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邑侯国的侯爵夫人给金发披上缀着珍珠的黑头巾,在腰间束上寡妇用的打结腰带,走进祈祷室。侯爵丧命于一场与爱尔兰巨人的殊死搏斗,从那以后,侯爵夫人每天都来这儿为丈夫的亡灵祈祷。
这一天,她看见跪凳上有一朵白色的玫瑰花;见到这朵花儿,她的脸色刷地变白,目光也变得模糊了。她的头往后仰去,双手在胸前绞着。因为她知道,每当一位白邑侯国的侯爵夫人要死去的时候,她会在自己的跪凳上见到一朵白玫瑰。
因此,她明白自己离开这个世界的时辰到了,她匆匆来到人世间,结婚、生子、守寡,一共也就待了没多少日子呵。她走进儿子乔治的房间,孩子正在侍女的照料下睡觉。他才三岁,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秀美的浓影,小嘴就像一朵花儿。看到他这么幼小,这么可爱,她伤心地哭了起来。
“我的孩子,”她声音哽咽地对他说,“我亲爱的孩子,你会忘了我的,你温柔的眼睛再也见不到妈妈的身影了。可我为了当个真正的妈妈,是亲自给你喂的奶;由于对你的爱,我又拒绝了多少高贵骑士的求婚哦。”
说完,她摘下装着她的肖像和一绺头发的椭圆挂件吻了吻,把它系在儿子的脖子上。这时母亲的一滴眼泪掉在了孩子脸上,他在摇篮里动了动,用小手去揉眼睛。
可是侯爵夫人转过身去,离开了房间。一双即将变得黯然无神的眼睛,面对一双如此可爱的、开始显露出聪慧神态的眼睛,怎么承受得住那明亮的目光哟!
她吩咐备马,带着侍从弗朗格尔前往克拉里德城堡。
克拉里德的公爵夫人亲切地拥抱白邑侯爵夫人,问道:
“可爱的人儿,是什么好风把您吹来的?”
“把我吹来的不是好风。亲爱的朋友,请听我说。我们结婚相差没几年,又在同一场战役之后成了寡妇。我知道,在这尚武的时代,最高贵的骑士总是最先捐躯的,只有当修道士才能活得长久。您当母亲的那会儿,我的儿子已经两岁了。您女儿蜜蜂美得像太阳,我儿子乔治天真善良。我爱您,您也爱我。可是我得告诉您,我在跪凳的垫子上见到了一朵白色的玫瑰。我要死了:我把儿子托付给您。”
公爵夫人很清楚,白玫瑰对白邑侯爵夫人意味着什么。她悲伤地哭了起来,抽抽噎噎地答应侯爵夫人,她一定会照料乔治,让他和蜜蜂像兄妹一样长大,一个孩子有多少东西,另一个孩子决不会少一点。
两位夫人抱住对方吻了好几次,然后来到摇篮跟前。在蓝天般澄碧的纱帐下,躺着小蜜蜂公主,她闭着眼睛,挥动着小胳膊。当她张开拳头时,只见袖口闪过五道小小的玫瑰色光芒。
“他会保护她的。”乔治的母亲说。
“她会爱上他的。”蜜蜂的母亲回答说。
“她会爱上他的。”一个细小的声音清晰地重复说,公爵夫人听得出,这是一个在壁炉下寄寓已久的精灵的声音。
回到自己的城堡以后,白邑侯爵夫人把首饰分送给侍女们,给自己全身抹上香精油,穿好最漂亮的衣服,让这具将在最后审判那天复活的躯体有它应有的体面。然后,她躺在床上,就此长眠不再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