患空洞在颈髓,则病变见于目,眼睑裂狭小,眼球塌陷,患侧之瞳孔特小。若所患空洞在延髓,则病变现于舌咽颜面,舌萎缩,咽下困难,声带麻痹,偏侧颜面萎缩,心动急速,小便多而糖尿。
风引汤,除热瘫痫。
大黄 干姜 龙骨 各四两 桂枝 三两 甘草 牡蛎 各二两
寒水石 滑石 赤石脂 白石脂 紫石英 石膏 各六两
上十二味,杵,粗筛,以韦囊盛之。取三指撮,井花水三升,煮三沸,温服一升。(治大人风引,少小惊痫瘛疭,日数十发,医所示疗除热方,巢氏云脚气宜风引汤)
丹波氏云:此方亦非宋人所附,《外台》风痫门引崔氏甚详。云:疗大人风引,少小惊痫,瘛疭日数十发,医所不能疗,除热镇心,紫石汤(方与本方同)。上十二味,捣筛,盛以韦囊,置于高凉处,大人欲服,乃取水二升,先煮两沸,便内药方寸匕,又煮取一升二合,滤去滓,顿服之。少小未满百日,服一合,热多者,日二三服,每以意消息之。永嘉二年,大人小儿频行风痫之病,得热,例不能言,或发热,半身掣缩,或五六日,或七八日死。张思惟合此散,所疗皆愈。此本仲景《伤寒论》方,古今录验范汪同(《千金》风癫门紫石散即本方,主疗服法并同)。由此观之,风引,即风痫掣引之谓,而为仲景之方甚明。但除热瘫痫四字,义未允。刘氏《幼幼新书》作除热去癫痫,楼氏纲目作除热癫痫(王氏准绳同),其改瘫作癫,于理为得矣。
渊雷案:风痫掣引,即后世所谓搐搦,亦即痉挛,乃神经系统病常见之证。小儿患急性热病,亦往往发痉挛,即俗所谓急惊风。大人风引,少小惊痫,盖汉晋人语,犹今世医人,于大人则名动肝风,于小儿则名急惊风也。此方治风引惊痫,而云除热瘫痫。林亿等亦知瘫字之误,故引外台文以证之。又,据张思惟之所治,云大人小儿频行风痫,知是流行性传染病,其证不能言,或发热,半身掣缩,五六日七八日而死,则是流行性脑膜炎也。惟方意与近顷所见之脑膜炎证不对,唐以来亦未闻治验,不知有效否。尤氏云:此下热清热之剂,中有姜桂石脂龙蛎者,盖以涩驭泄,以热监寒也。
防己地黄汤。治病如狂状,妄行独语不休,无寒热,其脉浮。
防己 一分 桂枝 三分 防风 三分 甘草 一分
上四味,以酒一杯渍之一宿,绞取汁;生地黄二斤, 咀,蒸之如斗米饭久;以铜器盛其汁,更绞地黄汁,和分再服。
赵刻本,分并误钱,甘草作二钱,《医方类聚》(朝鲜书)作二分,今据徐镕本改。此方未审是否仲景方,《千金》第十四卷风眩门所载,似是古制。其文云:治语狂错,眼目霍霍,或言见鬼,精神昏乱,防己地黄汤方。防己二两,生地黄五斤(别切,勿合药渍,疾小轻,用二斤)甘草二两,桂心、防风各三两,上五味㕮咀,以水一升,渍之一宿,绞汁,著一面,取其滓,著竹箦上,以地黄著药滓上,于三斗米下蒸之。以铜器承取汁,饭熟,以向前药汁合绞取之,分再服。
《千金》风眩一门,盖专载徐嗣伯方,引徐嗣伯曰:夫风眩之病,起于心气不定,胸上蓄实,故有高风面热之所为也。痰热相感而动风,风心相乱则闷瞀,故谓之风眩。大人曰癫,小儿则为痫,其实是一。据此,则防己地黄汤,乃治癫痫之方。癫痫,俗名羊痫风,系官能性神经系统病。发作无时,初发之年龄,自七岁至二十岁。重症癫痫发作时,卒倒不省人事,全身痉挛,牙关紧闭,口吐白沫,历十秒钟乃至五分钟,徐徐苏醒,此固非防己地黄汤所能治。若轻症癫痫,不过突然眩晕,及轻度失神,言语动作,一时中止,现一时性虚神,少顷清醒,操作如故。或于行路之际,忽然昏糊,走入他人之家,或至非所欲至之地,然后清醒。又有所谓类似癫痫症者,其人神识亡失,纵火杀人,清醒后不自知。或发强度之精神兴奋,恐怖惊愕,又现运动机能之失调,突然奔走,或旋转不已。此其证候,皆与防己地黄汤证符合。
《方函口诀》云:此方治老人男女,因老耄而妄语狂走者。《金匮》虽属于中风,实则失心风之类也。一老妇,面目手足微肿,心气不乐,对人辄落泪愁伤,他无余症,用此方而痊愈。
《兰台轨范》云:此方他药轻而生地独重,乃治血中之风也,此等法最宜细玩。渊雷闻之太炎先生云:《素问·病能论》以生铁落饮治阳厥怒狂。本方重用地黄,地黄含铁质,与生铁落饮同意。
大附子 一枚,炮 盐 等分
上二味,为散,沐了,以方寸匕,已摩疾上,令药力行。
