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总人口的估计量在1800年是八亿五千万左右,现在则为十八亿。在一又三分之一世纪中,人口增长了一倍多。如果没有技术的进步,这种前所未有的增长是不可能的。种种发现与发明造成如下结果:生产在一个新的基础上进行;企业被组织起来;劳动生产率有计划地提高;交通与通讯工具在世界范围得到巨大改进;法律被系统地加以整理,有效的警察制度被建立起来,公共秩序由此得到保证。上述这些结果合起来又大大地提高了预测工业和商业活动后果的能力。现在,庞大的企业能够通过一个中心来指挥,哪怕它们的雇员多达几十万,触角伸及世界各地。
这项发展与生产和分配活动的合理化相联系。决定之作出,依据的是知识与计算,而不是本能与欲望。这项发展同样也与机器化相联系,一切工作都在每一个有关的人都须遵循的详细的准则与规章下进行。过去,人们在这类事情上通常是观望,在“事情自己发生”之前不另生事。现在,他们却预先设计好一切而不是听任机遇的安排。但同时这也造成了单个工人在许多方面几乎等同于机器零件这样的结果。
今天的人口所以能达到庞大的规模,全是由于这样一架各部件彼此相接而运转起来的巨大机器,每个工人都是其中的齿轮上的一个轮齿。由此,我们的基本需要就由史无前例的高效率来满足。离我们现在不远的19世纪初叶,德国还发生过饥荒。瘟疫带来浩劫,婴儿死亡率极高,很少有人活到长寿之龄。今天,在西方的文明国度里,和平时期的饥荒并无所闻。1750年伦敦居民的年死亡率是二十分之一,如今仅八十分之一。由于健康保险与失业保险以及其他社会福利制度,今天已经没有人再面临饿死的威胁,而这种威胁过去曾是整个欧洲人口的命运。相反,在亚洲,这种危险却仍然司空见惯。
群众生活必需品的供应并不是按照一个统一的计划进行的,而是一个极为复杂的系统的结果。在这个系统中,合理化与机器化将无数来源不同的因素汇合成巨大的洪流。这样得到的总结果不是一种把人当做低级动物的奴隶经济,而是一种由独立人格形成的经济。每个人在自己位置上的善意与自愿合作,是使整体运转正常的根本条件。因此,这架机器的政治结构必定是这种或那种形式的民主。不再有人能够按照一个预想的计划去武断地决定群众应该做什么,因为,普遍的赞同与容许在今天是不可缺少的。这架机器的运转实际上是无数个人意志张力的一种合力,这些意志张力,尽管彼此有冲突,却最终联合起来发生作用。从长远看,个人所做的事取决于他作为一个生产者所具有的功能。所以,虽然所有工作都是有目的的,但并无整体上有目的的经济。
在最近两个世纪里,在这一关于生活秩序的观念的基础上已发展出了政治经济学。由于一般意识所理解的技术-经济的发展以及社会的发展愈益成为历史事变进程的决定因素,关于这些发展的知识就逐渐成为有关人类事务的科学。这一点说明了何以一条看似简单的原理,即有目的地、合理地安排人类生活必需品的供应的原理,却呈现了如此复杂的面貌。我们在这里关心的是调节与控制,但它们本身从未完整地表现出来,而只能通过连续不断地改变形态来保持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