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學士朝散大夫右諫議大夫知制誥兼侍講同提舉萬壽觀公事
兼判集賢院上護軍河內郡開國侯食邑一千三百戶賜紫金魚袋臣
司馬光 奉敕編集
後學天台
胡三省 音註
起玄黓涒灘 (壬申) ,盡玄黓敦牂 (壬午) ,凡十一年。
元封二年 (壬申、前一〇九)
1 冬,十月,上行幸雍,祠五畤;還,祝祠泰一,以拜德星。 師古曰:拜而祠之,加祝辭。
2 春,正月,公孫卿言:「見神人東萊山,若云欲見天子。」天子於是幸緱氏城, 緱,工侯翻。 拜卿爲中大夫,遂至東萊,宿留之,數日,無所見, 宿留,音秀溜。 見大人迹云。復遣方士求神怪,采芝藥,以千數。 復,扶又翻。 時歲旱,天子旣出無名,乃禱萬里沙。 應劭曰:萬里沙神祠也,在東萊曲城。孟康曰:沙徑三百餘里。杜佑《通典》:萬里沙在萊州掖縣界。 夏,四月,還,過祠泰山。
3 初,河決瓠子, 河始決見十八卷元光二年。 後二十餘歲不復塞, 復,扶又翻。塞,悉則翻;下同。 梁、楚之地尤被其害。 被,皮義翻。 是歲,上使汲仁、郭昌二卿發卒數萬人塞瓠子河決。天子自泰山還,自臨決河,沈白馬、玉璧于河, 沈,持林翻。 令羣臣、從官自將軍以下皆負薪,卒塡決河。 從,才用翻。卒,子恤翻。 築宮其上,名曰宣防宮。導河北行二渠,復禹舊迹, 《溝洫志》:禹導河自積石,歷龍門,南到華陰,東下底柱及孟津、洛、汭,至于大伾。於是禹以爲河所從來者高,水湍悍,難以行平地,數爲敗,乃釃二渠以引其河,北載之高地,過洚水,至於大陸,播爲九河,同爲迎河入勃海。孟康曰:二渠,其一出貝丘西南,南折者也;其一則漯川也。河自王莽時遂空,惟用漯耳。釃,山支翻。漯,吐合翻。 而梁、楚之地復寧,無水災。
4 上還長安。
5 初令越巫祠上帝、百鬼,而用雞卜。 越俗用雞卜。李奇曰:持雞骨卜,如鼠卜。《史記正義》曰:雞卜法,用雞一、狗一,生祝願訖,卽殺雞狗,煑熟又祭,獨取雞兩眼骨,上自有孔,裂似人物形則吉,不足則凶。今嶺南猶行此法。范成大《桂海虞衡志》:雞卜,南人占法,以雄雞雛執其兩足,焚香禱所占,撲雞殺之,拔兩股骨,淨洗,線束之,以竹筳插束處,使兩骨相背於筳端,執竹再祝。左骨爲儂,儂,我也。右骨爲人,人,所占事也。視兩骨之側所有細竅,以細竹筳長寸餘徧插之,斜直偏正,各隨竅之自然,以定吉凶。法有十八變,大抵直而正、或近骨者多,吉;曲而斜、或遠骨者多,凶。亦有用雞卵卜者,握卵以卜,書墨於殼,記其四維;煑熟橫截,視當墨處,辨殼中白之厚薄以定儂、人吉凶。
6 公孫卿言仙人好樓居, 好,呼到翻。 於是上令長安作蜚廉、桂觀,甘泉作益壽、延壽觀, 應劭曰:蜚廉,神禽名,能致風氣。晉灼曰:身似鹿,頭如爵,有角,而蛇尾,文如豹文。「桂觀」,《漢志》作「桂館」。師古曰:蜚廉、桂館、益壽、延壽,四館名。觀,古玩翻。 使卿持節設具而候神人。又作通天莖臺, 通天臺在甘泉宮。《漢舊儀》曰:臺高五十丈,去長安二百里,望見長安城。 置祠具其下。更置甘泉前殿,益廣諸宮室。
7 初,全燕之世,嘗略屬眞番、朝鮮, 徐廣曰:遼東有番汗縣。應劭曰:玄菟本眞番國。番,普安翻。張晏曰:朝鮮有濕水、洌水、汕水三水,合爲洌水。疑樂浪、朝鮮取名於此。《括地志》:高麗都平壤城,本樂浪郡王險城;又古云朝鮮。《索隱》曰:按朝,音潮,直驕翻。鮮,音仙,以有汕水故也。汕,一音訕。 爲置吏,築障塞。 爲,于僞翻;下同。 秦滅燕,屬遼東外徼。 徼,吉弔翻。 漢興,爲其遠難守,復修遼東故塞,至浿水爲界, 班《志》,浿水出遼東塞外,西南至樂浪縣西入海。《水經》:浿水出樂浪鏤方縣,東南過臨浿縣,東入海。酈道元《註》曰:滿自浿水而至朝鮮,若浿水東流,無渡浿之理。余訪蕃使,言城在浿水之陽,其水西流,逕樂浪郡朝鮮縣,故《志》曰浿水西至增地縣入海,《經》誤。浿,普蓋翻,又滂沛翻,普大翻。杜佑曰:浿,滂拜翻。 屬燕。燕王盧綰反,入匈奴。 見十二卷高祖十三年。 燕人衞滿亡命,聚黨千餘人,椎髻、蠻夷服而東走出塞,渡浿水,居秦故空地上下障,稍役屬眞番、朝鮮蠻夷及燕亡命者王之, 王,于況翻。 都王險。 韋昭曰:王險,故邑名。應劭曰:遼東有險瀆縣,卽滿所都,因水險,故曰險瀆。臣瓚曰:王險在樂浪郡浿水之東。師古曰:瓚說是。賢曰:卽平壤城。 會孝惠、高后時,天下初定,遼東太守卽約滿爲外臣,保塞外蠻夷,無使盜邊;諸蠻夷君欲入見天子,勿得禁止。 見,賢遍翻;下同。 以故滿得以兵威財物侵降其旁小邑,眞番、臨屯皆來服屬, 臨屯,帝後開爲郡。註見下三年。降,戶江翻。 方數千里。傳子至孫右渠,所誘漢亡人滋多,又未嘗入見; 誘,音酉。見,賢遍翻;下同。 辰國欲上書見天子,又雍閼不通。 師古曰:辰國,卽辰韓之國。雍,讀曰壅。閼,一曷翻。 是歲,漢使涉何誘諭, 涉,姓也。《左傳》晉有大夫涉佗。 右渠終不肯奉詔。何去至界上,臨浿水,使御刺殺送何者朝鮮裨王長, 刺,七亦翻。 卽渡,馳入塞,遂歸報天子曰:「殺朝鮮將。」上爲其名美, 將,卽亮翻。爲,于僞翻;下同。 卽不詰,拜何爲遼東東部都尉。 遼東東部都尉治武次縣。 朝鮮怨何,發兵襲攻殺何。
8 六月,甘泉房中產芝九莖, 時芝產於甘泉齋房,九莖連葉。《論衡》:芝生於土,土氣和則芝草生。《瑞命記》:王者慈仁則芝草生。 上爲之赦天下。
9 上以旱爲憂,公孫卿曰:「黃帝時,封則天旱,乾封三年。」上乃下詔曰:「天旱,意乾封乎!」 乾,音干。
10 秋,作明堂於汶上。 班《志》,泰山郡萊蕪縣。《禹貢》:汶水出西南入濟。桑欽所言又曰:琅邪郡朱虛縣東泰山,汶水所出,東至安丘入濰;有五帝祠。師古曰:前言汶水出萊蕪入濟,此又言出朱虛入濰,將桑欽所言有異,或者有二汶水乎?余據班《志》,明堂在泰山奉高縣西南四里;又《禹貢》,「浮于汶,達于濟」;此明堂當在濟之汶上。琅邪之汶入于濰,而濰入于海,其地僻遠,非立明堂處。汶,音問。
11 上募天下死罪爲兵,遣樓船將軍楊僕從齊浮渤海, 僕從齊浮渤海。蓋自青、萊以北,幽、平以南,皆濱於海,其海通謂之渤海,非指渤海郡而言也。 左將軍荀彘出遼東,以討朝鮮。
12 初,上使王然于以越破及誅南夷兵威喻滇王入朝。滇王者,其衆數萬人,其旁東北有勞深、靡莫,皆同姓相杖,未肯聽。 杖,直亮翻。 勞深、靡莫數侵犯使者吏卒。 數,所角翻。 於是上遣將軍郭昌、中郞將衞廣發巴、蜀兵擊滅勞深、靡莫,以兵臨滇。滇王舉國降,請置吏入朝,於是以爲益州郡, 《續漢志》:益州郡去雒陽五千六百里。魏、晉爲南中、寧州之地,唐爲昆州、姚州之地,後沒于南詔。師古曰:唐南寧州、昆州、裒州也。降,戶江翻。朝,直遙翻。 賜滇王王印,復長其民。 復,扶又翻,又如字。長,丁丈翻。
