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日的早上九点左右,只有六岁的南宫夜衣依旧在自己的小床上熟睡着。但不一会儿,她便挑了挑眉头。
一种诱人的香味从卧室外飘进来,钻入了夜衣的小鼻子,引起了她腹中的馋虫。随即,她慢慢打开一半眼睑坐起了上身,进而撩开被子迟钝地溜下了小床。
夜衣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几乎是依靠着动物追寻食物的本能朝着香味的源头——厨房踱去。在这个过程中,意识渐渐从朦胧中变得清晰了。
在厨房中,妈妈南宫辉正在电磁炉前面带微笑地煎着鸡蛋,九岁的姐姐南宫纯絮踩在一张小凳上在帮忙切菜。鲜红色椭圆形被小刀一下劈成两半的正是夜衣最讨厌的小番茄。
“我不喜欢番茄!”夜衣一边走进厨房,一边皱着眉头说道。
“哎呀,夜衣,早上起来后第一件事是什么呀?”南宫辉偏过头用总体上不温不火却稍带教训的语气问道。
“早上好,妈妈,姐姐。”夜衣勉为其难地回应着。她并不讨厌这种礼节,只是不喜欢自己的错误被别人抓到。
“早上好,夜衣。”
“早上好。”纯絮的口气有些不满,夜衣进来时所说的话有点惹她不开心了。在她看来一个不帮忙还有饭吃的人是不该有抱怨的。
“那么,我可以不吃番茄吗?”作为任性期的小孩子夜衣相当执着于自己的喜好。
“当然不可以!”纯絮摆出了姐姐的气势训斥着,“再说,你有的吃就该谢天谢地了。”
“纯絮,怎么可以这样说妹妹呢!”南宫辉适当地打压了一下长女。
“我说的有点过分了,对不起。”虽然不情愿,但因为是来自母亲的意思所以纯絮还是如此说了。这反而让夜衣得意洋洋了起来,当然这也在南宫辉的留意中。
“番茄还是要吃的哟。挑食可是长不大的。”
心情急转直下,夜衣感到强烈的败北感。在看到姐姐特意露给自己的嘲笑后,她嘟起了脸颊。
“我已经长得足够大了。所以不吃番茄也没有关系!”
这种话从六岁的小孩子嘴里说出来,在大人听来实在是忍俊不禁。
“噗哧!既然这样,夜衣可以帮妈妈把碟子放好吗?”
“没问题!”夜衣非常骄傲地特意对着姐姐大声回应着,仿佛是“赢了”。然后她非常活跃地去行动了。幸好,南宫家用的是落地的餐具柜而不是高挂的壁橱。
就在南宫一家在厨房里忙碌时,一位少女正一步步地接近着南宫家所在的公寓楼。
芳龄十六,有着极为上镜的娇好面容。头发长及腰间,乌黑、亮丽又笔直。身材的成长也朝着美人的标准发展着,不过和同龄人相比似乎有些缓慢了,但这样倒也适合清纯风格雪白的吊带连衣裙。除此之外头上还戴着一顶扎有粉红色蝴蝶结同样为白色的草帽。
哪怕在行进中,少女也无时无刻不在严守着淑女的风范,所迈出的步子相当有规矩几乎每一步的间隔都相同,双臂也一直交叉在身前将摆动压制在最小的限度……只能说不愧是廖家第三位的女儿,绪方。
绪方要前往南宫家正是因为自己的母亲和姐姐所策划的阴谋。昨天通过自己的使魔——白鸽的眼睛与耳朵,她清楚地看到、听到了一切。
虽然和其她的兄弟姐妹不同,绪方是廖太太方柔碧唯一亲生的女儿,但这也丝毫不影响她自身的价值判断。
母亲的心绪不是不能理解,但做法绝对是错误的!绪方正是为了防止这种错误的发生,同时也是为了替母亲赎罪,而在行动着。
一边盘算着如何才能说服南宫辉,一边前行着,不知不觉间绪方已经来到了公寓单元的门口。总之,她先按下了门铃。
公寓房内,正在陪女儿们玩积木游戏的南宫辉在听到“叮咚”、“叮咚”的铃声后,理所当然地起身来到了门前。
“请问,是哪位?”
