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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valokiteśvara。观音菩萨。观世音菩萨、观自在菩萨、光世音菩萨……自传入中国后,观世音便化身为一位手持净瓶杨柳的女性,具有无量的智慧和神通,大慈大悲,普救人间疾苦。

观音三十三相。杨柳观音、鱼篮观音、一叶观音、琉璃观音、滴水观音、青颈观音、能静观音、众宝观音……

水月观音。水吉祥观音,或水吉祥菩萨。或立于莲瓣上,莲瓣漂浮在海面,观世音静观水中之月。或以莲华坐姿趺坐于海间石山之上,右手持莲华,左手施无畏印,且掌中有水流出。

最古老的水月观音像深藏于千佛峡之内,为稀世奇珍。

千佛峡内何止千佛。深锁千年的壁画佛像,在漫漫黄沙戈壁里,颜色渐渐褪去,剥落。当千佛洞第一次开启的时候,第一缕阳光射在沉睡了千年的壁画上时……第三窟的水月观音,在清晨的第一线光里微笑。

她的微笑比蒙娜丽莎更神秘和费解。

水月观音,作观水中月形状,以喻诸法如水中月而无实体。

一路上,杨翰滔滔不绝地对他们讲的就是这些。他说起来的时候,两道浓眉都像是要飞舞起来了,满脸都是兴奋和神往的表情。他一口非常标准的普通话,活像是在诗朗诵,丹朱和晓霜两个人也听得着了迷似的。杜润秋原本想着在这里工作的人一定是不得已,如此清苦如此寂寞,现在看来,这杨翰绝对是活得十分自得其乐的,他有自己的一个精彩绝伦的世界。

杜润秋一瞬间有点怀疑自己的人生目的。他一向认为挣钱和花钱就是人生的最大价值和最大乐趣,精神层面上的东西是可以忽略的。这一刻,看到眉飞色舞身心都全部投入的杨翰,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感慨。

杨翰用钥匙打开了那扇沉重的铁门。推开门,他作了个“请进”的手势。

一缕金色的阳光,射进了洞窟里。但是很显然,这阳光是无法让整个洞窟明亮起来的,因为这个洞窟深而高,除了杨翰手里特别的电筒,别的光线一进来,似乎都被洞窟的黑暗立即吸走了。

杜润秋眨了眨眼睛,努力适应着洞窟里昏暗的光线。

丹朱和晓霜已经走到了洞窟的最深处。她们仰着头,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一幅壁画。

月色朦胧。观世音坐于莲座之上,倚于山石之上,笼于光环之中,抬首望月。一弯新月,隐于薄云之间。流水淙淙,竹林萧萧。面前山石上放了一个羊脂白玉的净瓶,净瓶中插着一束枝条,似柳非柳。

杜润秋“咦”了一声。他这一声可不小,杨翰,丹朱和晓霜都回过头来看他。杜润秋指着壁画上的净瓶,诧异地说:“我刚才见过这种像柳树的植物。”

丹朱问道:“刚才?”

杜润秋说:“你们忘了?我们刚才经过梦城的时候,那城前面不是有一株半枯的树?就是这个,一模一样。只是那个干枯得厉害了。”

杨翰说道:“那是观音柳。传说康熙夜梦荒漠之中一片绿洲,上有城池,绿柳挂金冠玉带。他按图索骥,找到了这座梦城,并修建行宫。现在梦城前仍然有一株观音柳,据说是株千年老树。只不过……”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满脸怅然,“梦城如今早已不是一片绿洲,河水都快干涸了,千年观音柳也快枯死了。”

丹朱沉默了一会。她幽幽地说:“杨先生,这水月观音,保存得实在是太好了。简直是……让人不敢相信。”

杨翰立即兴奋了起来。“没错,我们自己都不敢相信!你们都知道,虽然壁画都处在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仍然会渐渐褪色。可是,这幅水月观音是一个奇迹,它绝对是一个奇迹!你们看,最容易的氧化的,就是曾经是肉色的皮肤,比如脸,脖子,手……”

杜润秋定睛望去,面前的水月观音的脸庞,脖颈,露在外面的手臂,都呈现出一种极其美丽的淡粉色。这颜色,就像是昨天才画上去似的,柔润而细腻。尤其是水月观音的嘴唇,樱唇两点,典型唐时画风,真的是鲜艳如茜草,那色泽简直像用凤仙花汁染过,花汁仿佛还没干,随时都会溢出嘴唇滴下来一样。

晓霜喃喃地说:“奇迹,真是奇迹。肉色的皮肤是最容易氧化的,千年的壁画不管保存得怎么好,都不可能不褪色,不氧化。那是违反自然规律的。可是……可是她……就像是刚刚画好似的!这是我见过的保存得最完美的壁画,这……不可能。不可能。”

这时候杜润秋才想起来,晓霜说过,她是学画的。同时他又想起了一个问题,就问杨翰:“这幅水月观音是什么年代的?”

