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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儿命苦后妈欺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

三岁上啊,没了娘呀,

有心跟着爹爹过呀,

只怕爹爹娶后娘呀。

娶了后娘三年整呀,

生了弟弟比我强呀,

弟弟穿的绫罗缎呀,

我却穿的粗布衫呀,

弟弟吃面我喝汤呀,

端起碗来泪汪汪呀,

亲娘想我一阵风呀,

我想亲娘在梦中呀。”

……

这是广泛流传在唐山西部地区的一首童谣。歌声是从一人多高的芦苇塘中传出来的,显得那么的无奈和凄凉。

歌声戛然而止,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脸上挂着泪花从芦苇塘中的一条小路上,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背上还背着一个方柳条筐,里面装满了马苋菜、车轱辘圆、蕨菜等种种野菜。

在唐山西边的这个芦塘村,村子里的人都认识这个叫冬雪儿的小丫头,几乎天天都看见她背着一个柳条筐子到地里去割草挑菜,也常常看到雪儿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这孩子命苦啊!三岁上死了亲妈,她爸冬老蔫又给她娶了一个后妈。

雪儿脚上趿拉着一双掉了帮的布鞋片子,手上拿着一柄歪歪巴巴的破镰刀,背着柳条筐一路上走走歇歇。等快走到了村西头那棵高大的榆树下,她放下了背着的筐子,坐在了地上,喘着气。望着就在眼前的家,心里不由得一颤:今儿个要是不挨打,就算是烧了高香了!

在村子东头那齐腰深的大水坑里,七八个小小子光着屁股正在坑里洗澡耍闹。有的用泥土把自己的身上全部涂抹了;有的用泥巴在头上做了个帽子;一个个都成了小泥人,甚为有趣。这几个小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哈哈一笑,便一个个“扑通扑通”跳进水里。有的在水面上狗刨,有的在潜泳,有的在凫水,好不热闹。

坐在地上的雪儿,歇了一会儿,她就背着柳条筐回到了家,这是一个失去了温暖,没有了关爱,她再也不愿意回来又不得不回来的家。在雪儿三岁那年,亲妈得了病,撒手而去。不久,雪儿的爸爸冬老蔫便给她娶了一个后妈。有了后妈,这亲爸也成了后爸。从此之后,冬雪儿失去了欢乐,成了这个家庭的累赘。

“你一去就去了这半天儿,咋就挑了这么点儿的菜,你说说这够你自个儿吃吗?”人还没有出来,一个女人特有的清脆声音,却径直从屋子里飘了过来。

雪儿听到声音,心里就是一哆嗦。完了,完了,这顿打还真是拖不过去了。她低眉顺眼细声细语地说道:“妈,我走了好远呢,现在这菜忒不好挑了,村子跟前都没有了。”

“喔呵,你嘴还挺硬,说说你就敢顶嘴,这还了得了!”只见一阵风似的从屋子里跑出来一个标致妖艳的女人,手里拿着一根烧火棍子,上去照着雪儿不分脑袋屁股就是一顿暴打。可怜的雪儿被打得趴在地上,一声不吭地承受着。她不敢吭声,越喊疼,这个女人打得越厉害,只有咬牙忍痛坚持。

这个标致妖艳的女人就是雪儿的后妈白腊梅。她二十几岁的年纪,长着一张瓜子脸,骚狐眼,柳叶眉,玲珑的鼻子,樱桃小嘴,看上去很浪的一个女人。就是这样的女人,在村子里那是早已出了名挂了号的。一个女人出了名,如果还不是个好名声,那肯定好不到哪里去。就是这样一个女人,每天守在家里,好吃懒做装病装憨地家里家外啥活不干,雪儿的日子能好过吗?