疾,俞桥本同,他本俱作疢。此方《千金》《外台》俱载之,《外台》第十五卷头风头痛门,但引《千金》,不云张仲景方。《千金》第十三卷头面风门,名头风散方。云附子一枚,中形者,盐如附子大。上二味,治下筛,沐头竟,以方寸匕摩顶上,日三。案:头风者,发作性之头眩头痛也,亦系官能性神经系统病。本草陈藏器云:盐,去皮肤风毒。
寸口脉沉而弱,沉即主骨,弱即主筋,沉即为肾,弱即为肝,汗出入水中,如水伤心,历节黄汗出,故曰历节。
赵氏云:肾主水,骨与之合,水性下,故脉沉者病在骨也。肝藏血,筋与之合,血性濡,血虚则脉弱,故脉弱者病在筋也。
丹波氏云:寸口脉沉以下,至即为肝二十二字,《脉经》移于下文味酸则伤筋之首,文脉贯通,旨趣明显,盖古本当如是矣。
程氏云:汗者,心之液。汗出而入水浴,则水气伤心,又从流于关节交会之处,风与湿相搏,故令历节黄汗而疼痛也。
尤氏云:案后水气篇中云:黄汗之病,以汗出入水中浴,水从汗孔入得之。合观二条,知历节黄汗,为同源异流之病。其瘀郁上焦者,则为黄汗。其并伤筋骨者,则为历节也。元坚云:此条不言痛者,盖省文也。如水伤心,注家就心主汗为解,然汗出入水中,恐不遽伤及心,且历节是筋骨间病,固不干心脏。仍疑心字有讹,或曰:心主血脉,伤心犹言伤血脉。亦属臆说,历节黄汗之辨,尤氏为确。徐氏曰:黄汗重在肿,历节重在痛,亦是。今更审之,曰黄汗出,曰肢节疼痛,曰发热,皆是二病所俱有。然历节之黄汗,特在痛处,曰历节黄汗出,是(案:历节之汗不限于痛处,此说非是)。黄汗之汗,洽于周身,曰汗沾衣,色正黄如柏汁,是。历节之肿,多止下部,曰脚肿如脱,曰独足肿大,是。黄汗之肿,及于遍体,曰四肢头面肿,曰身肿,是。历节之痛,转历诸节,其名可征,黄汗之痛,必不转历,曰骨节疼痛,曰腰髋弛痛,曰身疼重,是。且其胸中窒如痛,久不愈必致痈肿等证(案:此即脓毒性关节炎,见下文)。实黄汗之所独,而历节则无此瘀郁之态也。但近时未见黄汗病,亦未见历节有黄汗出者(案:历节重证,发高热者多酸臭汗,即所谓黄汗矣),姑就文义而论之已。
渊雷案:《巢源》历节风候云:历节风之状,短气,自汗出,历节疼痛不可忍,屈伸不得,是也。历节系一种急性热病,而以关节肿痛为特征,《金匮》本条及《巢源》,俱不言发热。然下文味酸则伤筋条云:假令发热,便为历节也。可知历节必发热矣,历节盖即急性关节风湿病。其病有流行性及流行时期,当亦是传染病,惟病原体至今未能确指。其诱因,以感冒及居处潮湿为最多,故高燥地方不常见,卑湿窪下之墟多有之,是即古人所谓汗出入水,汗出当风矣。
急性关节风湿病之起,大抵全无前驱症状,亦有先显不规则之关节痛,不舒适,及咽痛等状者。寒战者少,大多由恶寒而发热,同时一关节或数关节作痛,热至三十九或四十度,脉搏软而数,大约每分钟百余至。舌上湿,生灰白苔,此外更有一般急性热病之寻常症状,如厌食、口渴、大便秘结、小便短赤等,大多数出汗甚多,汗极酸臭,多生汗疹,精神恍惚。年少而病笃者,或至昏睡。受病之关节,一动即痛,红肿而热,病在膝关节者最多,次则踝肩腕肘髋手足等。诸关节之受病不同时,常依次继续肿痛,每历一关节,热必再度上升,此为热病中之最困苦者。病人略转动即大痛,汗出如洗,每致非常虚弱,困顿不起。风湿病之亚急性者,发热不过三十八度,受病之关节较少,炎肿亦较轻。
症状与风湿病类似之病,有多数性续发性关节炎,脓毒性关节炎,淋菌性关节炎,此皆并发于他种传染病之经过中。有原发病固有之证候,可以鉴别。最难鉴别者,为畸形性关节炎,其特殊性状,为滑膜软骨及关节周围之构造改变,有时或为骨萎缩或肥大。然始病时,竟与风湿病难别。又有痛风,系新陈代谢病,以体内成多量之尿酸为特征,惟发热轻微,关节之疼痛,夜间甚剧,而昼日几于无痛。凡此数种,古医书皆称历节,皆在本篇之范围。痛风之名,本出自我国,盖起于金元以后,丹溪《格致余论》有痛风论,云:瘀浊凝涩,所以作痛,夜则痛甚,是也。晋唐人则谓之白虎病,《外台》第十三卷引近效论,云:白虎病者,大都是风寒暑湿之毒,因虚所致,将摄失理,受此风邪,经络结滞,血气不行,蓄于骨节之间,或在四肢,肉色不变,其疾昼静而夜发。发即彻髓酸疼,乍歇,其病如虎之啮,故名曰白虎之病也。
趺阳脉浮而滑,滑则谷气实,浮则汗自出。
趺阳,胃脉也,诊在冲阳,冲阳在足趺上五寸,骨间动脉上,当大指次指之间。此与下条,并是《脉经》家说黄汗历节痛之故。
