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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

踏上追溯过往之旅

印度人认为轮回的观念为实体的存在做了强而有力的解释,从而解决了长期困扰欧洲思想家的种种难题。

——阿尔贝·史怀哲(Albert Schweitzer,1875—1965)
法国神学家、哲学家、医生及音乐家,曾获1952年诺贝尔和平奖

伊丽莎白的第一次时空回溯是在接下来的那个礼拜发生的。为了避开清醒意志经常会造成的阻扰与障碍,我运用一种迅速引导方法,很快地将她导入深沉的催眠状态之中。

催眠是一种注意力集中的状态,但是自我意识和思想会干预这种注意力的集中。运用迅速引导技术,我可以在短短一分钟之内就将她导入深沉的催眠状态。

在伊丽莎白上一周来诊疗的时候,我曾经给她一卷放松心情的录音带让她在家里自我练习。我录制这种录音带来帮助患者练习自我催眠的技术。我发现患者们在家练习越多,来到诊疗室时往往就越能进入更深沉的催眠状态中。这种录音带除了能帮助患者放松自己外,也可以帮助失眠的人及早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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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意识“护卫”着她,杂念纷至沓来,无法专注于录音带。不是紧张兮兮就是胡思乱想,她当然没有办法集中精神。

听她描述自己在家里听录音带的情形是这个样子,于是我决定使用一种比往常更迅速的催眠方法,来避开她思维及恐惧所造成的障碍。

要引导患者进入这种深沉的催眠状态中,通常最普遍使用的技术称为“渐进式放松法”。一开始先让患者将呼吸放缓,接下来,治疗师会引导患者循序渐进地、柔和地放松肌肉,进入深度放松状态;接着,患者必须听从指示进行冥想或观想美好、放松的景象;然后治疗师再使用“倒数法”等技术帮助患者进入更深沉的放松状态。

到这个时候,患者已经进入中度催眠状态,此时治疗师亦可斟酌情形,是否要让患者进入更深沉的催眠状态。整个程序大约费时十五分钟。

不过,在这十五分钟之内,患者的心智也可能借由思考、分析、争辩等来扰乱催眠的程序,不听从治疗师的指示。

会计师及其他曾经受过严密训练,习惯以逻辑、线性及高度理性的方式思考的人经常会让心灵中的杂音干扰催眠程序的进行。虽然我认为无论使用何种方法都可以使伊丽莎白进入催眠状态,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决定使用更迅速的方法。

我让伊丽莎白坐在椅子前端,双眼凝视我的眼睛,右手用力往下压,我们两人手掌对手掌。我就站在她的正前方。

当她运力到我的手上时,她的身体也稍稍往前倾。我开始和她说话。她的双眼仍然凝视着我。

突然间,没有任何警示,我将自己压在她手掌之下的手往回一抽。她的身体失去平衡,猛然倾向前方。就在那一刹那,我大声喊出:“睡着!”

伊丽莎白的身体立即往后一倒,深陷椅中。她已经进入深度催眠状态。当她的意识仍然被突然失去平衡这个念头盘踞的时刻,我要她睡着的命令没有受到任何干扰,长驱直入地进入她的潜意识。她马上进入一种有知觉的“睡眠”状态,跟受到催眠的情形几乎完全一样。

“你会记起你曾经有过的一切事物与经验。”我跟她说。我们就要开始往前回溯的旅程。

我想了解在她的感官知觉当中,哪一种知觉在记忆里最为深刻,最令她念念不忘。因此,我要她回忆自己上一次最愉快的用餐,我指示她运用全部的感官知觉来回忆这一次的用餐。她记起最近一次晚餐中闻到的香味、尝到的味道、看到的模样和进餐时感觉到的一切情形,所以我晓得她有可以栩栩如生地回忆的能力。在她的个案中,视觉可能就是关键之所在。

然后我把她带回她的童年时期,想要从她小时候住在明尼苏达州的那个宁静的时期寻找一些记忆。她以一个小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容微笑着。