“你不用跟我装死,赶紧起来,把菜剁剁赶紧馇猪食去,完了给猪填上去,猪都饿了半天了。”白腊梅打累了她又叫喳喳地让雪儿馇猪食喂猪去,这个女人真是砒霜拌大蒜——又毒又辣。

“哎哟,哎哟,这是哪个小兔崽子打的我呀,可疼死我了。”突然,白腊梅扔下了手中烧火的棍子,捂着脑门子一个劲地大叫。

竟不知从哪儿飞过来一个泥弹丸,不偏不倚地正好打在了白腊梅的脑门子上,眼瞅着就肿起了一个包。

雪儿见状慌忙站起来,走到白腊梅的跟前,关切地低声叫道:“妈,咋啦这是啊?”

“哎哟,你个小浪蹄子还招呼帮手来了啊!一起算计老娘。这是哪个野种,给老娘我滚出来。”白腊梅此时没好气地对雪儿骂道。

“妈,我没有,我也不知道咋回事啊。”雪儿流泪了,心里却想道,这是谁呀,这不是雪上加霜吗?

“滚,你给我滚一边去。哎哟,这是哪个兔崽子干的好事啊,让我知道了,非攥碎了他的卵子不可。”白腊梅咬牙切齿地骂道。

雪儿默默无声地又背起柳条筐来到了猪圈旁边的一口冷灶锅旁,抱柴、烧火、剁菜,馇起了猪食。

白腊梅光知道家里的猪半天没有吃食,竟然不顾雪儿半天水米未进了。这个可恶的女人,一点也不知道心疼雪儿。骂得正凶打得正酣时,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了一个泥弹丸,打在了她的脑门子上,这个女人一下子就懵了。

这时,白腊梅的儿子冬发财在村子东头洗完澡回家来了。这小子也就八九岁的样子,上身光着膀子,下边只穿着一条像是黑缎子的裤衩子,光光的脑袋后面还留着一绺子头发。一进院,他大声喊道:“妈,给我烙饼了没有啊?我饿了。”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这是去哪了?你看看你这一身的臭泥味,又去洗澡了吧?说不让你去你偏去,那是你去的地方吗?”白腊梅尽管还在捂着脑门子,可是看见自己的儿子马上就换了面孔,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脸上还是乐得笑开了花。

“妈,大热的天,我不洗澡还能做啥去?快点给我拿张大饼来,我饿了。”儿子发财一个劲地嚷嚷着饿了。

“儿子,去,坐那树阴下先凉快凉快去,我给你拿大饼去啊。”白腊梅顾不上脑门子的疼痛,颠颠地给儿子拿了一个小板凳,又回到屋子里去拿大饼。

最可气的是雪儿他爸冬老蔫,堂堂五尺高的大男人,他就没有一点响吧咔嚓脆的爷们儿样,白腊梅打自己的闺女,他躲在屋子里看热闹。人家儿子吃大饼,他闺女馇猪食,他就跟没事的人似的。也难怪,自打有了这么一个女人,冬老蔫就不再是过去的冬老蔫,他时时处处随着这个女人的性子,根本就没有在乎过雪儿的感受。

冬雪儿在白腊梅眼里就是一个小使唤丫头。尽管冬雪儿每天提着十二分的小心,恐怕把事情做错了做砸了,仍然不能逃过后妈的毒打。可怜这没妈的孩子呀,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谁见了都可怜见的。

到了第二天,冬雪儿的身上已是伤痕累累。她仍然忍着痛早早起来,把高粱米的稀饭做熟了,招呼后妈还有她爸吃饭。自己则匆匆忙忙地喝上两口稀溜溜的米汤,赶紧背着柳条筐去给猪挑菜。自从冬雪儿娘亲死了以后,这日子她也就习惯了,从五六岁就学着烧火做饭,一直到现在一天没有落过。这个丫头就像是河水中的浮萍,不知道自己有一天漂到哪去!

