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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一向不跑红珠山的吗,这趟怎么来了?”康源坐在亭子里给自己倒茶,这寺庙旁边的茶室可古意得很,亭子几乎要悬空了,向下一望,白茫茫的云雾不尽。杯子里的茶,绿得青幽幽的,跟周围的青松翠藤,再搭调不过了。

“进来啊,喝杯茶,我请客。”

杜润秋背着他的大背包,没精打采地坐在亭子外面的树阴下,不时地掏出手机看看时间。正午的阳光火辣辣地刺人,但杜润秋头顶上那棵大树至少有几百年了,绿荫如盖,活脱脱的一把天然大伞,几乎漏不下几星阳光。就算是盛夏,也会觉得遍体清凉。

“不用了,时间快到了,我看他们马上就要回来了,茶没泡上来我就得走了!我说你也真是,要请客就诚心点嘛,现在瞅着我要走了才说!”

康源是杜润秋的朋友,从小就认识,学的是医,但却整天研究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跟和尚道士关系好得很,常常在寺庙道观里面一呆就是半个月。他比杜润秋大不了两岁,皮肤白皙得带点病态,瘦削的一张脸,一看就是常常呆在家里不出门的人,跟晒得黝黑血色十足的杜润秋完全是两个极端。

“杜润秋,你真是狗嘴里面吐不出象牙。”康源啜着茶说,“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这趟是为什么来的?”

杜润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你还记得马青吗?我跟她以前是同学,关系还不错,她莫名其妙死在红珠山,一直没查出凶手。又到她的忌日了,我就顺便过来了,想替她在庙里烧炷香。”

康源啜了一口茶,若有所思地说:“马青啊,这件事,确实挺玄乎的。杜润秋,你难道没听过,红珠山有个传说么?”

杜润秋无精打采地说:“什么传说?就是那个‘带我回去’的么?当然听过。不就是说有个女的冤死在这里,远离故乡,一直想要回去吗?”

康源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着两个戴着大草帽,还打着阳伞的女孩子,站在不远处,对着杜润秋看了好一会,两个人又叽叽咕咕了一会,其中一个女孩子朝他走了过来,甜甜跟他们打招呼。“大哥,我们想去红珠山酒店,应该走哪条路啊?”

杜润秋眼前一亮,这女孩皮肤虽然黑了点,但可是个大美人,两颊晒得红红,娇艳得像朵蔷薇似的。大眼睛,长睫毛,活像漫画里面的人。他顿时精神来了,一跳就跳了过去,康源拉了他一把,哪里拉得住。

“红珠山酒店啊你们也要去啊我也是要去的要不我们一起结伴去那里可是度假休闲的好地方啊……”

那女孩被他这一连串喘口气都不带的话吓住了,直楞楞地瞪着他,过了好一会才说:“你说话都不换气的啊?”

“看到美女我眼睛都不会眨的,更不要说换气了!”杜润秋看到女孩眼睛都瞪圆了,忙又补上了一句,“开玩笑的,我是开玩笑的啦,不要当真不要当真!我嘴里不换气我鼻子会换气啊!”

女孩“吃”地一声笑了出来。这时候,另外一个女孩也走了过来。这个女孩给杜润秋的第一印象就是白,非常白皙,玉一样的白。她没有那个皮肤微黑的女孩子亮丽得惹眼,但五官长得十分精致。杜润秋一向只注意女孩子的脸和身材,但他看到这个女孩的时候,眼光却停在了她脖子上戴着的一个八卦钱上面。那是个看起来很有点年岁的八卦钱了,虽然古旧,却磨得锃亮锃亮,显然是常常有人用手摩挲它。

“大哥,你是导游对吧?”

白皮肤的女孩说,她的声音很文雅,但杜润秋却有点吃惊。他把自己从上到下地看了一遍,画了一只大脸猫的T恤,短裤,运动鞋,大背包,跟来红珠山旅游的背包客实在没什么两样。再看了看胸前,导游证也没挂着啊?他望着那女孩,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导游?我脸上没写着‘导游’两个字吧!”