杨翰的回答很迅速。“唐朝,至今也有一千多年了。”

“为什么她能保存得这么完好?”杜润秋问。

杨翰推了一下眼镜。“这个,我们也不清楚。天时,地利,气候,温度……也许是这种种种种的原因,才能造就这样一个奇迹吧。”他忽然沉默了下去,过了片刻才说,“不过,也有可能是某些我们所不能解释的因素。”

丹朱的眼睛亮了一亮。“什么因素?”

杨翰犹豫着。在两个女孩急切的眼神催促下,他终于挤了一句话出来,跟方才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模样大相径庭。

“当地人都说……这画里的水月观音是活的。她……会显灵……”

杜润秋呆住。杨翰说完这话,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他这话跟他刚才理性博学的形象,实在是太不相符了。他搓了搓手,笑着说:“说起来,我自己也觉得好笑。我经常进来,有时候看到她……感觉她真的像活的一样,在壁画里面望着我。我也常常看着她,一看……就是老半天。马大姐老是笑话我,哈哈,说我是个呆子。”

杜润秋其实也是这么想的,但丹朱和晓霜的表情,却相当严肃。丹朱两眼凝视着水月观音,缓缓地说:“杨先生,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不能以常理来解释的。”她的视线缓缓地再次移到了水月观音上,幽幽地低声说,“我相信,我真的相信她是活的。看,她的嘴唇如此娇艳,像盛放的花蕊……我真的相信,她会从壁画上面走下来……”

“《聊斋志异》里面有个故事,讲的就是一幅壁画里面的人会走下来。”杨翰也望着水月观音,他的眼神,几乎是温柔的。他微笑地说,“在中国的志怪传说里,这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书中自有颜如玉,画里自然也可能有颜如玉。只可惜,是现代了,就算有什么精怪,估计也成不了气候了。”

杜润秋虽然觉得这水月观音像很不错,但他也实在没有兴趣一直对着看。他在洞窟里绕了一圈,这第三窟里面的壁画几乎都是精美绝伦的珍品,但都有不同程度的氧化及褪色。就像杨翰和晓霜所说的那样,肉色的皮肤是最容易氧化的,这洞窟里面的各色壁画,不管是菩萨是飞天还是凡人,只要是绘成肉白色的肤色,都有不同程度的氧化,有的成了深红色,有的呈砖红色,氧化得最厉害的甚至成了灰黑色。

只有那幅水月观音……杜润秋再次把视线转向西壁上的水月观音像,观音的双眸好像正在凝视着他,他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只有她,她的脸,圆润的脖颈,半露的酥胸,纤柔的双手……都是鲜活而柔润的肉粉色。

杜润秋骤然地感到了一阵寒意,他想也许是这洞窟阴暗背光的缘故。他又想向后退,但背后已经是墙,他还记得这些壁画是不能随便触碰的,急忙向前挪了半步。他觉得自己一脚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踩得“沙沙”作响,就低下头去看。

第一眼,他以为是几根枯草,或者是一束芦苇,扫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并没有在意。过了足足两分钟,杜润秋突然又“啊”了一声,这次他蹲下了身,捡起了那束枯草,对着洞口射进来的亮光,仔细地审视着。

“秋哥,你在干什么……”晓霜终于想起了杜润秋的存在,一边说话一面回过头来找他。她只见杜润秋蹲在地上,手拿一束枯草,正盯着在发呆。“……秋哥,你在干什么?你肚子饿了要吃草?”

杜润秋慢吞吞地站了起来。他举起了手里的“枯草”。“你们看。”

杨翰的脸色立即变了。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来,几乎是从杜润秋手里抢过了“枯草”。他看了半晌,慢慢地回过了头,把目光转向了水月观音像。

他紧紧盯着的,是壁画里面,放在观音面前山石上的净瓶。

杜润秋也死死盯着净瓶不放。过了很久,他犹犹豫豫地说:“你们……有没有发现,那净瓶里插的观音柳……跟刚才……好像,好像有点不一样?是我的错觉……还是什么?”