沿着像是蚯蚓似的弯弯曲曲的土路,冬雪儿背着筐子慢慢地走着。这条路,她不知道走了多少遍了,每天都在走。坑坑洼洼的路上布满了“羊拉子”和高高的大刺菜,脚踩上去就把她的腿肚子拉得出了血。雪儿不在乎也不知道疼,好像是流出血后她心里才感觉舒服了许多。

雪儿在娘亲的坟前一个人低声地抽泣着,这是每当挨了后妈白腊梅的打后,她就趁着挑菜的功夫,来到这堆黄土堆前向自己的亲妈诉诉苦。

“雪儿,雪儿。”在一片没人高的芦苇中,有人在招呼雪儿。

正在抽泣的雪儿,突然听到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四周看看没人呀,这是谁呀?这个地方咋还有人来啊!

“雪儿,我在这哪。”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小子扒拉着沟里的芦苇从里面走了出来,脖子上挂着一个小弹弓,手里还捧着几个野鸡蛋。

“哎呀,是你呀,根宝哥,你咋跑这来了呀?”雪儿一看这是自己最要好的小伙伴,立刻脸上露出了笑容。

“嘿嘿,我一直跟在你的后面,你都没有看见我。”芦根宝得意地说。

“你跟着我做啥?”雪儿心里郁郁地问。

“我知道你又挨你后妈的打了,是吧?今儿个早上我就在你们家门口一直瞄着你哪,看你出来了,我就跟来了。”芦根宝也是个穷人家的孩子,到了上学的年龄却念不起书上不了学堂,整天地捉野鸡掏鸟蛋。

“你是不是用弹弓子打我后妈来着?”雪儿看着根宝脖子上的弹弓,疑惑地问道。

“嘿嘿,我看见你挨打了,气不过,就顺手给了她一下子。”根宝摆弄了一下脖子上的弹弓子。

“你从哪里打的她呀,那要是打到眼上可就打瞎了。”尽管雪儿惧怕后妈,她仍旧担惊受怕地说。

“我趴在你家墙头那旮达,没事,我手头上有准头。”根宝还很得意地说呢!

“根宝哥,以后不许你这样打她了,虽说她坏,嗨,毕竟那是我的后妈呀。”心地善良的雪儿无奈地对芦根宝说道。

“哎,哎,听你的,以后不打她了。”根宝听话地点点头。

雪儿看见芦根宝手里捧着几个蛋蛋,孩子气上来了,她好奇地问道:“根宝哥,你手里拿的啥玩意啊?”

“这是野鸡蛋,可好吃了,给你,拿回去煮着吃吧。”芦根宝把野鸡蛋顺手递给了雪儿。

“我不要,你还是把它们都放回去吧,等它们孵出小鸡来,多好玩呀!”雪儿知道就是拿回家她也吃不到,弄不好还得遭一顿打,还不如放归自然哪!

芦根宝还有点舍不得的样子,这几个野鸡蛋是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不煮着吃了怪馋的。看看雪儿郁郁寡欢的神色,说道:“你要是不愿意煮着吃的话,那我就放回去了啊。”

“根宝哥,要不你拿回去让你妈给你煮着吃吧,放回去也怪可惜的。”雪儿也有点舍不得,便让芦根宝拿回家去。

“嗯,那我拿回去,明儿个我给你拿两个煮熟的来啊。”芦根宝小脑袋瓜好使,意思是明儿个两个人一起吃。

“太好了,太好了。”雪儿高兴的直拍手,把自己挨打的事情就丢在了脑后。

有了小伙伴芦根宝的帮忙,一柳条筐子的菜很快就挑满了。雪儿心想,真多亏了根宝哥,不然今儿个到家准没有好果子吃了。

两个少年小伙伴一路说说笑笑地回了家。

雪儿的爸爸冬老蔫在家里头,可以说是一脚踹不出个屁来的老实庄稼人。自己没有主见,啥事都听老婆的,甭管对不对。只要是白腊梅说了,那就是圣旨。心里就是有多大的委屈和不满他也不敢发泄。