少阴脉浮而弱,弱则血不足。浮则为风,风血相搏,即疼痛如掣。
少阴,肾脉也,胗在太溪,太溪在足内踝后,跟骨上,动脉陷中。尤氏云:趺阳少阴二条合看,知阳明谷气盛者,风入必与汗偕出,少阴血不足者,风入遂著而成病也。
盛人脉涩小,短气,自汗出,历节疼,不可屈伸,此皆饮酒,汗出当风所致。
肥人脉涩小,易喘易汗,是事实。此因体质关系,未必由于饮酒汗出当风也。尤氏云:缘酒客湿本内积,而汗出当风,则湿复外郁。内外相召,流入关节,故历节痛不可屈伸也。合三条观之,汗出入水者,热为湿郁也。风血相搏者,血为风动也。饮酒汗出当风者,风湿相合也。历节病因,有是三者不同,其为从虚所得则一也。
诸肢节疼痛,身体魁羸,脚肿如脱,头眩短气,温温欲吐,桂枝芍药知母汤主之。
魁羸,沈氏、尤氏、《金鉴》本,俱作尪羸,徐本俞本作 羸,《脉经》作魁瘰(元广勤书室刻本《脉经》瘰误漯)。案郑注檀弓云:尪者,疾病之人,其面乡天,或云短小曰尪。说文云:羸,瘦也。然则尪羸是短小瘦劣之意,此非历节主证。赵刻本作魁羸,不误。魁羸者,状关节之肿大也。玉篇肉部有 字,云:肿貌。此即《金匮》历节证魁羸之本字。沈尤诸本作尪羸者,盖因次条有身体羸瘦之文而误。徐本俞本作 ,则魁字之讹也。
丹波氏云:历节,即痹论所谓行痹痹痛之类,盖风寒湿三气杂至,合而所发,痛久则邪盛正弱,身体即尪羸也(案:以魁羸为瘦劣非)。痹气下注,脚肿如脱。上行则头眩短气,扰胃则温温欲吐,表里上下皆痹。故其治亦杂揉,沈氏则谓脾胃肝肾俱虚,非也。元坚云:肢节疼痛,身体魁羸,脚肿如脱,三证互言者,亦犹麻黄汤身疼腰痛骨节疼痛之例。且此云脚肿如脱,次条云独足肿大者,言寒湿下注,下部特浮,其久不愈者,往往变为鹤膝风,亦湿滞所致耳。又短气,与甘草附子汤证短气同机。
渊雷案:此条证候,正合急性关节风湿病,其他脓毒性淋菌性梅毒性诸关节炎亦可用此方。
桂枝 四两 芍药 三两 甘草 二两 麻黄 二两 生姜 五两 白术 五两
知母 四两 防风 四两 附子 三枚,炮
上九味,以水七升,煮取二升,温服七合,日三服。
附子三枚,他本俱作二两,此方分两多而用水少,可疑。《外台》第十四卷历节风门,引《古今录验》防风汤,即本方去麻黄。煮法以水一斗,煮取三升,当从改。防风汤证云:身体四肢节解,疼痛如堕脱。肿,按之皮急,头眩短气,温温闷乱如欲吐。
《方机》云:桂枝芍药知母汤,治历节疼痛挛急,头眩,温温欲吐者。
《类聚方广义》云:治风毒肿痛,憎寒壮热(案:麻桂并用为放散体温,故治壮热),渴而脉数,欲成脓者。
又云:痘疮贯脓不足,或过期不结痂,憎寒身热,一所疼痛而脉数者,余毒欲成痈也,宜此方。
《方函口诀》云:此方以身体瘣㿔为目的,治历节经数日,骨节肿起如木瘿,两脚微肿,因疼痛而上逆,为头眩干呕者。又用于腰痛,鹤膝风,及俗谓脚气者,皆有效。
丹波氏云:桂麻防风,发表行痹。甘草生姜,和胃调中。芍药知母,和阴清热。而附子用知母之半,行阳除寒。白术合于桂麻,则能祛表里之湿。而生姜多用,以其辛温,又能使诸药宣行也。与越婢加术附汤其意略同。
曹颖甫先生云:戴姓妇,子死腹中,某医用药下之,胎已腐烂,然以贫故,未暇调理。未几,腹中时有块跳动,手足肢节俱疼痛,甚至不可屈伸,两足如脱,腋下时出黄汗,经二年矣。来求治,足胫常冷,脚肿如脱,两手不可屈伸,真历节证也。乃用《金匮》桂枝芍药知母汤,桂枝三钱、白芍三钱、麻黄二钱、防风四钱、生草二钱、白术苍术各四钱、知母四钱、熟附块二钱,服二剂,不见动静。翌日复诊,改熟附块为生附子,四剂后,汗液大泄,两手足胀大,发浸淫疮,而关节疼痛减其大半。盖寒湿毒由里达表之验也。闻之丁君甘仁曰:凡湿毒在里之证,正当驱之出表。但既出于表,必重用大小蓟丹皮赤芍,以清血分余毒。不独外疡为然,治历节风亦无不然。予乃用大小蓟各四钱,丹皮三钱,赤芍三钱,佐以息风和血之去湿品,两剂后,浸淫疮略减,复四剂后,渐次结痂,惟头晕如击仆状。诊其脉,大而弦,大则为热,弦则为风。小产后,其血分虚,血为阴类,阴虚则生热,血虚则生风。虚者不可重虚,乃用大熟地四两,生潞党四钱,制乳没各三钱,生铁落四两,服十余剂,手足并光润,不知其曾患浸淫疮矣。渊雷案:此案乃脓毒性关节炎也。