两个女孩都笑。皮肤很白的女孩说:“因为只有你坐在这里乘凉,一副特别无聊的样子。别的人,早都去逛啦。”

杜润秋呆了一下,搔着头皮说:“是这样?……”他从包里取出导游证,亮了一亮说,“我姓杜,杜润秋。两位美女,怎么称呼啊?”

“我姓林,林晓霜。”大眼睛的女孩说,“她叫丹朱。”

杜润秋啧啧地赞叹:“人美,名字也美。”他又瞅着丹朱说,“我还不知道有姓丹的呢。”

丹朱微笑着说:“我不姓丹,我姓迟。”她也瞅着杜润秋说,“你的名字难道不是更诗意么?简直可以当武侠小说的男主角了。”

杜润秋哈哈笑,说:“我老爹给我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哪股筋搭错了。”他又问,“你们俩是来旅游的吗?就你们两个人?”

晓霜笑着说:“我们在红珠山的酒店订了房间呢。听说红珠山是这里最好的一家,丹朱说那里很漂亮。”

是最好的一家,也是最贵的一家。杜润秋心里想着。他早已注意到晓霜手腕上戴的那个白玉麻花镯了,那成色可是好得让人眼睛都舍不得移开。这两个女孩肯定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跑出来旅游的。杜润秋向来见了美女就不会放过,可是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喂?喂,啊,你们到了啊?好,好,我这就到寺门口来,你们稍等一下啊!”

杜润秋挂了电话,有些失望地说:“我要接待的游客到了,我得先去接他们。不过……”他的眼睛又亮了,“我的客人也是到红珠山酒店住的!我们晚上见怎么样?一直往那条路走就是了……你们订的是哪幢楼?”

“元帅楼!我把我的手机号告诉你……”晓霜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杜润秋原本笑得阳光灿烂的脸,突然地刮过了一片阴影。

“……你们换到别的楼吧,酒店会给你们换的。”杜润秋慢吞吞地说。

晓霜问:“为什么?”

杜润秋迟疑着,过了半天才说:“元帅楼是红珠山最老的一座楼,那里面的客房比起其他几座楼差远了。都是一样的价,你们干嘛不住好一点的?听我的,住将军楼吧,那里客房都很漂亮。”

晓霜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丹朱。“可是……是丹朱说要订元帅楼的。”

杜润秋呆住了。他也转过头去看丹朱,可是丹朱的脸被她头上那顶绿色的宽边草帽遮住了大半,他根本看不清楚阴影下面她脸上的表情。

晓霜一手挽住丹朱的胳臂,冲着杜润秋甜甜地笑了笑。“我们先去逛啦,晚上见哟!”

杜润秋对她回报以一个自认为是最帅气的笑,看着蹦蹦跳跳的晓霜拖着丹朱走上了往红珠山酒店方向的路,还看着她们的背影,突然听到有个声音在招呼自己。

“喂,杜润秋,你也在?”

听到是男人的声音,杜润秋也提不起劲儿来,无精打采地挥动着帽子说:“是梁喜啊,你也走到这里来了?”

梁喜比杜润秋大几岁,快三十了。杜润秋个头很高,足有一米八八,体格很是健壮。这样的体魄,却偏偏长了张娃娃脸,倒是很讨喜,笑起来尤其可爱。梁喜比他矮了足足半个头,皮肤黄黑,很不起眼,背着一只灰绿色的大挎包,那式样活像半个世纪前的款式。

他在杜润秋身边坐了下来,从挎包里拿出了一瓶矿泉水,咕嘟嘟地喝了半瓶,抹了抹嘴说:“别提了,我这个团真是麻烦死了。”

杜润秋扫了一眼梁喜带的那个团队——因为每个游客都戴着一顶旅行社赠送的小红帽,所以很好辨认——都是些中年大叔大妈。他呵了一声说:“麻烦?我看起来还不错呢,要不,你跟我换换?”

梁喜愁眉苦脸地说:“你不知道,路上有个客人死啦,又是华侨,可麻烦得很!”

杜润秋楞了一下。“死了?怎么死的?”

“我也不知道啊!”梁喜摊开手说,“他们是同一个地方来的,人很多,我带的是第一批,后面还有。我们住在县里面最好的那家酒店,我跟他们住的不是一栋楼。第二天一早,他们就给我打电话,叫我快去,说有人不行了。我赶去一看,人都凉了!”

