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想详细讲解“《春秋》三传”的,讲解春秋二百四十多年的历史,于是在正式开讲之前需要写上一个小序,谈谈春秋的小国民主是如何一步步走向战国、秦、汉的大国寡头乃至大国专制的,谈谈《春秋》及其相关的经典是如何在秦、汉以来的两千年专制社会里发挥实际作用的,谈谈我们现代人所认为的这些“迂腐的书斋学问”在当初是如何在政治和社会生活中呼风唤雨的,谈谈一贯被当作中国精神的“春秋大义”到底是一种怎样的东西,谈谈道家的思想是否真的是我们一般认为的“清静无为”,谈谈一统天下的儒学究竟在怎样培养出忠臣孝子,谈谈我们对那段历史有着多少的误解和想当然……但是,一不小心,这个序言就写长了,长到了现在这个足以支撑起一本厚书的篇幅,如果“世界上最长的序言”也能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的话,等哪天实在无聊的时候我或许会试上一试。
——无聊的事情先放在一边,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是:我不得不再写一个“序言的序言”,嗯,就是你正在看的这个。
每次写书的时候我常常精神亢奋,但写序言的时候却经常龇牙咧嘴,有时我真想好好翻翻旧书,找出哪位伟大的作家也有同样的毛病,但总是没能如愿。好在懒惰总能刺激人们去寻找捷径——前思后想之后,我决定了:干脆就直接引用三位前辈高人给他们自己的著作所作的序言好了。呵呵,人固然不能无耻到这个地步,但我保证,他们的序言用在我这里绝对不是胡拼乱凑。
第一个要引用的,是摩莱里给他的《自然法典》写的序言,把拉丁文略去之后是这样的:
人们是否读这本书,对我关系不大;但是,如果要读,就应当先读完,再提出任何异议。我既不愿意人家半听不听,也不愿意让有成见的人来评判。为了了解我,就必须放弃自己最珍视的偏见:请你摘掉这块面纱一分钟吧,你将会惊讶地发现,你认为从中汲取智慧的地方,正是一切灾祸和罪恶之根源。你会清楚地看到自然的最简单而又最好的教诲,它总是处处与通常的道德和政治不相容的。如果你的心灵和理智已经被通常的道德和政治的信条所迷惑,你既不愿意也不可能意识到其荒谬之处,那么,我就听凭你随这谬误之流去吧。
第二个要引用的,是约翰·格雷《人类幸福论》的序言:
这里讨论的一些问题,可能是依据跟整个教育制度向目前这一代人灌输的观念很不一致的观点来加以探讨的。因此,在那些尚未形成与自己青年时代的最初印象相反的任何观点的人看来,也许会觉得我们的见解是错误的。不过我们要问一下,上述见解果真是错误的吗?
第三个要引用的,是许地山《道教史》的序言:
此本不能说是著作,只将前人及时人研究的结果总撮起来,作为大学参考的书……全书创见极少,成见也无,不完不备,在所难免,望读者赐教。
最后许地山这篇当中,有一句话是要改动一下的:把“作为大学参考的书”改为“作为中学生可看可不看的课外读物”即可。
——说句心里话,本来我是想把许地山这篇放到后记再引的,可就在思想斗争的关键时刻,良知突然露了露头,我终于还是不情愿地改变了原来的计划。
最后,再从阅读的角度说上两句:为了兼顾通俗和严谨,我对古老典籍的引述一般会在正文当中取其意而遗其直,并把原文附在注释里以供参考查阅。另外,如果说以前的《孟子他说》和《周易江湖》是好熊的“休闲装版”,那么,现在这个《春秋大义》就是好熊的“正装版”了,不知道老朋友们是否习惯呢?当然,穿西装也不一定要打领带的。
好了,开场白就说到这里了,希望这篇文字至少会让你读得有趣,嗯,正如司马迁在《史记·熊逸列传》里说的:“如果这世上还有一件事情是比读书更快乐的话,那一定就是读熊逸的书了。”
熊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