味酸则伤筋,筋伤则缓,名曰泄;咸则伤骨,骨伤则痿,名曰枯。枯泄相搏,名曰断泄。营气不通,卫不独行,营卫俱微,三焦无所御,四属断绝,身体羸瘦。独足肿大,黄汗出,胫冷。假令发热,便为历节也。
《脉经》,此条接于上第八条弱即为肝句下。
缓谓宽弛而不能收摄,痿谓疲弱而不能直立。古人谓酸入肝,肝主筋,咸入肾,肾主骨,故其言如此。然过食酸咸,实未见有筋缓骨痿者,存而不论可矣。断泄字不可解,《金鉴》以为断绝之讹云。营气不通者,血循环障碍也。卫不独行者,体温不能适当传达也。体温随血液以传达全身,血循环障碍,则体温之传达亦受障碍,且营气不通,则营养不足,卫不独行,则机能衰减。于是组织中体液缺乏,淋巴液来源不足,故曰营卫俱微,三焦无所御也。《伤寒论》平脉篇林亿注云:四属者,谓皮肉脂髓。成注同。四属不得营养,故身体羸瘦。两足距心脏最远,受地心吸力之影响最大,血液最难还流,故下肢静脉之瓣膜最多,所以抵抗地心吸力而成其还流也。今因机能衰减,两足之血液淋巴,俱生还流障碍,故足肿大黄汗出而胫冷也。尤氏云:虚病不能发热。历节则未有不热者,故曰:假令发热,便为历节。后水气篇中又云:黄汗之病,两胫自冷,假令发热,此属历节。盖即黄汗历节而又致其辨也。
病历节,不可屈伸疼痛,乌头汤主之。
《脉经》作疼痛不可屈伸,是也。沈氏云:此寒湿历节之方也。经谓风寒湿三气合而为痹,此风少,寒湿居多,痹于筋脉关节肌肉之间,以故不可屈伸疼痛,即寒气胜者为痛痹是也。
乌头汤方:治脚气疼痛,不可屈伸。
麻黄 芍药 黄芪 各三两
甘草 炙 川乌 五枚, 咀,以蜜二升,煎取一升,即出乌头
上五味, 咀四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去滓,纳蜜煎中,更煎之,服七合,不知,尽服之。
治脚气以下九字,当是后人所沾。程氏及《金鉴》并删之,是也。甘草,赵刻及徐俞诸本并阙两数,徐氏、沈氏、尤氏,并作三两。
《方极》云:乌头汤,治骨节疼痛,不可屈伸,若自汗,若盗汗,若腹绞痛者。
《方机》云:乌头汤,治历节疼痛,不可屈伸者,脚挛急,疼痛不可屈伸者,脚肿疼痛者。以上兼用蕤宾(即平水丸:商陆、甘遂、芒硝、芫花、吴茱萸),时时以紫圆(代赭石、赤石脂、巴豆、杏仁,出《千金方》)攻之,仲吕(即如神丸:大黄、甘遂、牵牛子)亦可也。腰以下肿,疼痛者,兼用蕤宾,或仲吕,或桃花散(桃花、大黄)。腹中绞痛拘急,不得转侧,身重,手足厥冷,阴缩者,小腹挛急,阴囊偏大者,兼用蕤宾或仲吕。自汗盗汗出,浮肿者,兼用桃花散。
《类聚方广义》云:脚气痿弱,不能起立,麻痹殊甚,诸乌附剂无效者,宜此方。
又云:治痛风,百节疼痛肿起,及偏枯瘫痪结毒,骨节酸疼,或隆起者,俱兼用七宝承气丸十干承气丸。腹满便秘,或有坚块者,兼用夹钟圆(大黄、硝石、人参、甘草),或大承气汤,有经水之变者,桃核承气汤。偏枯症,心气不定,或健忘,心下痞者,泻心汤。
又云:治痘疮起胀贯脓,其势不振,灰白内陷,下利身冷,寒战咬牙,掉头不止者。
又云:痈疽累日脓不溃,坚硬疼痛不可忍者。已溃之后,毒气凝结,腐蚀不复,新肉难生者。附骨疽,瘘疮,瘀脓不尽者。久年梅毒,沉滞而不动者。并主之。随宜兼用七宝(七宝丸有三方,其一用牛膝、轻粉、土茯苓、大黄丁子,其二用巴豆丁子、大黄,其三用水银、硝石、矾石、盐),十干,梅肉(梅肉散也,梅肉霜、栀子霜、轻粉、巴豆),又有可用熏药者。
元坚云:此方比之桂芍知母汤,其力更烈。治历节初起急剧证,功效不可言。黄芪亦以驱湿,说见于前。(湿病防己黄芪汤下)
沈氏云:麻黄通阳,出汗散邪,而开痹著。乌头驱寒而燥风湿,芍药收阴之正。以蜜润燥,兼制乌头之毒。黄芪、甘草,固表培中,使痹著开而病自愈。谓治脚气疼痛者,亦风寒湿邪所致也。
渊雷案:乌附大毒之剂,得蜜则瞑眩剧而奏效宏。村井杶《续药征》,谓蜜主治结毒急痛,兼助诸药之毒,是也。我国注家,皆以为制毒润燥,盖未经实验耳。又案:乌头附子,皆系双兰菊之球根,性效相同。居中而大者为乌头,旁出而小者为附子,故本草谓乌头附子母也。蜀中产者良,故名川乌头。别有野生者,不作球形,而作长条形,则为草乌头,性效亦同。仲景书,本但称乌头,本方中云川乌者,系后人所改。
