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归来的人

从女人身边拂晓归来的人，寻找昨夜曾放在寝室的团扇和怀纸[揣在怀里用以记录和歌的卷纸]，由于太黑，便找呀找的，摸来摸去。将那一带翻来覆去地敲敲打打。口里嘟哝：“怪了，怪了！”好歹找到，将怀纸沙沙地揣进怀里，展开扇子呱嗒嗒地玩弄，道一声“告辞”之类冷冰冰的话。世人都说那样子令人讨厌。然而，这样人却多得很，毫无可爱之处。

和这个男人同样，一名不等天亮便离开女子的人，将乌帽子的帽带系得很紧。其实，不是满可以不必系得那么紧吗？假如悄悄地戴上帽子，不扎帽带，难道从这隐秘处归去的姿容人们会有所责难吗？太不成体统。难看！即使直衣或便服穿得歪歪扭扭，难道熟人见了还会讥笑或破口大骂吗？

人哪，还是只有天亮告辞的风度，才称得上风流。不懂事理的人磨磨蹭蹭，懒得起床；硬是劝说，才遵命行事。女人批评：“拂晓终于已经过去了。啊，太不像话！”等等。看那男人唉声叹气的样子，令人以为他真的不满足，真的太疲倦了吧！他坐着不动。指贯裤就在身边，就是不肯穿。这当儿，他什么事都不做，只是向女人身边靠拢，将昨夜说了通宵依然未尽的余音，对着女人的耳边细语。然后，他心不在焉，没想干什么，但总算勉勉强强地扎好了衣带。

他拉开扇，带着女人一同从侧门出去，边说离别后白昼的无奈和不安，边悄悄地从女人家溜走。

自然，就女人来说，要目送男人的背影，其惜别之情，也该是一幅亮丽的风景吧？与此相反，男人虽惜别之时，也不由地想起另一个女人的去处，于是，格外迅速地起床，摇摇晃晃地站起，将指贯裤的裤腰扎得紧紧的，将直衣、外褂、便服的袖子抱起，将所有带来的东西装进怀里，扎紧腰带，可恨！

（第二八段）

拂晓归来的男子

夏天夜很短，与情人幽会，落个通宵未眠，归来后那副衣冠不整的模样，颇有风情。只有天亮告辞的风度，才称得上风流。本图选自日本国宝《叶月物语绘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