是時,漢滅兩越,平西南夷,置初郡十七, 臣瓚曰:元鼎六年,定南越地,以爲南海、鬱林、蒼梧、合浦、九眞、日南、交趾、珠厓、儋耳郡;定西南夷,以爲武都、牂柯、越巂、沈黎、汶山郡;及《地里志》、《西南夷傳》所置犍爲、零陵、益州郡,凡十七。 且以其故俗治,毋賦稅。南陽、漢中以往郡,各以地比,給初郡吏卒奉食、幣物、傳車、馬被具。 師古曰:地比,謂依其次第,自近及遠。比,頻寐翻。奉,扶用翻。傳,張戀翻。被,皮義翻。 而初郡時時小反,殺吏,漢發南方吏卒往誅之,間歲萬餘人,費皆仰給大農。大農以均輸、調鹽鐵助賦,故能贍之。然兵所過,縣爲以訾給毋乏而已, 訾,讀曰資。 不敢言擅賦法矣。 帝初擊胡,大司農賦稅專以奉戰士,故有擅賦之法。
13 是歲,以御史中丞南陽杜周爲廷尉。 《姓譜》:杜本陶唐氏劉累之後,在周爲唐杜氏,有杜伯。 周外寬,內深次骨, 李奇曰:其用法深刻至骨。 其治大放張湯。 言大抵依放張湯也。放,甫往翻。 時詔獄益多,二千石繫者,新故相因,不減百餘人;廷尉一歲至千餘章, 章者,諸獄告劾之書,上之廷尉者也。 章大者連逮證案數百,小者數十人,遠者數千、近者數百里會獄。 師古曰:往赴對也。 廷尉及中都官詔獄逮至六七萬人, 師古曰:中都官,凡京師諸官府也;獄辭所及進考問者六七萬人也。 吏所增加,十萬餘人。 師古曰:吏又於此外以文致之更增也。
三年 (癸酉、前一〇八)
1 冬,十二月,雷;雨雹,大如馬頭。 雨,于具翻。
2 上遣將軍趙破奴擊車師。破奴與輕騎七百餘先至,虜樓蘭王,遂破車師,因舉兵威以困烏孫、大宛之屬。 宛,於元翻。 春,正月,甲申,封破奴爲浞野侯。王恢佐破奴擊樓蘭,封恢爲浩侯。 從票侯趙破奴,元鼎五年坐酎金失侯,今以功復封浞野侯。浞野侯、浩侯,《功臣表》不書所食邑。浞,土角翻。 於是酒泉列亭障至玉門矣。
3 初作角牴戲、魚龍曼延之屬。 文穎曰:名此樂爲角牴,兩兩相當,角力、角技藝射御,蓋雜技樂也。師古曰:魚龍者,爲舍利之獸,先戲於庭極。畢,乃入殿前,化成比目魚,跳躍漱水,作霧障日。畢,化成黃龍八丈,散戲於庭,炫耀日光。《西京賦》云:「海鱗變而成龍」,卽謂此也。曼延,卽《西京賦》所謂「巨獸百尋,是爲曼延」者也。延,弋戰翻。
4 漢兵入朝鮮境,朝鮮王右渠發兵距險。樓船將軍將齊兵七千人先至王險。右渠城守,窺知樓船軍少, 守,式又翻。少,詩沼翻。 卽出城擊樓船;樓船軍敗散,遁山中十餘日,稍求退 『嚴:「退」改「收」。』 散卒,復聚。左將軍擊朝鮮浿 『章:從十四行本作「浿」;孔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下三見均同。』 水西軍,未能破。天子爲兩將未有利, 爲,于僞翻。 乃使衞山因兵威往諭右渠。右渠見使者,頓首謝:「願降,恐兩將詐殺臣;今見信節,請復降。」 復,扶又翻。降,戶江翻;下同。 遣太子入謝,獻馬五千匹,及饋軍糧;人衆萬餘,持兵方渡浿水。使者及左將軍疑其爲變,謂太子:「已服降,宜令人毋持兵。」太子亦疑使者、左將軍詐殺之,遂不渡浿水,復引歸。山還報天子,天子誅山。
左將軍破浿水上軍,乃前至城下,圍其西北。樓船亦往會,居城南。右渠遂堅守城,數月未能下。左將軍所將燕、代卒多勁悍,樓船將齊卒已嘗敗亡困辱,卒皆恐,將心慚, 將,卽亮翻。悍,下罕翻,又侯旰翻。 其圍右渠,常持和節。左將軍急擊之,朝鮮大臣乃陰間使人私約降樓船, 陰,暗密也。間,空隙也。言暗密遣使投空隙而出,與樓船約降。間,古莧翻。 往來言尚未肯決。左將軍數與樓船期戰, 數,所角翻;下同。 樓船欲就其約,不會。左將軍亦使人求間隙降下朝鮮,朝鮮不肯,心附樓船,以故兩將不相能。左將軍心意樓船前有失軍罪, 意,疑也,億度也;料也。 今與朝鮮私善,而又不降,疑其有反計,未敢發。
天子以兩將圍城乖異,兵久不決,使濟南太守公孫遂往正之, 濟,子禮翻。《考異》曰:《史記》作「征之」,蓋字誤;今從《漢書》。 有便宜得以從事。遂至,左將軍曰:「朝鮮當下,久之不下者,樓船數期不會。」具以素所意告,曰:「今如此不取,恐爲大害。」遂亦以爲然,乃以節召樓船將軍入左將軍營計事,卽命左將軍麾下執樓船將軍,幷其軍;以報天子,天子誅遂。 《考異》曰:《漢書》作「許遂」。按左將軍亦以爭功相嫉乖計棄市,則武帝必以遂執樓船爲非,《漢書》作「許」,蓋字誤,今從《史記》。
左將軍已幷兩軍,卽急擊朝鮮。朝鮮相路人、相韓陰、 《考異》曰:《漢書》「陰」作「陶」,今從《史記》。 尼谿相參、將軍王唊 應劭曰:凡五人;戎狄不知官紀,故皆稱相。師古曰:相路人,一也,相韓陶,二也,尼谿相參,三也,將軍王唊,四也,應氏乃云五人,失之矣,不當尋下文乎!余據「韓陶」今作「韓陰」,蓋從《史記》。相,息亮翻。唊,音頰。 相與謀曰:「始欲降樓船,樓船今執,獨左將軍幷將, 將,卽亮翻。 戰益急,恐不能與戰;王又不肯降。」陰、唊、路人皆亡降漢,路人道死。夏,尼谿參使人殺朝鮮王右渠來降。王險城未下,故右渠之大臣成己又反,復攻吏。 復,扶又翻。 左將軍使右渠子長、降相路人之子最 師古曰:右渠之子名長。路人先已降漢而死於道,故謂之降相,最者其子名。 告諭其民,誅成己。以故遂定朝鮮,爲樂浪、臨屯、玄菟、眞番四郡。 樂浪郡治朝鮮縣,蓋以右渠所都爲治所也。臣瓚曰:《茂陵書》:臨屯郡治東暆縣,去長安六千一百三十八里,領十五縣。玄菟郡,本高句驪也,旣平朝鮮,倂開爲郡,治沃沮城,後爲夷貊所侵,徙郡句驪西北。眞番郡治霅縣,去長安七千六百四十里,領十五縣。余據後廢臨屯、眞番二郡。班《志》,東暆縣屬樂浪。霅縣無所考。樂,音洛。浪,音狼。 封參爲澅清侯, 《功臣表》:澅清侯食邑於齊。澅,音獲,又戶卦翻。 陰爲萩苴侯, 班《書·功臣表》作「荻苴侯」,食邑於勃海。此從《史記》作「萩」,音秋。苴,子餘翻。 唊爲平州侯, 《功臣表》:平州侯食邑於泰山梁父縣。 長爲幾侯, 《功臣表》作「幾侯張洛」,食邑於河東。 最以父死頗有功,爲涅陽侯。 涅陽縣屬南陽郡。涅,乃結翻。
左將軍徵至,坐爭功相嫉乖計,棄市。樓船將軍亦坐兵至列口, 班《志》,列口縣屬樂浪郡。郭璞曰:《山海經》,列水在遼東。余謂其地當列水入海之口。 當待左將軍,擅先縱,失亡多,當誅,贖爲庶人。
班固曰:玄菟、樂浪,本箕子所封。 武王封箕子於朝鮮。 昔箕子居朝鮮,敎其民以禮義,田蠶織作,爲民設禁八條, 爲,于僞翻。 相殺,以當時償殺;相傷,以穀償;相盜者,男沒入爲其家奴,女爲婢;欲自贖者人五十萬,雖免爲民,俗猶羞之,嫁娶無所售。是以其民終不相盜,無門戶之閉,婦人貞信不淫辟。 辟,讀曰僻。 其田野飲食以籩豆,都邑頗放效吏,往往以杯器食。 放,甫往翻。 郡初取吏於遼東,吏見民無閉臧, 臧,讀曰藏。 及賈人往者, 賈,音古。 夜則爲盜,俗稍益薄,今於犯禁寖多,至六十餘條。可貴哉,仁賢之化也!然東夷天性柔順,異於三方之外。故孔子悼道不行,設浮桴於海,欲居九夷, 並見《論語》。桴,編竹木爲之,大者曰筏,小者曰桴。桴,芳無翻。 有以也夫!