“我在厨房里面,和我母亲在一起。她看起来很年轻。我也很年轻,还是个小孩子,大概只有五岁而已。我们正在烹调,做馅饼……和饼干。挺好玩。我母亲很开心。我什么都看得到,她穿着围裙,头发往上拢。我可以闻到丝丝的发香,令人心旷神怡。”

“走进另外一个房间,然后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我指示她。

她走进客厅。她描述里面有又大又黑的木材家具,地板十分破旧。接着又看到了一张母亲的照片,摆在靠近一张大安乐椅旁边的黑色木桌上。

“我看到我母亲在照片里头,”伊丽莎白接着又说,“她长得很好看……好年轻。脖子上戴着一串珍珠项链。她非常喜欢这些珍珠,只有特殊场合才拿出来佩戴。她穿着漂亮的白色连衣裙……头发乌黑……双眼熠熠生辉。”

“很不错,”我说,“你能记得自己的母亲,又能将她看得那么清楚,我很高兴。”

能够逼真地记起最近一次用餐的情形或童年的一些景象可以帮助患者建立唤起记忆的信心。这些记忆让她了解催眠已经发生功用而且并不可怕,这种过程有时候甚至相当愉快。患者在催眠状态中唤起记忆时看到的情形,与平常意识清醒时所能记起的情形相比,往往更为生动,更为细致详尽。

当从催眠状态中清醒过来时,患者在催眠状态下所记起的景象,往往都还历历在目。而患者进入的催眠状态过于深沉,以至于事后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完全遗忘的情形则极为罕见。尽管我经常在患者进行时空回溯时将当时说话的内容录下来,以确保其正确性或必要时作为参考,但事实上,这些录音带对我比对患者更有用。他们记得特别清楚,根本不需要录音带的帮助。

“现在我们要再往前回溯。别去想它到底是想象、幻想、隐喻,还是象征,也别管它是真实的记忆还是以上几种情况混合在一起,”我告诉她,“什么都别管,只要去体验就行。这只不过是一种经验罢了。你可以事后加以评判,也可以过后仔细分析。现在只要让自己去体验就行了。

“现在我们要回到孕育我们的地方,回到我们还在子宫、尚未出生的那个阶段。不管跃入你心灵的是什么都没关系,让你自己去体验就可以。”

然后我开始倒数数,让她的催眠状态更加深沉。

伊丽莎白觉得自己进入了母亲的子宫,里面既温暖又安全。她感受到了母亲的爱,两行清泪从紧闭的双眼中缓缓流下。

她记起自己的双亲是多么期待她的出生,尤其她的母亲更是望眼欲穿,因此流下的是欢愉和怀念的眼泪。

伊丽莎白几乎可以感受到双亲迫不及待准备迎接她的诞生的深情厚爱,这使她觉得非常的幸福。

她在子宫里的经验,并不能确切地证明这次记忆是准确的,或证明这是一次完整的记忆。但这么强而有力的情绪与感受,对伊丽莎白来说已经够真实了,这让她感觉好多了。

在催眠状态下,我所诊治的一位患者记起自己生下来的时候是双胞胎中的一个,另外一个死于难产。可是,这位患者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有一个孪生姐妹,她的双亲也都没告诉过她有一个难产而死的孪生姐妹。当她将自己在催眠状态下的经历告诉双亲的时候,他们证实了她的记忆完全正确,她确实是双胞胎中的一个。

不过,在子宫里的记忆往往难辨真伪。

“你准备好了吗?现在要继续往前回溯。”我问道,但愿刚才那么强烈的情绪没有吓坏她。

“可以,”她很镇静地回答,“我准备好了。”

“很好,”我说道,“现在我们继续往后退,看看你能不能记起自己出生之前的任何事情,不管是在神秘状态或灵性状态下,还是在另一个空间,甚至在以前各个时空里都没有关系。无论什么事物突然进入你的心灵都很好。别去评判它,也不用担心,只要去体验就可以。让你自己去体验。”

