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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连环打定了主意,要为李老太太达成这个心愿,她在想,第一步当然要跟四姨娘去谈。

自从发现李老太太留下来的东西,远不如想象中那么多,四姨娘不免对连环存着芥蒂,只当是存心骗她。后来从玉莲、玉桂口中才知道真相——李老太太拿私房供孙子挥霍。连环劝过她几次,所以到后来祖孙都是瞒着连环“私相授受”。照此看来,连环既非存心欺骗,而且也证明她从没有私底下去看过老太太有些什么好东西。交柜子钥匙时,说“老太太花自己的钱,只怕也够了”的话,只是猜想而已。

因此,四姨娘不但前嫌尽释,反倒觉得她可敬可重,可以做个管家的好帮手。这时见她来了,便很假以辞色,一面让座,一面叫锦葵:“给你连环姊姊拿茶。”

“我自己来。”连环从锦葵手里接了茶,站在那里跟她说些不相干的话。

四姨娘心中明白,连环不会特为跑了来找锦葵聊闲天,必是有话不愿当着人说,甚至也不愿让人知道,私下有话要说。

于是,她问:“锦葵,昨天装鸭梨给大爷的那个盘子,收回来了没有?”

“还没有。”

“快去收回来!那盘子一套五个,少了一个,其余四个就不能上台面了!”四姨娘又说,“从大奶奶没了,晚晴轩就没有人管了,什么事一问三不知,丢了还不知道是谁拿的,快去吧!”

“是!”锦葵答应着走了。

“连环,”四姨娘招招手说,“你必是有话跟我说,来,坐下来好说话。”

话很多,得从长计议。四姨娘说的实话,连环便端一张小凳子,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有件事,是老太太交代的。我不知道老太太跟老爷、姨娘提过没有,不过,我觉得我不能不说。”

“喔,你先说,是什么事?”

“老太太有个心愿,”连环左右看了一下,放低了声音说,“想跟姑太太家,亲上加亲!”

四姨娘的表情,就跟当时李老太太听见她提出阿筠来配芹官那样,双眼显得格外明亮,而且很快地在眨动。显然的,她听到了一个值得好好去打算的新主意。

“连环,”她的声音在喜悦之中带着困惑,“老亲攀新亲,是怎么个攀法呢?”

“那面自然是芹官。”连环答说,“咱们家也有配得上芹官的小姑娘。”

“你是说阿筠?”

“不是我说的,”连环为了抬高阿筠的身份,撒了句问心无愧的谎,“是老太太的意思。”

“喔,喔,老太太的意思!”四姨娘一面想,一面说,“如果姑太太是老太太亲生的就好了。”

这表示她顾虑着曹太夫人未必肯从李老太太的遗命。然则曹太夫人不肯从命的原因在哪里?连环所能想到的,也就只是李老太太曾指出来过的,怕阿筠从小失母,家教或者有所欠缺。这一点必得有个很有力的解释。最好能举个彰明较著的例子,让曹太夫人心里有这么一个想法,女孩子从小没娘也不要紧,只要有人好好教导就行!这一来,亲上加亲就谈得拢了。

“连环,”四姨娘问道,“你看姑太太愿意不愿意结这门亲?”

“为什么不愿意呢?”

“我怕姑太太嫌阿筠从小父母双亡,是个孤儿。”

“又不是孤儿院里没人管的孤儿!”

“是啊!”四姨娘想一想,也有信心了,“没娘的孩子,总有些坏习惯,贪嘴啰、撒谎啰、不大方啰!咱们阿筠可是一点都没有。”

“就是这话!”连环答说,“以前是跟着姨娘学规矩,以后还是得跟着姨娘,格外用点心照管,出了阁一定不会丢娘家的脸。”

她说一句,四姨娘点一点头。“事情倒真是一件好事。”四姨娘说了她心里的话,“今年连着出两件事,家运太坏,真叫人担心,老爷若是一倒下来,皇上怕不能像给姑老爷的恩典那样待咱们家。那时候你想,大爷能顶得起门户吗?只怕将来靠亲戚照应的日子还多的是。趁现在早早打算,拿两家拴得更紧,实实在在是一件要格外看重的大事!”