5 秋,七月,膠西于王端薨。 端,景帝子,三年受封。《諡法》:能優其德曰于。《考異》曰:荀《紀》「端」皆作「瑞」,今從《漢書》。
6 武都氐反,分徙酒泉。 杜佑曰:氐者,西戎別種。
四年 (甲戌、前一〇七)
1 冬,十月,上行幸雍,祠五畤。 雍,於用翻。畤,音止。 通回中道,遂北出蕭關, 師古曰:回中在安定高平,有險阻;蕭關在其北。此蓋自回中通道以出蕭關。 歷獨鹿、鳴澤, 服虔曰:獨鹿,山名;鳴澤,澤名;皆在涿郡遒縣北界。《水經註》:澤渚方十五里。 自代而還,幸河東。春,三月,祠后土,赦汾陰、夏陽、中都死罪以下。
2 夏,大旱。
3 匈奴自衞、霍度幕以來, 度幕見十九卷元狩四年。 希復爲寇, 復,扶又翻;下同。 遠徙北方,休養士馬,習射獵,數使使於漢, 數,色角翻。使使,疏吏翻。 好辭甘言求請和親。漢使北地人王烏等窺匈奴,烏從其俗,去節入穹廬, 去,羌呂翻。師古曰:穹廬,氈帳也。《索隱》曰:蓋以氈爲廬,崇穹然。而宋均曰:穹,獸名,亦異說也。 單于愛之,佯許甘言,爲遣其太子入漢爲質。 質,音致。 漢使楊信於匈奴,信不肯從其俗,單于曰:「故約漢嘗遣翁主,給繒絮食物有品,以和親, 師古曰:品,謂等差也。 而匈奴亦不擾邊。今乃欲反古, 師古曰:反,違也。 令吾太子爲質,無幾矣。」 師古曰:言遣太子爲質,則匈奴國中所餘者無幾,皆當盡也。余謂匈奴蓋自謂本與漢爲鄰敵之國,今乃令以太子爲質,是其國勢削弱,所餘無幾也。幾,居豈翻。 信旣歸,漢又使王烏往,而單于復讇以甘言, 師古曰:讇,古諂字。 欲多得漢財物,紿謂王烏曰:「吾欲入漢見天子面,相約爲兄弟。」王烏歸報漢,漢爲單于築邸于長安。 漢爲,于僞翻。 匈奴曰:「非得漢貴人使,吾不與誠語。」 師古曰:誠,實也。 匈奴使其貴人至漢,病,漢予藥,欲愈之, 予,讀曰與。 不幸而死。漢使路充國佩二千石印綬往使,因送其喪,厚葬,直數千金,曰:「此漢貴人也。」單于以爲漢殺吾貴使者,乃留路充國不歸。諸所言者,單于特空紿王烏, 師古曰:特,但也。 殊無意入漢及遣太子。於是匈奴數使奇 『張:「奇」作「騎」。』 兵侵犯漢邊。 數,所角翻。 乃拜郭昌爲拔胡將軍,及浞野侯屯朔方以東,備胡。
五年 (乙亥、前一〇六)
1 冬,上南巡狩,至于盛唐, 文穎曰:按《地理志》不得,疑當在廬江左右,縣名。韋昭曰:在南郡。余據《唐·地理志》,壽州有盛唐縣,蓋以古地名名縣。宋白曰:壽州六安縣,楚之潛也,在漢爲盛唐縣,西十五里有盛唐山。 望祀虞舜于九疑。 《地理志》:九疑山在零陵營道縣南,亦名蒼梧山;九峯相似,望而疑之,故曰九疑。相傳舜死於蒼梧,因葬焉,故望祀之。 登灊天柱山, 班《志》,灊縣屬廬江郡,天柱山在南,帝以爲南嶽。灊,音潛。唐之舒州。 自尋陽浮江, 班《志》,尋陽縣屬廬江郡。《禹貢》九江在南,皆東合爲大江。沈約曰:尋陽,因水名縣,水南注江。余據漢尋陽縣在大江之北,自晉立尋陽郡於江南之柴桑,而江北尋陽之名遂晦。杜佑曰:漢舊尋陽縣在江北,今蘄春郡界;晉溫嶠移於江南。 親射蛟江中,獲之。 師古曰:蛟,龍屬也。郭璞說其狀云:「似蛇而有脚,細頸有白嬰,大者數圍,卵生,子如二石大甕,能吞人。」射,而亦翻。 舳艫千里,薄樅陽而出, 李斐曰:舳,舡後持柁處;艫,船前刺棹處。言其船多,前後相銜,千里不絕也。舳,音逐。艫,音盧。班《志》,樅陽縣屬廬江郡。宋白曰:舒州桐城縣,漢爲樅陽縣也;梁置樅陽郡。師古曰:樅,千容翻。 遂北至琅邪, 琅邪郡,秦置;唐爲沂州,其餘地入海、萊、密州界。 並海, 並,步浪翻。 所過禮祠其名山大川。春,三月,還至太山,增封。甲子,始祀上帝於明堂,配以高祖;因朝諸侯王、列侯,受郡、國計。 師古曰:計,若今之諸州計帳也。朝,直遙翻。 夏,四月,赦天下,所幸縣毋出今年租賦。還,幸甘泉,郊泰畤。
2 長平烈侯衞青薨。 《考異》曰:《漢武故事》云:「大將軍四子皆不才,皇后每因太子涕泣請上削其封。上曰:『吾自知之,不令皇后憂也。』少子竟坐奢淫誅。上遣謝后,通削諸子封爵,各留千戶焉。」按青四子無坐奢淫誅者,此說妄也。 起冢,象廬山。 廬山,蓋卽盧山。楊雄所謂「塡盧山之壑」者也。師古曰:盧山,匈奴中山名。衞青冢在茂陵東,次霍去病冢之西,相倂者是也。
3 上旣攘卻胡、越,開地斥境,乃置交趾、朔方之州,及冀、幽、幷、兗、徐、青、揚、荊、豫、益、涼等州,凡十三部,皆置刺史焉。 《續漢志》:秦有監郡御史,監諸郡;漢興省之,但遣丞相史分刺諸州,無常官。孝武帝初置刺史十三人,秩六百石。《古今註》曰:常以春分行部,郡、國各遣一吏迎界上。《漢舊儀》曰:詔書舊典,刺史班宣,周行郡國,省察治政,黜陟能否,斷理冤獄,以六條問事,非條所問,卽不省。一條,強宗豪右田宅踰制,以強陵弱,以衆暴寡。二條,二千石不奉詔書、遵承典制,倍公向私,旁詔牟利,侵漁百姓,聚歛爲姦。三條,二千石不卹疑獄,風厲殺人,怒則任刑,喜則任賞,煩擾苛暴,剝戮黎元,爲百姓所疾;山崩石裂,妖祥訛言。四條,二千石選置不平,苟阿所愛,蔽賢寵頑。五條,二千石子弟怙恃榮勢,請託所監。六條,二千石違公下比,阿附豪強,通行貨賂,割損政令。《續漢志》又曰:諸州常以八月巡行郡國,錄囚徒,考殿最。初,歲盡詣京都奏事,中興,但因計吏。與《古今註》異。據《晉志》,帝改《禹貢》雍州曰涼州,梁州曰益州,又置徐州,復《禹貢》舊號,北置朔方,南置交趾,與荊、揚、兗、豫、青、冀、幽、幷爲十三州。《春秋元命包》及《晉書·地理志》,昴、畢散爲冀州。其地有險有易,帝王所都,亂則冀安,弱則冀強,荒則冀豐。箕星散爲幽州,言北方太陰,故以幽冥爲號。營室流爲幷州,不以衞水爲號,又不以恆山爲稱,而云幷者,蓋以其在兩谷之間也。五星流爲兗州。端也,信也;又云,蓋取沇水以名焉。天氐流爲徐州,蓋取舒緩之義;或云因徐丘以立名。虛、危流爲青州;《周禮》曰:正東曰青州,蓋取地居少陽,其色青,故名。牽牛流爲揚州,以爲江南之氣躁勁,厥性輕揚;亦云州界多水,水波輕揚也。軫星散爲荊州,強也,言其氣躁強;亦曰警也,言南蠻數爲寇逆,其人有道後服,無道先強,常警備也;又云,取名於荊山。鉤鈐星別爲豫州;豫者,舒也,言稟中和之氣,性理安舒也。參、伐流爲益州;益之言阨,言其所在之地險阨;亦曰疆壤益大,故以名焉。涼州,以地處西方,常寒涼也。
4 上以名臣文武欲盡,乃下詔曰:「蓋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故馬或奔踶而致千里, 師古曰:奔,走也。踶,蹈也。奔踶者,乘之則奔,立則踶人也。踶,徒計翻。 士或有負俗之累而立功名。 晉灼曰:負俗,謂被世譏論也。累,力瑞翻。 夫泛駕之馬, 師古曰:泛,覆也;與覂同。言馬有逸氣者多能覆車。泛,方勇翻。 跅弛之士, 如淳曰:士行有卓異不入俗,弛而見斥逐者。師古曰:跅者,跅落無檢局也;弛者,放廢不遵法度也。跅,音拓。弛,式爾翻。 亦在御之而已。其令州、郡察吏、民有茂才、異等 應劭曰:舊言秀才,避光武諱稱茂才。異等者,超等軼羣,不與凡同也。師古曰:茂,美也。 可爲將、相及使絕國者。」 使,疏吏翻。
六年 (丙子、前一〇五)
1 冬,上行幸回中。
2 春,作首山宮。 應劭曰:首山在上郡,於其下立宮廟也。文穎曰:在河東蒲坂界。師古註《漢書》曰:尋此下詔文及依《地理志》,文說是。
3 三月,行幸河東,祠后土,赦汾陰殊死以下。
4 漢旣通西南夷,開五郡, 五郡:犍爲、越巂、沈黎、汶山、益州。 欲地接以前通大夏,歲遣使十餘輩出此初郡,皆閉昆明, 杜佑曰:昆明在越巂西南,諸爨所居。 爲所殺,奪幣物。於是天子赦京師亡命,令從軍,遣拔胡將軍郭昌將以擊之,斬首數十萬。後復遣使,竟不得通。 將,卽亮翻。復,扶又翻。