当我慢慢地从“五”往“一”倒数时,我要她想象自己走进一个电梯并且按下按钮。这个电梯会带她回到过去,当我数到“一”的时候,电梯门刚好打开。我指示她跨出电梯走到外头,去体验门外的景象。不过,情形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这里好暗,”她大为惊骇,“我……我从船上落到了水里。这水好冷,好可怕。”

“如果你觉得不舒服的话,”我赶紧打断她的话,“只要浮出这个景象,当作是在看一场电影就没事了。不过,要是没有觉得不舒服,就继续留在原地,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看看你经历了什么。”

这次的经历使她非常害怕,所以她浮了上来。伊丽莎白看到这一时空里自己是个十多岁的男孩,在一个暴风雨的夜晚从船上掉到了水里,溺死在黑色的洪水中。突然间,她的呼吸很显著地变慢了,看起来已经平静了。她已经脱离了那个身体。

“我已经离开了那个身体。”伊丽莎白语气平静地说。

这一切发生得极其迅速。我还来不及仔细探究她这一世的情形,她就已经离开了那个身体。我要她重新回顾一下,并将她所看到以及了解到的情形全都告诉我。

“那时候,你在船上做什么?”我问她。虽然她已经离开了那个身体,我还是想及时问个清楚。

“我和父亲一起去旅行,”她说,“突然间下起了暴风雨。船开始进水。船身很不稳,摇得很厉害。浪好大,波涛汹涌,我被浪卷到了船外。”

“其他人有没有事?”我问她。

“我不知道,”她说,“我被卷入了水中。其他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你多大年纪?”

“我不清楚,”她答道,“大概是十二三岁。”

伊丽莎白好像已经不愿意提供其他细节。她很早就离开了这一时空,在我的诊疗室里也没怎么回忆。我们已经没办法取得更多信息了。我只好叫醒她。

接下来的那个礼拜,虽然我没有开任何抗忧郁的药方来治疗她的压抑和悲伤,可是她的病情看起来已大有好转。

“我觉得心情比以前开朗了,”她说,“感觉更自由了,我还发现自己在黑暗中没有过去那么不舒服了。”

以前伊丽莎白在黑暗中老是有点焦虑不安,所以她都避免在夜晚单独外出。在家的时候,她经常把所有的灯全都开亮。但是过去的这一个礼拜,她发现这些症状都有所改善。我并不知道游泳也会使她不舒服,让她焦虑不安,但是上个礼拜,她已经可以在自己住的那栋综合大楼的游泳池和按摩浴缸里自在地打发时间了。虽然这些都不是令她寝食难安的事情,不过,这些症状能够改善,她也相当高兴。

我们绝大多数的恐惧都是基于过去,而非未来。通常我们最恐惧的事要么发生在童年,要么发生在更久远的时空中。由于我们已经忘得一干二净或只是隐隐约约有点记忆,所以我们担心这些造成我们心灵创伤的事,有朝一日或许会真的发生。

尽管其他症状有所改善,伊丽莎白依然十分忧伤,而且除了童年的记忆之外,我们也没找到她的母亲,仍需继续寻找。

伊丽莎白的经历非常扣人心弦,佩德罗的往事也旗鼓相当。不过,他们的故事并非绝无仅有。我诊治过的许多患者都曾遭遇深切的忧伤、害怕、恐惧以及感情失败的痛苦折磨。很多患者都在其他时空找到了他们早已失去的爱人。许多患者在记起自己的前世,触及灵魂状态之后,他们的忧伤都被治愈。

我用时空回溯疗法诊治过的患者,有些是名人显要,有些只是有着不寻常故事的普通人。他们的经历所反映出来的普遍主题,在伊丽莎白和佩德罗迈向真相的旅程中,在他们抵达命运抉择的十字路口时,得到了具体的表现。