杨翰手里的电筒,“啪”的一下落在了地上。洞窟里顿时几近黑暗,四个人都只看得见对方的眼睛,在黑暗里发光。

“不可能……不可能。”杨翰喃喃地说,“不可能有那样的事。绝对不可能……”

丹朱弯下腰,拾起了手电,对准了水月观音像。手电的光,照亮了观音面前的净瓶。

羊脂白玉的净瓶,细口圆肚。瓶里插着一束绿柳,柔如轻絮——柳叶的叶尖已经在开始枯萎发黄!

光在左右游移不定,因为丹朱的手也在微微发抖。那束柳条,好像也在风里舞动。

可是洞窟里是没有风的。

杜润秋再次重复了一次刚才的问题。“究竟……画里的观音柳,是不是变了?刚才是不是也是叶尖有点发黄?”

晓霜朝壁画走近了一步,仰头看着净瓶,轻声地说:“不,应该不是的。这幅水月观音是以青绿山水的风格画出来的,大面积地用了石青、石绿的色调,包括净瓶里的观音柳。甚至连山石都是绿色,按青绿山水的风格,不可能加上一点枯黄的颜色来‘写实’。实际上,观音像根本就不需要写实,因为她本来就是一尊菩萨。刚才我看过了……柳叶应该是……全绿的。”

丹朱忽然发出了一声笑。“你们两个都在说废话。杨先生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净瓶里的观音柳是什么颜色什么样子,他比谁都清楚,问他就知道了。”

杨翰的双手一直在颤抖,听到丹朱这席话,他颤抖得更厉害。他终于说了一句:“跟我来。”

他快步走出了洞窟,一不小心还被一块石头绊了一下。三个人跟在他后面走了出去,杨翰锁门都锁了好半天,因为他的手一直在发抖。

他带着三个人来到了刚才丹朱去交费的办公室。杨翰指着墙上一幅画说:“那是水月观音的摹本,张大千画的,复制品。”他又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叠明信片,说,“这是水月观音的照片。”

杜润秋拿起了一张明信片。这次他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记忆力了。明信片上的水月观音,斜靠青绿山石之上,两脚随意交搭,衣袂似无风而动,极其安闲适意。她又像是在望着天边那半弯隐于云层里的新月,又像是在凝视着面前的羊脂白玉净瓶,神态若有所思,唇边似笑非笑。

净瓶中的观音柳,绿意盎然,绝没有一点枯黄。

杨翰还在重复地喃喃自语:“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不可能……”杜润秋实在听得很不耐烦,打岔说:“老兄,不管是不是可能,现在已经发生了,我们应该去研究下,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你能不能用你的专业知识解释下啊?比如说,呃,突然间柳叶尖上的那一部分变色了?”

说到“专业”,杨翰面色稍稍回复了些,说话也恢复正常了。“不,这是不可能的。我们不管什么专业不专业,刚才你们都看得很清楚,那分明是画笔画上去的,是非常细腻的画笔的笔触。这是不可否认的。”

晓霜沉思地说:“我看那叶尖的黄色,跟柳条的绿色完全属于一个层次,看上去就应该是同一时期画的。应该不可能是有人在水月观音上添了几笔,不像。”

杜润秋翻了个白眼。“小姐,你们可真专业!劳驾,我们是亲眼看到那观音柳在五分钟之内由绿变黄的,难道是我们四个人中的一个在这五分钟里上去画了几笔?你,还是我?或者是洞窟里面的隐形人?”

“有没有这个可能?”丹朱忽然说,她一直在思索,“是某种化学作用,有人事先在壁画里的观音柳上涂了什么,正好在这时候起了反应,才呈现出黄色?”

“不可能。”杨翰这一阵子重复得最多的话,好像就是“不可能”,“我们这里进特窟的规定是非常严格的,如果是游客参观,必须在保安主任彭怀安那里缴费,然后开收据,最后我才能拿着这发票,在马大姐那里领钥匙。我们这里平时只有三个人,但三个人都不可或缺,缺了任何一个步骤,都没办法拿到钥匙。而且那铁门不但有钥匙,还有密码,在这个千佛峡,密码只有我自己知道。”

杜润秋暗暗咋舌。他还真不知道这特窟的管理如此严格。他忍不住问:“为什么搞得这么复杂?”

