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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安再次走出机舱的时候,迎接她的是北京的金秋。

九月初的燕园,人来人往,很有些兵荒马乱的味道。安初来乍到,人地两生,磕磕绊绊才办齐了手续。

她考上的是北大光华管理学院工商管理系,她父亲郑祉明当年就读的院系。然而直到放榜之前,这都是一个秘密。她一直告诉李昂和苏扬,她报考的是北大物理学院,也就是李昂当年的院系。

李昂当时还说她了,“女孩子家读什么理科?多辛苦啊。”她从李昂的话里听出了口是心非,听出了他强加掩饰的喜悦和自豪,却故意丢个白眼给他,“我以后要当居里夫人,要你管?”

她先摆个迷魂阵,最后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再得意洋洋地甩给他们看,喏,光华工管,北大最好的院系,有其父必有其女。

怎么样,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她觉得自己用这种方式戏弄了李昂一回,让他上了她一记当。

她对这样的游戏乐此不疲,似乎这样“逗你玩”能彰显出她的自由、自信和不羁,似乎这样就能找到她和这位继父之间真正的平衡。

当然,李昂对此就是淡然一笑,全不计较。

待一切手续办完,安到宿舍落脚。

一间宿舍四个人,她到得最晚。她到的时候,其他三人都已经挑好了桌位和铺位,留给她的是靠近门口的上铺。她不以为意,大大方方地跟几位室友打了招呼,放下行李,开始收拾。

有两名室友是北京当地人,父母陪同前来张罗,母亲帮着铺床,父亲帮着搬行李箱。只有安,孤身一人,什么都要自己做。

她打开行李箱,头一件事,是拿出带来的一只相框,摆到桌上。相框里是她与母亲的合影,母女俩有着相似的笑脸。照片去年春天在飞鹅山拍的,安喜欢这张照片是因为母亲少有这么畅快的笑容。

一个室友来问:“哟,这是你妈,还是你姐?”

安说:“我妈。”

室友说:“哦……你妈好年轻。”

安却总觉得那一声哦里,好像还有点别的意思。你爸呢?

安让她们去乱猜,她才不要摆那种全家福出来。

然而等她把桌子床铺都收拾完,她头一个电话却是打给李昂。

电话一接通她就撒娇,亲热地喊着“爸”。

越是不当真越是要把戏演足。

她说:“爸,才刚离开家,我就想你了。”一宿舍的人都朝她看,都听出这戏腔戏调的父女关系不一般。

李昂不回应她的话,只淡淡问她,一切是否顺利。

“不顺利,太不顺利了,摔了一跤,手机屏都摔碎了,我一边打电话一边掉渣呢。”她半真半假地说。

李昂说给她打钱,让她去换个手机屏。

“整天钱啊钱的,俗不俗啊?”她笑嘻嘻地说,“爸,打不打钱无所谓的,你人来北京看看我吧,我太想你了。”

李昂自然说不行,新学期开学,他也正是忙的时候。

安不甘心,先来软的,委屈地说:“别人的父亲都来过学校了,就我可怜得要命,连个家长都没有。”

李昂只好说:“过一阵子,等你母亲有空,让她来看你。”

“那怎么能一样呢?”安拿着手机走到宿舍外面去讲,“母亲和父亲怎么能一样呢?女孩子没有父亲撑腰,可怜死了,跟孤儿一样,被人欺负了都不敢吭声,床铺和座位都捡别人剩的。跟你说我那个铺位啊,紧挨着宿舍门,晚上大家进进出出地接电话、打电话,去水房洗脸、刷牙、洗内裤,门开进开出的,我就要吹一晚上北风。”

李昂心知肚明,安不是呼天抢地、计较私利的人,眼下是故作娇嗔,他便如一贯那样不温不火地说:“对不起,安,我最近真的没有时间。等放寒假了,一定来北京看你。”

“听听这什么话?等你放寒假了,我也放寒假了。”

“可是现在确实走不开。”

“周末总可以吧,两天够飞两个来回了。”

“安,刚开学,事情很多。”

“你没看过书上写的啊,缺少父爱的女孩子容易自卑,容易更早与人发生性关系,还容易失学和贫困……”

“好了好了,安,这样吧。”李昂投降了,“我给你再打一笔钱过去,你搬到留学生公寓去住。”

“我不要!我要的是你来看我,又不是要你的钱。”

“可我真的来不了,至少能帮你解决住宿的问题。”

“反正我不要你的钱。”

“安,我分身乏术,请你谅解。”

她显然不打算谅解他,静了一会儿,闷闷地说:“如果是李修蕊在电话里求你来看她,你也会这样无动于衷吗?”

“安,你为什么不讲道理?”

“我就不讲道理!”

李昂无语,许久,叹了口气,道:“我先给你打钱再说吧。”

“就知道打钱打钱,谁稀罕你的钱!”安说完,重重地撂了电话。

李昂习惯性地用钱解决所有的问题,包括她此刻在申讨的缺失的父爱。这恰恰是她最恨他的原因之一。

几分钟后,安的手机银行就示有一笔钱到账,五位数的钱。

她想都不想,马上原路给他退回去。想用钱来代替感情,想给自己省事,想花钱买安心,就不让他得逞!

当然,她心里还有另一个声音:那对夫妻生活也不容易,别再给他们增加负担了。李昂的收入就那样,香港物价贵得要死,他们又刚买了第二套房,还有修荣读的那个国际学校,一年学费三十万。

好像是从几年前的某一刻起,当她开始感觉到母亲似乎已经相信并接受祉明已经“不在了”这个事实,转而同李昂专心地过起小日子来的时候,她就怄气地在心里称呼母亲和李昂为——“那对夫妻”。

她决心离开香港,到北京读书,就是打算远离“那对夫妻”。虽然在心里她也知道,母亲并无其他选择。

其实她也一样,并无其他选择。

因为她们最爱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GM0biXifyq+2hGlYLE5X6mzAk29O33AXeCbqoDepIpq0cc63A3fv1whaoTbubL6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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