5 秋,大旱,蝗。
6 烏孫使者見漢廣大,歸報其國, 元鼎二年,烏孫遣使隨張騫入謝天子。 其國乃益重漢。匈奴聞烏孫與漢通,怒,欲擊之;又其旁大宛、月氏之屬皆事漢;烏孫於是恐,使使願得尚漢公主,爲昆弟。天子與羣臣議,許之。烏孫以千匹馬往 『章:十四行本無「往」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 聘漢女。漢以江都王建女細君爲公主,往妻烏孫, 江都王建,易王非之子。妻,七細翻;下同。 贈送甚盛;烏孫王昆莫以爲右夫人。匈奴亦遣女妻昆莫,以爲左夫人。公主自治宮室居, 治,直之翻。 歲時一再與昆莫會,置酒飲食。昆莫年老,言語不通,公主悲愁思歸,天子聞而憐之,間歲遣使者以帷帳錦繡給遺焉。 師古曰:間歲者,謂每隔一歲而往也。間,古莧翻。遺,于季翻。 昆莫曰:「我老,」欲使其孫岑娶尚公主。 《史記》作「岑娶」,《漢書》作「岑陬」。師古曰:岑,士林翻。陬,子侯翻。余據《漢書》,岑陬者,其官名也,本名軍須靡。 公主不聽,上書言狀。天子報曰:「從其國俗,欲與烏孫共滅胡。」岑娶遂妻公主。昆莫死,岑娶代立,爲昆彌。 烏孫建國之王曰昆莫。班《史》云:昆莫,王號也,名獵驕靡,後書「昆彌」云。顏《註》曰:昆莫本是王號,而其人名獵驕靡,故書云昆彌;昆取昆莫,彌取驕靡,彌、靡音有輕重耳,蓋本一也。後遂以昆彌爲王號。滅,綿結翻。
是時,漢使西踰葱嶺,抵安息。安息發使,以大鳥卵及黎軒善眩人獻于漢, 應劭曰:大鳥卵如一二石甕。師古曰:如汲水甕,無一二石也。郭義恭《廣志》曰:大爵,頸及身、膺、蹄都似橐駝,舉頭高七八尺,張翅丈餘,食大麥,其卵如甕,卽今之駝鳥也。黎軒,亦曰黎靬,東漢爲大秦國,唐爲拂菻國,在安息、烏弋之西,隔大海。眩,與幻同,卽今吞刀、吐火、植瓜、種樹、屠人、截馬之術皆是。魚豢《魏略》曰:大秦國,俗善幻,口中出火,自縛自解,跳十二丸,巧妙非常。靬,音軒,又鉅連翻。 及諸小國驩潛、大益、車 姑 師、扜冞、蘇䪥之屬 據《史記》,驩潛、大益在大宛西。扜冞國治扜冞城,去長安九千二百八十里,西通于窴二百九十里,後漢曰寧冞。蘇䪥,康居小王國,治蘇䪥城,去陽關凡八千二十五里。扜,音烏。冞,與彌同。䪥,下戒翻。 皆隨漢使獻見天子, 見,賢遍翻。 天子大悅。西國使更來更去, 師古曰:遞互來去,前後不絕。更,工衡翻。 天子每巡狩海上,悉從外國客,大都、多人則過之,散財帛以賞賜,厚具以饒給之,以覽示漢富厚焉。 師古曰:言示之,令其觀覽。 大角抵,出奇戲、諸怪物,多聚觀者。 師古曰:聚都邑人令觀看,以誇示之。觀,工喚翻;下同。 行賞賜,酒池肉林,令外國客徧觀名 『嚴:「名」改「各」。』 倉庫府藏之積,見漢之廣大,傾駭之。 師古曰:見,顯示也。藏,徂浪翻。 大宛左右多蒲萄,可以爲酒;多苜蓿, 苜蓿,草名。苜,音目。蓿,音宿。 天馬嗜之;漢使采其實以來,天子種之於離宮別觀旁,極望。然西域以近匈奴,常畏匈奴使,待之過於漢使焉。 近,其靳翻。
7 是歲,匈奴烏維單于死,子烏師廬立,年少,號「兒單于」。自此之後,單于益西北徙,左方兵直雲中,右方兵直酒泉、敦 『章:十四行本「敦」作「燉」;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 煌郡。 匈奴左方兵本直上谷以東,右方兵直上郡以西,單于庭直代、雲中;今徙去而西北,故左右方亦徙。
太初元年 (丁丑、前一〇四年) 應劭曰:初用夏正,以正月爲歲首,故改元爲太初。
1 冬,十月,上行幸泰山。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祠上帝于明堂。東至海上,考入海及方士求神者莫驗;然益遣,冀遇之。
2 乙酉,柏梁臺災。 天火曰災,人火曰火。
3 十二月,甲午朔,上親禪高里, 伏儼曰:高里,山名,在泰山下。師古曰:此「高」字自作高下之「高」,而死人之里謂之蒿里,字卽爲蓬蒿之「蒿」,或呼爲下里者也。或者旣見泰山神靈之府,高里山又在其旁,卽誤以高里爲蒿里。混同一事,陸士衡尚不免,況餘人乎?今流俗《漢書》本有作「蒿」字者,妄增耳。 祠后土,臨勃海,將以望祀蓬萊之屬,冀至殊廷焉。 師古曰:蓬萊,仙人之庭也。 春,上還,以柏梁災,故朝諸侯、受計于甘泉。 師古曰:受郡國所上計簿也。朝,直遙翻。 甘泉作諸侯邸。
越人勇之曰:「越俗,有火災復起屋,必以大,用勝服之。」於是作建章宮, 師古曰:建章宮在未央宮西,俗所呼貞女樓卽建章之闕。余據《戾太子傳》,建章宮在長安城西,周回二十里,上林之地也。《括地志》:建章宮在雍州長安縣西二十里,長安故城西。 度爲千門萬戶。 度,大各翻。 其東則鳳闕, 《三輔黃圖》曰:鳳闕高二十五丈。《關中記》曰:一名別風闕,以言別四方之風。《西京賦》閶闔之內,別風嶕嶢是也。《三輔舊事》曰:北有圜闕,高二十丈,上有銅鳳凰,故曰鳳闕也。 高二十餘丈。 高,居豪翻。 其西則唐中,數十里虎圈。 《西都賦》:前唐中而後太液。《索隱》曰:如淳云:中唐有甓,鄭玄《註》:唐,堂庭也。《爾雅》以廟中路謂之唐,《西京賦》前開唐中,彌望廣潒是也。《毛氏詩傳》曰:唐,堂塗也。《正義》曰:唐,是門內之路。《釋宮》云,廟中路謂之唐,堂塗謂之陳。班《史》作「商中」。師古曰:商,金也,於序在秋。如淳謂商中爲商庭,蓋以西方之庭也。數十里,言廣。於菟亦西方之獸,故於此置圈。圈,求遠翻。 其北治大池,漸臺高二十餘丈,命曰太液池, 治,直之翻。漸臺,在太液池中。師古曰:爲水所漸漬,故曰漸臺。漸,子廉翻。臣瓚曰:太液池,言承陰陽津液以作池也。師古曰:太液池者,言其津潤所及廣也。 中有蓬萊、方丈、瀛洲、壺梁,象海中神山、龜魚之屬。 《三輔故事》:池北面有石魚,長三丈,高五尺。南岸有石鼈三枚,長六尺。 其南有玉堂、璧門、大鳥之屬。 《漢武故事》:玉堂,基與未央前殿等,去地十二丈。《黃圖》曰:璧門,薄以璧玉,因曰璧門。大鳥,立條支所產大鳥之象。 立神明臺、井幹樓,度五十丈, 《漢宮閣疏》:神明臺,高五十丈,上有九室,置九天,道士百人。然則神明、井幹俱高五十丈也。井幹樓,積木而高爲樓,若井幹之形也。井幹者,井上木欄也,其形或四角,或八角。《西京賦》井幹疊而百層,卽此樓也。 輦道相屬焉。 屬,之欲翻。
4 大中大夫公孫卿、壺遂、 《姓譜》:晉大夫受邑壺口,其後以爲氏。 太史令司馬遷等言:「曆紀壞廢, 箕子敍大法九章,而五紀明曆法,故自古以來,創業改制,咸正曆紀。 宜改正朔。」上詔兒寬與博士賜等共議,以爲宜用夏正。 漢初用秦正,以建亥之月爲歲首。夏正以建寅之月爲歲首。 夏,五月,詔卿、遂、遷等共造漢《太初曆》,以正月爲歲首,色上黃,數用五, 時議者謂漢以土德旺,土色黃而數五,故上黃而用五。張晏曰:用五,謂印文也。若丞相曰「丞相之印章」,諸卿及守、相印文不足五字者,以「之」字足之。 定官名,協音律,定宗廟百官之儀,以爲典常,垂之後世云。
5 匈奴兒單于好殺伐,國人不安;又有天災,畜多死。 好,呼到翻。畜,許救翻。 左大都尉使人間告漢曰: 間,古莧翻。 「我欲殺單于降漢, 降,戶江翻。 漢遠,卽兵來迎我,我卽發。」上乃遣因杅將軍公孫敖築塞外受降城以應之。 服虔曰:因杅,匈奴地名,因所征以爲將軍之名,杅,與俱翻。受降城在居延北。
6 秋,八月,上行幸安定。 元鼎二年置安定郡,屬涼州;唐爲原、會、涇州地。
