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石的巨人——土傀儡高雷姆渐渐远离了背后灯火通明的现代城市。在经过一片开发区的荒野后,逐渐映入绪方眼帘的是一片广袤的森林。
名为“中柏林”的这片树海不仅在中国沿海地带,就算放眼全中国也是少见的景观。东赤口市的姐妹都市,西赤口市就在这座绿色汪洋的彼岸。那里也正是夜衣最终要到达的安全的地方。
遗憾的是,这趟旅程将要陪伴夜衣到最后的并不是正怀抱着她的绪方,而是此时站立在树海之前的黑衣魔女——婈彩。
在这位魔女的面前,高雷姆停下了脚步,随即放低了托着绪方的右掌。
“怎么样?”绪方一跃而下,来到婈彩身前匆忙地问道。
“总算是同意了。”
一边说着,婈彩一边点了点头。随即她的目光移向了绪方怀中的夜衣,一眼就看到了小女孩额头上的一丝血迹。
“她受伤了!”
“嗯!都要怪我。”如此愧疚地说着,绪方轻柔地把夜衣交给了婈彩。
“不要太责怪自己了。”粗略地检查了一下夜衣的伤势后,婈彩松了一口气。“虽然出血了,不过只是一点轻微的皮肉伤而已。”
“那就好。”
绪方也短暂的放松了一下,却又立刻紧张地回头望了望来时的方向。还好,并没有看到什么身影,又或是感觉到什么气息。
“要走就趁现在。大姐很快就会追来的!”
“那你呢?”
沉默了一下后,绪方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留在这里再拖延一点时间!”
“你一个人!”婈彩闻言十分惊讶地叫嚷着。
廖家长女廖绪野是什么样的人物?
两年内连跳四级,年仅十八岁就从伦敦塔毕业,被授予“双塔奇兵”这个称号,还曾被邀请为执行者。有着这样履历的廖绪野有着何等的实力,专攻情报的婈彩十分清楚。一言以蔽之,论及获胜概率绪方连万分之一的机会都没有。
“不行!要走就一起走!”
“这是不可能的吧。就算是婈彩你,同时隐藏三个人也是逃不过天犬的追踪的。”
“那就一起留下来!或许还有些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接下来会无可避免的发展成正面战斗,那样的话你的战斗力还不如一个B级的魔术师不是吗?”
话说到此,婈彩无言反驳。作为一个魔术师,她不可谓不强大,只不过她的强大在于隐秘和侦查。虽说不是一点战斗手段都没有,可在正面战斗中她是无能的。但纵使如此,她还是迟迟不肯离开。
而绪方很清楚这是因为什么。
“不要担心,至少大姐是不会杀我的。而且现在不是应该万事以夜衣的安全为最优先吗。”
这番话说中了婈彩心中的要害。战斗中什么都可能发生,更何况绪野和她的父亲一样是重视结果为优先的人,有时做事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如果夜衣被卷入了和绪野的战斗中,那么后果是让人无法想象的不安。权衡之下,虽然艰难,但婈彩还是做了决定。
“保重!”
话毕,婈彩便回身飞奔进了中柏林。既然已经有所决断,她也就将犹豫埋葬了。
目送着婈彩的身影消失在森林间的黑暗中后,绪方转过身面向了背后空旷的荒野。她也该仔细想一想要如何应付大姐了。
首先,胜利是绝对不可能的。那么,就该集中力量在如何竭尽全力去多拖延哪怕一秒钟。可就算是确定这样的前提,策略的制定也很困难。
说不定,今晚正是使用这个东西的时候。
如此想着,绪方露出了相当决绝的表情,仿佛是要舍弃什么珍视的宝物一般。随即,她把右手伸进了裙子的口袋里摸索了一下。
就在绪方思索着如何应对绪野的时候,追击在荒野上的绪野也在思考着。
在使用使魔的情报侦查上明显是自己技高一筹,这不是自负,而是知己知彼。那么,今夜的状况又该如何解释?