杜润秋两道浓眉拧在了一起。“死在房间里的?男的女的?”

“男的,五十多岁,说是心脏病发作。”梁喜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反正我去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他老婆跟他姐姐都说他有心脏病……”

“等等等等等等!”杜润秋挥着手大叫,“他老婆!他老婆肯定是跟他睡在一个房间吧?难道天亮了才发现他死了?跟一具尸体睡了一晚上?”

烈日下,梁喜居然抖了一下。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这我可不知道。她说她一路上累得不行,一沾到床就睡了,什么都不知道呐。她拿出了她丈夫平时吃的药,确实是治心脏病的。我想,大概是那天去的景点海拔太高,人累坏了,心脏负荷不了,才会猝死……你知道,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撞上了就是运气不好了……”

他还没说完,突然瞪圆了眼睛,看着正殿的方向。杜润秋也顺着他的眼神看去,也直了眼。只见一个穿白色长裙的年轻女郎,手里举着一柱比她人还要高的香,小心翼翼地从正殿的门槛上迈出来。

杜润秋嘿了一声。“好家伙,这柱高香!这女的想求个什么啊,这么舍得!”

梁喜的脸色,变得相当古怪。过了好一会,他才小声地说了一句:“她就是我说那个死掉的游客的老婆啊。”

杜润秋发出了一声夸张的大叫,然后又放低了声音说:“你不是说死的那个客人五十多岁吗?这女的也才二十多岁啊!”他又瞅了几眼,那女郎一头长发,眼圈微红,完全没有化妆,但看起来还是十分秀丽。“长得挺漂亮的,又是老牛吃嫩草啊?”

梁喜白了他一眼。“你就知道看女的!那个死了的客人,很胖,很丑,反正跟她一点也不相配的。不过,不相配的夫妻多着呢,人家有钱嘛,再漂亮的也娶得到!”

杜润秋有点奇怪地说:“她怎么不留在当地办她丈夫的后事,还跟着旅游团继续旅游?”

梁喜吞了一口口水。“她……她对我说,她丈夫死了,她一定得到红珠山来给她的丈夫烧一柱香。 她说她丈夫是最信这些的,本来这回来红珠山就是为了烧香拜佛,所以别的亲属留在当地办后事,她来替他完成心愿……

“难怪她舍得花大价钱买这样的高香。”杜润秋盯着那年轻女郎看,她很是虔诚地把那柱香插进了大香炉里,然后对着香,双手合掌,闭上了眼睛,嘴里也不知念念有词着什么。

“喂,梁喜,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梁喜正想回答,突然想起了什么,又瞪了杜润秋一眼。“你又想打人家的歪主意了?拜托,人家才死了老公呢!”

杜润秋嘿嘿地笑。“说说嘛,又不会死。”他拍了拍梁喜的肩膀,“告诉我嘛,晚上请你吃饭?”

“谁稀罕你请吃饭。”梁喜说,“她叫杜欣,你可别去招惹,惹了麻烦我管不了!”

“跟我一个姓?”

梁喜呃了一声。“是呀,我还真没注意,真是跟你一个姓呢。”

杜润秋顿时兴奋了起来。“好好好,一个姓好,五百年前都是一家!”他说着说着就眉飞色舞神采飞扬了,人也站了起来。梁喜一拉他说:“你干嘛?你想干嘛?”

“过去搭讪啊!”杜润秋说得理直气壮。

梁喜又好气又好笑,正想挖苦他两句,只见杜欣上完了香,居然正对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了。他连忙站了起来,杜欣走到他面前,柔声地说:“梁先生,你能不能告诉我,这里……这附近哪里有算命的?”

梁喜呆了一下,杜欣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杜润秋赶忙地凑上去说:“算命的?我知道,我知道,我带你去怎么样?就在寺庙的对面,那个算命的老头在那里摆摊摆了很久了,灵得不得了。你要算什么,算财运,还是算姻缘?”

杜欣听到最后一句话,才抬起头来看他。她的脸突然变得纸一样的白,两眼盯着杜润秋,一言不发。梁喜狠狠地瞪了杜润秋一眼,杜润秋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尴尬地摸着后脑勺傻笑。梁喜把杜润秋一把推开,笑着说:“石太太,他说得没错,寺庙对面确实有个算命的,长年在那里。我陪你去?”