说起这白腊梅,可是颇有些来历的。她原本是县城怡香楼的一个窑姐,人称“赛师师”。那时可是红得发紫。她就被县城里的大地主胡大高在逛窑子时看上了,便使尽百般手段,硬是要胡大高给她赎了身,然后便做了胡大高六姨太。

谁知,刚刚过了多半年的光景,这胡大高竟突发疾病一命呜呼了,白腊梅自己都不知道啥时怀上了孩子,也就没了着落,她当时还挺着个大肚子。大老婆一直到五姨太这一拨子人,起初就不待见这个六姨太,本来就怀疑这肚子里的崽子不是胡家的种,只是碍于胡大高宠着,谁也不敢吱声。这时一看胡大高死了,白腊梅失去了靠山,立刻把她扫地出门轰了出来。

可惜这白腊梅,自己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就赶紧地托人张罗着给自己找个老实点的人家,可是带着肚子谁要这样子的女人啊。正好赶上雪儿她妈死了,这个冬老蔫要续弦,一说和,就妥了。急三火四地过了门,没过上俩月,白腊梅就生下了现如今的这个儿子发财,本性难改的她自然地就不待见雪儿了。

白腊梅在原来那个大地主胡大高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上伺候到下的,发号施令作威作福惯了。一进了冬老蔫家,简直就是把她打入了十八层的地狱了,她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啊。每天要早早起来做饭喂猪的,这都是下人们干的活啊,我是谁呀?随着雪儿一天天地长大了,也就一天天地成了白腊梅的使唤丫头了,也就忘了自己原来是一个没人要的挺着大肚子的婊子了。

到了冬天了,也就是冬雪儿这孩子最遭罪的时候来了。人家的孩子,在她这个岁数还是在妈妈跟前绕膝撒娇的年纪。可是,雪儿却不能,她还要背着那个柳条筐去荒郊野地里搂柴火拣茬子头。别人家的孩子穿得暖暖和和的嗑着瓜子在暖暖的炕头上嬉笑打闹,雪儿却不能,她还要做饭喂猪,干这些总也干不完的活计。

茫茫的原野上,雪儿这个弱小的身影在拉着一个铁齿的耙子一下一下地在冰上搂着短短的芦苇,一些个长一点的,粗一点的苇子都让大人们搂走了。雪儿人小力气小,只能跟在人家的屁股后面拣一些短短的剩落了。

寒冬腊月,滴水成冰,就是这样寒冷的鬼天气,雪儿的后妈白腊梅还打发着雪儿去拾柴火,不然连一顿热乎的饭都不给雪儿吃。

雪儿背着的柳条筐是春夏秋割草挑菜,到了冬天就是搂柴火拾茬头用。

这天,天很冷,等她慢慢地走在自己走过不知多少遍的这条土路上,看着槐树上、榆树上、柳树上的枝条空荡荡的,偶尔,有两三只乌鸦在上面呱呱地叫上两声,完全没有了春的翠红,也没有了夏的柳绿,更没有了秋的金黄,冬天咋就这么苍凉,就像是自己的命。雪儿小小的心灵就饱经了生活的磨难。

雪儿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地就来到了河西的大河埝下,这里的土埝挺高的,她放下了背着的筐子,觉得很累很乏,找了一块平平坦坦的地方就躺了下来,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看着树上的家雀在喳喳地叫着,心里想着,要是我自己有一天也能像那只家雀一样,可以自由自在地唱啊跳啊,多好啊。可是,后妈对我实在是太狠心了,还有这个对自己没有一点感情的爸爸,从来就没有说过一句公道话,实在是伤心极了。

雪儿蜷缩了一下身子,想着想着,又想到了死去的娘亲。要是亲妈在,我就挨不到这么多的打和受这么多的苦了。不知不觉间,雪儿的眼泪流了出来,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随即结成了一串薄薄的冰珠。