我们都在沿着同样的轨道前进。

1992年11月,我到纽约市为琼·里弗斯进行时空回溯,准备作为她主持的电视节目的一部分。我们约在琼的节目播出的几天前,在一家大酒店的私人套房内进行时空回溯的实况录像。琼因为受到霍华德·斯特恩这位电台主播,也是与她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的邀请,参加他当天所主持的节目有所耽搁,所以迟到。她还没办法完全放松自己,上电视时所化的妆仍未卸下,珠光宝气,穿着一件非常漂亮的红色毛衣。

我们在进行时空回溯前先稍做交谈,我才知道她还在为母亲和丈夫的死悲伤不已。虽然她母亲在好几年前就已经去世了,不过从前她们母女之间的感情极深,所以她还是非常怀念自己的母亲。而她的丈夫则是最近才去世的。

琼笔直地坐在一张印有米色花纹的豪华座椅上,摄影机开始录下一幕令人难以置信的情节。

没多久,琼的身体就颓然倒向椅中,下巴摇摇晃晃地搁在她自己的手掌上,呼吸愈来愈慢,随即进入深沉的催眠状态。“我进入到非常深沉的状态。”后来她自己描述。

回溯开始进行,我们穿越时间回到过去。她第一站来到了她四岁那一年。她记得自己在家里,由于祖母的来访而坐立不安。琼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模样。

“我穿着一件方格子花纹的外衣,脚上穿的是矮跟拖鞋和白色的袜子。”

我们离开了那一站,迈向一个更遥远的时代。那是1835年,她在英格兰,是英国上流社会的一位妇女。

“我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身材高挑而且相当苗条!”她详细地描述自己的外貌。她在那一世育有三位子女。

“其中一个一定是我母亲。”她补充说明。琼认出了那一时空里自己六岁的女儿,当下竟然成了她的母亲。

“你怎么知道那是你的母亲?”我问她。

“我就是知道。”她特别肯定地回答。灵魂的认知往往非语言文字所能形容。那是一种直觉的了解,一种心灵的认知,但却是违反科学常识的认知。琼·里弗斯就认为自己在回溯中看到的那个小女孩和自己现在的母亲是同一个灵魂。

她并没有认出那位英国妇女的丈夫,那个人同样身材修长,然而今生她并不认识他。“他戴着一顶丝质高帽,”她很详尽地说明,“穿得相当正式,我们正在一个有很多花园的大公园里散步。”她还特别指出。

接着,琼开始哭出声来,想要快点离开那一时空。因为她的子女当中有一个奄奄一息,即将死去。

“就是她!”她哭喊道,她指的就是那位现在变成她母亲的那个女儿。“太可怕了……太惨了!”那个年轻的女孩死了,我们也离开了那个时空。

我们回到了更为遥远的过去,回到了18世纪。

“那是一七……多少年我不太清楚……我是个农夫,一个男人。”她对自己性别的转换有点意外,极为惊讶,不过这时已经幸福多了。

“我是一个非常勤劳的农夫,因为我热爱土地。”她说。当下,琼喜欢在自己的花园里从事园艺工作,在花园里她找到平静安宁,从忙乱的演艺生涯中得到喘息的机会。

我温柔地叫醒了她。她的悲伤已经开始得到疗愈。她知道自己珍爱的母亲,在1835年的英国是她的小女儿,穿越几个世纪,她一直都是自己的灵魂伴侣。尽管如今她们再度分离,但是琼知道,将来在别的时空,她们还会相聚重逢。

伊丽莎白对琼的经历一无所知。她来找我寻求相似的疗愈,她会不会也能找到她珍爱的母亲呢?

这段时间,在同一个诊疗室的同一张椅子上,与伊丽莎白相隔顶多只有两三天,另一场时空回溯之旅也在拉开帷幕。

佩德罗正饱受痛苦的折磨,他背负着悲伤、难以言说的秘密,以及隐藏的渴望,苦不堪言。

然而他一生当中最重要的会晤,却已不声不响地迅速逼近。 E9hlPszpCrAICm3FyXx/RqCP5Sk+daauUOiq1K4Qon2pQMmJ8qWH9gNYoF4LLsq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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