“我并没有恶意。只是有点事情想和您当面谈谈。能请您先把门打开吗?”
传入南宫辉耳中的声音非常澄澈而沁人心脾,绝非谎话连篇的小人所能拥有的,本身就具有着说服力。因此,她毫不犹豫地打开了大门,当看到门外的那个身姿时,不由得有些出神。
宛如碧波微光般的气质当然也很让人惊奇,但最要的是南宫辉从少女的脸上看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自己到底是在哪里和这名少女见过呢?
正在南宫辉努力回忆时,绪方摊开双手提起两侧的裙角做出了非常标准优美的提裙礼。
“上午好,南宫夫人。我是廖家现任家主廖杰的第三个女儿,名字是绪方。”
这一刻,南宫辉的出神上升为了惊愕进而完全表现在了面孔上。她终于明白了,之所以会觉得面前的少女面熟,是因为少女和那个人——廖杰很像。
可是,事到如今他的女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南宫辉一时间有些不知所错。看到她惊愕的表情绪方也尴尬地笑了笑。
“总之,能先让我进去吗?虽说是夏天,可今天似乎有些太过凉爽了。”
“……请进。”短暂地呆滞后,南宫辉赶忙把绪方让进了公寓房,然后手忙脚乱地奔向了放茶具的橱柜。“客厅有沙发,请随意。饮料……喝茶可以吗?”
“谢谢。我客随主便就好。”一边温和地回应着,绪方一边落座在了沙发上,目光自然就转向了正在阳台的垫子上玩着积木的纯絮和夜衣。
面对突然到访的陌生人,纯絮有些害怕于是选择了无视依旧摆弄着自己的积木。但夜衣却和姐姐不同,相比积木而言眼前这位从没见过的姐姐更能引起她的兴趣。“姐姐也是姐姐?”夜衣跑到绪方面前好奇地望着绪方问道。
“嗯……没错,我是绪方姐姐哦。”
“果然是这样啊!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一眼就看出来”,这很可能不是修辞而是事实,因为所谓“净视眼”正是拥有着这种力量的魔眼。虽然现在还刚刚显现出觉醒的迹象,但做到这种程度也不是不可能的。
“夜衣好了不起啊!”
赞叹着绪方从口袋中掏出了一个饰品。虽说如此,但也仅仅是很简单的小玩意,一条结实的丝线上穿了一颗漆黑的玻璃珠。
“给,这是回答正确的奖励哦。”
“好漂亮!”如此惊喜地叫着,可夜衣却没有急于把饰物接到手里,而是先用目光询问着刚巧端着茶具走来的妈妈。
“这不是宝石一类贵重的东西,可以允许她收下吧?”
绪方说话时的目光简直可以用哀求来形容了。温柔如南宫辉这样的女性有些不忍心拒绝。
如果真的只是没什么金钱价值的东西那么让夜衣收下倒也无妨。但如果不是,只能让女儿辜负这番好意了,毕竟“礼下于人”这种事还是要戒备的。
如此想着,南宫辉仔细打量了一下绪方手中的珠串。她和廖杰在一起时也接触过不少上好的珠宝,对自己的眼力还是有些自信的。
结果,怎么看珠串都只是一般的玻璃工艺品,于是她对夜衣点了点头。
“谢谢你,绪方姐姐!”夜衣很高兴地接过了礼物,立刻戴在了脖子上,然后跑回姐姐纯絮的面前去炫耀了。
当两个小女孩又回到她们的积木游戏时,南宫辉和绪方之间的对话也开始了。
“虽然作为客人有些无礼,但事不宜迟,还请夫人可以原谅我以一介客人的身份抢先发言。”
“不,没关系的。”对于绪方非常正式的礼仪南宫辉反而感到了一些不适应。
“那么,开门见山的说,我希望你们一家可以在三天内离开这座东赤口市!也不用太远,只要去隔壁的西赤口市就好了。”
绪方一边用不容反驳的口气说着,一边将一张金闪闪的银行卡按在茶几上推到了南宫辉的面前。
“这张卡里的金额应该足够夫人您在西赤口的任意一个地方买一间新房,然后悠闲地找到一件满意的工作。”
南宫辉盯着面前的银行卡愣了几秒,然后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冷笑。
“对于你们廖家来说,我们终于碍眼了是吗?”