也不知过了多久,雪儿睁开了眼睛,看见自己的身上多了一件破旧的棉袄,只见芦根宝坐在地上,正在望着自己。

“根、根宝哥,你、你啥时候来的呀?”雪儿看见了根宝一时脑筋还没有转过弯来,说话有些结结巴巴的。

“雪儿,你咋睡在地上呀,这样会冻坏的啊?”根宝没有回答雪儿,而是很关切地问道。

“我走得累了,就坐在了地上歇了会儿,谁知道就睡着了哪?啥时辰了呀?”雪儿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怕耽误了回家做饭。

“啥时辰了?都快吃晌火饭了呗。”根宝不欢喜地说道。

“根宝哥,你咋知道我在这里哪?”雪儿疑惑地问道。

根宝看了看大河埝上的树林子,说道:“我哪里知道你在这啊,我是到前面那块玉黍地里下兔子套去了,走到这儿,却看见你躺在这里,当时把我吓了一大跳呢!”

“给你棉袄,快穿上,不然冻着了。根宝哥,我走了,还得去搂柴火呢。”雪儿站起来把棉袄递给了根宝说。

“雪儿,来,我从家里拿来了一块果子,你吃了吧。我帮你搂柴火。”根宝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块果子递给了雪儿。

雪儿望望递过来的果子,咽了一口唾沫,说道:“我不吃,我要赶紧搂点好家走呢。”

“你吃了吧,这是我特意给你留着的。你看看,好吃着呢,你慢慢吃啊。我爬到树上砍一些干树枝子下来,那顶你搂多少柴火?”根宝说着把果子往雪儿手中一塞,手里提搂着一把破斧子就上到了河埝的槐树上。

一会儿的功夫,芦根宝就将一些个枯枝砍了下来,足有两大捆子。雪儿站在河埝下,手里拿着根宝给她的果子,轻轻地咬了一小口,真香真甜。雪儿从来没有吃过果子,逢年过节时,每次都是看见后妈的儿子发财吃果子,根本就没有自己的份儿。

根宝从树上下来,三下五除二就把槐树枝子拢到了一起,然后用脚把苇子踹了踹,拧了两个草绳子,把槐树枝子捆好了,对雪儿说道:“你看,这不比你搂柴火强吗?”

雪儿把根宝给的果子吃完了,看着根宝累得满脸流汗,就说:“根宝哥,你真好。”说完,眼泪就流出来了。

“哎哎,我说雪儿,别嚎啊你,以后有啥事,你言语一声,我帮着你干就中了啊。”芦根宝虽说只大雪儿一岁,这时颇有大丈夫的气势。

“要是让我后妈知道了,还不打死我。”雪儿心惊胆战地说。

“别怕她,她要是再打你,我还用弹弓子削她去。”根宝鼓励雪儿说道。

“别,千万别,根宝哥,你不用瞎掺和了,我自个儿惯了。”雪儿低声说。

根宝的男子汉的英雄气概使他感到保护雪儿就是他的责任,挥了挥手里的破斧子,连忙对雪儿说道:“雪儿,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惹事的,我一定要好好保护你,谁打你也不行。”

雪儿咧着嘴嚎了,嚎得更厉害了。芦根宝不知道自己说了保护雪儿后,她不但没有高兴反而嚎了,这小丫头,还真是有点搞不懂。

回到家的雪儿已经过了晌火了,她爸还有后妈自然是都吃了饭了,木头板子钉的桌子上只给她留下了一碗稀溜溜的能照人的玉黍渣子粥。

看到雪儿回来晚了,本来是要准备大打出手的白腊梅把拿在手中的烧火棍子又放到了锅台边。她看见了雪儿背着两捆树枝子进了家,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一个小丫头,愣是背回来两捆树枝子,雪儿咋就这么大的劲呢?后妈白腊梅都感觉不可思议了,她的后背不由的抖动了一下。