《成绩录》云:一男子,左脚挛急,不得屈伸,时时转筋入腹,自少腹至胸下硬满,气上冲不得息,自汗如流,两足厥冷,二便秘闭,微渴,日夜不眠,仰卧不能转侧,舌上微黑。先生与乌头汤,汗止厥已,诸证少缓,然而两便不通,硬满如故,转筋益甚。更与桃仁承气汤,经二三日,大便快利,小便亦能通,历十日许,诸证悉愈。
《续建殊录》云:一男子,心下硬痛,手足厥冷,头出冷汗,呕吐不能饮食。服紫圆二钱,下利数行,痛益甚如绞,冷汗不止。乃与大柴胡汤,硬痛益甚,更作乌头汤服之,诸证顿退。渊雷案:《续建殊录》,日人武贞夫记其师吉益南涯之治验也。以南涯之精练,犹且再投药而不中病,可见医事之难。
加古坎主水征疮治方论云:安田清助者,患梅毒五六年,诸药皆无效。予诊之,其证脉沉数,面色黧黑,骨立身焦,历节疼痛,时时往来寒热,喘咳特甚。众医以为不起,因先作乌头汤,饮之三十有余日,以运动其毒,更作曾津比留丸(水银、硝石、砒石、矾石、胆矾、绿矾、食盐)。服之十日,诸证悉退,但脚挛急,不能起居。因作芍药甘草附子汤饮之,四十日许而全瘥,肥满壮健,能行百里。
又云:赞州引田浦一妇人,苦梅毒十余年,诸药皆不效。请治于予,其证:脉沉数,面色憔悴,四肢拘急,肩腕腹背结毒,常出脓汁,臭气触鼻。因先作乌头汤及伯州散(蝮蛇、蟹、鹿角各烧为霜),服之四十余日,更作化毒丸(薰陆、大黄、雄黄、乱发霜生生乳)服之。凡八日,诸患减半。后二十日,再作化毒丸服之如前,至八日而止服,以紫圆隔日攻之,病减十之八九。毒犹未尽,周身微肿,因作越婢加术附子汤饮之,时以梅肉散攻之,五十日许,毒乃尽除。
尾台榕堂《方伎杂志》云:斋藤铁之助,乞诊曰:自九月顷,腰脚痛,不能行步,藩医以为疝,服药三十日而不效。余诊之,因偃卧日久,身体脱肉,腰股痛甚。乃与乌头汤,兼用七宝承气丸,服之五六日,痛少轻。病人问病名,余戏云:一人而两名,功令所禁,今阁下所病,或名为疝,或名为脚气,或名为打扑,为名已多,仆不当更命名矣。又十日许,用丸药,大便少通,乃转方,用芍药甘草附子大黄汤,每与六帖,共二十日许,已能扶杖踞坐。其年冬,益精心服药,痛渐去,筋渐弛,至腊月中旬,大抵全快。廿四五日顷,能起床如案。
渊雷案:中医诊断之目的,为欲用药,用药必凭证候,故诊断惟务审证,不一定探察病灶病菌。以命其病名,乃病人之求诊者,往往欲先知病名,殊令医者有时窘于应付,尾台氏不肯臆造病名,盖守东洞之遗教也。
《橘窗书影》云:万吉之息,年八岁,昨年以来,右脚挛急,不能行步,渐至右臂骨突出,经筋痛不可按,其他如故。医概以为肝证,与抑肝散之类。余以为胎毒所流注也,用乌头汤如法服之,兼用化毒丸,数十日而挛痛渐缓,得以起步。余迩来疗此证十人,大抵用此法拔其沉痼,但病足,枯如柴,或椎骨突出作龟背,或两足缭戾,指甲横斜者,不可不虑其初也。
又云:水野之妻,产后手足疼痛不解,医以为风湿,治之数日而不知。余诊之曰:身无寒热,痛不走注,病凝结而肿起,恐是瘀血流注也。与桂苓丸料(桂枝茯苓丸也)加大黄附子,蒸当归、荷叶、矾石,以熨痛处,肿散痛和,两足平复,但左手掌后肿起突出,不得屈伸,痛甚。乃与乌头汤,掌后贴芫青膏,脓水出,痛去复常。
矾石汤,治脚气冲心。
矾石 二两
上一味,以浆水一斗五升,煎三五沸,浸脚良。
冲心,赵刻本作沖心,今据徐镕本改。杂疗篇作矾石半斤,煎法中无浆字。
《千金》第七卷论风毒状云:考诸经方,往往有脚弱之论,而古人少有此疾。自永嘉南度,衣缨士人,多有遭者,魏周之代,盖无此病,所以姚公集验,殊不慇懃。徐王撰录,未以为意。特以三方鼎峙,风教未一,霜露不均,寒暑不等,是以关西河北,不识此疾。自圣唐开辟,六合无外,南极之地,衿带是重,爪牙之寄,作镇于彼,不习水土,往者皆遭。近来中国士大夫,虽不涉江表,亦有居然而患之者,良由今代天下,风气混同,物类齐等,所致之耳。然此病发,初得先从脚起,因即胫肿,时人号为脚气。《外台》第十八卷引苏长史论云:晋宋以前,名为缓风,古来无脚气名,后以病从脚起,初发因肿满,故名脚气也。又有不肿而缓弱,行卒屈倒,渐至不仁,毒气上阴,攻心便死,急不旋踵,宽延岁月耳。然则缓风毒气,得其总称矣。据此,知脚气之病,始自永嘉以后。脚气之名,始自隋唐以后。矾石汤主疗云脚气冲心,明是后人所附,非仲景方矣。