杜欣想了一想,她似乎是个相当温柔和通情达理的女人,摇了摇头。“不麻烦你了,梁先生,你事还多呢,我自己去找。”

她说完这句话,又朝杜润秋微微点头,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也谢谢你了。”

杜润秋简直是受宠若惊,正想找出些话来回答,突然,有个女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出来,一窜就窜到了他们中间。这是个打扮很俗气的中年女人,头发烫得焦黄焦黄像一堆锈了的铁丝,居然还穿了双高跟鞋来爬山。她对着杜欣,笑容满面地说:“一眨眼你就溜到外面来了!欣儿啊,你可别乱跑啊,这里路不好走啊!”

她一面说,一面把一条大披肩围在杜欣肩头上,又用一个四叶草形状的紫水晶胸针扣上了,“山上冷,多穿点,啊?”

杜欣只淡淡地答应了一声。“好,大姊。”

“大姊”跟着杜欣走了出去,真像是一步都不打算离她的样子。等她们两个都走远了,杜润秋才低声问:“这不会真是她姐姐吧?”

“不是!”梁喜说,“怎么可能!是她丈夫的姊姊,大姑子!”

杜润秋叹了口气,说:“我已经能想象她丈夫的尊容了。”忽然又问,“奇怪了,她弟弟死了,她怎么一点都不难过?”

梁喜耸了耸肩,说:“那个姓石的华侨,太有钱了。”

他正打算说下去,从寺庙的外面,传来了一个尖细而苍老的声音,十分激动地在大声嚷嚷着什么。杜润秋跟梁喜对望了一眼,杜润秋说:“这声音听起来挺熟啊,是谁?”

梁喜又听了一下,忽然叫了起来:“是那个算命的瞎子!”

他拔腿就往外跑,杜润秋也跟着跑了出去。只见寺庙外面,一个头发全白了的瘦小老头,站在一棵老树下,一只手紧紧抓着他的算命招牌,另一只手却抖抖索索地指着站在他对面的杜欣。他的两眼像死鱼一样翻着白,阳光下看来相当诡异。

杜欣背对着他们,只看得见她白色的裙裾,和一头飘拂的黑发。杜润秋正想过去看个究竟,突然地,那个瞎子把他的算命招牌一丢,没命地往下山的小路跑去,那模样活像是有只老虎在背后撵他似的。他一头撞上了一棵树,撞得可着实不轻,他也像不知道痛似的,盲目地继续往下跑,终于消失在了杜润秋的视线里。

杜润秋把瞎子扔在地上的算命招牌捡了起来,拿在手里摇晃着。“哎哟哟,连吃饭的家伙都扔了,他怎么了?见鬼了么?”

梁喜不理会他的胡说八道,跑到杜欣身边,相当焦虑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他跟你说了什么?”

杜欣的脸上,带着疑惑的表情,还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我……我一出来,就碰到他了。他一看到我,就……”

“他说什么?”梁喜追问。杜欣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说:“我没有听清楚,他说的话我听不太懂。”

瞎子惊慌之下,说的是当地话,杜欣听不懂是正常的。可是杜润秋总觉得杜欣的态度很奇怪。他溜达到了一边去,小声问附近一个认识的卖饮料的大姐。“你有听到那瞎子说什么吗?”

“这瞎子在这里算了几十年命,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发疯。”大姐也是满面疑惑,“我也没听清楚啦!就听到他叫着什么回来了,回来了!”

杜润秋皱起了眉头。他一回头,看到他那群客人从大殿出来了,他只得叹了口气,打起精神,挥舞着他的小旗子大声叫了起来:“过来了,集合了,我们该去酒店了!”又回过头,对梁喜说,“忙完了我们再聊!”

梁喜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说:“对了,我碰见英虹了。她应该这两天也会在红珠山酒店,到时候一起聚聚,也好久没见了。”

杜润秋呵了一声,说:“英虹?好啊!确实有阵子没见了!”他又远远地挥了挥手,跟康源作了个“再见”的手势。

康源却提起声音,叫了一声:“杜润秋,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杜润秋叹了口气,老大不情愿地跑了过去。“有什么话?快说!我忙着呢!”