这过了年,天气就渐渐地暖和多了,猫了一冬的庄稼人开始忙乎开了,一家一家地往地里送粪拾掇地了,该操持着种地了。

雪儿呢,也在白腊梅的暴打下一天天地长大了,小裤子小袄再也裹不住渐渐生长的身体,紧紧绷着的玉体线条明显地凹凸出来,雪儿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

这天,吃过了晌火饭,雪儿的后妈白腊梅就对冬老蔫说:“我说蔫子,雪儿这个小丫头也看着一天天地大了,你瞅瞅是不是该给她找个人家了,总不能让她在家里吃闲饭吧?”

老蔫闻听,浑身就是一激灵,立即说道:“雪儿还小,还是等两年再说吧!”

“小,你等她多大是大?儿大不由娘,趁着现在赶紧找个好人家算了,整天在眼皮子底下看见我就烦。”白腊梅这后妈简直就是一只恶母狼。

老蔫看着白腊梅咄咄逼人的架势,知道自己说啥也不顶用,便说道:“你说得是,雪儿的亲事你看着有合适的操持着办就行了,我还有啥说的是咋地?”冬老蔫把闺女找婆家的大权交给了这个狠毒的女人,能有雪儿的好吗?

“蔫子,前几天,石土营村的封万祥托人捎话来,说是看上了我们家雪儿,愿意娶雪儿做小。”白腊梅早就看好了封家,她这是把雪儿在往火坑里推呢。

冬老蔫一愣,石土营村的封家,那可是有名的土财主。嗨,雪儿这丫头的命,死了亲妈,又去给人家做小,真是苦啊!就那封万祥的年纪比我的年纪还大,说我们家的雪儿,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心里有话不敢说呀,再说他也不敢得罪白腊梅,不得不说道:“这事得和雪儿那丫头说说,看看她的心思吧!”

“和她说个啥劲,你的丫头你做主,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天经地义的,难道还反了不成?”这个白腊梅真真是毒辣无比呀!

“我去找找雪儿先说说去,咋样啊?”

冬老蔫来到了后厢屋找到雪儿。雪儿知道,她爸只要找她准有事,没事他从来都不踏进雪儿住的这个后厢屋一步。

“雪儿,爸和你说啊,你看看啊你也大了,丫头大了就得找婆家,这不,有人给你提亲来了。”冬老蔫别看蔫了吧唧的,说话还真有一套。

“我不找婆家,我还小哪。”雪儿明白了,这是当爸爸的要把自己往外赶了。

“雪儿,别不听话,你说你在这个家待着,除了干活就是挨打,我有啥法子哪,难道你还没有待够吗?”这老蔫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

“那,那这人家是哪的?”雪儿一听这话,还真有些动了心。是啊,与其天天这样子挨打受骂,还不如早点离开这个家,便低声问道。

“人家那是没的说的,就是石土营村的老封家,知道不?虽说是做小,可那也是吃喝不愁了,是不是啊?”老蔫再一次劝着自己的丫头往火坑里跳。

“我不,我不乐意,你这是把我当猪狗似的给了人家,我不!”雪儿一听,要把她嫁给一个老头就嚎着叫着地喊道。

“你这丫头,咋这么不懂事啊!这事我们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啊,还不是你这个后妈给你操持的嘛!”老蔫最后吐出了实情,他也知道,只要雪儿在家一天,也就没有一天好果子吃。

“爸,我告诉你,我就是不愿意!谁爱乐意谁就去,我死也不会去的!”雪儿这时变得刚强起来了。

老蔫心里也知道,这对丫头是一件极不公平的事情。可是,有啥法子呢,雪儿在家不也是挨打受骂吗?这个白腊梅对待雪儿简直就是一条母狼,要是真的能离开这个家对雪儿来说兴许就会好的。

雪儿爷俩闹翻了,老蔫就是说出了一大堆儿的理由,最终也没有说动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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