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边关系的启示

上面的分析，都是从困境中的囚徒或者人质的角度进行的，解决问题的策略也是提供给他们的。囚徒联起手来，也就意味着他们会建立攻守同盟，不必进行两败俱伤的招供了。

但是反过来，这对于本来可以轻松获得口供的警察又是不利的。那么，警察又该如何避免不利局面呢？推而广之，那些担心下属或者朋友不合作的人，又有什么策略可用呢？

答案是制造某种强大的压力迫使其合作，这种压力对囚徒困境中的每一方都有效果。

隋朝名将杨素带兵执法严酷，对违犯军令的人立即斩首，而绝不宽容。每当他将要与敌军对阵之时，就会找出那些有过失的士卒，然后杀掉，多的时候曾一次杀掉一百多人，少的时候也不下十人。杀的人多了，鲜血在帐前流成小河，他却谈笑自若，就像没发生任何事情。

战斗打响时，他先命令三百人冲锋，若冲破敌军防线便罢了；如果不能攻破敌军阵地而败退回来，则不问缘由全部斩首。然后，再命令三百人发起进攻，不胜则照杀不误。将士们受此恐吓，对他极其害怕，都抱着必死之心作战，没有一个人敢后退，所以战无不胜。

杨素当时正受宠幸，隋文帝对他言听计从。所以跟随杨素征战的将士，微功必录。而其他的将军作战虽然有大功，但都被一些文官掩盖。所以杨素虽然严厉凶狠，将士们对他却敬畏有加。

在现代也不乏这种例证。1942年，德国进攻苏联初期，苏联国防人民委员270号命令在1941年8月16日发布，规定所有红军官兵必须战斗到最后，但凡被敌军俘虏，无论事前曾否做过抵抗，事后都将被作为叛国者惩治，连同眷属在内被送往劳改营。

1942年7月28日发布的227号命令，则是命令“绝不许后退一步”，官兵擅自撤退者一律处死。不仅如此，苏联士兵如果看到自己的战友准备逃跑或向敌人投降，而没有马上向他们开火，也会被判有罪。

根据有关的统计，在整个斯大林格勒（现改名伏尔加格勒）战役中，苏联内务部队NKVD总共处决了一万三千五百名军官和士兵，罪名是叛国！但也许正因如此，作为人类历史上极为血腥和规模极大的战役之一，斯大林格勒战役才成为苏军转败为胜的重要转折点。

无独有偶的是，在苏军对面的阵地上也在执行着同样的命令。根据德国著名作家海因里希·伯尔的记载，在“二战”的最后关头，纳粹党卫军头目希姆莱曾下达这样的命令：一个士兵在“远离炮火”处碰到另外一个士兵，便可就地处决。这样，每一个德国士兵便成了另外一个德国士兵的潜在审判者，数以万计的处决在各地发生。在和盟军拼杀的同时，德国士兵首先自相残杀起来。

实际上，杨素以及“二战”时期苏德两支军队的这种策略，可以追溯到古罗马军队对进攻中的落后者处以死刑的规定。按照这个规定，军队排成直线向前推进的时候，任何士兵，只要发现自己身边的士兵落后，就要立即处死这个临阵脱逃者。为使这个规定显得可信，未能处死临阵脱逃者的士兵同样会被判处死刑。

尽管一个罗马士兵宁可向前冲锋陷阵也不愿意捉拿或处死一个临阵脱逃者，但这么一来，他却不得不那么做，否则就有可能赔上自己的性命。

这一策略精神，直到今天仍然存在于西点军校的荣誉准则之中。该校的考试无人监考，作弊属于重大过失，作弊者会被立即开除。

不过，由于学生们不愿意告发自己的同学，学校规定，发现作弊而未能及时告发同样违反荣誉准则，这一违规行为同样会导致开除。这样，一旦发现有人违反荣誉准则，学生们就会举报，因为他们不想由于保持缄默而成为违规者的同伙。

虽然每个人在独立行事的时候都有可能显得弱不禁风，但其他人常常可以帮助我们立下可信的承诺。有时候，团队合作可以超出社会压力的范畴，通过运用一个强有力的策略，迫使我们遵守自己的许诺，这就给我们一个社交中的有益启示：重视利用圈子来解决问题，把与对手的博弈变成多边的。

朋友圈在当今中国是一种十分重要的文化，尽管世界很大，但我们走上社会以后，经过几年就会建立起一个相对固定的朋友圈，所处的地域、行业、阶层、亲朋好友等共同构成了这个朋友圈，朋友圈就是基本的社会关系。无论在哪个领域、哪个地方，都存在各式各样的朋友圈。朋友圈的人互相提携，互相帮助，而不同朋友圈的人之间则彼此排斥和攻击。从这个角度来看，朋友圈似乎是弊大于利。

朋友圈的出现，实际上是把彼此之间的双边关系，放进了多边关系中来考虑。一个社交朋友圈当中强有力的监督和惩罚体系，会迫使每个人更愿意遵守道德（社会的或者圈子的）。因为他一旦违背，他身边的人就会马上惩罚他。朋友圈中的每一个人，为了共同的利益都会充当惩罚者。

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可能会骗走你的一千元钱，但是在一个朋友圈中，名声和信誉是跟长期利益直接挂钩的。某个圈中人如果骗了你一千元，也就意味着会受到一群人不会再借钱给他的惩罚，因而他一定会仔细掂量。

经济学家张维迎在论述“乡村社会的信誉机制”时，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在一个古老的乡村，张三向李四借了十块钱，他们之间无须书面的合同或借据，甚至没有说清还款的日期。但李四并不担心张三会赖账，因为，如果张三真的不还钱的话，李四就会把此事张扬给全村的人知道，张三就不可能再借到钱了。为了能继续借到钱，张三一定会信守承诺按时还钱。这就是“好借好还，再借不难”。

退一步，即使张三并不打算继续借钱，他也要担心坏了名声，自己再遇到困难就没人帮助了。所以，李四认为张三的承诺是可信的。

在一个朋友圈中，名声和信誉非常重要，这其实也是一种道德约束，其机理大大降低了个体回报的成本。这其实是一种用道德约束来实现的人质困境，不过对大家都有好处。这给我们的启示是：在交际中，将新朋友介绍给老朋友认识，是一个十分有效的策略，将使彼此间的承诺与威胁更为有力，因而关系也就更为牢固。 8d1KlRA5RkxLpLmg1ONkpO3hbnBqKg1puOkAZj2MA1t8mICv7U1DxwHBMeorif0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