渊雷案:西医言脚气之原因,约分三说。第一说谓是传染病,惟至今未能确定其病原体。第二说谓由中毒,所中之毒,或谓由于陈宿之鱼类,或谓由于陈腐之白米,或谓由于其他饮食物或代谢产物,纷无定论。第三说谓是新陈代谢病,因日常食物中缺少一种维生素之故,盖食米之外皮,含有水溶性维生素乙,碾去外皮之白米,即无此素,故常食白米者,易患脚气,面食之人,罕有患者。既患脚气之人,治以维生素乙,病亦多愈云。以上三说孰为近理,尚难论定。《千金》言北人服官南中,多遭此疾,似因食麦人改食白米之故,则第三说为是。然唐以后,中国士大夫亦有患者,又似因统一之后,交通无阻而传染,则第一说亦未为无理。今日医家虽多承认第三说,然实验研究上,缺乏维生素乙者,核与脚气症状,亦未能完全符合,则一二两说犹有参考之价值也。脚气之证候,身体倦怠,腓肠肌有压痛,手足及口吻之知觉钝麻,下腿浮肿,心悸亢进,心窝苦闷,食思减退,溲少便秘,脉数。
《方极》云:矾石汤,治脚气痿弱不仁,及上入抢心者。
《古方便览》云:脚气肿满之类,或脚痛,中风,痛风,或腰痛之类,并宜此方浸洗脚,或洗腰。
渊雷案:矾石即明矾也,有收敛除湿消炎防腐之效。脚气但用矾石浸洗,必难见效,仍须内服药为是。尤氏云:脚气之病,湿伤于下,而气冲于上。矾石味酸涩,性燥,能却水收湿解毒,毒解湿收,上冲自止。元坚云:此方用之脚气,如痿软引日者,或见奏功,冲心之证,岂其所宜?《活人书》称脚气用汤淋洗者,医之大禁。而《景岳全书》详论禁不禁之别。当参。
附方
《古今录验》续命汤:治中风痱,身体不能自收,口不能言,冒昧不知痛处,或拘急不得转侧。(姚云与大续命同兼治妇人产后去血者及老人小儿)
麻黄 桂枝 当归 人参 石膏 干姜 甘草 各三两
芎 一两 杏仁 四十枚
上九味,以水一斗,煮取四升,温服一升,当小汗,薄覆脊,凭几坐,汗出则愈,不汗更服,无所禁,勿当风。并治但伏不得卧,咳逆上气,面目浮肿。
出《外台》第十四卷风痱门,冒昧下,有不知人三字。用麻黄三两,芎一两,杏仁四十枚,余各二两。煮服法后云:范汪方,主病,及用水升数,煮取多少,并同。汪云是仲景方,本欠两味。据此,知本方是仲景旧方,而《金匮》遗佚,故林亿等取附篇末。范汪东晋人,其言当有所据也,芎原缺两数,今依《外台》补,《千金》用三两。
沈氏云:《灵枢》云:痱之为病,身无痛者,四肢不收,智乱不甚,其言微,甚则不能言,不可治。故后人仿此而出方也,丹波氏云:《汉·贾谊传》云,辟者一面病,痱者一方病。师古注,辟,足病。痱,风病也。《圣济总录》云:痱,字书。病痱而废,肉非其肉者,以身体无痛,四肢不收,而无所用也。楼氏纲目云:痱,废也。痱即偏枯之邪气深者,以其半身无气营运,故名偏枯。以其手足废而不收,故名痱。或偏废,或全废,皆曰痱也。知是痱即中风之谓,脉解篇瘖俳,即瘖痱也。
方舆 云:此病虽非风之使然,然热盛而脉浮者,先取之于表,亦未为不可。如此,则续命汤未可全废矣。今有脉不浮,热不盛,而犹用此汤者,果出何意耶。
《类聚方广义》云:妇人草蓐中得风,头痛发热恶寒,身体痹痛,腹拘急,心下痞硬,干呕微利,咽干口燥,咳嗽甚者,不速治,必为蓐劳,宜此方。
《方函口诀》云:此方用于偏枯初期,有效。其他产后中风,身体疼痛者,或风湿涉于血分,疼痛不止者,又后世用五积散之证,热势剧者,皆可用。案:五积散,系和剂局方,治外感寒邪,内伤生冷,头疼身痛,项背拘急,恶寒,腹痛呕吐,以及寒湿客于经络,腰脚酸疼,妇人经血不调,难产。其方系苍术、桔梗、麻黄、枳壳、陈皮、厚朴、干姜、半夏、茯苓、甘草、白芷、当归身、白芍药、川芎、肉桂也。
尤氏云:痱者废也,精神不持,筋骨不用,非特邪气之扰,亦真气之衰也。麻黄桂枝,所以散邪。人参当归,所以养正。石膏合杏仁,助散邪之力。甘草合干姜,为复气之需,乃攻补兼行之法也。元坚云:此方即大青龙汤变方,而尤氏所谓攻补兼施者已。中风邪气本轻,但以血气衰弱殊甚,故招其侮。大抵表候为内证所掩,往往使人难于辨认。盖续命汤,发表补虚对待为方,实为中风正治之剂。而推其立方之旨,则亦足以明中风所因之理,学者岂可不深味乎?汤本氏云:攻补兼施,有语病。其意盖以麻黄、石膏、杏仁为攻,以人参、干姜、甘草、当归、芎为补耳,本方不过治脑出血之贫血虚弱,而兼表证者,不得为中风正治之剂。丹波氏之言,不可悉信。方本是麻黄剂,而有人参、干姜之阴虚药(案:干姜非阴虚药,其意盖谓阴证虚寒证耳),当归、芎之贫血性瘀血药,故有麻黄、大青龙、越婢诸汤之证,而有虚候,兼贫血者,乃可用也。