杨翰回答:“这几十年来,壁画彩塑被盗的事,常常发生,而且每次都是不可挽回的后果。为了保护这些洞窟里的珍贵文物,完备的流程是必须的。”

丹朱瞟了一眼杨翰手里拎着的钥匙。“那么……会不会有人……趁晚上偷偷打开了锁?这里好像没有摄像头。”

杨翰立即摇头。“绝不可能。不要小看那锁,那是德国制造,钥匙是唯一的。那铁门,你们都看到了,特别坚固,也是特别定制的。”

丹朱吁了一口气。“明白了。也就是说,不可能有人潜进去在壁画上作手脚。但是,观音柳枯黄了,那是不争的事实,我们四个人八只眼睛都看到了。谁能解释这个无可争辩的事实?”

杨翰的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丹朱盯着他,说:“杨先生,你一定知道什么,是不是?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你熟悉千佛峡的一切,包括这水月观音。她究竟藏着什么玄机?”

杨翰舔了舔嘴唇,苦笑了一下。他相当艰难地说:“任何地方,你们知道,都有一些传说,一些玄之又玄的传说。千佛峡的水月观音,也有着某些奇怪的故事,这是我们在研究的时候从当地的居民口里了解到的。”

“什么传说?”丹朱问。杜润秋突然有点想笑,忍不住插嘴说:“别告诉我那水月观音真的会从墙上下来哦!”

杨翰眼色复杂地瞅了他一眼。“当地人传说,水月观音净瓶里的柳枝完全枯黄的时候,就是观音需要供奉的时候。”

“供奉?香花宝烛?”杜润秋这次真的笑出声来了,“那没问题,走走走,我们马上去买炷高香烧给她,那是不是柳枝就会变回绿的了?这些菩萨还真世俗,估计买上十炷高香一百朵玫瑰净瓶里的柳枝都会开花了!”

“她要的供奉不是香花宝烛。”杨翰的声音变得低沉,“她要的是血,人血!”

杜润秋目瞪口呆,瞪着杨翰,等他解释。

“你们也看到了,这个地方,旁边都是茫茫戈壁,要等一场雨,太难了。”杨翰缓缓地说,“人们向水月观音献上供奉,然后观音娘娘就会用她的净瓶降下甘霖。”

丹朱不解地问:“那为什么要人血来作供奉?”

“因为第三窟的水月观音,她与众不同。她……”杨翰的眼里,忽然出现了一种茫然的神情,“我总是在想,这个传说中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我每次凝视着她的时候,总会这么想……”

他这话,杜润秋可一点都听不懂了。杨翰还陷在自己那种莫名的情绪里面,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恍恍惚惚的笑意。

好不容易等杨翰想起他们三个还站在旁边,杨翰抱歉地笑了笑,说:“这样吧,你们要是感兴趣,我晚点讲给你们听。关于她,有很美丽很凄伤的传说。我现在得去把观音柳的事告诉我同事,你们愿意的话,晚上可以在这里住,有空屋子。”

这个邀请看来是正中丹朱和晓霜下怀,虽然杜润秋是一点都不情愿。

两个女孩连客气都没客气,一口答应,甜甜地说了不知道多少句谢谢,杜润秋连一句反对的话都没机会出口了。

杜润秋很不开心地上去打发了出租车司机,回来的时候,丹朱和晓霜已经收拾出了一间屋子。那是一排小平房中的一间,看上去年久失修的模样,一床棉被一抖,满屋飞絮。杨翰和那位叫马爱莲的大姐给他送来了一个火炉和一个热水瓶,马爱莲热情地邀他们一起吃晚饭。这绝对是个不能不接受的邀请,毕竟在这方圆几十公里之内,都找不到一个饭馆。

“他们还真让我们住了呀。”晓霜掩上门,小声地说。那只叫豆子的黄猫不知什么时候又溜了进来,蜷缩在火炉旁边打瞌睡。

杜润秋笑。“我们看起来像坏人吗?反正他们这里只有这么几个人,屋子空着也是空着。他们估计很少见着像我们这么有研究精神的游客吧!”

丹朱走到书桌前,仔细看着压在玻璃案板下面的照片。这都是些很老旧的照片了,有些甚至还是黑白的,大都是到千佛洞来的专家学者的合影,也有他们跟当地人的合影。

晓霜指着杨翰和一个老人的合影,说:“我听说过这个杨翰,他根本不是什么讲解员。”

杜润秋诧异了。“不是讲解员?那他是什么?”

