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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见的手”失灵

无论是只有两个人的囚徒困境,还是多个人的人质困境,都深刻地揭示出个体理性和群体理性的矛盾。

孟子曾经讲过这样一个故事。

战场上,两军对垒,战斗一打响,战鼓擂得咚咚响,作战双方短兵相接。经过一场激烈拼杀后,胜方向前穷追猛杀,败方全军溃败,丢盔弃甲地拖着兵器逃跑。

那些逃跑的士兵中有的跑得快,转眼已经跑出去一百步;有的跑得慢,刚刚跑了五十步就停下来了。这时,跑得慢的士兵嘲笑那些跑了一百步的士兵说:“你可真是胆小鬼。”

跑了一百步的士兵一边跑,一边回头说:“我们都是胆小鬼,不过是一百步与五十步的差别罢了。”

当敌人冲过来时,无论是跑一百步的还是跑五十步的士兵,都是不希望只剩下自己在孤军作战而选择逃跑。在进攻时,是两个阵营之间的博弈;在后退时,是一个阵营内部五十步与一百步的博弈。不管受到什么样的嘲笑,也不管其他的同伴跑了多少步,逃跑都是他所能采取的最优策略。

囚徒困境和人质困境,向传统经济学提出了非常严峻的挑战。

按照传统经济学的观点,集体优化是不需要刻意追求的,只需要每一个人都从利己的目的出发,最终就能达到利他的效果。传统经济学鼻祖亚当·斯密在其传世经典《国富论》中这样描述市场机制:“当个人在追求他自己的私利时,市场的看不见的手会导致最佳经济后果。”

让我们重温一下这段经典论述:

我们的晚餐并不是来自屠夫、啤酒酿造者或点心师傅的善心,而是源于他们对自身利益的考虑……“每个人”只关心他自己的安全、他自己的得益。他由一只看不见的手引导着,去提升他原本没有想过的另一目标。他通过追求自己的利益,结果也提升了社会的利益,比他一心要提升社会利益还要有效。

这就是说,每个人在“看不见的手”的指引下,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的同时,促进了社会公共利益的增长。也就是说,自利会带来互利。自1776年这段话在亚当·斯密《国富论》中出现以后,很快成为鼓吹自由市场经济者的最有力武器,成为指导人们行为的一种价值准则,或者成为人们为自利行为辩解的一种论据。很多人因此认为,经济市场的效率,意味着政府不要干预个人为使自己利益最大化而进行的自利尝试。只要市场机制公正,自然会增进社会福利。

然而,囚徒困境模型动摇了这一理论,指出了个体理性与群体理性的对立:从个体利益出发的行为,往往不能实现团体的最大利益;从个体理性出发的行为,最终也不一定能真正实现个体的最大利益。

模型中的囚徒是完全理性的,因而也是完全自利的,因此绝对不会出现一个囚徒选择“招供”,而另一个囚徒选择“抵赖”的局面;也不会出现同时“抵赖”的结果。这后一种结果的无法实现,恰恰说明个人理性不能通过市场导致群体的最优。每一个参与者可以相信市场所提供的一切条件,但无法确信其他参与者是否能遵守市场规则。

这也恰恰反映了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大至国家兴亡,小至兄弟分家,都无法避免。是“兄弟阋于墙”还是“外御其侮”,两种理性的矛盾,是所有博弈的局中人随时面对的问题。也正因这种现象是如此普遍,它才从根本上动摇了传统经济学的基础,动摇了人们对于“看不见的手”的信心。

个人理性和群体理性的一致,是人类迄今所发现的最安全的社会模式,既能够保证个人自由和权利,又能够产生合理的利益分配,尤其能够避免走向“奴役之路”。博弈论的挑战,似乎说明了传统经济学是一种好的理想却是一种坏的哲学。坏的哲学往往具有这样一个模式:当把现实还原为理想之后,却发现由理想无法回归到现实。

单纯的批评于事无补,正如生活中无数类似的故事一样,我们需要的是得到集体优化的解决方法。托马斯·霍布斯认为,在政府存在之前,自然王国充满着由自私个体的残酷竞争所引发的矛盾,生活显得“孤独、贫穷、肮脏、野蛮和浅薄”。按照他的观点,没有集权的合作是不可能产生的。因此,一个有力的协调机制是推动社会发展所必需的。

博弈论学者罗伯特·奥曼拥有以色列和美国双重国籍,1955年获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数学博士学位。在此后五十年的时间里,他一直在寻找避免“囚徒困境”式的坏的纳什均衡的机制,实际上是从理论上探索协调人类利益冲突。他于1987年提出了“相关均衡”机制,认为通过某种客观的信息机制以及参与人对信息的反应,有可能使本来各自为政的个体行为之间相互发生关系,形成一种共赢的结果。

在生活中,我们也可以发现很多这样的例子,比如在交通路口设置红绿灯,设立金融中介组织以及各种社会媒体与中介组织,设立世界贸易组织和欧佩克,可以说都是为了使参与各方在合作中走向共赢。

需要注意的是,协调机制绝对不应靠集权来排斥和遏制个体理性。一旦通过强制形成一种社会机制,把某个人或国家的利益置于群体利益之上,那么它必然既不能被普遍接受,也不可能被长期实践。

更深远的影响是,在这种机制之下,个人利益的实现方式无法公开畅通地讨论和传递,而只能在私密圈子中口耳相传,更容易做出错误的判断和选择。个人理性未能转化为群体理性,反而变成了“个人非理性”,必然导致全社会认识和判断水平的偏低。一个提倡个人吃亏的机制,未必能培养出无私的君子来,反而会使非理性更加流行。因此,要形成个人利益与社会理性的协调,就必须尊重个人理性。

一个大家共同遵守的信号,或者一个有效的协调组织,可以使我们从人质困境中摆脱出来。但是在很多情况下,这样的信号或组织是不存在的。这时又该怎么办呢? YnJ6smG0fESpL/qfEBasXErCQ4jZgaA5i87fENuV5Z5vowEvOw41NvSfj0WeTLL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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