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中国的国家经济长久以来是以农桑为本的,其广泛的经济细胞则是以男耕女织为基本模式的家庭生产方式。从一定意义上说,中国文化也是围绕着这一特点而发展的。妇女的社会地位虽然不高,但在生产和生活中所起的作用是很大的,确实支撑了“半边天”。
江苏北部的徐州,在两汉400年间经济发展较快,表现在男耕女织的生产模式上,农业使用了牛耕,纺织普及于农家。这种情况在画像石上充分表现出来。有一幅《执丝而舞》图反映了一个家庭从事丝织的情况。它没有描绘丝织的生产场面,而是表现了一对夫妇穿着华丽的服装,女的手执丝束,男的手举一卷锦帛,正要高兴地起舞,或是走向市场。在山东诸城出土的画像石中,刻在门额上的吉祥装饰纹样,有象征安详的垂幛,有变体简化的方胜和双钱(双全),有平静如水的波纹,还有两把作对称配置的丝束。在汉代,丝可能具有了一种新的寓意,代表财富和对于财富的积累,成为富裕和富贵的象征。
汉代画像石中有一类比较大量出现的图像是“纺织图”。有一方石刻,表现了当时家庭手工业的情景。画面分上中下三格:第一格是纺织图,墙壁上挂满了丝束,有人在织机上操作,有人在调丝,还有人在称丝束的分量;第二格是歌舞的场面,大概就是他们劳动之后的娱乐;第三格是一驾奔驰的马车,说明主人与外界的社会交往联系,可谓富裕的小康之家了。
纺织图中时而可以见到织机的身影。例如铜山洪楼出土的纺织图,一边是织机,另一边是“调丝车”,旁边有一位妇女,似乎正在调丝。夏鼐等考古学者曾经根据图中所见织机样式复原了汉代纺织机结构图,并指出这是为平织物用的较简单的织机:它有卷经线的轴和卷布帛的轴;还有为开梭口运动的“分经木”和“综片”,分开经线以便投梭;织机下有脚踏板二片,用以提综片开梭口。有了脚踏板,提综的工作就可以不用手而改用脚来完成,这样就能腾出手来打筘或投梭。东汉(1—2世纪)画像石上的织机都已有脚踏板,可见至迟东汉时中国的织机上已用脚踏板,这是全世界织机上出现脚踏板最早的例子。欧洲要到6世纪才开始采用,到13世纪才广泛流行。所以许多人相信织机上的脚踏板是中国人的发明,大概是和中国另一发明提花机一起传入西方的。
观察各地之汉代画像石所刻家庭的纺织图,大多是织平纹织物的简单织机,但出土的汉代织锦中却已见到复杂的花纹。那它是怎样织造出来的呢?有两种可能:一是在官方丝织部门或技术条件较高的家庭作坊,有了初步的提花装置;二是在普通的简单织机上使用挑花棒。对于后者,最原始的“腰机”早已这样做了,现在海南黎族妇女所织的“黎锦”,仍然如此。
以上所谈,是我国丝织业早期的一些情况。由自给自足的妇女自织发展起丝织的家庭手工业,也由此托起了皇家织造。这一切构成了南京云锦发展的基础。如果没有这样扎实而雄厚的基础,云锦便无从传承下去,更难以在技术上提升、走向成熟。
蒋赞初先生说:“在以金陵为中心的长江下游地区,在三国时代以前,就有了较为发达的丝织业。东吴在此建都以后,更设置了由皇室直接控制的‘织室’,以生产高端的丝织品。织室的规模在末帝孙皓时已发展到上千人。西晋灭吴以后,东吴皇家的织室虽被撤销,但江南民间的丝织业仍然兴盛。金陵织锦最具历史意义的时期是在东晋晚期。当时的大将刘裕率军北伐,攻灭建都于长安的后秦国,迁汉魏以来集中于长安的包括织锦工匠在内的中原地区百工前来建康(今南京市),并于义熙十三年(417)在建康设置了‘锦署’。由于地处秦淮河南岸的斗场市,故史称‘斗场锦署’,这对金陵丝织业的发展起着决定性的影响……鉴于后秦是继前秦之后的一个北方少数民族政权,而前秦的苻坚曾经短期统一过北方中原地区,所以这批百工中的织锦工匠既承袭了两汉魏晋的传统,又融合了少数民族统治者喜爱加金织锦的技艺,这正与日后南京云锦的主要特征之一相符。因此,我们有理由认为东晋晚期刘裕从长安迁来的后秦百工,乃是南京云锦业的先驱者。”