7 漢使入西域者言:「宛有善馬,在貳師城, 張晏曰:貳師,大宛城名。宛,於元翻。 匿不肯與漢使。」天子使壯士車令等持千金及金馬以請之。 《姓譜》以爲車姓本於田千秋,據此則已自有車姓。 宛王與其羣臣謀曰:「漢去我遠,而鹽水中數敗, 服虔曰:鹽水,水名,道從水中行。師古曰:沙磧之中不生草木,水又鹹苦,卽今敦煌西北惡磧者也。數有敗,言每自死亡也。孔文祥曰:鹽澤也,言水廣遠或致風波而數敗也。裴矩《西域記》曰:鹽水在西州高昌縣東,東南去瓜州一千三百里,並砂磧之地,道路不可準,惟以人畜骸骨及駞馬糞爲標驗,由此數有死亡。 出其北有胡寇,出其南乏水草,又且往往而絕邑, 師古曰:言近道之處無城郭之居也。 乏食者多,漢使數百人爲輩來,而常乏食,死者過半,是安能致大軍乎!無柰我何。貳師馬,宛寶馬也。」遂不肯予漢使。 予,讀曰與。 漢使怒,妄言,椎金馬而去。 謂妄發言以詬詈之,且椎破金馬而去也。 宛貴人怒曰:「漢使至輕我!」遣漢使去,令其東邊郁成王遮攻,殺漢使,取其財物。
於是天子大怒。諸嘗使宛姚定漢等言:「宛兵弱, 姚,舜姓也。《左傳》有鄭大夫姚句耳。 誠以漢兵不過三千人,強弩射之, 射,而亦翻。 可盡虜矣。」天子嘗使浞野侯以七百騎虜樓蘭王,以定漢等言爲然;而欲侯寵姬李氏, 師古曰:欲封其兄弟。 乃拜李夫人兄廣利爲貳師將軍,發屬國六千騎及郡國惡少年數萬人,以往伐宛。 師古曰:惡少年,謂無行義者。 期至貳師城取善馬,故號貳師將軍。趙始成爲軍正,故浩侯王恢使導軍,而李哆爲校尉,制軍事。 哆,昌也翻,《索隱》音尺奢翻。
臣光曰:武帝欲侯寵姬李氏,而使廣利將兵伐宛,其意以爲非有功不侯,不欲負高帝之約也。夫軍旅大事,國之安危、民之死生繫焉。苟爲不擇賢愚而授之,欲徼幸咫尺之功,藉以爲名而私其所愛,不若無功而侯之爲愈也。然則武帝有見於封國,無見於置將; 高祖曰:置將不善,一敗塗地。將,卽亮翻。 謂之能守先帝之約,臣曰過矣。
8 中尉王溫舒坐爲姦利,罪當族,自殺;時兩弟及兩婚家 婦家曰婚。 亦各自坐他罪而族。光祿勳徐自爲曰: 帝改郞中令爲光祿勳。應劭曰:光,明也;祿,爵也;勳,功也。如淳曰:胡公曰:勳之言閽也;閽者,古主門官也。光祿主宮門。師古曰:應說是也。 「悲夫!古有三族,而王溫舒罪至同時而五族乎!」 師古曰:溫舒與兄弟同三族,而兩妻各一,故曰五族也。
9 關東蝗大起,飛西至敦煌。 敦煌郡屬涼州,唐瓜州、沙州地。敦,音屯。
二年 (戊寅、前一〇三)
1 春,正月,戊申,牧丘恬侯石慶薨。 沈約曰:恬亦《諡法》所不載。
2 閏月,丁丑,以太僕公孫賀爲丞相,封葛繹侯。 賀始以功封南奅侯,元鼎五年坐酎金免;今以爲相,封葛繹侯,《功臣表》不書所食邑。 時朝廷多事,督責大臣,自公孫弘後,丞相比坐事死。 元狩五年,丞相李蔡有罪自殺。元鼎二年,丞相莊青翟自殺。五年,丞相趙周下獄死。師古曰:比,頻也。比,毗寐翻。 石慶雖以謹得終,然數被譴。 數,所角翻。被,皮義翻。 賀引拜爲丞相,不受印綬,頓首涕泣不肯起。上乃起去,賀不得已拜,出曰:「我從是殆矣!」 師古曰:殆,危也。
3 三月,上行幸河東, 河東郡屬司隸,三河之一也,唐蒲、晉、解、隰州地。 祠后土。
4 夏,五月,籍吏民馬補車騎馬。
5 秋,蝗。
6 貳師將軍之西也,旣過鹽水,當道小國各城守,不肯給食,攻之不能下;下者得食,不下者數日則去。比至郁成, 比,必寐翻;及也。 士至者不過數千,皆飢罷。 罷,讀曰疲。 攻郁成,郁成大破之,所殺傷甚衆。貳師將軍與李哆、趙始成等計:「至郁成尚不能舉,況至其王都乎!」引兵而還。至燉煌, 燉,音屯。 士不過什一二。 師古曰:十人之中一二人得還。 使使上書言:「道遠乏食,且士卒不患戰而患飢,人少,不足以拔宛,願且罷兵,益發而復往。」 復,扶又翻。 天子聞之,大怒,使使遮玉門曰:「軍有敢入者輒斬之!」貳師恐,因留敦煌。
7 上猶以受降城去匈奴遠,遣浚稽將軍趙破奴將二萬餘騎出朔方西北二千餘里,期至浚稽山而還。 應劭曰:浚稽山在武威塞北,匈奴常以爲障蔽。浚,音峻。稽,音雞。余據班《史》,匈奴中有東、西浚稽,東浚稽山在龍勒水上。 浞野侯旣至期,左大都尉欲發而覺,單于誅之,發左方兵擊浞野侯。浞野侯行捕首虜,得數千人,還,未至受降城四百里,匈奴兵八萬騎圍之。浞野侯夜自出求水,匈奴間捕生得浞野侯, 間,古莧翻。 因急擊其軍,軍吏畏亡將而誅,莫相勸歸者,軍遂沒於匈奴。兒單于大喜,因遣奇兵攻受降城,不能下,乃寇入邊而去。
8 冬,十二月,兒寬卒。 兒,五兮翻。
三年 (己卯、前一〇二)
1 春,正月,膠東太守延廣爲御史大夫。 膠東郡屬青州,唐入青、萊州界。延廣,史逸其姓。守,式又翻。
2 上東巡海上,考神仙之屬皆無驗,令祠官禮東泰山。 東泰山在琅邪郡朱虛縣界。 夏,四月,還,脩封泰山,禪石閭。 應劭曰:石閭,在泰山下阯南方,方士以爲仙人之閭。
3 匈奴兒單于死,子年少,匈奴立其季父右賢王呴犂湖爲單于。 「呴」,《漢書》作「句」。師古曰:音鉤。《史記》作「呴」,音同,又音吁。
4 上遣光祿勳徐自爲出五原塞數百里, 《史記正義》曰:卽五原郡榆林塞也,在勝州榆林縣西北四十里。 遠者千餘里,築城、障、列亭,西北至廬朐, 晉灼曰:《地理志》,從五原稒陽縣北出石門障卽得所築城。師古曰:廬朐,山名。杜佑曰:廬朐,在麟州銀城縣北,猶謂之光祿塞。銀城,漢圁陰縣地。 而使游擊將軍韓說、長平侯衞伉屯其旁;使強弩都尉路博德築居延澤上。 班《志》,居延澤在張掖居延縣東北,《古文》以爲流沙。《括地志》:居延海在甘州張掖縣東北六十四里,甘州在長安西北二千四百六十里。說,讀曰悅。伉,音抗。 秋,匈奴大入定襄、雲中, 定襄、雲中二郡屬幷州。 殺略數千人,敗數二千石而去,行破壞光祿所築城、列亭、障; 敗,補邁翻。壞,音怪。 又使右賢王入酒泉、張掖, 酒泉、張掖二郡屬涼州。 略數千人。會軍正任文擊救,盡復失所得而去。 師古曰:擊救者,擊匈奴以救漢人。任,音壬。
5 是歲,睢陽侯張昌坐爲太常乏祠,國除。 班《書·功臣表》及《公卿表》皆作「睢陵侯」。高祖功臣張敖封宣平侯,傳國至曾孫壬失侯,元光三年,封其弟廣爲睢陵侯,紹國。昌,廣之子也。睢陵縣,屬臨淮郡。師古曰:乏祠,祠事有闕也。睢,音雖。
初,高祖封功臣爲列侯百四十有三人。時兵革之餘,大城、名都民人散亡,戶口可得而數,裁什二三。 師古曰:裁,與纔同,十分之內纔有二三也。 大侯不過萬家,小者五六百戶。其封爵之誓曰:「使黃河如帶,泰山若厲,國以永存,爰及苗裔。」 應劭曰:封爵之誓,國家欲使功臣傳祚無窮也。帶,衣帶也。厲,砥石也。河當何時如衣帶,山當何時如厲石,言如帶厲,國猶永存,以及後世之子孫也。 申以丹書之信,重以白馬之盟。及高后時,盡差第列侯位次,藏諸宗廟,副在有司。 師古曰:副,貳也。其列侯功籍已藏於宗廟,副貳之本又在有司。 逮文、景,四五世間,流民旣歸,戶口亦息,列侯大者至三四萬戶,小國自倍, 師古曰:謂舊五百戶,今者至千戶也。曹參初封萬六百戶,至後嗣宗免時,有戶二萬三千,是蕃息故也。他皆類此。 富厚如之。 師古曰:言其資財亦益富厚如戶口之多。 子孫驕逸,多抵法禁,隕身失國,至是見侯裁四人, 酇侯蕭壽成、繆侯酈世宗、汾陽侯靳石封幷睢陵侯張昌爲四人耳。見,賢遍翻。 罔亦少密焉。 少,詩沼翻。
