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指出,人会离开他的使命走上两条不同的道路,我们的时代实际上正游荡在这两条歧途上,或者成为粗野的牺牲品,或者成为懒散和堕落的殉葬品。所以应该通过美把人由这两条歧途引上正路。美的教养何以能同时对付这两种不同的弊端,把这两种矛盾的特性统一到自身?它能否同时达到紧张和松弛?
发达的美感可以改良习俗。人们依靠日常的经验证明,经过教养的鉴赏力通常是同知性的明晰、情感的活跃、思想的自由及行为的庄重联结在一起的,而缺乏教养的人却与此相反。
对于那些除了辛勤劳作和实际利益之外不知有别的价值尺度的人,他们怎么能去赞赏在人的外部和人的内心鉴赏力暗中的劳作,并在美的教养的偶然缺陷中不忽视它的重大优点?缺乏形式感的人把演说用词的优美视为笼络,把交往中的高雅视为虚假,把行为中的周详和大度蔑视为言过其实和装模作样。这种人不会理解和原谅优美女神的宠儿(这可能是指歌德这样具有诗人气质的人)——后者作为社会活动家使所有社交圈子畅所欲言,作为实业家使所有人倾向于他的意图,作为作家使整个世纪都铭刻上他的精神;而前者作为勤苦战役的牺牲者以其全部知识也不能够引起任何注意,不会为他们而竖立一砖一石。
还有一些观点(这可能是指卢梭《论科学与艺术的复兴是否有助于使风俗日趋纯朴》),它们否定美的作用并从经验中找出难以对付的根据。这种观点认为:“无可否认,美的魅力在好人那里可以达到值得称赞的目的。但是它不会违背自己的本质,在坏人那里正好产生相反的结果,把它对心灵的吸引力用于错误和非正义的事。其所以如此,是因为鉴赏力只注重形式而不注重内容,从而最终它给心灵一种危险的倾向,完全忽视一切实在。为了一件迷人的外衣而牺牲真理和道德,使事物失去了一切实质的区别,只有外观决定它的价值。”这种观点还认为:“各种情欲在诗人的描绘中都以最显眼的色彩加以炫耀,在与法则和义务的斗争中通常取得了阵地,他们在这些情欲中所学到的,是多么危险的逻辑。现在美为通常由真理支配的社会交往提供法则,而外在的印象决定了原本靠贡献才能引起的尊敬,由此社会究竟获得了什么呢?诚然,人们看到现在各种道德正在兴起,它们在现象中产生了显著的效果,并在社会中被赋予一种价值。但是由此使一切纵欲蔓延,所有恶习流行,它们都披上了一种美的外衣。”
就此席勒指出,人们几乎在每一个艺术繁荣、鉴赏力支配一切的历史阶段都会发现人性的堕落,但也可以举出并非个别的例证,说明在任何一个民族中审美教养的发展高度和极大普遍性与政治的自由和公民的道德、美的习俗与善的习俗、行为的优雅与行为的率真都是携手并肩而行的。
作者举出古代的事例说明,那时鉴赏力和自由是相互回避的,美只在英雄道德堕落时才建立起它的统治。在雅典和斯巴达还保持着自己的独立时,鉴赏力还不成熟,艺术还处于它的童年,远没有达到美支配人的心灵的地步。虽然诗歌艺术达到崇高的境地,但那只是靠天才的翅膀。这种天才是与未开化直接接壤,是在昏暗中才闪现的光芒,它并非造成而是反对自己时代的鉴赏力。等到伯里克利(约公元前495年~前429年)推行奴隶主民主制使希腊达到极盛和公元前三世纪希腊化的亚历山大帝国时期,艺术的黄金时代到来,鉴赏力的统治扩大了,但人们再也找不到希腊国家的力量和自由。这时,哲学家苏格拉底嘴里的智慧和雅典将军福基翁生活中的道德都会冒犯别人,因而被处死。在近代的意大利,美的艺术也是出现在伦巴第的神圣联盟破裂之后,佛罗伦萨服从于美第奇家族,即勇敢的城市独立的精神让位于不光彩的屈服之时。