康源总算把他的眼光从茶杯上移开了。他的两眼,紧紧地盯着杜润秋,表情严肃得让杜润秋都吓了一跳。“记住,杜润秋,如果你接触到某个人,他的身上有一件比较奇怪的东西——别问我是什么,我也不确定,但是如果你见到,你应该会反应过来的——那么你就立即逃开,越远越好。这是作为一个朋友,我对你的忠告。收起你的好奇心!”

杜润秋完全呆住了,完全不知所谓。

他想再问,但康源已经端着他的茶杯走开了,把杜润秋一个人扔在了那里。他团里的客人们,又过来叫他了,杜润秋只得把心里的疑问暂时先放下。

“好好好,走了走了走了!人都到齐了吧?”

到了红珠山酒店,杜润秋好不容易把客人们安顿好,正打算去问丹朱和晓霜住哪个房间,就看到那两个女孩一步三摇地从元帅楼走了出来。看到杜润秋,晓霜就很兴奋地对他挥手,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来。

她一眼看到杜润秋手里还捏着身份证(刚才办登记入住的时候用的),就一把抢了过来,大声嚷嚷着:“我的身份证照片最丑了,丑得就像是进监狱拍的一样,让我看看你的是不是也一样,我好平衡一点儿……”

她把杜润秋的身份证举到眼前的时候,声音突然地中断了。杜润秋哈哈地笑着说:“是不是我的也太丑了,不像我?”

晓霜没有说话。这时候,丹朱已经走到了她身后,顺手把杜润秋的身份证拿了过来。她的声音,微微地带着一点异样。“秋哥,你这上面……写的出生日期真是你的?”

“是啊,怎么了?”杜润秋楞了一下,又笑了起来,“是不是你们谁跟我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就是夫妻哟!”

“去死!”晓霜猛地踩了一下杜润秋的脚,疼得他抱着脚,金鸡独立地满地乱跳。他有点奇怪,明明自己闪得很快,怎么还是没有闪过晓霜这一脚?而且劲头还着实不小,脚趾头一定被踩肿了。

“我们都不是跟你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你别想占我们的便宜。”丹朱把身份证还给了杜润秋,不经意地问道,“你是几点钟出生的?”

杜润秋想了一下。“好像听我妈说,是半夜?对了,好像她说是十二点吧,还是一点?哎哎哎,弄不清楚了,我又不算命,知道生辰八字做什么啊!”他忽然又嘻开了一张脸,“丹朱,你是不是要帮我算命啊?要不要帮我看看手相?看我今年是不是有大桃花?”

丹朱的唇角忽然露出了一丝笑意。“秋哥,我看,你不是有大桃花,你是会有大麻烦哦。”

杜润秋嘿嘿一笑。“我没有,梁喜才有。”

丹朱问:“梁喜?”

杜润秋想把梁喜说的事情复述一遍,但发觉好像有点复杂,一两句讲不完。丹朱就说:“到我们房间吧,慢慢聊。我们本来就想下来找你的,正好遇上。”

一上楼,两个女孩沏茶的沏茶,切水果的切水果,杜润秋简直都要飘飘然了,三下两下就被丹朱晓霜把刚才发生的事儿给全问了出来。当然,杜润秋本来天生也是个管不住自己嘴巴的人,尤其是这种让他觉得有些不安,想找人分享的事。

“你不用担心,秋哥。”丹朱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她已经把那顶大草帽摘去了,一头柔软的黑发披在背上。她的一只手,无意识地摸在脖子上戴着的那个八卦钱上。“红珠山不止景色秀美绝伦,也是真有灵气的。我觉得你用不着多想,那位石太太不会遇到什么事的。不过,她烧香拜一拜也是应该的。”

杜润秋向来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居然一不小心迸出了一句:“那也不一定,这红珠山,可是莫名其妙死过人的……”话还没说完他就知道说错了,一伸舌头,急忙把剩下的话给咽回去了。再一看丹朱和晓霜,脸上却都完全没有惊讶的神色,这次轮到他自己惊讶了。

晓霜靠在窗台上,她的头发刚好及肩,梳了个大花苞头,耳朵上戴了一对水滴坠子,一说话那坠子就摇来晃去。她确实很美,尤其是映着身后的景色——碧绿的红珠湖,远处赤红色的山峰,金光镀在山上,也洒在湖面上——她站在窗框前,活脱脱的就像是一幅颜色浓丽的油画。

她手里抓着一把大樱桃,正吃得起劲,一颗颗地往嘴里扔。“我们早知道啦,不然还不会来这里呢。秋哥,你不知道这个房间,就是死过人的那一间吗?”

