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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不经心的代价

对于日本的挑战,美国漫不经心,已如实表现在一九七一年一事无成的外贸政策和产业结构改造方案。当时美国苦于对日贸易逆差,白宫的贸易特派员彼得·彼得森领衔制定对策。由于日元升值,贸易不平衡有所改善,美国的危机感淡薄了,“对策”于是束之高阁。到了一九七七年,问题又来了,美国又重新感到需要采取综合贸易政策。可是,自一九七一年以来,政府一直无所作为,现在却急于制定这样的政策,又没得到国民和企业的广泛理解,那就未免太勉强了。结果,一筹莫展,情况恶化,一九七八年美元惨跌到一九七一年的约一半水平。这时,政府为了避免国会采取激烈的贸易保护主义,只好权宜从事,缓和一阵子,以为在传统市场力量的影响下,贸易不平衡状态会自行消除。他们以为,美元贬值,美国商品价格下降;与之相反,日本商品价格上涨,美国就可以达到国际收支的平衡。从这种古典的、一成不变的经济学方法论出发,美国采取了姑息政策。这种政策暂时可能有些见效,但从以下三方面来看,已归于失败。

第一,日本的原材料几乎都从国外进口,原材料费用占价格很大比重。例如,钢铁、汽车这类产品的价格,四分之三是原材料费用。美元贬值,使日本得以廉价购买原材料,因此出口价格不必提得过高。而且美元贬值,使日本容易从美国采购石油、木材、粮食等资源,因此会使美国国内市场产生混乱,结果可能导致一场新的通货膨胀。仰赖出口的劳动密集型企业,将受到美元贬值的影响,但进口外国资源的企业相反可以大获其利。第二,美国的企业因美元贬值,进口商品价格上涨,就不大觉得有必要降低自己的商品的售价。对此,日本人则因日元升值,需要认真研究如何进一步降低成本了。第三,日本商品质量好,受欢迎,价钱高一点在美国仍然销路畅通。即使日本商品的出口数量受到限制,由于质量好,单价高,出口总额还是增加,这就使美国对解决贸易不平衡问题的期待落了空。

美国政府每逢美元贬值,就松了一口气,因为美国货的出口价格下降,就容易卖出去了。但是,他们却往往把改革政治机构、修订经济政策以及企业的合理化、现代化这些根本问题放到脑后去了。前国务院的日本问题专家威廉·吉文斯曾经筹划美国对日经济政策,他说得好:“浮动汇率制和贸易保护政策一样,是效率不佳的生产者的鸦片,是无能的政府的拐杖。”

美国竞争力的削弱将对今后国民生活发生广泛的影响,这是美国人还没有想到的。例如,美国产业合理化落人之后,就会使电视机厂不得不减产,钟表厂迁往国外,钢铁厂关门大吉,失业率上升。如果让日本企业买下一些电视机厂之类的工厂,加以合理化,也许可以减轻美国的负担。但是日本等国的资本不管怎样帮忙,竞争力每况愈下的整个美国产业无非苟延一息而已。日本获利愈大,贸易不平衡愈甚,那么,日本在美国的企业,就不向美国银行,而是更多地向日本银行或资本筹措资金,到头来,美国获利愈少,日本企业财富愈大,日本就会买下更多的美国企业。

日本企业抢走美国企业在国际市场上的份额,当然会使美国企业减少盈利。据波士顿咨询公司调查,在市场上占的份额越大,则企业盈利越多,对发明创造和设备现代化的投资也越多。然而随着美国企业的市场份额减少,利润也减少,那就更没有钱去搞什么发明和现代化了,于是将失掉市场,每况愈下。

美国的企业利润率下降,就会影响政府的岁入。这么一来,政府只好增加税收,来维持人们理应享受的公益事业。增税一来,企业对现代化的投资就更加困难;另一方面,当然还会引起纳税人的反对。地方自治体要么削减公益事业,要么增加税收,或者双管齐下,别无出路。