6 漢旣亡浞野之兵,公卿議者皆願罷宛軍,專力攻胡。天子業出兵誅宛,宛小國而不能下,則大夏之屬漸輕漢,而宛善馬絕不來,烏孫、輪臺易苦漢使, 晉灼曰:易,輕也。師古曰:輪臺,亦國名。余按輪臺在車師西千餘里,又西卽大宛。易,以豉翻。 爲外國笑,乃案言伐宛尤不便者鄧光等。 師古曰:按其罪而行罰。 赦囚徒,發惡少年及邊騎,歲餘而出敦煌者六萬人, 師古曰:興發部署,歲餘乃得行。 負私從者不與, 師古曰:負私糧食及私從者不在六萬人數中也。從,才用翻。與,讀曰預。 牛十萬,馬三萬匹,驢、橐駝以萬數,齎糧、兵弩甚設。 師古曰:施張甚具也。 天下騷動,轉相奉伐宛五十餘校尉。宛城中無井,汲城外流水,於是遣水工徙其城下水,空以穴其城。 師古曰:空,孔也。徙其城下水者,令從他道流,不迫其城也。空以穴其城者,圍而攻之,令作孔使穿穴也。下云決其水原移之,又云圍其城攻之,皆再敍其事也。一曰:旣徙其水不令於城下流,而因其舊引水入城之孔,攻而穴之。余謂此書遣水工將以徙水穴城也,下書決水原攻城,正行其初計耳,非再敍其事也。 益發戍甲卒十八萬酒泉、張掖北,置居延、休屠屯兵以衞酒泉, 班《志》,居延縣屬張掖郡,休屠縣屬武威郡。屠,音儲。 而發天下吏有罪者、亡命者及贅壻、賈人、故有市籍、父母大父母有市籍者凡七科,適爲兵; 贅,之芮翻。賈,音古。適,讀曰讁。 及載糒給貳師, 師古曰:糒,乾飯也;音備。 轉車人徒相連屬; 屬,之欲翻。 而拜習馬者二人爲執、驅馬校尉, 師古曰:習,猶便也。一人爲執馬校尉,一人爲驅馬校尉。 備破宛擇取其善馬云。
於是貳師後復行, 復,扶又翻。 兵多,所至小國莫不迎,出食給軍。至輪臺,輪臺不下,攻數日,屠之。自此而西,平行至宛城, 師古曰:平行,言無寇難。 兵到者三萬。宛兵迎擊漢兵,漢兵射敗之, 射,而亦翻。敗,補賣翻。 宛兵走入,保其城。貳師欲攻郁成城,恐留行而令宛益生詐, 師古曰:留行,謂留止軍廢其行。 乃先至宛,決其水原移之,則宛固已憂困,圍其城,攻之四十餘日。宛貴人謀曰:「王毋 『退:「毋」作「母」。』 寡匿善馬,殺漢使, 師古曰:毋寡,宛王名。 今殺王而出善馬,漢兵宜解;卽不解,乃力戰而死,未晚也。」宛貴人皆以爲然,共殺王。其外城壞,虜宛貴人勇將煎靡。 師古曰:宛之貴人爲將而勇者,名煎靡。煎,子延翻。 宛大恐,走入城中,持王毋寡頭,遣人使貳師約曰:「漢無攻我,我盡出善馬恣所取,而給漢軍食。卽不聽,我 『章:十四行本重「我」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 盡殺善馬,康居之救又且至,至,我居內,康居居外,與漢軍戰。孰計之,何從?」 師古曰:令貳師孰計之,而欲攻戰乎,欲不攻而取馬乎?孰,與熟同,古字通用。 是時,康居候視漢兵尚盛,不敢進。貳師聞宛城中新得漢人,知穿井,而其內食尚多,計以爲「來誅首惡者毋寡,毋寡頭已至,如此不許則堅守,而康居候漢兵罷來救宛, 罷,讀曰疲。 破漢兵必矣。」乃許宛之約。宛乃出其馬,令漢自擇之,而多出食食漢軍。 師古曰:下食,讀曰飤。 漢軍取其善馬數十匹,中馬以下牝牡三千餘匹,而立宛貴人之故時遇漢善者名昩蔡爲宛王, 服虔曰:蔡,音楚言蔡。師古曰:昩,音本末之末。蔡,音千曷翻。 與盟而罷兵。
初,貳師起敦煌西, 起,發也。謂發敦煌而西也。 分爲數軍,從南、北道。校尉王申生將千餘人別至郁成,郁成王擊滅之,數人脫亡,走貳師。 走,音奏;下同。 貳師令搜粟都尉上官桀往攻 『章:十四行本「攻」下有「破」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 郁成, 帝置搜粟都尉,屬大司農。《姓譜》:楚莊王少子爲上官大夫,其後以爲氏;秦滅楚,徙隴西之上邽。 郁成王亡走康居,桀追至康居。康居聞漢已破宛,出郁成王與桀,桀令四騎士縛守詣貳師。上邽騎士趙弟恐失郁成王, 班《志》,上邽縣屬隴西郡,故邽戎邑也。邽,音圭。 拔劍擊斬其首,追及貳師。
四年 (庚辰、前一〇一)
1 春,貳師將軍來至京師。貳師所過小國聞宛破,皆使其子弟從入貢獻,見天子, 見,賢遍翻。 因爲質焉。 質,音至。 軍還,入馬千餘匹。 《漢書·李廣利傳》云:軍還,入玉門者萬餘人,馬千餘匹。文爲詳明。 後行, 旣還敦煌而再出師,故曰後行。 軍非乏食,戰死不甚多,而將吏貪,不愛卒,侵牟之, 師古曰:言如牟賊之食苗也。 以此物故者衆。天子爲萬里而伐,不錄其過,乃下詔封李廣利爲海西侯, 班《志》,海西縣屬東海郡。 封趙弟爲新畤侯, 《功臣表》,新畤侯食邑於齊地。畤,音止。 以上官桀爲少府,軍官吏爲九卿者三人,諸侯相、郡守、二千石百餘人,千石以下千餘人,奮行者官過其望, 孟康曰:奮,迅也,自樂而行者。 以謫過行,皆黜其勞, 師古曰:言以罪謫而行者,免其所犯,不敍其勞。 士卒賜直四萬錢。 師古曰:或以他財物充之,故云直。
匈奴聞貳師征大宛,欲遮之,貳師兵盛,不敢當,卽遣騎因樓蘭候漢使後過者,欲絕勿通。時漢軍正任文將兵屯玉門關,捕得生口,知狀以聞。上詔文便道引兵捕樓蘭王,將詣闕簿責。王對曰:「小國在大國間,不兩屬無以自安,願徙國入居漢地。」上直其言, 師古曰:以其言爲直。 遣歸國,亦因使候司匈奴, 司,讀曰伺。 匈奴自是不甚親信樓蘭。
自大宛破後,西域震懼,漢使入西域者益得職。 師古曰:賞其勤勞,皆得拜職也。余謂顏說非也,此言漢使入西域,諸國不敢輕辱,爲得其職耳。得職者,不失其職也。 於是自敦煌西至鹽澤往往起亭,而輪臺、渠犂 渠犂在輪臺東,東南與且末接,南與精絕接。 皆有田卒數百人,置使者、校尉領護, 師古曰:統領保護屯田之事也。 以給使外國者。 師古曰:收其五穀以供之。使,疏吏翻。
後歲餘,宛貴人以爲昩蔡善諛, 以其遇漢善而得王也。 使我國遇屠,乃相與殺昩蔡,立毋寡昆弟蟬封爲宛王,而遣其子入侍 『章:十四行本「侍」作「質」;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 於漢。漢因使使賂賜,以鎭撫之。蟬封與漢約,歲獻天馬二匹。
2 秋,起明光宮。 《三輔黃圖》:明光宮在長樂宮後,南與長樂宮相聯屬,北通桂宮。
3 冬,上行幸回中。
4 匈奴呴犂湖單于死,匈奴立其弟左大都尉且鞮侯爲單于。 師古曰:且,子餘翻。鞮,丁奚翻。 天子欲因伐宛之威遂困胡,乃下詔曰:「高皇帝遺朕平城之憂, 平城事見十一卷高祖七年。遺,于季翻,又如字。 高后時,單于書絕悖逆。 事見十二卷惠帝三年。悖,蒲內翻。 昔齊襄公復九世之讎,《春秋》大之。」 《公羊傳》:莊四年春,齊襄公滅紀,復讎也。襄公之九世祖爲紀侯所譖而烹殺于周,故襄公滅紀也。九世猶可以復讎乎?曰:雖百世可也。 且鞮侯單于初立,恐漢襲之,乃曰:「我兒子,安敢望漢天子,漢天子,我丈人行也。」 師古曰:丈人,尊老之稱。行,戶浪翻。 因盡歸漢使之不降者路充國等, 充國被留見上元封四年。 使 『張:「使」上缺「且」字。』 使來獻。
天漢元年 (辛巳、前一〇〇) 應劭曰:時頻年苦旱,故改元爲天漢,以祈甘雨。師古曰:《大雅》有《雲漢》之詩,周大夫仍叔所作,以美宣王遇旱災,修德勤政而能致雨,故依以爲年號也。
1 春,正月,上行幸甘泉,郊泰畤。三月,行幸河東,祠后土。
2 上嘉匈奴單于之義,遣中郞將蘇武送匈奴使留在漢者,因厚賂單于,答其善意。武與副中郞將張勝及假吏常惠等俱, 師古曰:假使,猶言兼吏也;時權爲使之吏,若今之差人充使典矣。《姓譜》:常姓,黃帝相常先之後。 旣至匈奴,置幣遺單于。 遺,于季翻。 單于益驕,非漢所望也。 漢望其回心鄕善,今乃益驕,故曰非漢所望。