渊雷案:《千金》《外台》所载中风方,以续命名汤者,无虑数十首,其方不过数味出入,皆以麻桂为主药。麻桂所以发表散热,为表证而设,然今所见江浙一带之中风,表证皆不急,无有需麻桂者。时师或以此疑古方不可用,此误也。周君价人,尝治军朔方,言其地苦寒,大风时起,走石扬沙,部伍巡徼,往往僻不遂而归,数见亦不以为怪。但当舁置帐幕中,勿遽温覆,稍灌温汤,俟口噤略缓,则与续命汤发其汗,数日便复常。周君尝治某权要,与麻黄八钱而不知,加至一两二钱,始得汗。药量之重,有如此者。此等中风,本非脑出血,不过受风寒之剧烈刺激,末梢运动神经起病变,故僻不遂。其表证乃因肌腠紧缩,汗腺固闭所致,与太阳伤寒之由于菌毒者,亦证同而因异。知觉神经受剧烈刺激,影响大脑,故令冒昧不知人。凡此皆是官能上疾患,非若脑出血之实质上起病变,而续命汤实为适应之方。乃知续命汤证,北地所常有,特江南少见耳。或者因此谓仲景方适于河北,不适于江南,则又执一之论,举一而废百者矣。
《橘窗书影》云:某氏之室,得外感,表证解后,右脚拘急肿痛,不能起步,脉浮数。余诊曰:热虽解而脉浮数,此邪气下注,筋脉不能流通也。与《金匮》续命汤,四五日而愈。汤本氏云:余每以续命汤治前证,及历节风越婢汤之证而兼血虚者,又用于后世五积散之证,皆有速效。古方之妙,不可轻视。
又云:北条氏,年七十余。平日肩背强急,时觉臂痛。一日,右肩强急甚,方令按摩生疗之,忽言语蹇涩,右身不遂,惊而迎医。服药四五日,自若也。余诊之,腹候快和,饮食如故,他无所苦,但右脉洪盛耳。与《金匮》续命汤,四五日而言语滑,偏枯少差,脉不偏胜,得以杖而起步矣。
《千金》三黄汤:治中风手足拘急,百节疼痛,烦热心乱,恶寒经日,不欲饮食。
麻黄 五分 独活 四分 细辛 二分 黄芪 二分 黄芩 三分
上五味,以水六升,煮取二升,分温三服,一服小汗,二服大汗。心热加大黄二分,腹满加枳实一枚,气逆加人参三分,悸加牡蛎三分,渴加瓜蒌根三分,先有寒加附子一枚。
出《千金》第八卷偏风门,名仲景三黄汤,分量皆以铢两计。每分为六铢,盖汉人以二十四铢为两,唐人以四分为两也。又拘急作拘挛,水六升作五升,三服作二服,心热作心中热,腹满作胀满,枳实一枚作六铢,附子上有八角二字。又云:此方秘不传。《千金翼》亦云:此仲景方,神秘不传。案:此方用麻黄、黄芪,当有喘咳盗汗之证,而《千金》不言,唐以后未见治验,日本医亦不论列。
魏氏云:亦为中风正治(承续命汤而言,其实亦非脑出血也),少为变通者也。以独活代桂枝,为风入之深者设也(《别录》独活疗诸贼风,百节痛风,无间久新)。以细辛代干姜,为邪入于经者设也,以黄芪补虚,以熄风也。以黄芩代石膏清热,为湿郁于下,热盛于上者设也。心热加大黄,以泄热也。腹满加枳实,以开郁行气也。气逆加人参,以补中益胃也。悸加牡蛎,防水邪也。渴加瓜蒌根,以肃肺生津除热也,大约为虚而有热者言治也。先有寒,即素有寒也。素有寒则无热可知,纵有热,亦内真寒外假热而已。云加附子,则方中之黄芩,亦应斟酌矣(此却不然,附子泻心汤、黄土汤皆黄芩附子同用,可以证也)。此又为虚而有寒者言治也。
《近效方》术附汤:治风虚头重眩苦极,不知食味,暖肌补中,益精气。
白术 二两 附子 一枚半,炮,去皮 甘草 一 两,炙
上三味,剉,每五钱匕,姜五片,枣一枚,水盏半,煎七分,去滓温服。
《外台》第十五卷风头眩门,所载近效白术附子汤,有桂心,无姜枣,即《金匮》第二篇之甘草附子汤。此所附者,乃《金匮》之白术附子汤(即去桂加白术汤),亦即《外台》第一卷伤寒日数门之附子白术汤,而误缀近效之主疗,盖林亿等失检也。分量煮法,亦系宋人所改。
元坚云:前有头风摩散,后人仍附此方,本不干中风也。
崔氏八味丸:治脚气上入,少腹不仁。
干地黄 八两 山茱萸 薯蓣 各四两
泽泻 茯苓 牡丹皮 各三两 桂枝 附子 炮,各一两