怎么看,绪方的一系列安排都极为明显的是在预先知道了自己这边“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计策的前提下所布置的。
而且更往前推,绪方在本邸设置使魔难道不是因为察觉到了母亲的歹意吗?那么,她又是怎样知道的?是早就注意到了夜衣吗?
这样想的话,难道绪方比母亲更早知道预言的事?说不定也有可能是比自己还早。但这又是如何做到的?
不!说起来,绪方根本就不可能有这种程度的侦查思维与手段。肯定是有其它人在做这一系列的事,一名十分擅长侦查,手段高明得不得不让自己都佩服的魔术师。说不定那名魔术师才是最想保护夜衣的人。
那到底会是谁呢?
在这个疑问产生的同时,绪野的脑海中就没来由地冒出了一个人的形象。
仔细想来……的确,那个人的话既有如此的才干与技术,又与绪方关系匪浅,保护身为预言之子的夜衣也有着充足的理由。
几乎确定对象之时,绪野不禁露出了笑容,充满了得意的笑。
“婈彩吗……但是很遗憾,中柏林里没有允许你设陷阱的可能性!”
然而绪野却意外地在森林前见到了另一个身影。由于把兴趣和注意力一下子都放在了婈彩身上,以至于她差一点就忘记了,在婈彩之前还有一个拦路虎——她的妹妹绪方。
随即,绪野立刻让天犬赤荒刹住了脚步,从其背上站了下来。
“你还真是导演了一场盛大的闹剧啊!”
“在我看来姐姐的行为才更像是闹剧。以你这样的魔术师去追杀一个六岁的小女孩很有趣吗!”绪方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我没指望你能理解其中的乐趣所在。”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既然如此,交谈就没必要了吧。能不能请你把路让开呢?”
绪方没有回应,准确说是没有用话语来回应才对。在她身后的土傀儡,高雷姆大步上前横亘在了她和绪野之间。
既然绪方已经如此明确地显示了战斗的意志,那么绪野又怎么能好意思拒绝呢。于是,在一念之下,身旁的赤荒顿时飞扑了出去。
面对来势汹汹的天犬,高雷姆缓缓扬起右臂砸出了一记臂锤。强大的力量在行动间撕裂空气引发了刺耳的尖啸,在岩石所构成的重拳敲实之际,大地都在轰鸣之中颤抖了一下,地表开裂了些许,大量的灰尘也被激起成了薄薄一层的帷幕。
然而,天犬却毫发无损地从尘烟中飒爽地冲出,在半空勾勒出一条流畅的曲线直取土傀儡右肘的关节部位。
利爪所至无论如何坚固凝厚的岩土都轻易地被割裂开来,高雷姆的一条臂膀就这样简单地被斩断了。
如果是生物的话,其动作肯定会在这一击所造成的沉重创伤下,或是因为剧痛,或是因为惊愕,出现哪怕一瞬的僵直,更甚于陷入混乱。
可土傀儡,高雷姆却不是生物只是一介道具,类似于机关的东西,没有感受痛觉的感观,更没有产生惊愕的心灵。所以,天犬所给予的伤害并不能延缓它进一步的行动。
这样一来,倒是需要着陆的赤荒露出了破绽。就在它落地的一瞬岩土的大足也刚好从侧面狠狠踢来。
“嗷!”