“他是个专攻壁画修复的博士,在行业内相当有名,虽然他还年轻。”晓霜说,“有好几处著名的壁画,都是他组织的修复和保护工作。我觉得他在这里就是搞研究吧,他口才挺好,所以兼任讲解员,反正这里来的游客很少很少。不过,他来讲解,完全是大材小用,我都觉得不好意思。我们是赚啦,博士给你当讲解!”

“原来如此。”杜润秋猛地一拍桌子,“我就说嘛,平时景点的那些讲解员,都是一问三不知。这个杨翰,简直是知识渊博,问什么知道什么,太厉害了。这种人,居然甘心埋没在这里!”

“这你又错了。”晓霜相当严肃地说,“这是他的专业,他的爱好,也是他的终生职业。对于干壁画修复这一行的人而言,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了,这就是他们的世界。”说到这里,她有点轻蔑地撇了一下嘴,“好啦,反正我是对牛弹琴,跟你说,你也不会明白的,是不是,秋哥?”

杜润秋没理会她的嘲弄,他的注意力在另一张照片上。照片上是年轻版的马爱莲,至少比现在年轻十岁,身旁站着一个瘦高瘦高的男人,站得笔挺。看马爱莲跟那个男人亲密的样子,杜润秋觉得他们应该是夫妻。

“这个人是谁?应该也是千佛峡的工作人员吧?”晓霜凑了过来,“今天怎么没见到呢?”

突然间,一个黑影遮住了门,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杜润秋定睛一看,居然是杨翰,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出现了,还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脸色惨白,镜片下的一双眼睛里,满是惊愕和恐惧。他一手扶在门把上,胸膛在剧烈地起伏。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杜润秋跳了起来。杨翰还在喘气,喘了半天之后,才挤出了一句话。

“我刚才……又进了一次第三窟。”

杜润秋这才注意到,杨翰手里紧紧地抓着一把钥匙。他也顿时紧张了起来。“又怎么了?里面又出什么事了?”

“观音柳……插在净瓶里面的柳叶,全部枯萎了!”杨翰接连喘了几口粗气,接近嘶喊地吐出了这句话。

这次他们进第三窟,再没额外花钱了。杜润秋轻车熟路地冲到水月观音像前——他真的希望是杨翰出现了幻觉——但是他失望了。

杨翰说的一点没错,净瓶中的绿柳,已经完全枯黄了。非常自然的枯黄,就像大自然由春到秋的自然规律更替的结果一样。仿佛风一吹过,一片片枯萎的柳叶就会随风飘落,落到地上。

杜润秋本能地伸出手,想去触碰壁画上的柳叶。正当他的手指马上要触到壁画的时候,杨翰和晓霜同时发出了一声惊叫:“不能碰!”

杨翰刚才一直魂不守舍,这时的反应却快得出奇,一挡就挡在了杜润秋的面前。“不不,不,不能碰,绝对不能碰。你的手碰一下,它的寿命可能就会少一年。闪光灯闪一下,它的寿命就会减少十年。”

杜润秋收回了手,退了两步,讪讪地说:“我不是有意的。”

“哎,你们这时候在里面干什么?快吃饭了啦!”那位热情得要命的马爱莲探了半个身子进来,压着声音说。“出来,都出来,今天你们都看了一天了吧?杨翰,快来帮忙端菜摆桌子,看一百遍观音也饱不了肚子啊!”

“马大姐……”杨翰的声音,又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您……您自己进来……看看……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马爱莲很是诧异地走了进来,一直走到了他们旁边。“看什么?十几年了,难道我还没看够……”

她的话还没落音,就突然地消失了。她呆滞地瞪着净瓶里枯黄的柳叶,足足瞪了有好几分钟。她的脸上就像是戴上了一个面具,空白的,空空荡荡的,没有任何表情可言。

不是恐惧,也不是极度的惊愕。那是杨翰眼里的神情,也应该是合理的表现。可是……这个马爱莲,她的表情是什么含义?

洞窟里的空气像凝固了。除了彼此的心跳声,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马爱莲忽然说话了。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出奇,但是完全没有一点情绪的表现,就跟她的表情一样。

“我们应该吃饭了。” ZNTwbHeRlhbYEM9taqjxZe3vGHXXgxprftnUMkPrtBIxZCPd6369DGdWgQTcsmz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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