杜润秋本来坐在沙发上,这下子直跳了起来。“什么?!”

晓霜捂着嘴,吃吃吃地直笑。“我还以为你胆子多大呢,结果比我还胆子小。我们就是知道是这里死过人,才坚持要住这里的。酒店还不肯让我们住这里,我好说歹说,才勉强让我们住下的。他们一再地叮嘱,如果有什么事,让我们马上打电话找保安呢!”

杜润秋慢慢地扭过头,环视着这间房间。203号。元帅楼是木质结构,共有三层。房间有些陈旧,整个元帅楼设施都老化得厉害,连有限的几个监控摄像头也差不多都坏了。虽然被单是新换过的,但他从进来的时候,就隐隐地闻到一股潮湿的霉味。

他并没有当回事,毕竟这是高山上,一边临湖,一边对着的是茂密无比的原始森林,如果没有潮气倒怪了。红珠山上,再热的天气,都是凉快得不行的。

203号房间,跟元帅楼别的房间没有什么不同,保养得还算不错的实木家具,几幅风景画挂在墙上,桌子上还摆着一些当地的新鲜水果,已经被晓霜吃了一大半了。

“你们……”

杜润秋才说了两个字,就被晓霜给打断了。“哎呀,我们不害怕啦!有什么好害怕的,你看起来又高又壮,比我们俩胆子还小呢!”

杜润秋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丹朱笑了,问道:“秋哥,你来红珠山,这是第几回了?”

“你别说,这还是第一次在这里过夜。”杜润秋说,“来过几次,可都是匆匆忙忙的。”

“那就难怪了。”丹朱说,“难怪你居然不知道这间房间就是死过人的房间。”她瞟了一眼杜润秋,似笑非笑地说,“像你这么好奇心强的人,不去打听,也真奇怪。”

杜润秋的脸更红了,晓霜也吃吃地发笑。丹朱却不笑了,正色说:“其实,一点都用不着害怕。秋哥,我问你,这红珠山酒店,平时住的人多吗?”

“多着呢。”问到杜润秋的老本行,他的舌头立刻活络了起来,“到了夏天最热的时候,房都住得满满的,塞都塞不下呢。都是上来避暑的呢,这里空调根本用不上的……”

“秋哥——”晓霜拉长声音说,“就问你这里住的人多不多,你怎么说那么一大堆嘛!”

杜润秋一瞪眼,说:“要不是因为你们两个是美女,我才懒得解释这么多呢!”

丹朱站了起来,她换了条飘飘逸逸的浅色长裙,长及脚面,走起路来的时候很是婀娜的样子。杜润秋就盯着她的背影死看,直到丹朱回过头来,巧笑嫣然地对他说:“秋哥,帮个忙好不好?”

杜润秋巴不得一句,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来,跑到她身边去。这时他才发现丹朱正站在一个很奇怪的位置上——门背后。她仰着头,正在往上方看。杜润秋顺着她的眼神望去,他看到在门背后上方的墙上,挂着一幅小小的风景画。

画上是红珠湖。夕阳下的红珠湖。七座山峦倒映在湖里,六座碧青,一座赤红,真仿佛是一颗红珠落在青山之间。湖水碧绿,夕阳的光映在水面,泛出一种似金似红的光泽。

杜润秋揉了揉眼睛,用力眨了几下,又抬眼去看。这画画得相当传神,看久了居然觉得湖面上的水波连着阳光一起在闪动。他忍不住又回头去看窗外,晓霜已经走开了,窗外的红珠湖和那座赤红的山峦立即映入了他的眼帘。

这画就像是窗外的一个缩景似的。不知为什么,杜润秋觉得隐隐有种诡异的感觉流转在这幅画周围。难道就因为画是风景的缩影?