上八味,末之,炼蜜和丸梧子大。酒下十五丸。日再服。
丹波氏云:《外台》脚气不随门,载崔氏方凡五条,第四条云:若脚气上入少腹,少腹不仁,即服张仲景八味丸,方用泽泻四两、附子二两、桂枝三两、山茱萸五两,余并同于本书。《旧唐书·经籍志》:崔氏纂要方十卷,崔知悌撰(《新唐艺文志》,崔行功撰)。所谓崔氏其人也,不知者或以为仲景收录崔氏之方,故群及之。元坚云:前有矾石汤等,故后人附以此方。盖此方证,即病邪淹留,痹著少腹者,故从缓治。更有少腹不仁属冲心之渐者,实非此方所对也。汤本氏云:不仁,本谓麻痹,此证则不但麻痹,亦谓下腹部软弱无力,按之如触绵絮,今验此证,与通常脚气异,特见于孕妇产妇,俗称血脚气者是也。渊雷案:此即肾气丸也,用法方解治验,详虚劳篇、消渴篇、妇人杂病篇。
严氏《济生方》云:加味肾气丸(于本方加车前子、川牛膝)治肾虚腰重脚肿,小便不利。薛氏云:治脾肾虚,腰重脚肿,小便不利,或肚腹肿胀,四肢浮肿,或喘急痰盛,已成蛊症,其效如神。
《千金方》越婢加术汤:治肉极,热则身体津脱,腠理开,汗大泄,厉风气,下焦脚弱。
麻黄 六两 石膏 半斤 生姜 三两
甘草 二两 白术 四两 大枣 十五枚
上六味,以水六升,先煮麻黄,去上沫,纳诸药,煮取三升,分温三服。恶风,加附子一枚炮。
《千金》第十五卷肉极门不出方,云方出第七卷中,第七卷风毒脚气汤液门所载越婢汤,有白术、附子,共七味。《外台》第十六卷肉极门,引《千金》越婢汤,有附子,无白术,一名起脾汤。注云:本方有附子,删繁同。第十八卷风毒脚弱痹门,亦引《千金》越婢汤,而有术附。注云:此仲景方,本云越婢加术汤,又无附子。胡洽云:若恶风者加附子一枚,多冷痰者加白术。然则《千金》但有越婢汤,无越婢加术之名,其方则《金匮》越婢汤加术附也。此所附者,乃《金匮》水气病篇之越婢加术汤,而缀以《千金》之主疗,又用胡洽之说,恶风加附。盖林亿等凑合为之,故与《千金》《外台》小有出入也。案:越婢加术附汤,右膏协麻黄,附子协术,皆所以逐水祛湿,日本医多有治验(附见下文)。若谓附子石膏寒温相制,则俗医之浅见矣。
《外台》引《删繁论》曰:凡肉极者,主脾也。脾应肉,肉与脾合,若脾病则肉变色。又曰:至阴(谓脾也)遇病为肌痹,肌痹不已,复感于邪,内舍于脾,体淫淫如鼠走,其身上津液脱,腠理开,汗大泄,鼻上色黄,是其相也。凡风气藏于皮肤,肉色则败,以季夏戊己日得之于伤风,为脾风。脾风之状多汗,阴动伤寒,寒则虚。虚则体重怠堕,四肢不欲举,不嗜饮食,食则咳,咳则右胁下痛,阴阴引肩背,不可以动转,名曰厉风。里虚外实,若阳动伤热,热则实,实则身上如鼠走,唇口坏,皮肤色变,身体津液脱,腠理开,汗大泄,名曰恶风(《千金》同)。渊雷案:越婢加术汤证,当是慢性肾炎。因泌尿障碍,水毒积于肌肉,皮肤起救济代偿,故热则腠理开,汗大泄。水气病篇以本方治里水(里水当作皮水)可以证也,肉极厉风之云。本非实际,盖慢性肾炎之患者,皮肤常苍白,故谓之肉极。极者,疲极之意。又因肌肉有积水,积水是湿之类,肉与湿皆属于脾,故删繁谓之脾风尔。注家或以厉风为癞,则不考《千金》《外台》,误之甚矣。林亿等以本方兼治下焦脚弱,故附于此。日本医则以下焦脚弱为越婢加术附证之一,用之有验(见下文)。所以然者,水湿之性就下,旧说以附子为下焦药,其理可推而知也。
《巢源·妇人脚气痛弱候》云:若风盛者,宜作越婢汤,加术四两。渊雷案:风盛,谓脉浮汗出恶风也,可参看水气病篇越婢汤条。
《方极》云:越婢加术汤,治越婢汤证(喘及渴欲饮水或身疼恶风寒者)而小便不利者。
《方机》云:一身悉肿胀,脉浮,自汗出,恶风而小便不利者,或一身面目黄肿,小便自利,其脉沉而渴者,或小便不利,不渴者,越婢加术汤主之。兼用仲吕或蕤宾,迫于胸中剧,则以紫圆攻之。
《类聚方广义》云:越婢加术汤,治眼珠膨胀热痛,睑胞肿起,或烂睑风,痒痛羞明,眵泪多者,兼用应钟散(大黄川芎本名芎黄散),时以梅肉散或紫圆攻之。
和田东郭《导水琐言》云:脚气不拘干湿二症,凡小水短涩,气急,手足麻痹甚,或膝骨弛缓者,可用越婢加苓术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