在一声惨叫之中。天犬旋转着被踢飞了出去,然后狠狠砸在地面上,又滚出了几米。
第一回合的交锋看似互有胜负,但从随后的发展来看却毫无疑问是绪方先赢了一阵。
天犬从地上摇晃地爬起后立刻吐出一大口鲜血,应该是内脏受了不小的伤害。虽然绪野立刻就使用了专用的治愈术,但这种伤也不会立刻就痊愈,肯定会对随后的行动有所妨碍。
没有强化肉体的强度,就现在的结果看来是非常大的失策。绪野此时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或许太轻敌了一点。
而与此同时,高雷姆的损伤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高速修复着。它的双腿就如同大树的根茎一样,吸取着大地的泥土、岩石,然后一点点再度构成了右臂。
元素型傀儡的这一点真的很让人讨厌,如果不能一口气破坏其构造,这种傀儡就可以吸收相同的材料来快速修复。
总而言之,只要没有离开地面,用斩断一条手臂之类的方法来对付高雷姆是没有意义的。
可纵然如此,单凭一只天犬取胜的方法也不是没有,但这里还是姑且拿出一些实力迅速决出胜败为上。毕竟,拖延时间才是绪方的目的。
思绪至此,与之相随绪野的影子开始渐渐朝四方伸展开来。随后,三只和赤荒颇为相似的狼犬爬了出来。
黑色的一只,其毛发就如同钢刀一般。白色的一只,其双目之中闪烁着睿智的神彩。五色的一只,体格异常健硕好似牛犊。
“红之赤荒,黑之祸斗,白之谛听,五色盘瓠,合称为‘天犬四式’。”如此念着,绪方不由得露出了敬佩的笑脸。“通常来说,能够同时完全制御两个战斗用使魔的召唤师就已经十分了不起了……大姐,你真厉害呢。”
绪野笑而不语,姑且算是收下了妹妹的称赞,同时这也是因为在完成配置前她并没有多余的精力用在说话上。
直到离她最近的谛听缓缓坐下的一刻,她才敢放松一下神经。
白色的天犬谛听没有出色的战斗力,但其感观却是其它三只天犬的五倍,而且具有和人类同等的智慧。如果,没有它充当司令塔的话,说实话“天犬四式”这个组合根本不能投入实战。
而在绪野已经完成了控制权配置的现在,这个组合已经可以运作了。
“啊呜!”
随着谛听一声长鸣,其它三只天犬一齐进发。它们以三角形的阵型笔直地冲向高雷姆,盘瓠居中,赤荒与祸斗则分别在左后与右后。
土傀儡一如既往地按照预先设定好的程序做出了回应,还是高扬起手臂砸向正面离自己最近的目标。
然而,首当其冲的盘瓠却没有像之前的赤荒一样选择躲开。它猛然刹住脚步,扬起了两只前爪,竟然在这一刻由单纯的犬类变为了类似于狼人的犬人。
紧随其后,更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盘瓠仅仅用一只左爪便稳稳接下了高雷姆那吨位级的重臂锤。然后,面对紧跟着便砸下的另一只巨大的岩土手臂,它右爪一托又是接了下来。
若说单纯的抵挡住也就只是招架而已。但盘瓠的行动却以此为基础更进一步。它的两只已经变形为人手状的爪子,用力捏进了高雷姆的两只拳头,反过来将高雷姆束缚住了。
趁此时机,从左侧迂回的赤荒站定位置,大嘴一张喷出了一股熊熊大火。在这高温的焚烧之下,高雷姆的身体迅速绽开了一条条贯通的裂隙。
但当赤荒的火焰喷射结束后,高雷姆仍旧顽强地坚持着,此时补上最后一击的正是从右侧扑来的祸斗。黑之天犬的皮毛坚硬如甲、锋利如刀,它的冲撞就好像是一根铁杵击出一般。
在祸斗的这一撞之下,高雷姆的构造终于完全崩毁。硕大的岩土身躯,在隆隆声中分崩离析,散落在地面上成了一方高耸的土堆。
注视着战斗的结局,绪野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望向了同样目睹着情况的绪方。
“胜负已定。你还要继续吗?”
“唉。”眼见如此,绪方也不由得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是早就料到高雷姆赢不过天犬四式的,却没想到竟被瞬杀了。四只天犬的联协堪称完美,根本就没给她反应的时间。但若说她已经彻底输了,还为时尚早了些。
等被激起的尘埃落定之时,绪方从衣裙的口袋中掏出了什么抬到了绪野的视线上。
“大姐,你还记得这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