“不!绝对不是!”绪方异常严肃地说道,“这绝不是怨恨,也不是怜悯。而是力量,让您可以保护子女的力量。纯絮和夜衣,两人想必再过十年左右一定会成长为可爱动人的少女吧。但如果现在您不带她们离开这座城市的话,这个未来就不复存在了!”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南宫辉能感觉到绪方所说非虚,所以才更想弄清楚事态。
于是,绪方不得不为南宫辉做了一些解释。自然不可能把所有的事实都告诉一个凡人,所以只要在掩饰下透露出家族的纷争会为纯絮与夜衣带来生命危险就足够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这种事实,南宫辉也没能完全接受。但她所见的绪方的表情以及听到的语气,都能让她感受到一种紧迫的危机感。所以,最终她同意了。
目的达成后,绪方也就不需要再继续叨扰南宫辉母女三人,便匆匆告辞离去了。
就算南宫一家接受了离开的提案,但有鉴于实际上将母亲的想法付诸于实践的是大姐绪野,她不得不准备得更周到一些。
就在此时,当绪方步出公寓楼的一刻,她意外地产生了一种如芒在背之感。
难道被谁监视了!
这样担心着,她急忙回头察看,可找来找去拥有视线的生物就只有大树上的一窝麻雀而已。
没有什么可疑的,恐怕是自己太过神经质了。如此想着绪方轻叹一口气后,便安心离去了。
的确,比起枯木上单独一只的白鸽来说,茂盛的树冠中隐藏着的一窝麻雀更加寻常。
然而事实上,从始至终见证了绪方一切行动的那几双麻雀的眼睛所连接的正是此时身在中心公园长椅上的绪野。
“还是太嫩了一点。”切断和使魔的联系后,绪野睁开自己的双眼用讥讽的口吻独自说着。而操纵使魔监视绪方的一举一动,只不过是她现在正在进行的事情中的其中之一。
另一件事则是很单纯的等待。但就是为此,绪野特意在公园布置了一个如浓雾一般惹眼的结界。当然“惹眼”也只是对于魔术师而已,对于普通人来说应该是退散效果超群。
此时,很巧的,这种枯燥的等待也终于迎来了完结。从浓雾中响起了交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越发清晰。随即,两个身姿从雾中出现了。
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女以及一名同样年纪的少年。两人不仅发色一样为金黄色,就连带有一些西方人特征的精致的面孔和五官都几乎相同。如果没有性别差异的话,这两个人站在一起还真的是叫人难以分辨。
这也就是说由性别带来的差异还是不小的。少女是把及腰长发编成一根麻花辫,少年则是蓬松的短发。少女穿着鲜红色的旗袍,少年则是土灰色阴郁的休闲套装。
少女名为绪羽,是廖家第九位的女儿。少年名为士褚,乃廖家第十位的儿子。但这个辈分的排位也只不过是两人谁先出生,谁又晚了一步的证明,其实两人是货真价实的双胞胎。
“hello,大姐!”
绪羽十分活泼地打着招呼,相反士褚则是面无表情地很冷淡。
“好。”
“你这是什么态度啊!给我重新问好!”
“麻烦。”
“你有种说三个字吗!”
“不、可、以。”“噫!”
姑且先不管绪羽和士褚间的姐弟吵架吧。绪野所等待的人来了,但和预料的却有些出入。
“怎么只有你们两个?士郎和绪莲在哪?我记得是把联络的任务交给你了吧,绪羽。”
被大姐责问到,绪羽浑身打了一个冷颤,已经顾不上和弟弟的口舌之争了。
“这个嘛。抱歉,我一直都联络不上他们。”
“是吗。那就只有靠你们两个了。”
“话说回来……”士褚看准时机用自己毫无音律变化的声音问道,“为什么唯独不叫绪方呢?”
“哼。”绪野露出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这样才有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