“老太太也是这个意思,不过她老人家想得更远,说是这一来跟马家也拴上亲了,三家联络,更有照应。”

“对了!”四姨娘被提醒了,“这件事得从震二奶奶身上下手,只要她肯帮忙,事情就有六分账了。”

“是的。”

“不过,事情千万急不得!咱们得好好筹划定了,才能开口。倘或碰个软钉子,以后就不能再谈了。”

于是从这天起,四姨娘得闲就找连环,密密地反复计议,最要紧的是,不能让曹太夫人与震二奶奶对阿筠有何欠佳的印象。但也不能教阿筠有意去讨“姑太太”与“表嫂”的好,只是一再叮嘱阿筠:要守规矩,别乱说话,要识得眉高眼低,别惹厌!

阿筠当然不知道大人们别具深心,只是乖乖地听话,尤其是孩子们最难做到的“识得眉高眼低”,她却做得很好,大人们在商量正事,她会远远地避开。看姑太太有点倦了,她亦会很知趣地悄悄退去。所以,曹太夫人一提起阿筠就夸奖:“真难为她,六岁的孩子,这么懂事!”

看看时机快成熟了,四姨娘跟连环商量,两个人的意见相同,先在震二奶奶面前露个口风,作为试探。如果震二奶奶赞成,便拜托做个大媒。

这当然要问过李煦。他还是第一次听四姨娘谈及此事,但认为不开口则已,开了口就不能碰钉子,所以不主张做何试探。

“那么,直接跟姑太太谈?”

“对了!谈这件事有时候,得要等出了殡,姑太太回南京之前,替她饯行的时候谈,也不必多说什么,只说老太太有此心愿,本想亲自交代姑太太,哪知病势突变,见了姑太太已无法开口。如今姑太太要回南京了,不能不提这话,看她做何说法。”

“姑太太一定说,芹官有娘在那里,得先跟她商量。事情还是不能定局。”

“虽未定局,不至于碰钉子。”李煦又说,“这件事能不能成功,关键在两个人的八字。今儿晚上,等我来细排一排。”

入夜来,李煦命小厮将《子平真诠》《万年历》等相命之书都找了出来,在灯下细细推算下来,不由得心有点凉了。

“怎么样?”四姨娘问说。

“不怎么太好!”李煦答说,“阿筠如果早生一个时辰,配上芹官的八字就好了!”

“怎么好法?”

“有三十年的帮夫运,寿至七十,四子送终,而且死在夫前!真正妇人家一等好八字。”

“这样说,芹官的寿算,还不止七十?”

“他们同岁,既死在夫前,丈夫自然不止七十。”李煦又说,“若是这个八字,姑太太一定中意,可惜不是!”

“不是也不要紧。”四姨娘说,“就算阿筠早生一个时辰好了。”

“啊!妙极!”李煦蓦地里一拍大腿,“怎么我就想不到此?”

“好倒是好,就怕阿筠的八字,曹家早就知道了,瞒不过去。”

“没有什么瞒不过!又不是到了十岁开外,有人来打听八字,流传在外,改了时辰会露马脚。”李煦看了看桌上的纸说,“阿筠生在卯时,就说寅时。‘寅卯不通光’,谁也弄不清她到底是寅时还是卯时,还不是凭大人一句话。”

接着,李煦又细心设计。最要紧的是,千万不能说阿筠的八字配芹官最好。因为震二奶奶太机灵,她要起了疑心,败事有余。同时,也不能自己把阿筠的八字告诉人家,这显得有恃无恐,不怕八字不合似的,也是个破绽。

“谈亲事,当然是讲两家交好,再论人品。谈得投机,八字差一点,也能将就。如果‘擀面杖吹火,一头儿热’,那面游移不定,这个节骨眼上,能有人提一句:‘不如讨个八字,合一合看!’那成败就全看八字好坏了!所以,这一着,在咱们是备而不防,务必深藏不露,到时候自有神效!”

四姨娘心领神会,只悄悄把这些话告诉了连环,叮嘱她说:“倘有人问起阿筠的八字,或者阿筠自己会问,你可记住,是寅时!”

“我知道。”连环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说了出来,“听说震二奶奶快回去了,我总觉得这件事最好当着她的面谈。震二奶奶好面子,喜欢揽事。照她的想法,这么一件大事,不能别人都知道了,她倒不知道!万一由这上头存了小心眼儿,怎么办?”

“这话倒也是!你的心很细,等我再跟老爷商量。”

这一商量,李煦翻然变计,索性假托李老太太的遗命,希望震二奶奶来做这个媒,而且还备了谢媒的礼物,自然是一份重礼。 bTpEE4lCckdO3sSL89fu3V5W77iM+uJhr/Y8HiFd+0aNo5MGpicv0TBsmlIO/99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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