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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太一生水》

据《庄子·天下》,老子的思想是“建之以常无有,主之以太一”。然而,世传的《老子》和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帛书本《老子》均不见有关“太一”的论述。郭店楚墓则有一组关于“太一”的竹简,整理者命之曰《太一生水》。

郭店楚墓一组被称为《太一生水》的竹简,据竹简整理者的说明,“本组简共存十四枚。竹简两端平齐,简长26.5厘米,上下两道编线的间距为10.8厘米。其形制与书体均与《老子》(丙)相同,原来可能与《老子》(丙)合编一册”。因此,有的学者认为,《太一生水》可能是《老子》的一部分,《太一生水》与简本《老子》不能分割,而原来是置于丙组《老子》的篇首、篇末还是篇中也未可知。当然,学者们普遍认为它不是简本《老子》(丙)的一部分,而是一篇独立的文献,因为出土的《老子》文献都能与通行本《老子》对应,而《太一生水》讲“太一”又与通行本《老子》不同,将它与《老子》分开或许是合理的。可以说,《太一生水》是一篇独立的文献。

《太一生水》(简1~8)主要是讲宇宙的生成演化。太一生出水,水反过来辅助太一而生成了天。天反过来辅助太一,而生成了地。天地相互辅助,而生成神明。神明相互辅助,而生成了四时。四时相互辅助,生成了寒热。寒热相互辅助,生成了湿燥。湿燥相互辅助而生成了岁。成岁之后,这一过程就完成了。即:“太一生水,水反辅太一,是以成天。天反辅太一,是以成地。天地(复相辅)也,是以成神明。神明复相辅也,是以成阴阳。阴阳复相辅也,是以成四时。四时复相辅也,是以成沧热。沧热复相辅也,是以成湿燥。湿燥复相辅也,成岁而止。”这是现在能够见到的最早对宇宙生成演化过程加以描述的文献。

“太一”(大一、泰壹、太乙)在《庄子》《荀子》《吕氏春秋》中都有出现过。《庄子·天下》有“建之以常无有,主之以太一”之说,但未加详论。《荀子·礼论》中将太一视为礼的根本和万物的起源:“贵本之谓文,亲用之谓理,两者合而成文,以归大一,夫是之谓大隆。”又有“至备,情文俱尽;其次,情文代胜;其下,复情以归大一也。天地以合,日月以明,四时以序,星辰以行,江河以流,万物以昌”。《吕氏春秋·仲夏纪·大乐》将乐的本源归于太一,即道,所谓“道也者,至精也,不可为形,不可为名,强为之,谓之太一”。反观《老子》,则没有太一,而“强为之名曰大”(二十五章)之“大”和“天得一以清”(三十九章)之“一”虽都是指道,但毕竟有所不同,因为“域中有四大”(二十五章)之“大”和“道生一”(四十二章)之“一”都不是道。因而,不能认为太一或大一是“大”与“一”之合用。据《老子》和《庄子》,无法肯定太一就是道,而据《吕氏春秋》则可说太一就是道。此外,太一又与星官有关。据《淮南子·天文训》之“紫宫者,太一之居也”,《史记·天官书》之“中宫,天极星,其一明者,太一常居也”,太一就是星名。还有,《九歌》有《东皇太一》,而西汉也有太一(三一)崇拜,太一则是宗教崇拜的至上神。《太一生水》中的太一,是道,是星官,还是至上神?从不同的角度,都可以讲得通。据简文中讲,太一周而复始地运行,为“万物母”,“一缺一盈,以己为万物经”,而这些是与老子的道相近相通的,我们倾向于认为是道,但也不排除另外两种可能。

《太一生水》讲“太一生水,水反辅太一,是以成天”,又有“太一藏于水,行于时”,足见水在宇宙生成过程中的重要性。《老子》中有尚水之论,如通行本第八章:“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简本无)另外,七十八章又以水能攻坚强而论柔弱之重要。但《老子》中讲宇宙生成时,却又没有提到水。这种观点可能别有所本。《管子·水地》中有:“水者何也?万物之本原也,诸生之宗室也,美恶贤不肖愚俊之所产也。”又有卑下为“道之室”而水聚居于卑下之论。如果《水地》篇在《太一生水》之前,则可能太一生水的思想是对水生万物思想的抽象和提升。但是,这又是无法确定的问题。

太一生出水,而又藏于水,这种思想无论是在《水地》篇,还是在此前的其他文献中,都没有提到。“太一藏于水”,是以水为太一的藏身之处或藏精之处。这与“反辅”之说又是相关的。“反辅”之说,现在所见此前的其他文献也没有这样讲。《老子》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之论,《系辞》讲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都没有讲所生物反过来辅助创生者。这两者的宇宙生成论都是单向度的。老子讲“远曰反”和万物归根的返本复初,也是单向的循环论。《太一生水》的反辅,则是双向的互动论。因而,包括《老子》在内的其他文献有助于对“太一”和“水”的理解,却不能用来解释“反辅”。水何以能反辅太一,即所生物何以能反过来辅助创生者并再生成其他事物?关键可能就在水即所生物,是太一即创生者的藏身或藏精之处。至于天何以能反辅太一,则可能与太一“行于时”有关。太一在时空中周而复始地运行,则天也为太一的运行之所。故水和天能反辅太一,而天以下的诸物则不具备这种资格。天之下,包括天反辅太一而生成的地,都不能反辅创生者,而只能是同级而不同性之物的互相辅助。这种相辅论,则和阴阳相生的思想有一致之处,不同地强调双方的相互辅助。