會緱王與長水虞常等 緱王者,匈奴渾邪王姊子,與渾邪王俱降漢,後隨浞野侯沒匈奴中。漢有長水校尉,掌長水胡騎。師古曰:長水,胡名。其註《戾太子傳》則又曰:今鄠縣東有長水。余據《水經註》,長水出杜縣白鹿原,北入霸水。胡騎蓋屯於此,非胡名也。《戾傳》說是。虞常蓋亦先沒於匈奴。緱,工侯翻。 及衞律所將降者,陰相與謀劫單于母閼氏歸漢。 降,戶江翻。閼氏,音煙支。 衞律者,父故長水胡人,律善協律都尉李延年,延年薦言律使於匈奴,使還,聞延年家收,遂亡降匈奴。 《考異》曰:《延年傳》云:誅延年兄弟宗族。按是後李廣利尚爲將帥,蓋止誅延年及弟季妻子耳。 單于愛之,與謀國事,立爲丁靈王。 《魏略》曰:丁靈,在康居北,去匈奴廷接習水七千里。匈奴蓋以丁靈王封衞律耳。 虞常在漢時素與副張勝相知,私候勝曰:「聞漢天子甚怨衞律,常能爲漢伏弩射殺之。 爲,于僞翻。射,而亦翻。 吾母、弟在漢, 言其母與其弟也。 幸蒙其賞賜。」張勝許之,以貨物與常。後月餘,單于出獵,獨閼氏、子弟在,虞常等七十餘人欲發,其一人夜亡告之。單于子弟發兵與戰,緱王等皆死,虞常生得。 師古曰:被執獲也。
單于使衞律治其事。 治,直之翻。 張勝聞之,恐前語發,以狀語武。 狀語,牛倨翻。 武曰:「事如此,此必及我,見犯乃死,重負國。」欲自殺,勝、惠共止之。虞常果引張勝。 見犯,言被匈奴侵犯然後乃死,是爲更負漢國,故欲先自殺,而勝、惠止之。引,謂辭及之也。重,直用翻。 單于怒,召諸貴人議,欲殺漢使者。左伊秩訾曰:「卽謀單于,何以復加! 臣瓚曰:左伊秩訾,胡官之號。余據《匈奴傳》,呼韓邪之敗,其右伊秩訾王使之降漢,則此乃胡王之號。師古曰:言謀衞律而殺之,其罰太重也。復,扶又翻。 宜皆降之。」 降,戶江翻;下同。 單于使衞律召武受辭。 師古曰:致單于之命而取其對也。 武謂惠等: 謂,猶語也;武語惠等也。 「屈節辱命,雖生,何面目以歸漢!」引佩刀自刺。 刺,七亦翻。 衞律驚,自抱持武,馳召醫,鑿地爲坎,置熅火, 師古曰:熅,謂聚火無燄者也。熅,于云翻。 覆武其上, 師古曰:覆身於坎上也。覆,音方目翻。 蹈其背以出血。武氣絕,半日復息。 師古曰:息,謂出氣也。 惠等哭,輿歸營。單于壯其節,朝夕遣人候問武,而收繫張勝。
武益愈,單于使使曉武,欲降之, 師古曰:喻說令武降也。 會論虞常,欲因此時降武;劍斬虞常已,律曰:「漢使張勝謀殺單于近臣, 師古曰:近臣,衞律自謂也。 當死,單于募降者赦罪。」舉劍欲擊之,勝請降。律謂武曰:「副有罪,當相坐。」武曰:「本無謀,又非親屬,何謂相坐!」復舉劍擬之, 復,扶又翻;下同。 武不動。律曰:「蘇君!律前負漢歸匈奴,幸蒙大恩賜號稱王,擁衆數萬,馬畜彌山, 師古曰:彌,滿也。畜,許又翻。 富貴如此!蘇君今日降,明日復然;空以身膏草野, 膏,古號翻。 誰復知之!」武不應。律曰:「君因我降,與君爲兄弟;今不聽吾計,後雖欲復見我,尚可得乎!」武罵律曰:「汝爲人臣子,不顧恩義,畔主背親, 背,蒲妹翻。 爲降虜於蠻夷,何以汝爲見! 師古曰:言何用見汝爲也。 且單于信汝,使決人死生,不平心持正,反欲鬬兩主,觀禍敗。南越殺漢使者,屠爲九郡;宛王殺漢使者,頭縣北闕;朝鮮殺漢使者,卽時誅滅; 南越事見上卷元鼎五年、六年。宛事見上太初三年。朝鮮事見上元封二年。縣,讀曰懸。 獨匈奴未耳。若知我不降明, 師古曰:若,汝也。言汝知我不降明矣。 欲令兩國相攻,匈奴之禍從我始矣。」律知武終不可脅,白單于,單于愈益欲降之。乃幽武置大窖中, 師古曰:舊米粟之窖而空者也。窖,工孝翻。 絕不飲食;天雨雪,武臥,齧雪與旃毛幷咽之, 師古曰:飲,於禁翻。食,讀曰飤。雨,于具翻。齧,魚結翻。咽,音宴,吞也。 數日不死。匈奴以爲神,乃徙武北海上無人處,使牧羝,曰「羝乳乃得歸」。 師古曰:羝,牡羊也。羝不當產乳,故設此言,示絕其事,若燕太子丹烏白頭,馬生角之比也。羝,音丁奚翻。乳,音人喻翻。 別其官屬常惠等,各置他所。
3 天雨白氂。 師古曰:氂,毛之強曲者;音力之翻。
4 夏,大旱。
5 五月,赦天下。
6 發讁戍屯五原。 五原郡屬幷州。《括地志》:勝州連谷縣,本秦九原郡,漢武帝更名五原。
7 浞野侯趙破奴自匈奴亡歸。 太初元年,破奴爲匈奴所獲。
8 是歲,濟南太守王卿爲御史大夫。 濟南郡屬青州,唐淄、青、齊州地。濟,子禮翻。守,式又翻。《考異》曰:「七月,閉城門大搜。」臣瓚註《武帝紀》曰:「《漢帝年記》,六月禁踰侈,七月大搜。」則搜索踰侈者不必閉城門大搜,蓋搜姦人耳。
二年 (壬午、前九九)
1 春,上行幸東海。 東海郡屬徐州;唐爲海州地。 □ 原文空 幸回中。 『章:十四行本空格作「還」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齋校同。』
2 夏,五月,遣貳師將軍廣利以三萬騎出酒泉,擊右賢王於天山, 晉灼曰:天山在西域,近蒲類國,去長安八千里。師古曰:卽祈連山也。匈奴謂天曰「祈連」。《西河舊事》:白山冬夏有雪,匈奴謂之天山。《括地志》:天山,一名白山,今名折羅漫山,在伊吾縣北百二十里。伊州在長安西北四千四百一十六里。余據《唐志》,祁連山在甘州張掖縣,與天山似是兩處。騎,音渠吏翻。 得胡首虜萬餘級而還。 還,從宣翻,又如字。 匈奴大圍貳師將軍,漢軍乏食數日,死傷者多。假司馬隴西趙充國 隴西郡屬涼州;唐河、渭、岷州地。 與壯士百餘人潰圍陷陳, 陳,讀曰陣。 貳師引兵隨之,遂得解。漢兵物故什六七,充國身被二十餘創。貳師奏狀,詔徵充國詣行在所,帝親見,視其創, 被,皮義翻。創,初良翻。 嗟嘆之,拜爲中郞。
漢復使因杅將軍敖出西河, 西河郡屬幷州。 強 『章:十四行本「強」上有「與」字;乙十一行本同;張校同;退齋校同。』 弩都尉路博德會涿涂山, 徐廣曰:涂,音邪。《索隱》曰:涿,音卓。邪,以奢翻。《漢書》作「涿邪山」,在高闕塞北千里。 無所得。
初,李廣有孫陵,爲侍中,善騎射,愛人下士。帝以爲有廣之風,拜騎都尉, 《續漢志》:騎都尉比二千石。杜佑曰:奉車都尉、駙馬都尉、騎都尉並漢武帝置;東晉省奉車、騎都尉,惟留駙馬,尚主者爲之。 使將丹陽、楚人五千人, 丹陽,秦鄣郡地,元封二年更名丹陽,屬揚州;唐宣、歙、池、昇、睦州之地。 敎射酒泉、張掖以備胡。及貳師擊匈奴,上詔陵,欲使爲貳師將輜重。 將,卽亮翻;下同。重,直用翻。 陵叩頭自請曰:「臣所將屯邊者,皆荊楚勇士奇材劍客也,力扼虎, 扼,捉持也。 射命中, 師古曰:所指名處卽中之也。中,竹仲翻。 願得自當一隊,到蘭于 『章:十四行本「于」作「干」;乙十一行本同;退齋校同。』 山南以分單于兵,毋令專鄕貳師軍。」 鄕,讀曰嚮。 上曰:「將惡相屬邪! 將,如字。惡,烏路翻。 吾發軍多,無騎予女。」陵對:「無所事騎, 師古曰:猶言不須騎也。予,讀曰與。女,讀曰汝。 臣願以少擊衆,步兵五千人涉單于庭。」上壯而許之,因詔路博德將兵半道迎陵軍。博德亦羞爲陵後距,奏言:「方秋,匈奴馬肥,未可與戰,願留陵至春俱出。」上怒,疑陵悔不欲出而敎博德上書,乃詔博德引兵擊匈奴於西河。詔陵以九月發,出遮虜障, 遮虜障在張掖居延縣,路博德所築。《括地志》:漢居延故城,在甘州張掖縣之東北一千五百三十里,有遮虜障。 至東浚稽山南龍勒水上, 班《志》,敦煌龍勒縣有龍勒水,出南羌中,東北入澤,漑民田,蓋其下流北至浚稽山下。 徘徊觀虜,卽無所見,還,抵受降城休士。 太初元年,公孫敖築受降城。 陵於是將其步卒五千人,出居延,北行三十日,至浚稽山止營,舉圖所過山川地形,使麾下騎陳步樂還以聞。步樂召見,道陵將率得士死力, 將率,猶言將領也。將,卽亮翻。率,如字。 上甚悅,拜步樂爲郞。
