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共同社会的团结,并非独一无二。美国东海岸新英格兰的古老村庄,欧洲的村庄(美国移民的来源)也有牢固的集体意识。村民们朝着共同的目标努力,同时也受到集体的约束。可是,这种社区意识——或者如乔治·洛奇所说的保持“共同体价值”,在许多国家里已经逐渐减弱了,只有日本一直维持到今天。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值得注目的特点。为什么会这样呢?可能有人认为是由于日本很晚才从封建社会过渡到现代化企业社会,其间没有像欧洲那样经历过长达几百年的个人主义的时代。可是,这样的集体意识既不会因个人主义抬头而自然熄灭,也不会仅仅因为有这种传统和历史就能继续下去。总而言之,日本人为了维持这种集体意识,正在付出相当大的努力,这个事实是不能忽视的。
无论在城镇、村庄、城市小区,还有工厂里,其负责人都对他的集团竭尽忠诚,努力工作,以不辜负该集体的成员的期望。孩子们从小就受到为了社会而协作是多么重要的教育。大人们虽有时不免对集体的压力感到厌烦,但也认识到克服利己思想关系到整体利益,因此,能尽量地按照集体的要求而行动。
即使在今天,日本人也会倾向于主要对一个大集体保持忠诚度,在其中他可以展现性格的各方面,从私人交际到正式商务来往。每个成员都强烈感到互相间有一种义务,因为一直保持着这种意识,要加入或脱离这个集体都是不容易的。
美国人一般不会有这样一种基本集体,而是在所属的目的各异的集体中表现自己个性的各个侧面。诚然,日本人也同样属于好几个集体,但他们是把自己所属的集体区别为基本集体和次要集体的,而主要是对基本集体尽忠效力。
以农民为例,他们的基本集体是农业协同组合(农协),即使有人还参加了别的集体,也认为那是次要的。还有,对公司的职工来说,即使他还参加别的集体组织,一般也都认为他是属于某某公司的人。次要集体不会与基本集体发生争执,它信任这个人与否,首先要看这个人在他的基本集体里是否是一个好的成员。即使次要集体是全国性的组织,他也会认为自己所属的基本集体是重要的,根据基本集体的意图行事。
最近,农村里的许多年轻人进城工作,有了农业外的收入,村庄对村里的人不再像以前那样有约束力了。虽说如此,村民仍有全村共同的寺院和神社,全村人都到那里参加民间传统的节日活动;积极参加修筑村子里的道路,谋求本村现代化或为了美化本村的活动。一九六四年在东京举行国际奥林匹克运动会后,全国各地的许多农村在村民的合作下建设了游泳池一事,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农协为村里的人谋利,供给种子、肥料、农具,比市场价格便宜,并为农民联系保险和集体旅行事宜,费用比农民单独参加要便宜。进行储蓄、投资等活动时,通过农协进行,也比个人去做安全有利。在村里要搞什么活动时,村里的富人们拥有很大影响力,同时这些人也有责任给本村多出捐款。这一点,与欧美有传统的村庄差不多。
城市及郊区的老居民区自不待言,就连新建的居民点,其大部分居民也都属于城市的基本集体之一——町内会。此外,商店老板、医生、牙科大夫们也都组织了类似的集体。
大学里也是如此。许多学生以一个俱乐部为主参加活动。像滑雪、英语会话之类的体育、文化俱乐部,它们各有特定的活动目的,与美国的同类俱乐部相比,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要密切得多。俱乐部的成员互相间赤忱相见,通过俱乐部的活动,人们建立了长期的关系。如果要找美国的例子的话,那就是与美国大学里的“兄弟会”和“女生联谊会”极为相似。不仅是俱乐部活动,日本人的一切集体活动一般说来都是富有情趣、情感丰富的,什么送别会呀,年底宴会呀,动辄就聚在一起,又是饮酒唱歌,又是拍纪念照。通过这些活动,人与人之间的联系会大大加深。
在农村,日本人是喜欢定居的,只要看一看许多人祖祖辈辈住在同一块土地上,就可知道这一点。城市居民也不像美国人那样屡次三番地买卖房子,搬来搬去,所以,同邻居的关系自然会密切起来。同样,他们也很少调动工作,同时进某个公司工作的人,一起工作到退休,一直保持着亲密的关系。
通过这样长期的交往,人们就会同心同德。其结果,当然也会使人谨小慎微,甚至不得不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和穿衣戴帽等表面上的事情,但也有很有利的一面,那就是使集体中的成员相互尊重彼此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