审美教养往往是以牺牲性格潜力为代价的,而这种潜力正是人身上所有伟大和卓越的最有效的原动力,它的缺失是任何巨大优点都无法补偿的。如果我们只从现在这些经验中来认识美的影响力,那么我们肯定不会发展对人的真正教养有威胁的情感,也不愿看到由美的融合力而造成懒散的后果。然而经验可能不是裁决这一问题的法官,在审视有关证据之前,首先应该确定我们所谈论的与那些例证所证实的是否为同一个美。看来首先要确定美的概念,这一概念除了根据经验之外还有其他来源。
美的纯粹理性概念只能用抽象的方法去寻求,并可以由人的感性-理性本性的能力中推论出来。美只能表现为人性的一种必然条件。也就是说,应该从人的主体性方面来研究美是怎样产生的。作者明确说明自己是采用了康德的先验方法。所谓先验方法是一种认识对象的方式,它是先于经验而对主体能力的考察,是从主体自身中寻求使对象成为审美客体的根据。由此使我们的讨论脱离现象和对事物的生动显示,而进入一个抽象概念的领域。
您与我在这一点上是一致的,通过我面前书信的内容可以确信,人会离开他的使命走上两条不同的道路,我们的时代实际上正游荡在这两条歧途上:或者成为粗野的牺牲品;或者成为懒散和堕落的殉葬品。应该通过美把人由这两条歧途引上正路。美的教养何以能同时对付这两种不同的弊端,把这两种矛盾的特性统一到自身?它能够在未开化的人那里使天性受到束缚,在野蛮的人那里使天性获得自由?它能否同时做到勒紧绳索和松开绳索?——如果它实际上不能做到这两点,那么怎么能期待它完成人性培养这样巨大的职能?
诚然,我们确实已对这种观点听厌了,就是说发达的美感可以移风易俗,这似乎不再需要什么新的论证。人们依靠日常的经验证明,经过教养的鉴赏力通常是同知性的明晰、情感的活跃、思想的自由以及行为的庄重联结在一起的,而缺乏教养的人却与此相反。人们十分确信地援引古代一切最有教养民族的例证,在这些民族那里美的情感同时达到了其最高度的发展,而在未开化的民族或者野蛮的民族那里却不乏相反的例证,由于粗野或冷酷的性格而对美表现出不敏感。尽管有时一些思想家会出现这样一些念头:或者否定这一事实;或者怀疑由此得出的结论的正确性。他们并不把人们对无教养民族所指责的那种粗野性看得如此之坏,也不把人们称赞有教养民族的这种文化教养看得如此之好。在古代已经有人把美的文化看作并非善行,因此很想防止想象力的艺术进入他的共和国。
我指的并不是那种只是因为没有受到其恩惠而贬低优美女神的人。这些人除了获取物品的辛劳和实际的利益之外,不知道有别的价值尺度——他们怎么可能赞赏鉴赏力对外在的和内在的人暗中的劳作,并在美的教养的偶然缺陷中不忽视它们的重大优点?缺乏形式感的人把演说用词的优美蔑视为笼络,把交往中的高雅蔑视为虚假,把行为中的周详和崇高蔑视为言过其实和装模作样。这种人不会为此而原谅优美女神的宠儿 ——后者作为社会活动家使所有社交圈子活跃起来,作为实业家使所有头脑都倾向于他的意图,作为作家使自己的整个世纪都铭刻上他的精神;而前者作为勤劳战役的牺牲者以其全部知识也不能引起任何注意,连一块石头也移动不了。因为前者绝不会从后者那里学会使人快慰的独特秘诀,所以在他那里除了对喜爱外观胜于喜爱本质的人性反常的叹惜之外,没有别的什么了。
但是有一些人的观点还是值得重视的,他们否定美的作用并从经验中找出了难以对付的根据。 他们说:“无可否认,美的魅力在好人那里可以达到值得称赞的目的,但是它不会违背自己的本质,在坏人那里正好产生相反的结果,把它对心灵的吸引力用于错误和非正义的事。其所以如此,是因为鉴赏力只注重形式而不注重内容。从而最终它给心灵一种危险的倾向,完全忽视一切实在,为了一件迷人的外表而牺牲了真理和道德,使事物失去了一切实质的区别,只有外观决定它的价值。”他们接着指出:“许多有才能的人并没有因为美的诱惑力而脱离严肃和努力的活动,至少他们没有被引诱去轻率行动!许多理智薄弱的人仅仅为此而与市民的习俗相矛盾,因为诗人的想象力喜欢这样确立一个世界,使其中的一切都迥然不同。