陵至浚稽山,與單于相值,騎可三萬圍陵軍,軍居兩山間,以大車爲營。陵引士出營外爲陳, 陳,讀曰陣。 前行持戟、盾,後行持弓、弩。 行,戶剛翻。盾,食尹翻。 虜見漢軍少,直前就營。陵搏戰攻之, 如淳曰:手對戰也。 千弩俱發,應弦而倒,虜還走上山, 上,時掌翻。 漢軍追擊殺數千人。單于大驚,召左、右地兵八萬餘騎攻陵。陵且戰且引南行,數日,抵山谷中, 師古曰:抵,當也,至也。 連戰,士卒中矢傷,三創者載輦,兩創者將車,一創者持兵戰,復斬首三千餘級。 中,竹仲翻。創,初良翻。將,如字。《詩》:無將大車。鄭氏曰:將,猶扶進也。復,扶又翻。 引兵東南,循故龍城道行,四五日,抵大澤葭葦中, 師古曰:葭,卽蘆也。《釋名》曰:初生爲葭,長大爲蘆,成則名爲葦。 虜從上風縱火,陵亦令軍中縱火以自救。 師古曰:預燒自陳前葭葦,則虜火不得而延及也。 南行至山下,單于在南山上,使其子將騎擊陵。陵軍步鬬樹木間,復殺數千人,因發連弩射單于, 服虔曰:三十弩共一弦也。張晏曰:三十絭共一臂也。貢父曰:皆無此理。蓋如今之合蟬,或倂兩弩共一弦之類。余據《魏氏春秋》,諸葛亮損益連弩,以鐵爲矢,矢長八寸,一弩十矢俱發。今之划車弩、梯弩蓋亦損益連弩而爲之,雖不能三十臂共一弦,亦十數臂共一弦。射,而亦翻。 單于下走。是日捕得虜,言「單于曰:『此漢精兵,擊之不能下,日夜引吾南近塞,得無有伏兵乎?』 近,其靳翻。 諸當戶君長皆言: 師古曰:當戶,匈奴官名。余據匈奴之官有左右當戶、骨都侯,凡二十四長。 『單于自將數萬騎擊漢數千人不能滅,後無以復使邊臣, 復,扶又翻;下同。 令漢益輕匈奴。復力戰山谷間,尚四五十里,得平地,不能破,乃還。』」
是時陵軍益急,匈奴騎多,戰一日數十合,復傷殺虜二千餘人。虜不利,欲去,會陵軍候管敢爲校尉所辱, 《續漢志》:凡領軍皆有部曲;部有校尉,部下有曲,曲有軍候一人。 亡降匈奴,具言:「陵軍無後救,射矢且盡,獨將軍麾下及校尉成安侯韓延年 韓延年以父千秋死南越封,事見上卷元鼎五年。 各八百人爲前行,以黃與白爲幟;當使精騎射之, 行,戶剛翻。射,而亦翻。 卽破矣。」單于得敢大喜,使騎並攻漢軍,疾呼曰:「李陵、韓延年趣降!」 呼,火故翻。趣,讀曰促。 遂遮道急攻陵。陵居谷中,虜在山上,四面射,矢如雨下。漢軍南行,未至鞮汗山,一日五十萬矢皆盡, 師古曰:鞮,音丁奚翻。《漢書》作「百五十萬矢皆盡」。 卽棄車去。士尚三千餘人,徒斬車輻而持之, 師古曰:徒,但也。輻,音福。 軍吏持尺刀 『章:十四行本「刀」下有「抵山」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張校同。』 入陿谷,單于遮其後,乘隅下壘石, 服虔曰:壘石,山名也。師古曰:此說非也,言放石以投人,因山隅曲而下也。壘,盧對翻。 士卒多死,不得行。昏後,陵便衣獨步出營, 蘇林曰:褰衣卷袖而行也。師古曰:便衣,謂著短衣小袖也。 止左右:「毋隨我,丈夫一取單于耳!」 師古曰:言一身獨取也。 良久,陵還,太息曰:「兵敗,死矣!」於是盡斬旌旗,及珍寶埋地中,陵嘆曰:「復得數十矢,足以脫矣。今無兵復戰, 師古曰:兵卽謂矢及矛戟之屬也。 天明,坐受縛矣,各鳥獸散,猶有得脫歸報天子者。」令軍士人持二升糒,一片冰, 師古曰:時冬寒有冰,持之以備渴也。糒,音備。 期至遮虜障者相待。 與軍士期,有先至遮虜障者留駐以待後至也。 夜半時,擊鼓起士,鼓不鳴。陵與韓延年俱上馬,壯士從者十餘人,虜騎數千追之,韓延年戰死。陵曰:「無面目報陛下!」遂降。軍人分散,脫至塞者四百餘人。
陵敗處去塞百餘里, 《史記正義》曰:遮虜障北百八十里直居延西北,長老相傳,云是李陵戰處。 邊塞以聞。上欲陵死戰;後聞陵降,上怒甚,責問陳步樂,步樂自殺。羣臣皆罪陵,上以問太史令司馬遷,遷盛言:「陵事親孝,與士信,常奮不顧身以徇國家之急, 師古曰:徇,營也;一曰:從也。 其素所畜積也, 言其胸中素所畜積者如上所言也。 有國士之風。今舉事一不幸,全軀保妻子之臣隨而媒糵其短, 服虔曰:媒,音欺,謂詆欺也。孟康曰:媒,酒敎;糵,麴也;謂釀成其罪也。師古曰:孟說是也。齊人名麴餅曰媒。賈公彥曰:齊人名麴餅爲媒者,麴麩和合得成酒醴,名之爲媒。 誠可痛也!且陵提步卒不滿五千,深蹂戎馬之地, 師古曰:蹂,人九翻,踐也。 抑數萬之師,虜救死扶傷不暇,悉舉引弓之民共攻圍之,轉鬬千里,矢盡道窮,士張空弮, 文穎曰:弮,弓弩弮也。師古曰:音去權翻,又音眷。 冒白刃,北首爭死敵, 師古曰:冒,犯也。北首,北嚮也。冒,音莫北翻。首,音式救翻。 得人之死力,雖古名將不過也。身雖陷敗,然其所摧敗亦足暴於天下。 師古曰:所摧敗,敗匈奴之兵也。暴者,猶章也。摧敗,補賣翻。 彼之不死,宜欲得當以報漢也。」 師古曰:言欲立功以當罪也。 上以遷爲誣罔,欲沮貳師,爲陵游說,下遷腐刑。 沮,在呂翻。爲,于僞翻。說,式芮翻。下,遐嫁翻。如淳曰:腐,宮刑也。丈夫割勢不復能生子,如腐木不生實。腐,音附。
久之,上悔陵無救,曰:「陵當發出塞,乃詔強弩都尉令迎軍;坐預詔之,得令老將生姦詐。」 孟康曰:坐預詔博德迎陵,博德老將,出塞不至,令陵見沒也。余謂此說非也。帝意旣悔,追思前事,以爲當陵發出塞之時,方可詔博德繼其後以迎陵軍,乃於陵未行之時預詔之,使博德羞爲陵後距,得生姦詐上奏,而遂令博德別出西河,使陵軍無救也。 乃遣使勞賜陵餘軍得脫者。 勞,力到翻。
3 上以法制御下,好尊用酷吏, 好,呼報翻。 而郡、國二千石爲治者大抵多酷暴, 治,直之翻。 吏民益輕犯法;東方盜賊滋起,大羣至數千人,攻城邑,取庫兵, 漢郡、國各有庫兵。 釋死罪,縛辱郡太守、都尉,殺二千石,小羣以百數掠鹵鄕里者,不可勝數, 勝,音升。 道路不通。上始使御史中丞、丞相長史督之,弗能禁; 督,察也。禁,居禽翻。 乃使光祿大夫范昆及故九卿張德等衣繡衣,持節、虎符,發兵以興擊。 師古曰:以軍興之法而討擊也。衣繡,於旣翻。 斬首大郡或至萬餘級,及以法誅通行、飲食當連坐者,諸郡甚者數千人。數歲,乃頗得其渠率, 師古曰:渠,大也。率,所類翻。 散卒失亡復聚黨阻山川者往往而羣居,無可柰何。於是作《沈命法》, 應劭曰:沈,沒也。敢蔽匿盜賊者沒其命也。孟康曰:沈,藏匿也。命,亡逃也。師古曰:應說是。沈,持林翻。 曰:「羣盜起,不發覺,發覺而捕弗滿品者, 師古曰:品,率也,以人數爲率也。 二千石以下至小吏,主者皆死。」其後小吏畏誅,雖有盜不敢發,恐不能得,坐課累府,府亦使其不言。 師古曰:縣有盜賊,府亦倂坐,故使縣不言之也。累,力瑞翻。 故盜賊寖多,上下相爲匿,以文辭避法焉。
是時,暴勝之爲直指使者,所誅殺二千石以下尤多,威震州郡。 暴,周卿士暴公之後。 至勃海, 勃海郡屬幽州,高祖置。師古曰:在勃海之濱,因以爲名;唐爲滄、景州之地。 聞郡人雋不疑賢, 師古曰:雋,音徂兗翻,又辭兗翻,《姓譜》有雋姓。 請與相見。不疑容貌尊嚴,衣冠甚偉,勝之躧履起迎, 文穎曰:躧,音纚。師古曰:履不著跟曰躧。躧,謂納履未正,曳之而行。躧,音山爾翻。 登堂坐定,不疑據地曰:「竊伏海瀕,聞暴公子舊矣, 師古曰:瀕,厓也。公子,勝之字也。舊,久也。 今乃承顏接辭。凡爲吏,太剛則折, 折,而設翻。 太柔則廢,威行,施之以恩,然後樹功揚名, 樹,立也。 永終天祿。」勝之深納其戒;及還,表薦不疑,上召拜不疑爲青州刺吏。濟南王賀亦爲繡衣御史, 濟,子禮翻。 逐捕魏郡羣盜, 魏郡,高帝置,屬冀州,唐爲相、魏、澶、衞州地。 多所縱捨,以奉使不稱免, 師古曰:不稱,謂不副所委。稱,尺正翻。 歎曰:「吾聞活千人,子孫有封,吾所活者萬餘人,後世其興乎!」 爲王氏子孫以外戚篡漢張本。
4 是歲,以匈奴降者介和王成娩爲開陵侯, 降,戶江翻。師古曰:娩,音晚,又音免。班《志》,開陵,侯國,屬臨淮郡。 將樓蘭國兵擊車師;匈奴遣右賢王將數萬騎救之,漢兵不利,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