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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赌博的小伙子

现在是星期三早上8点。我已经吃过了早饭,并且从石子路上散步到了我的办公室,只短暂地看望了我的盆栽并拔出了几棵杂草。我知道这些小杂草也有生存的权利,但是我不能让它们吸走了我的盆栽所需要的水分。我感到心满意足,因为我将会有四个小时不被打扰的写作时间段。我准备开始,但是,像往常一样,我忍不住去检查我的邮箱,并且下定决心我回复邮件花的时间不超过半个小时。第一封邮件映入我的眼帘:

提醒:今晚在我家一起打牌。6:15开门。提供美味且昂贵的食物。快点吃——牌局6:45准时开始。多带些钱!凯万

我的第一反应是删除它,但是我忍住了,然后试着去体验我心里闪过的那种依依不舍的感觉。我从40多年前就开始和他们一起玩扑克,但是不能再玩了,因为我糟糕(而且无法矫正的)的视力让这一娱乐变得太过于昂贵:每一次打牌我都会因为看错牌而至少输一两把大的。我在很长时间里都拒绝放弃这一娱乐。变老就是一件事接一件事地放弃。现在,即使我大约有四年没有打牌了,那些兄弟们还是会出于礼貌给我发出邀请。

我已经放弃了网球、慢跑和蛙潜,但是放弃打扑克不一样。前面几个更像是一个人的事情,而扑克则是一项社交活动:这些亲切的兄弟是我的玩伴,我很想念他们。嗯,我们有时候会聚在一起吃午饭(扔硬币或者在餐桌上很快打一局扑克来决定由谁付账单),但不是一回事:我怀念那种孤注一掷还有对抗的感觉。我一直热爱赌博时的刺激感,现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尝试怂恿我的妻子和我打赌,在很傻的事情上打赌:她想要我在参加一个晚宴的时候系上领带,然后我回应说:“我和你赌20块,今晚的宴会上没有任何一个人系领带。”过去她不会搭理我,但是现在,因为我不再打扑克了,所以她就偶尔接受和我打赌来迁就我一下。

这种类型的娱乐很久以来就是我生活的一部分。多久?几年前我接到的一通电话提供了一些信息。电话是谢利·费希尔(Shelly Fisher)打来的,而我从五年级之后就没有和他说过话了。他有一个侄孙女正在上学,要成为一名心理学家,最近一次他去看她的时候,他看见她正在读我的一本书,《给心理治疗师的礼物》(The Gift of Therapy)。“嘿,我认识这个家伙,”他说。他在华盛顿特区电话簿上找到了我姐姐的名字,然后给她打电话,要到了我的号码。谢利和我聊了很长时间,回忆我们一起走路去上学、打保龄球、打扑克、参加舞会,还有收集棒球卡片。接下来的一天,他又给我打电话,“欧文,昨天你说你想要得到反馈。好吧,我刚刚记起来关于你的一件事情:你赌博成瘾。你一直缠着我和你玩金罗美(gin rummy),用棒球卡片作为赌注。你什么东西都想要拿来打个赌:我记得有一天,你想要和我赌街上开出来的下一辆车的颜色。而且我记得你赌数字时候的那个兴奋劲儿。”

“赌数字”——我有很多年没有想起这个了。谢利的话激起了一段古老的回忆。在我十一二岁的时候,我父亲将他的杂货店改成了一家酒品商店,然后对我母亲和父亲来说,生活变得容易了一点:不用再扔掉变质的商品,不用凌晨5点去产品批发市场,不用再把牛肉切成一块块卖掉。但是情况也变得更加危险:经常会有抢劫,所以星期六的晚上,会有一名武装警卫躲在我们商店的后面。白天的时候,店里经常挤满了各式引人注目的人物:我们的常客包括拉皮条的、妓女、小偷,既讨人喜欢又令人厌恶的酒鬼,还有赌注经纪人和赌彩兜揽人。

有一次我帮父亲搬一个几箱苏格兰威士忌和波旁威士忌的订单,到杜克(Duke)的车上去。杜克是我们家最好的顾客之一,我被他的派头迷住了:顶部镶有象牙的手杖,质地平滑的蓝色羊绒双排扣外套,搭配蓝色的软呢帽,还有一辆白得发亮的超长凯迪拉克。当我们到了停在半个街区之外的街道旁的车那里时,我问他们我能否把我那一箱苏格兰威士忌放在行李箱里,然后我父亲和杜克两个人都笑了。“杜克,我们给他看看行李箱吧?”我父亲说。杜克用一种夸张的动作打开了凯迪拉克的行李箱,然后说,“这里没多少空间了,小伙子。”我往里面看,眼珠子差点都掉出来了。70年之后这一场景仍然历历在目:行李箱塞满了各种面值的一大堆钞票,用很粗的橡皮筋捆着,还有几个塞满了硬币的麻袋。

杜克是做数字彩票生意的——这是在我所在的华盛顿特区街区一项盛行的事业。下面是下注规则:每一天,我所在街区的赌徒们就给他们的“赌彩兜揽人”下赌注,赌一个三位数的数字。如果他们猜对了,他们“中奖了,荣耀所归”,10美分就能获得60美元——600比1的赔率。但是,真正的概率其实是1000比1,所以赌注经纪人能够获得巨大的利润。每一天的数字是不能作假的,因为这是由一个众所周知的公式得出来的,这一公式是基于当地赛马跑道上三个指定的赛马比赛中所押的赌注的总量。

每一天的赌数字都令人充满期待,我亲身体验过这种兴奋感,因为我偶尔偷偷地,自己也会下个小注(虽有我父母的警告),经常是用我从商店收银机里偷的5分或者10分硬币。(对我的小偷小摸行为的回忆,即使现在,也让我感到无比羞愧。)我的父亲一遍又一遍地指出,只有傻瓜才会在这么小概率的事情上下赌注。我知道他是对的,但是,直到我年纪更大一点儿之前,这是镇上唯一的娱乐活动。我是通过威廉(William)下注的,他是在我们店里工作的两个黑人之一。我总是承诺他如果赢了钱,我会分给他25%。威廉是个酒鬼,还是一个活泼、有魅力的人,虽然不是一位道德楷模。我不知道他真的给我下注了,还是私吞了我的硬币,还是他给自己下了注。我从来没有中过奖,并且我怀疑,如果我中了,威廉很可能百般推脱,会说那天赌彩兜揽人没有来,或者捏造类似的故事。我最终放弃了这项事业,因为我吉星高照,发现了棒球彩票、掷骰子、皮纳克尔纸牌游戏(pinochle),还有,最重要的,扑克。 RRhm6xOD1csLPE1DnHp/tp3HVlbZ9CJBbWCWrvuejpFrcgXBUD4D+NcD+/E4vj3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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