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大家都目标明确,为了安乐,何以还是有很多人成心要受苦一样,眼睁睁直奔一个个痛苦而去呢?
佛陀初转法轮主要讲的就是这个问题。因为人们误把痛苦当成快乐,跟在痛苦后面追,还以为是在追快乐。其次,人们不知道怎样才能真正远离痛苦忧恼,获得安乐,现用的那一套方法适得其反,用制造痛苦的办法去追求快乐,当然不会有结果。
佛教所讲的“苦”不仅包括剧烈粗大、毋庸置疑的痛苦、灾难、伤害,还泛指一切的忧恼、缺憾、局限。如此,人生所有的经历似乎都包含在苦的范畴之内了。自有生命便有忧患。老病别离、冤家相见、所求不得之苦自不待言,即便是快乐,也没有不最终变成忧恼、惋惜或惆怅的。
轮回中任何的生命形态都不离苦的本质。快乐不是没有,却短暂而趋于表面,就像在一碗汤药里加入一小片包着糖衣的药丸,那微不足道的甜味根本冲淡不了整碗药的苦涩。
我们经历的苦源自烦恼和业。
这里所说的烦恼主要是指贪婪、嗔恨、嫉妒等会给自他身心带来伤害的情绪。
业是指过去的行为。从长远来说会带来快乐的行为,称为善业;长远来看会带来痛苦的行为,称为恶业。行为的后果不仅要看眼前,更重要是看长远的影响。比如贪婪会让人暂时感到满足,但长期来看,贪婪带来的是永无止境的不满足感和不安全感,内心难得安宁。再比如,修行过程中我们毫无疑问是要吃苦、受委屈的,但这长远来说有助于解脱轮回的痛苦。
想象一下,每天从早到晚,我们会有多少念头,多少身体的行为。由此类推,我们一生以及过往的生生世世,又会有多少身心的行为。这些行为,每一个,真真切切是每一个,都会产生相应的后果。后果又成为因,因再结果。因因果果交织在一起,呈现出不同的生命形态,不同的生活际遇。
业(即行为)的力量有强有弱。强大的业决定一期生命的主要特征,比如投生在轮回六道中的哪一道,寿命长短等。力量不是那么强大的业,则绘制出生命的各种细节,比如美丑、才艺、贫富、健康、疾病等。
通常来说,具足四项条件的业力量会比较强大,也就是说一个行为有明确的意图、明确的对象、采取了实质的行动并实现预期的结果。以杀生为例,如果有杀生的意图,有明确的杀害对象,采取了杀的行动并确实杀死了对方,那么这就是一个完整的杀业,需要完整感受杀生的果报。
即使四项条件具足,意图、对象的差异,也会极大地影响业的力量。意图、对象,在佛教中称为发心和对境。同样的行为,发心不同或对境不同,其果报会很不相同。
佛经中讲过这样一个故事:阿难尊者向佛陀供养了一碗粥,佛陀随即拨了半碗粥给过来乞食的狗吃。过后,佛陀问阿难:“是你供养佛的功德大,还是我布施狗的功德大?”阿难尊者说:“是您布施狗的功德大。”佛说:“如是如是。”
从对境的角度说,佛陀是无上殊胜的对境,供养佛陀的功德远胜布施狗的功德,其差距之大不可思议。而从发心的角度看,阿难尊者供养佛陀,发心自然是纯正殊胜的,但与佛陀的清净发心相比,又有不可思议的差距,所以供养佛陀的功德才会不及布施狗。
由此可知,凡做事,发心是何等关键。
根据力量的不同,业的果报会在今生、来世或者更晚的时间应现。果报的显现需要因缘具足。业,每一个行为,会在阿赖耶识里留下印记,不会自行消退,直到所有引生果报的条件齐备,也就是因缘具足了,果报完全显现,业因才会消失。就像一粒种子留在土里,冬天没有动静,春天来了它才破土发芽,在阳光雨露中耐心地成长,长出枝叶,开出花朵,等到结果的时候,结果。有春天结果的,有秋天结果的,不一样。
业又分为共业和个业。共业指一群众生共同的业因果,个业指个体生命各自的业因果。一个时代,一个社会,一群人,往往有着共同的命运,虽然个人具体的生命轨迹会有不同,但很难逃脱大的趋势和框架。每个人都是这个时代、这个社会的负荷者。这份负重感,这股无形的牵引力、推动力、压力,就是共业的表现。时代会变,社会在变,因为业处于动态变化中。
迁徙的鸟,洄游的鱼,高峰时段的城市,都能让人直观地见到业的力量。
个体汇入群体的洪流,不知所以,不由自主,又那样执著,不知疲倦,耗尽生命也在所不惜地向前向前,为到达某个地方,然后,离开那里,原路返回,然后再去,再回,不尽往复。
我们的生命最大的特点,就是它的局限性。每个人都自以为独立,有想法,自由自主,实际上我们的每个念头、一言一行,都被无数条件、无数因素限制、影响、塑造着。无一不是条件的产物。
轮回中的生命,没有真正的自由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