“秋哥,把那幅画摘下来。”丹朱说。她也一直在盯着那幅画看,声音也微微地有些异样。

以杜润秋的身高,只需要稍稍踮起脚尖就能够到了。但是他握住画框的时候,却发现画框四角是用钉子钉在墙上的。不过,钉子已经生锈了,杜润秋用力地摇了几下,就轻而易举地把画摘了下来。可是他把画交给丹朱时,丹朱却摇了摇头。

“我要看的不是这幅画。”她向上指了一指,“是画背后的东西。”

杜润秋再次抬起头。他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会把一幅画挂在门背后,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适合于挂画的地方,非常别扭。这幅小小的油画起到的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遮住墙上的东西。

那是一张褪色的照片。

杜润秋非常诧异地拿着那张照片看,照片黄得发脆,他只得小心翼翼地两手轻轻捧着,生怕碎掉了。

晓霜和丹朱也凑了过来。那照片显然是年深日久,上面居然是个女郎,虽说照得有些朦胧,仍然可以看出来是个十分标致的美人,脑后挽了个髻,穿一件浅色的旗袍,腰肢袅娜,丰姿绰约。

“啊!你们有没有注意到,照片的背景,就是这里?”晓霜眨着眼睛,长睫毛闪得像蝴蝶的翅膀一样。她的声音比丹朱声线更清亮,说话的调子也更嗲。她朝外面一指,“看!”

他们说话的这当儿,太阳已经落山了,天空呈现出一种黯淡的灰蓝的颜色。几缕夹杂着暗灰色的红紫色晚霞,浮在半空。碧绿的湖水,在光线的改变下,变成了一种沉沉的暗绿色。湖后面的那座红色的山,也静静地沉入了夜色里。他们没有开灯,房间里也是一片灰暗。

丹朱疑惑地问道:“那个年代,照相的技术可不怎么样,这居然是拍的外景,那得多麻烦啊?”

杜润秋注视着照片上女郎的面孔,她实在是跟杜欣太像了,虽然服装不同,发型不同,气质也大不相同,但仍然是太过于像了,像得甚至让人害怕。

“喂,秋哥,你在想什么?”晓霜碰了他一下。杜润秋有点语无伦次地把他发现的事说了一遍,这一回,晓霜和丹朱也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杜润秋才啪地一声把门边的灯开关给按开了,顿时房间里大放光明。房间顶上那盏相当华丽的水晶灯,把房间的每个角落都照得透亮。

杜润秋吁了一口气。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额上已经全部是汗,连背心也渗出了汗水。“真不知道我们在干什么,明明有灯,又没停电,也不知道开灯,就傻站在黑里。”

丹朱走到沙发边上,按着扶手坐了下去。她幽幽地说:“也许……是这房间里,有某种气氛吧?……”

是的,气氛。杜润秋再看了一眼门后,这时候他才发现,在照片背后,居然还贴着一张薄薄的淡黄色的符纸。杜润秋看到符上面那些弯弯曲曲的古怪的文字,那股寒意又渐渐地升上他的脊背。

“我还是去找把锤子,重新把画钉上去吧,别让人看出来了。”杜润秋说。

晓霜却说:“照片呢?你就准备揣着吧?还是放回去吧!”她左看右看,说,“这屋子,真是有古怪啊。”

杜润秋问丹朱:“你为什么会知道画后面有东西?”

丹朱轻轻地说:“因为,如果有人要在这个屋子里面放镇宅物,那么,就应该是那个方位。”

杜润秋叫了起来:“镇宅?!这元帅楼里面,究竟有什么?”

两个女孩都没有回答他。就在这时候,杜润秋的手机响了。他一接,就听到那边大声地说:“小杜啊,你快来啊,我们这房间,潮得不行啊,这怎么睡人啊,能换个楼上的吗?”

杜润秋叹了口气,说:“就来就来,等着,啊!”

他挂了电话,对丹朱和晓霜说:“哎,工作!我先走了!”

丹朱莞尔一笑,说道:“秋哥,你去忙吧。”晓霜一边嚼樱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有空来找我们玩啊!” JqM0wy7jao3/MwGYMYIsp2IQZwz2CAt2PiTViioO34GzOEGPzfFfyRyAgBgrzxg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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