天反辅太一而生成地之后,天地相辅而生出神明,神明相辅而生出阴阳。这和其他的讲宇宙生成的也不一样。无论是在《老子》的生成论中,还是在《吕氏春秋·仲夏纪·大乐》的“太一—两仪—阴阳”的生成论中,或是在《礼记·礼运》的“太一—天地—阴阳—四时”的生成论中,天地和阴阳之间都没有加入神明或别的什么东西。当然,《鹖冠子·泰鸿》有“天也者,神明之所根也,醇化四时”之说,但也没有列出“天地—神明—阴阳”这样的顺次。那么,《太一生水》的神明是指什么呢?神明,有精神、智慧义,如《庄子·齐物论》的“劳神明为一”;也有神祇、神灵义,如《说卦》的“幽赞于神明而生蓍”;还有自然义,如《庄子·天下》的“配神明,醇天地,育万物,和天下”。神明也有分读的情况,如《庄子·天下》的“神何由降?明何由出?”《鹖冠子·环流》的“近而至故谓之神,远而反故谓之明”,这些都可以作为解释《太一生水》中的神明的参考,但都不足以说明它的所指。这里的神明,从联言的角度,理解为智慧、精神、自然说不通,而解释为神祇、神灵勉强可通;分读的话,如以“天—神—阳”为一极,以“地—明—阴”为另一极,则似可释神为阳的精气、明为阴的精气。但是,后一种解释的问题,则是无法落实《太一生水》是在精气论(以《管子》中的《心术》《内业》为准)之前还是之后。据《太一生水》所言,四时因内含春夏秋冬而不用分读,神明可不分读,而理解为神灵可能更加合理。

太一生水、生天地万物的过程,“成岁而止”。岁是太一创生过程的终点。成岁之后,事物自行生成转化。这里所谓“岁”可能不是四时之意,因四时在岁之前已经产生;而释岁为年,谓成一年而止,可能也不通,因为这里没有以年为单位计太一创生过程的意思。《管子·四时》中有:“中央曰土,土德实辅四时入出……春嬴育,夏养长,秋聚收,冬闭藏,大寒乃极,国家乃昌,四方乃服,此谓岁德。岁掌和,和为雨。”《太一生水》之岁,可能与这里掌和而滋润万物之岁相当。岁德乃是土德,岁之滋育万物如土,故可以岁为土。据简本另段有“下,土也,而谓之地”,释岁为土,则“成岁而止”,又意味着新一轮生物过程的开始。这也与太一运行不息相符。太一周而又始,“万物母。一缺一盈,以己为万物经。此天之所不能杀,地之所不能釐,阴阳之所不能成”,则太一之运行并无终止。太一在循环往复中将自己当作万物的源泉,又在盈亏消长中将自己当作万物的准则与秩序。

《太一生水》的宇宙生成论之后,按简8“君子知此之谓”,可能是要接着讲天道以及人事与天道的关系。简9:“天道贵弱,削成者以益生者,伐于强,责于……”简10~14:“下,土也,而谓之地。上,气也,而谓之天。道亦其字也,青昏其名。以道从事者必托其名,故事成而身长。圣人之从事也,亦托其名,故功成而身不伤。天地名字并立,故过其方,不思相当。天不足于西北,其下高以强。地不足于东南,其上卑以柔。不足于上者,有余于下;不足于下者,有余于上。”这些一方面是将天道贵弱,损有余以补不足;另一方面是人行事要托其名;还有就是道的名字问题。这其中的一些思想,与《老子》有相通相近之处。

《太一生水》看来不是一篇完整的文献,它与老子思想的关系究竟如何,难以落实。认为它是老子后学对老子思想的解说和发挥,并无不可;认为它受到《管子·水地》的影响而发挥老子的学说,也能成立。然而,《太一生水》和《老子》在思想、术语和词句方面的相通相近,并不表明它就是对《老子》的解说。今本《老子》四十二章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也不见于简本。根据有些术语和关注问题的相同,我们只能确定它是与老子有关的道家文献。根据“太一”的定名(而不是太一观念的起源)是在战国时期,我们可以初步认定《太一生水》在《老子》之后,它的出现时间可能是在战国中期之前。至于《太一生水》是属于道家哪一派的文献,是否就是关尹一派或关尹的作品,则不能证实,也不能否定。据《庄子·天下》中关尹、老聃“主之以太一”之论,关尹可能是讲太一的,但至今也没有见到关尹的相关论述。据《吕氏春秋·审分览·不二》,关尹是贵清的。 hmTcYWp8B9z57P3wnjqPqxiGzlgZQ+56UJ9Vf1BqmjdXLMSK3BQWQow2qovjQDy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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