在这里没有任何习惯限制着观点,没有任何技艺压制着自然。各种情欲在诗人的描绘中都以最显眼的色彩加以炫耀,在与法则和义务的斗争中通常取得了阵地,他们在这些情欲中所学到的,是多么危险的逻辑。现在美为通常由真理支配的社会交往提供法则,外在的印象决定了原本靠贡献才能引起的尊敬,在这里社会究竟获得了什么呢?诚然,人们看到现在各种道德正在兴起,它们在现象中产生了显著的效果并在社会中被赋予一种价值,但是由此使一切纵欲蔓延,所有恶习流行,它们都被披上了一种美的外衣。”这实际上肯定会引起沉思。人们几乎在每一个艺术繁荣、鉴赏力支配一切的历史阶段都会发现人性的堕落,但也可以举出并非个别的例证,说明在任何一个民族中审美文化的发展高度和极大普遍性与政治自由和公民的道德、美的习俗与善的习俗、行为的优雅与行为的率真都是携手并进的。
在雅典和斯巴达还保持着自己的独立、把对法则的尊重作为其国家体制的基础时,鉴赏力还不成熟,艺术还处于它的童年,还远远不能达到美支配人们的心灵的地步。虽然诗歌艺术已经达到一个崇高的境地,但只是靠了天才的翅膀。我们知道,这种天才是与未开化直接接壤的,是在昏暗中才闪现的光芒。这证明了它不是赞成自己时代的鉴赏力,而是反对自己时代的鉴赏力。当在伯里克利 和亚历山大时期 艺术的黄金时代到来时,鉴赏力的统治扩大到更普遍的范围,人们再也找不到希腊国家的力量和自由:雄辩冒充真理,苏格拉底嘴里的智慧、福基翁 生活中的道德都会冒犯别人。我们知道,罗马人首先要把自己的力量全部用到国民的战争中,在我们看到希腊艺术战胜了他们性格的刚强之前,他们受东方奢侈的影响而失去了势力,屈从于一个幸运君主的奴役之下。阿拉伯文化的曙光也是出现在他们战争精神的力量在阿拔斯王朝的基础衰败下来以后;在近代的意大利,美的艺术也是出现在伦巴第 的神圣联盟破裂以后,佛罗伦萨服从于美第奇家族: 当那些勇敢的城市独立的精神让位于不光彩的屈服时就出现了美的艺术。进一步举出现代国家的例证,说明在同样的情况下随着国民独立性的终结而增加了文化的教养,这就完全是多余的了。在古代世界中,我们的目光投向哪里,我们就会在哪里发现鉴赏力和自由是相互回避的,美只是在英雄道德衰落时才建立起它的统治。
审美教养往往是以牺牲性格潜力为代价,而这种潜力正是人身上所有伟大和卓越的最有效的原动力,它的缺失是任何巨大优点都不能补偿的。如果我们只从上述经验中认识美的影响力,那么我们肯定不会以极大气力去发展对人的真正教养有威胁的情感。尽管教养有各种好处,在针对使人性变得粗野和生硬的危险面前,人们宁愿舍弃美的融合力,也不愿由此而使人性变得疲软。但是经验或许不能作为裁决的法庭,在人们确认证据有足够分量以前,首先应该确定,我们所谈论的与那些例证所证实的是否为同一个美。看来首先要确定美的概念,这一概念并非根据经验而是另有其他来源。因为通过这一概念才能知道,在经验中称为美的东西是否有理由承受美这个名称。
如果需要指出这一概念的话,那么美的纯粹理性概念——因为它不能由实际事例的判断——只能用抽象的方法去寻求,并可以由感性-理性本性的能力中推论出来。总之,美只能表现为人性的一种必然条件。我们现在必须提高到人性的纯粹概念上,因为经验只是说明个别人的个别状态,而绝不能表现出人性。因此,我们必须由它的这种个别的、变化着的表现方式中揭示出绝对的和不变的东西,尝试着通过去掉一切偶然的局限来把握人性存在的必然条件。虽然这种先验的方法会暂时使我们脱离现象的熟悉的圈子和事物的生动显示,而停留在抽象概念的纯粹领地,但是,我们是要寻求认识的不可动摇的牢固基础,谁要是不敢超越现实,他就绝不会赢得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