政府财源枯竭,就会影响外援。接受美援的国家,本来在经济上军事上同美国相依为命,他们看见美国经济力量衰退,理所当然地要怀疑今后美国还有没有维持这种关系的力量。美国当局官员虽想证实美国仍然有意维持友好关系,但受援国的领导人有的已经难以置信了。

更有甚者,美国经济力量的衰退不仅表现在对发展中国家的援助上,而且也影响到根本姿态。例如,一九七八年,美国认为世界钢铁市场已达饱和状态,吁请欧洲各国不要向发展中国家转让技术专利。在这个问题上,日本对那些处于竞争关系的发展中国家,并非大开门户进口其商品,但日本凭借其强大而灵活的经济力量,大力发展那些有销路的优质钢生产,能够向发展中国家转让他们想要的基础炼钢技术。美国不会采取这种灵活策略,结果剥夺了发展中国家发展工业技术的手段。嘴上标榜的是人道主义,实际上在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之间设置鸿沟!

由于贸易逆差严重,美国不但对日本,而且对韩国、台湾、香港、新加坡等也要搞贸易保护主义。不管是要求日本、韩国自我限制出口,还是美国国会公开设置壁垒,贸易保护主义奏效甚微。与其说这种政策的效果是降低了美元价值,不如说它只是保护了那些顶不过国际竞争的弱小生产者。而为了制定和执行这一套官方的保护政策,势必造成官僚机构臃肿不堪。归根结底,贸易保护主义一事无成。美国这个社会,漏洞百出,虽然筑起壁垒,人家总可以想办法绕过去的。

在经济上,别的国家富于竞争力,使美国处于守势。在此影响下,美国的企业主为了同外国的经济竞争进行对抗,往往采取简易的办法,进行粗制滥造,降低工人工资。另一方面,工会担心银根紧缩,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就反对企业主搞合理化从而解雇工人。官员们看见政府财源枯竭,首先要确保本身的收入,以求站住脚跟。不但如此,竞争力的削弱和国家强化贸易保护主义,将使美国人失去信心,国内悲观论调丛生,从而导致社会秩序的混乱。

即使政府能及早洞察事态,采取切实措施,也难以力挽狂澜了。国会一见财源吃紧,就不得不突然大幅度地削减对外经济和军事援助。中央和地方政府遇到财政困难或纳税人开展抗税运动,就削减预算,得过且过。走下坡路的产业一经法律上判定倒闭、倾销、反托拉斯,老板们立即关掉工厂,他们是不会花时间去为工人找新工作的。在美国,因倾销而被告发的公司,即使可望在法庭胜诉,但是再同别家进行竞争,就为时太晚了。此外,财政困难逼到头上,政府就派贸易谈判代表去日本施加政治压力,要求解决贸易收支不平衡这类需要一长段时间解决的问题。国外对美国这种做法很不满意,不愿同美国合作。然而,美国在国际社会上的领导地位下降之日,却是国际合作更加必要之时。

美国人容易以为自己的社会很富裕,不用在经济竞争上伤脑筋,只需关注提高生活水平的问题就行了。然而,当前的时代是国际经济相互依赖的时代,忽视国际竞争力是不行的,这已有英国为证。目前整个美国,好比一个人买了新房子,打算过个好日子,但是他的收入赶不上物价涨得快,结果弄得债台高筑,连房子也修理不起了。

如果世界各国不那么起劲搞国际竞争,美国碰到的许多问题也许不至于那么严重。但是,各国为了取得优越成就,莫不积极吸收新制度,而美国却固步自封,不管把美元的价值贬得多低,或者把保护贸易的壁垒筑得多高,都难望同别的国家旗鼓相当了。 dWTtNikL/0Ho1vXU0CcRYcFhJ4NRlGXDePZ04lT+2d5kkQgLt9neor+4xsg50KL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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